“谢院士,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州主大人双眉紧锁,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坚持。
来自鸿鸣书院的女院士谢漓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坚定之意,却溢于言表。
三位主考官大人中,只有圣裁院院君未曾表态,他的目光再一次从身前诸生的考卷前扫过,其上才气光芒最盛的,的确是柴南的试卷无疑。
而在柴南那份考卷的旁边,还摆放着另外一份卷子,卷上字体承袭自黄庭坚的楷书,行文之间器宇轩昂,浑然天成。
然而与柴南考卷之上高达数丈的赤色才气相比,另一份卷子的才气光芒则显得寒酸了很多,甚至不及三寸,也就是说,其文只是堪堪达到可观之境而已。
正是苏文的那首《行路难》。
但凡文道之作的境界,不论诗词歌赋,书画文章,以才气光芒来判断,都是最为准确,也是最为公正的。历届州考第二场的文章之考,若无特殊情况,都是以才气色泽和高度,来决定所有考生的名次的。
除非现场主考认定才气判断有误,有意外之状况发生,才会选择复审,比如这次苏文的卷子,便是属于这种情况。
所谓复审,便是由三位主考官大人联名授权开卷,共同审核考卷之内容,看看是否与其才气光芒不符。
在往年州考的时候,倒是的确出现过某位考生,因为其文被镇气钟彻底封印了与天地才气的沟通,从而导致才气评判有误的情况。
但是这样的事情。极为罕见,恐怕十年也不见得会出一例。
之前谢漓谢院士之所以要求复审。便是认定苏文的诗词也是出了同样的问题,鉴于苏文的诗词盛名。另外两位主考官自也无话可说,所以一致决定,将苏文的考卷开封,这才让苏文的这首《行路难》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过,院君大人只看了一眼便已经明白,这次苏文的这首诗,绝对不是因为受到了镇气钟的影响,换言之,起码在他看来。苏文考卷之上的才气判断,是没有问题的!
为何?因为就连院君都看不懂,苏文这首诗,到底算是个什么?
律诗不像律诗,绝句不像绝句。
这样的诗文,完全打破了当今文人对于诗词结构的理解,以至于哪怕苏文这首诗被判为不入流,院君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这首《行路难》前四句,看起来倒还算得上的中规中矩。尚属于七言律诗的框架当中,可是,在其之后的那四个短句,以及最后的尾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有哗众取宠之嫌疑!
因此,在最终的复审结果中。院君是更支持州主,选择维持原判的。
可是谢院士却不这么想。
“抛去诗文规范来说。难道两位大人敢否认此诗的文采和意境吗?尤其是最后这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可谓整首诗的点睛之笔,一举打破了前文的苦闷与迷茫,将其坚定的信念表露得一览无余,令人无比振奋,于我看来,简直就是传世佳句!”
州主大人摇摇头:“可是,规范便是规范,又怎能轻易抛去呢?哪怕其意境再高,也是不可取的!”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复审的最终结果,自然是以少数服从多数来决定的,院君大人与州主一致,所以除了维持原判,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但偏偏,在这一点上,谢漓却表现出了难得的执着和固执,眼看复审结果不可逆转的情况下,她只能淡然而道:“既然如此,我便只能请圣裁断了!”
谢漓此话一出,州主与院君两位大人纷纷为之变色。
“谢院士,请三思啊!若是请圣裁断失败,对您的文名可是大大有损的!您又何必为了苏文……”
这也是州主和院君两人一直不明白的一点,按理来说,如今的州考成绩,对苏文已经失去了意义,哪怕他双榜无名,也肯定能够进入书院,至于说贡生之文位,早就已经落于苏文的文海之内了,既然如此,谢院士又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
难道说……
“谢院士,莫非你是为了给苏文争得榜首之名吗!”院君一语道出了真相。
谢漓不答,只是躬身垂首,身上开始绽放出灿烂的青色光辉,直刺苍穹。
“以圣才之名,书无上之诗,唯才气稀薄,复审不可决,请圣裁断!”
院君与州主大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谢漓如此果断,竟然不惜冒着大损文名的风险,真的敢以请圣裁断!
但时至此刻,两人也无法再加反对,只能一齐恭声道:“请圣裁断!”
