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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苏拉 婴儿
    不到五百尺外的山脊上,坐蜥部落的人马出现了。某种像狼的野兽跑在最前面,来势汹汹,咆哮不止。穆哈迪感觉到马儿们受到了惊吓,鼻孔张大,发出嘶鸣声。

    来人小心翼翼,以防飞箭袭击。有些骑手举着圆盾,用柳条编成,外罩人皮,表面画着张牙舞爪的大蜥蜴。有一半人带着头盔,不过不是金属制的上等货色,只是用木头和熟皮制成的粗糙玩意。

    大对数人都举着适合骑射的短弓,也有人装备长矛或者弯刀,卷刃了的战斧或者黑曜石大锤子。这里的地形极其不利于骑手们展开阵型,但是坐蜥部落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精灵,他们视力极佳,射术无双。

    半精灵在前臂上绑了一枚小圆盾,小心警惕。心灵术士和此人并肩而立,天气虽热,但他一滴汗都没出。

    坐蜥部落的精灵们在一箭之地前停步,带头人独身上前。他的马身材高大,通体漆黑,头上还罩着骇人的动物骨骼。

    “你们截杀了受我们保护的商队。”来者用冰冷的声音喊道。语气更近似于陈述而非询问。

    “是又如何?”半精灵嗤之以鼻。“我踩死的蚂蚁多了,难道要我一一操心它们还没有什么亲戚么?”

    来者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他的坐骑也人立起来。它身上的那些骨头松散的串联在一起,此时互相碰撞,响个不停。“不知好歹,”他说,“我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插在柱子上做装饰!”

    半精灵的回答是精准的一箭,正中来者的眼睛。箭头从眼眶射入,从后脑穿出,带出一团血雾。

    战斗就此打响。

    说时迟,那时快,敌人的箭已经飞到眼前。心灵术士条件反射性的一偏头,几乎可以感觉到箭羽从自己耳边擦过。半精灵的手下已经开始还击,一个坐蜥部落的人被流矢射中,从马上栽了下来。

    半精灵的马也被射中,但他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依然坚持还击。

    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冒着箭矢冲了过来,虽然不断有人中箭落马,但剩下的人依然毫不畏缩的冲锋,悍勇无比。半精灵这边人少,一旦陷入近战必然吃亏。所幸路口狭窄,对方不能一拥而上,依多为胜。

    眼看情势危急,心灵术士决定自己不再隐藏。

    穆哈迪集中精神,展现异能。随着心灵能量在他身上富集,心灵术士整个人身上都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双眼更是全蓝,连瞳仁都看不见了。巨大的能量在他心中汇集,使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微微抬起,悬浮在空中。

    这时候穆哈迪的五感已经被强化到了极限,四周的一切,无论颜色,声音,还是每个人的思维波动都一览无余。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他发射出一道增幅过的灵能冲击波。

    这一招的威力由于狭窄的地形被发挥到了极致,冲到前头的几个坐蜥部落的武士措手不及,被异能击倒碾碎。有些碎石从岩壁上崩落下来,整个地面微微颤动,好像鼓面一样。

    有几个骑马武士急忙勒马止步,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勉强才没陷入异能的作用范围。穆哈迪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了很多东西,有震惊,有意外,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但是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

    “心灵术士。”半精灵从头到脚的打量穆哈迪,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我就知道,你身上有古怪。”

    不等穆哈迪回答,半精灵接着说。“说实话,我本来计划到了尼本乃城附近就打劫你…………像你这样的富人,又没带保镖,我还以为好运找上我来了。”他说着耸耸肩。“……我就知道,命运婊子总想抓住一切机会恨操我一通。”

    “有个乐手曾经说过,你要么扼住命运的咽喉,要么就被她操翻。”穆哈迪说。“现在我不是和你站在一边么?我不会因为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敌视你的。”

    “走着瞧,”半精灵说。“不过想要我死,那也绝不容易。”

    对面,坐蜥部落的人不再试图主动进攻。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似乎在等什么人。

    此时,方才目睹了穆哈迪大发神威的其他人们都围了过来。半精灵的手下们都是粗俗汉子,不善言辞,但还是诚挚的吹捧了他一番。只有那个壮汉莱克斯没有上前吹捧,而是捶胸顿足,大声说之前那场比试,肯定是心灵术士使诈了。

    几个被解放的奴隶神色各异,有的满脸崇敬,只怕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强大的灵能者。有的人脸上却是狐疑的声色,以穆哈迪方才展现出来的力量,可以说完全掌控着他们的生死,要是他包藏祸心,那该如何?

