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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八章 :莲奴娇(一)
    “没有任何征兆,这种感觉究竟由何而来?”

    调息打坐中,十三郎努力要将心内的那一抹不安去除而不得其果,禁不住暗暗皱眉。

    识海被混沌状的迷雾所充斥,十三郎怎么都没办法进入空明之境,他觉得自己头顶仿佛漂浮着一片浮云,投射出无法消解的阴影。内心时时传来悸动,似乎在提醒着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是即将会发生。

    “不是直觉,倒好像是……预见?”

    预感是个玄妙的玩意儿,对修士来讲,不少人都相信有大能之辈可透视未来,若修炼到高深境,目光甚至能穿越轮回,窥视到隐藏与天道之内的前世今生。

    即便是前世,十三郎也曾听说过一些奇闻异事,言某地某人莫名其妙便生出类似幻觉的玩意儿且看到某种画面,后来那些画面被证实的确发生过,或者与将来某时发生。

    对传闻,他向来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不怎么予以理睬。十三郎相信经过残酷训练的人可以在战斗中产生直接,因为他自己就拥有这种能力,还曾无数次救过他的命。但此时的感觉与那种汗毛炸起的感觉完全不同,时间更长,更模糊,而且不仅仅针对自己。

    “如果是因为夜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总不能一夜之间她突然实力大涨。我倒巴不得这样,最好她突然进阶元婴,直接被取消资格才好。”

    这样的事情太荒谬。十三郎略想了想便抛诸脑后,转而想道:“如果是因为别的事……又会是什么?难道真的是老师?”

    “预感到他人的事,那不是成了算命先生?”

    对火尊等人发脾气,那是为了争取更多好处,十三郎并不真的认为老师需要自己去解救,他也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势力敢在道院知情的情况下对付一名未来尊者,因此对于火尊等人不知道老师的下落。他并无多少意外。

    换言之,假如老师真的出事,也必然是极其隐秘且早已发生。根本不是他有资格考虑的问题。

    寻不出因由,又始终无法将迷雾中的那根线头理出来,十三郎唯有苦笑两声。感慨或安慰自己道。

    “许是星算之法作怪,以后得注意,别弄成四目那样的神棍。”

    假如真有预测吉凶的本事,四目老人不会客死于蚊海,十三郎以此警示着自己,默默将思绪收回。

    不安的感觉依旧存在,不安的人却没有留意,遗憾便也就为之注定。

    ……

    ……

    “矮子不久便要接替大地尊者之位,难怪他敢在尊者面前如此嚣张;还有几名尊者即将坐化,九尊正处在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难怪五雷敢在这个时间动手。从院长所言来看,夜莲身后还有一位比五雷辈分更高的师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道院之争并不仅仅限于内部,而是牵扯到其它势力的渗透颠覆?”

    “这样说来。院长嘱我做好自己,怕是不仅仅指修为。”

    “火尊所言,应有部分可信,也许五雷初衷的确如他所说,意图振兴道院地位,却被院长阻止。之后他才纠集一部分尊者。共同参与此次夺院,私下里却寻求外援。有很大可能,夜莲便是被秘密培养起来,专用于此次大比。而待火尊等人察觉到此事,却已不好轻易退出,如此方可解释今天的突兀之举。”

    两大分院临阵倒戈,怎么看也不会是因为十三郎虎躯威振王八之气释放的结果,疗伤后的一番“深谈”,十三郎隐约察觉到部分端倪,内心好生警惕,同时还好生失望。

    “还是不对,道院于世,对别的势力谈不上什么威胁。假如我是主使者,倒宁可希望它一直保持现有风格,不愿其落入五雷这样的人手里。而从其它尊者的反应看,总显得有些儿戏,或许这其中,,还有更深层隐秘。”

    上位者考虑问题,往往不是底层兵卒所呢个猜度,随着大比形势渐趋明朗,十三郎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正被一只无形之手牵引,走上别人希望的路途中。

    想着想着,十三郎脸上的表情突然诡异起来,似哭似笑,还像是从一场梦魇中惊醒。

    “萧十三,你不过是一个排头兵马前卒的角色,竟妄图估量这等大事,会不会太狂妄?”

    “参加大比不为错,全同僚之义同样不算错,这些是我的本分。若再多想别的事情,即没必要也无资格。或许院长所言,指的就是这个。”

    眼中闪过一次狰狞,他怒吼般大叫道。

    “别忘了,你有爹,还有娘!”