片刻之后,于众人耳边,顿时炸开了一道响雷。
“何事需以圣裁?”
谢漓从容开口道:“鸿鸣书院谢漓,以州考第一主考之位,慎以为苏文之诗以才气判决不公,再经复审亦不能定夺,故请圣裁断!”
那道雷鸣声音沉默片刻,再度开口道:“卷来!”
下一刻,苏文之考卷于众人眼前乍然消失,而三位主考官大人,则躬身以待,等候着来自圣域的判决。
与此同时,在圣裁院门口聚集的大批人群,也正在苦苦等待着州考放榜。
“今天怎么回事,按照惯例,州考放榜不应该是在清晨时分吗?怎么这都快到正午之后了,榜单还没出来?”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这次的州考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再来这么几次,我真是担心我这心脏要受不了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苏文与唐吉一行人,也挤在人群当中。对于此次的发榜延迟,颇有些不解。
“到底什么时候放榜啊。圣裁院也不给个准话儿,老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都快被晒中暑了!”唐吉骂骂咧咧地擦着汗,当真是存了满肚子的怨气。
苏文只能笑着安慰道:“再等等吧,总是会出结果的,可能是评卷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也或许是两人分数太过接近,不好评断吧。”
唐吉当然骂归骂,该等还是得等的,毕竟这可关乎着他自己的切身利益呢。
说起来,其实今天苏文算是陪唐吉来看榜的。于他自己而言,一来这个榜单并无所谓,二来他也清楚,自己的第二场失误,第三场提前交卷,已经是上榜无望了,也就没什么期待感。
倒是唐吉,能不能成就贡生之位,甚至登上甲榜被书院录取。可就看今天了!
人群之中,苏文也远远地看到了沐夕和柴南的身影,与州考当中不同,今日的柴南似乎显得有些孤独。并没有与其他燕国的考生同来,而至于沐夕,苏文则是心绪更加复杂。
毕竟此刻的他。已经知道了沐夕的真实身份,看待对方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有了些变化。
“怪不得她之前说自己没有朋友,如此一来。我将自己当做堂堂大小姐的朋友,算不算是高攀了呢?”苏文自嘲地一笑,随即收回了目光,继续百无聊赖地盯着圣裁院的大门,默默等候着结果的宣布。
而便在此时,远方却有一骑绝尘而来,顿时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竟然敢有人于州府内策马!
但很快,众人便看到了那马上骑士手中招展的金黄色大旗,上书一个大字:卫!
卫是国字,所以但凡是卫姓之人,也是不能以卫字做旗的,举国上下,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有资格以卫为号。
除了翼城皇室,还能有谁?
来人,是奉了卫帝之名,前来宣诏的!
见状,人群立刻骚乱了起来,随即有眼尖之人认出了那人所骑的荆刺马,乃是专门用来传递加急文书所用的,刹那间,整个圣裁院之外都炸了锅了。
“什么情况,难道有妖族入侵?还是燕国又打来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会以荆刺马传诏!”
“最近国内有什么要事发生吗?没听说啊……”
众说纷纭,却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就连人群中的沐夕,对此也面露不解之事,想来此事她也未曾得知。
突如其来的卫帝谕旨,立刻让所有人都暂且忘记了等待州考发榜的焦躁,每个人都在好奇,此人到底要去往何处,又将会颁布何令?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骑士并未一路奔向州主府,也并没有朝各部堂衙门行去,而是在圣裁院的大门口,停下了。
跨马而下,那中年骑士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圣裁院大门前,所到之处,无人敢阻这一人一马。
圣裁院中早有院官收到了风声,前来迎接。
谁料,那人却并未走进圣裁院中,而是站在门口处,从怀中抽出了一卷泛着金黄色的布帛。
见状,一众文生躬身而拜,而普通的民众则行以跪拜之礼。
紧接着,一道来自卫帝的谕旨封令于骑士口中缓缓响起:“奉天承运,卫君诏曰:苏文以文生之资,三登文榜,实乃我文人之表率,再于州考中以文位加身,成就举国第一贡生,圣才之名可谓实至名归,特封其为镇国贡生,望其能不负圣恩,再扬文名!”
一时间,整个圣裁院都安静了,便连苏文自己,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镇国,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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