    穆哈迪不去理会其他人怎么想,专注的留意对面的动向。

    商队被截杀,只是短短几天前的事情,而且没留任何活口。这些部落民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杀了过来,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部落的咏者非常强大,用异能发现了这一切。

    这些精灵族骑马武士虽然勇武彪悍,但已经不能对现在的穆哈迪构成多少威胁。那个尚未露面的咏者就不同了,心灵术士间的战斗诡秘多变,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穆哈迪的灵能水平停滞在第七层水平上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于应用的手法,他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不复之前的生涩。

    半精灵看敌人一时半会不会冲上来,想了想,下达命令:“差不多到吃饭时间了,我们正常开饭。”

    心灵术士用一种看待怪人的眼光打量了半精灵一眼。“真有你的。”他说。

    “反正你在这,他们不敢过来。”半精灵说。“那么我的人还干站着做什么?不如先吃饱了再说。”他把我的人三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可未必打的过他们的部落咏者。”穆哈迪说。

    “那我就更打不过了,特别是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半精灵一边说,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熏肉。

    “一般人应该至少感谢我一下才对。”心灵术士目视前方,随口和半精灵交谈。

    “你看我像个一般人吗?”。

    “说不准,这得取决于光线或者角度。”

    半精灵笑了,那是一种剃刀般的笑容。“你永远也不会从我嘴里听到半句感激,富家仔。我永远不会感谢你这样的人。你又懂些什么?”

    “我懂得怎么对付他们的心灵术士。”穆哈迪指了指坐蜥部落的人,他的灵能感应告诉他,某个灵能者接近了。

    “也许现在我们暂时合作,”他说。“但我和我的人永远不会为你效劳!我永远唾弃贵族和富豪。凭什么你们可以过得那么惬意,而其他人却只能靠你们的残羹冷饭苟延残喘?你自以为懂得些灵能技巧,能收拾对面的咏者,就能让我刮目相看了?趁早收起你这念头。无数人每天都在和更大的敌人作战——饥饿和疾病,他们的本领才叫我佩服。”

    对他这种说法,心灵术士刚想要自辩,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

    坐蜥部落的咏者赶到了,穆哈迪看到对面的骑马武士簇拥着一个头戴花帽的男人走上前来。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心灵术士,刚才他展现了一个影响心智的异能,目标直指穆哈迪。

    两股互相敌对的心灵力量在穆哈迪体内交汇,凶猛的互相争斗,试图压倒对方,夺取控制权。心灵术士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许多让人困惑的念头无端从脑海里涌现出来,每一个都试图让他相信战斗毫无意义,何不放弃。

    对方的灵能造诣几乎和穆哈迪一样强大,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无论是使用灵能的手法,还是力量的性质,几乎都如出一辙。

    对方也是天琴的徒弟,心灵术士突然意识到,说起来可能还是自己的一个师兄。天琴常年招收有天赋的部落敏,培养他们,试图增强灵能者在阿塔斯的话语权。这个坐蜥部落的咏者和穆哈迪同出一门,可以说情有可原。

    对方的年纪比自己要大的多,经验自然也更加丰富。扭曲心灵的异能仅仅是他的第一招,接下来,更凶猛的攻击接踵而至。

    伴随着己方的咏者发动攻击,牵制住了心灵术士,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们又发动了风暴一般的猛烈攻势。阿塔斯的精灵骑射无双,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气势之盛,与千军万马一般无二。

    半精灵注意到穆哈迪身躯一震,就知道他目前靠不住了。现在看到对面的骑马武士冲上来了,情势急转直下,但他半点惧意都没有,胸中好像有烈火在燃烧。本来在这狭窄的地域,坚守才是上上策,但他此时心中想的只是冲锋。

    箭矢如沙暴一样落在双方阵中,这一波箭雨可比刚才的试探性接触强的多了。有一支箭直取半精灵前心,他抛下短弓,用长矛一振,将这箭磕去,却觉得矛上力道不小。他在马上用长矛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他的手下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也没到他这境界,有两个人被射中,发出连声惨呼。

    己方人少,精灵们箭术又精,如果对射的话,那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自己选择冲锋,看来是赌对了,半精灵这么想到。

    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也有些落马的,但是谁都没有退缩。前面的人落马,后面的立即冲上。前仆后继,有些落马的精灵武士还不曾断气,反而被自己一方踩死也顾不上。

    半精灵看到对方马队里有个蒙面武士盔甲鲜明,觉得肯定是个有头脸的人物。他闪过了一个骑兵的攻击,趁势从另一边疾冲过去,一矛刺向对方身侧。

    这一矛的速度和力量,若是让穆哈迪看见了,定然要赞赏一番。那个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水平也不低,看到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心中一震,身体在鞍上一伏。哧的一声,这一矛正中右肩。矛尖被皮甲略微偏移了一点,入肉极深,几乎把肩胛都穿透了。

