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剑遁之速迅快无比,未有多久便到了小浩海上,再往北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守名宫前。
远远有一名红衣道姑迎了来上,张衍前次来过此地,她也曾见过一面,自是不会忘了,上来一稽首,极是客气地言道:“原来是昭幽天池张师兄的到了,师兄可是来拜会真人的?真是不巧,真人清早便出宫去了,师兄既来,不妨到宫内小坐片刻。”
张衍稽首还礼,笑道:“这位师妹,我此来并非拜谒真人,而是欲要一见琴楠师妹。”
这道姑言道:“原来师兄是要见琴师姐,还请师兄进来坐了,贫道这就遣人把师姐唤来。”
这道姑知道张衍之前曾被彭真人待若上宾,因此也是刻意讨好,请入宫中之后,又奉上香茗,还遣了两名侍女过来伺候。
张衍此来并非无因,而是为了将那在小魔穴中修行的苏亦昂接引上来。既要攻灭苏氏,那么还谁比苏氏弟子更为熟知此族底细的呢?况且在他心中,若当真有机会,也欲一窥那真龙府的底细,有苏奕昂相助,当要方便不少。
等了不过盏茶功夫,就见琴楠自殿外款款而来。
她一身荷色襦裙,腰束嫩黄色丝绦,水袖飘飘,似菡萏清丽,见了张衍,她美目中泛出一丝欣喜之色,道:“果然是师兄,门内大比方散,座次未定,怎得闲暇来此?”
张衍站起身,笑着言道:“不满师妹,为兄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留,想请师行个方便,容为兄往那海眼魔穴一行。”
按时日来算,今日并非初一,不是入得魔穴的时候,不过琴楠聪颖。见张衍似乎当真事急,因此也不问何事,立刻言道:“此小事耳,师兄请随小妹来。”
两人出得大殿,便驾起遁术往高处飞去,原本这守名岛上不得随意飞遁,不过有琴楠在前引路,自是不必顾忌这么许多。不过须臾功夫就到了那魔眼所在的飞鹤楼前。
彭真人成就洞天之后,此地早已是修缮一新,海风吹来时,清乐飘渺,祥云笼罩,也有几分仙家气象。
琴楠移步上前,与那门前值守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将她们遣退,随即皓腕一翻,拿出一块牌符。轻轻一晃,就见有一道光亮闪过。那门前气雾便徐徐飘散。
她转身过来对张衍说道:“师兄,小妹已将禁制撤了,你可放心进去,若无他事,小妹便先告退了。”
张衍起手一拱,道:“今日之事,谢过师妹了。”
琴楠唇角含笑。道:“师兄何必与小妹客套。”她敛衽万福一礼,便自离去。
张衍迈步跨入飞鹤楼中,见正中一圈白玉栏杆围似井栏。仍与二十余年一般无二。
他前次来此时,尚是一名明气弟子,正一心要突破玄光境界,与谢宗元等五人同闯魔穴,而如今,他已化丹修为,正在争那十大弟子之位,此地虽是物是人非,但他一颗问道长生之心却仍是坚定无悔。
他向前几步,往井栏上一站,把法诀一掐,唤起那苏亦昂的神魂来。
未有多久,心中便得了回应,他拿出一块美玉,往水下一丢。
倏尔之间,只见从海眼之中冲出一道黑光,霎时便没入这美玉之中,张衍动作迅快,一抬手,便将这块美玉召回,往袖囊中一放,便转身出得殿外,纵身飞跃而去。
他于云天之上一路疾行,路过江贲岛时,方才坐下,把美玉拿出来,沉声道:“苏奕昂何在?”