    ……

    ……

    翌日,同样是一个天高云淡的好天气,传功崖下人流再聚,共同迎接大比的最后争夺。

    与昨天不同的是,众人今天目光所集不再是十三郎,而是稳坐与竹亭中的夜莲;按照比斗流程,万世之花将先于十三郎登台,迎接余下不多的副将,以及众多跃跃欲试的主将的挑战。

    严格来说,凡是没有落败的学子都还拥有最终夺魁的机会,然而自那场惊艳之战后,许多拥有挑战资格的主将已暗自做好打算,不再寻求与萧十三郎对决。反倒那些原本对夜莲敬畏有加的人心思渐渐活动,觉得万世之花也不过如此,兴起与之较量的念头。

    这其中,除了因阵营关系产生的战意外,还有一条重要因素:万世之花真正出手的次数极少,且不像十三郎那样狠辣无情,从来不会伤及人命。

    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此前谈及夜莲,人们不论敬重与否。皆不会也不敢带有丝毫亵渎之意,然而因为昨天连番受辱,万世之花形象大跌,已从云端仙子坠入凡尘,颇让人臆想。

    就连那些已没有资格参加大比的学子,此时看向夜莲的目光也与昨天不同,火热者更加火热。不忿者越发鄙夷,还有些多事者的目光甚至带上一丝淫邪,心中所想大致是此花已非彼花。你我皆可采摘的意味。

    和风暖阳之下,悱思杂念之中,随着谷溪一声尖利的宣告。道院大比决战日,正式开始。

    ……

    ……

    照例几场垫场式的比斗排在前面,十三郎坐在轮椅上平静地观望,看不出思绪如何,身边诸人皆已获得内院资格,神情也都显得很轻松,昨天的战斗之后,众人都觉得大比已没有什么悬念,十三少爷击败万世之花,已然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唯有袁朝年的神情比较凝重。灵机目光略有闪烁,似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

    不同寻常之处其实很明显,竹亭中的夜莲不再被方阵托衬,独自坐在小巧精致的凤椅上,显得形单只影。

    就连冉不惊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恭居其后。而是稳稳地站在夜莲身旁。他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若是认真观察,可以发现他眼中似有一丝讥讽隐约跳跃,也不知针对的是谁。

    与冉不惊相比,夜莲更加平静无波,脸上眼中都没有半分情绪表露。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仿如一名禅心入定的高僧。

    “到底是万世之花,心志坚毅,不受外扰。”

    时已临近十三分院出场,曲回朝竹亭的方向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说:“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装样!”

    严萌性子最是直接,皱起鼻子说道:“故作镇定,心里不定怕成什么样。”

    “不要乱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同。”柳若衣神情微动,目光看向十三郎。

    十三郎没有太多表示,淡淡说道:“先看看吧,稍后萌师妹要出场,小心些。”

    “知道了。”严萌脆声答应着。

    ……

    ……

    “十三分院夜莲,八分院严萌,登台!”

    依旧是过了四场,随着谷溪的话音,严萌伶俐活跳抢先登台,迎来一片欢呼。几天下来,这位娇俏可人的女孩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带来不少仰慕者,人气十足。

    与之对比,夜莲出场显得低调而压抑,近乎于沉寂。

    她如十三郎一样,缓缓催动凤椅前行,就仿佛水面上飘过的一片青荷,袅袅无声不惹纤尘,一举一动皆透着宁静与高洁,让人几乎不敢正面相望。

    万众无声,不论是谁,不论对其是何看法,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若以神情气质而论,夜莲实无愧于万世之花的称号,拥有极致之美。

    两女遥遥相望,严萌掐诀放出巨蟒作势欲扑。

    夜莲依旧没有起身,只是拿目光扫了一眼,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严萌忍不住问道。

    “可惜了一条好魂。”

    夜莲似乎笑了笑,不愿多说不屑多说,抬手向前轻点。

    膏玉般粉嫩的指尖上,一朵莲蕾徐徐浮现,如春风吹开花瓣,缓缓张开。

    莲花九瓣,粉色花瓣仿佛少女妆罢的腮红,透出迷离的气息。待那朵莲花怒放,娇艳而圣洁的毫光照耀战场的时候,四周的空间亦为之静止。

    九瓣莲花灼灼生辉,如同九扇空间之门,散发无尽奥妙与庄严。

    一切为之定格。

    自空而落的光线不敢窥视,被柔和的粉意折射开,战场上呈现一幕奇景,一条巨蟒昂首吐信做吞天之势,被粉色包裹而闪耀绚丽,身形却在空中凝固。

    像它的主人一样。

    下一刻,巨蟒如枯叶自空中滑落,双眼轻轻合拢,仿佛进入沉眠。

    和它的主人一样。

    再下一刻,巨蟒身躯落地,惊不起半点烟尘。严萌随之倒下,两只圆睁的水眸透出几分疑惑,好似在询问着什么。

    夜莲轻轻叹息,眼睑低垂淡淡道。

    “下一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