只见从玉中现出一个清晰人影,在其中叩拜道:“小的见过老爷,祝老爷万安。”
苏奕昂在海底修炼进三十年,有《觅源经》在手,比之那些无有神智,只能靠日积月累的魔头不知强过多少倍去,如今已得真魔之身,等若凡尘玄光修士,森森然阴历若鬼,面上有一层魔气缭绕,但对张衍这等一意可决他生死之人却仍是战战兢兢。
张衍朗声言道:“苏奕昂,我不妨告知你,你族中叛门自立一事已然事机败露,门中欲要将其剿灭。”
苏奕昂身躯一颤,随即言道:“老爷容禀,小的自失了肉身后,便已不是苏氏族人了。”
张衍笑道:“你不必慌张,我此去正是你要抢夺一具肉身,重做那苏氏弟子。”
苏奕鸿脑筋转得快,稍一想就大致判断出张衍的意思,便顺着他话头道:“小的任凭老爷驱策。”
张衍微微点头,把美玉往袖中一收,就腾空而起,化一道破空惊云,直奔涌浪湖。
与此同时,苏奕鸿所在洞府深津涧,已被千余名修士团团围困,虹芒四射,处处皆是流光溢彩,氤氲霞雾。
在齐云天井井有条的安排之下,不过一刻时间,在这一片水域四周布下无数阵旗禁制。
因知苏氏五元婴真人皆在此处,为防他们逃脱,是以每一个方位之上,皆有三名元婴真人坐镇,彼此相互呼应,倚为援手。
待阵旗布置完备之后,齐云天亲自坐镇主位,把手中阵旗晃动,东南西北四角之上齐齐一声大响,便各有一道黄烟冲起,在空中凝结一团,笼在上空。
只是他并不就此收手,又调拨弟子,在此阵之外继续设下禁制,照这般下去,只消一日夜,就能将这里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其中之人便如瓮中之鳖,便是元婴真人休想闯得出去,
若是此时那五名元婴真人孤注一掷,舍命闯阵,说不定还有一二人有机会冲出樊笼,逃出生天。
怎奈他们在湖底运炼禁制,已是二十余年未曾出来,众弟子无人敢去惊动,等到察觉到不对时,已是错过了时机。
此刻深津涧地宫之中,苏奕鸿沿着深长甬道如流星般飞驰而下。
这通道斜深入地下三十余里,直通那真龙洞府,不多时,他便到了尽头处,大步踏入内殿,对着愕然望来的几名值守弟子大声言道:“我欲求见五位叔公,你等速速前去禀告。”
那值守弟子却不买账,冷声言道:“大郎,五位老祖正在闭关,无论何事,也不可惊动。”
苏奕鸿双目一厉,一伸手,将其拨到一边,随后一声大喝,震响声中将那一对厚重石门撞开,待踏入里殿之时,身上铠甲铁叶仍是震颤不止,他方要再往前行,一抬头,却见一道金光符箓将去路封住,知道自己已是过不去了。
轰隆一声,他跪在门前,大声言道:“五位叔祖,门内有变,如今齐云天率千余名修士已将深津涧团团围困,恐是真龙洞府一事已然败露,孙儿该如何应对,还请五位叔祖示下。”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会儿,内中就有一把苍老声音传来,道:“外间之事,吾等皆已知晓,你不必忧心,且去阻挡片刻,只需撑得一二日,便有转机。”
话音才落,就有数道宝光落在他跟前,那声音又道:“此为吾等法宝,如今皆赐予你用,还有法印一枚,外间凡族中弟子,皆可由你一力调遣,生死不拘。”
苏奕鸿猛一抬头,自信言道:“若只是拖得一二日,又何须他人相助,孙儿一人足矣!”
此时深津水涧之外,齐云天坐在禁阵旗台之上,有一名白发老道上来道:“大师兄,师弟适才转了几圈,已是看得明白,此禁阵名为‘回龙蛰蜃阵’,乃是一座外御阵法,内中有无数小阵环笼,又有阵器连接山水地气,还有弟子于阵枢之上维系操持,只要灵气不竭,阵势运转得宜,攻破一个阵门,便能再生出一个,永无断绝之日。”
说到这里,老道回过身,向那远处禁阵一指,道:“若想破得此阵,如无内应占住旗位,便需以大能修士定住气机,再令弟子外昼夜强攻,削其灵气,制住其转动之势,最后命弟子自生门中杀入,斩破旗门,便能破开阵法。”
齐云天听得点头,此阵虽是难破,但却有脉络可循,有法门可依,不过是多花费一番手脚罢了。
最麻烦的,反而是那些不识路数的古怪禁制,只是推算阵法运转,便不知要用去多少时日。
此刻除却那守御外阵的十二名元婴真人之外,还有四名世家门下的元婴长老在侧,他吩咐了几声,就打发他们携了法宝前去四角之上定住阵势。
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见深津涧上那迷雾一僵,似是被一只大手拿住了一般。
那白发老道面露喜色,道:“大师兄,几位师兄已将此阵运势止住,此时正可动手!”
齐云天双目一凝,起手打了一道法符出去,霎时在天际之上发出一声啸鸣。
随此法符一响,登时有无数道金光飞起,如倾盆暴雨一般,啸声如潮,往深津涧外间大阵之上落下。
这一次攻势,乃是集合千余名修士之力,分作两波,轮番施为,一时之间,那深津涧上禁阵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不过两个时候之后,只闻隆隆一声响动,西北方上阵门大开,露出一座出入门户来。
齐云天知晓这生门之内不会没有布置,他左右扫了一眼,言道:“生门已开,众弟子如有能斩破旗门者,我当上禀掌门,记他一个上功。”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名世家化丹弟子心头意动,却也怕踏入陷阱之中。
但观望了半晌,见这门户中并任何动静,又自恃有法宝护身,就再也按捺不住,有三人站了出来,对着齐云天一拱手,也不待回应,便领着十余名玄光修士迫不及待向那生门之中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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