    这人极其悍勇,即使身负重伤,双腿依然有力,夹住了战马不曾落地。

    半精灵想要拔出长矛,对方却用手抓住了矛头不肯松手。此时另一个坐蜥武士已经靠近,以极快的手法搭上了一支箭,瞄准半精灵。

    穆哈迪和对方灵能者的战斗,此时已经进入了白热状态。

    强大的战士都是相似的,强大的心灵术士,则各有各的不同。究其原因,是因为心灵本身便是莫测多变的,基于其发展而来的灵能自然也是云谲波诡。每个心灵术士,都会逐渐发展出自己一套战法。

    这个坐蜥部落的咏者,明明使用异能的手法和种类,穆哈迪都很熟悉。但是对方却在平凡之余生出额外的变化,平添一分威力,反而把实力较高的穆哈迪给压制住了。

    各种诡异的异能正在扭曲心灵术士的心智,穆哈迪熟知这些能力,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风格上的不同。比如说,穆哈迪施展这些异能的时候更倾向于扭曲对手的记忆,反转对手的思维。但是这个敌人则专注于攻击更不起眼一些的目标,像是思维处理问题的方式。

    在强大的心灵术士面前,人脑并非像个黑匣子一样,输入外界数据,得出处理结果。几千年前的大心灵术士们就开始研究人脑认知世界和处理信息的方式了。

    穆哈迪一边抵御着对方迫使他自杀的心理暗示,一边策划着反击。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突然改变了,好像一副原本优美的映像派风景画,突然失去了一切颜色和形状,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无名之物,好像画家手中的调色盘。

    这是针对知觉恒常性的心灵攻击。在正常人眼中,虽然物体因为近大远小的关系,同样的人在不同距离上投影到视网膜上的大小是不同的,但是人的心智能将他们识别为同样大小的物体,靠的就是知觉恒常性。这一思维的基本功能被异能破坏,立刻导致穆哈迪无法正确的观察世界。

    更为危险的是,眼中的一切物体失去了形状,这说明心灵术士的大脑在处理信息的过程中出现了重大问题。一般情况下,大脑能将视野里不同的斑驳色块按照物体的轮廓分门别类的归纳处理。现在他看不见物体的形状了,穆哈迪知道自己的头脑已经紊乱,失去了将信息分类归纳的能力,一切物体都和背景混淆了。

    这一头脑中的巨变足以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完全颠覆一个人的感官。穆哈迪没有痛觉,所以依然能够保持镇定,思索对策。

    恐惧如风,风过无痕,而我巍然屹立。穆哈迪在心中默念。

    半精灵眼看对方就要将自己一箭穿心,危急之下弃矛拔刀,闪过这一箭,从上往下一划,把那个受了伤的敌人彻底结果了。然后,他转过头专心对付新出现的敌人。

    那个心灵术士要糟糕了,半精灵想。此时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已经冲到了对面的防线周围,砍到了三个被解放的奴隶,正在纵马践踏。这些武士都是一流好手,配合娴熟,一瞬间就看出穆哈迪正在和己方的咏者对抗,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于是纷纷弯弓搭箭,准备射击。而心灵术士的视野一片模糊,只能勉强感应到危险临声,难以反制。

    半精灵心里不喜欢这个有钱人,但是他也分得轻事情的轻重。弯刀用起来如流水般圆转如意,劈向敌人,全无滞涩。

    这一招直来直去,速度很快,那个坐蜥部落的骑马武士再灵活也闪避不了。眼看这一刀透过自己的防御,后者弃弓拔出一把贾比亚匕首,像生了眼睛一样,准确的架住了半精灵的刀尖。

    也亏得这里地形狭窄,坐蜥部落巨大的数量优势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只有最前面的十来个人能交上手,而且还感到缚手缚脚的。半精灵的人和被解放的奴隶们勉力支持,才没有全军覆没。

    半精灵没能解决正和自己纠缠的对手,就又攻向另一个敌人。后者受到他的干扰,射出的箭偏移了几分,错过心灵术士的脑袋,射中了他的手臂。

    穆哈迪感觉到自己右臂上中了一箭,但是没有伤到要害。展现异能不需要手势,所以不影响他发动反击。

    心灵术士展现了一个强制感官连接异能,迫使坐蜥部落的咏者和他一样感觉到一片混乱。这一招似乎奏效了,对方无孔不入的心灵攻击略微缓了一缓,穆哈迪抓住这个机会,用异能制造出一道星质墙,将自己保护起来,免受箭矢的袭击。

    那个咏者的年龄比穆哈迪更大,领悟到的异能种类也更丰富。遭到穆哈迪出乎意料的反击以后,他迅速的展现了一个强大的异能,制造出一道几乎坚不可摧的个人心灵屏障,帮助他免疫对精神的攻击。

    抓住对方巩固自身防御的时机,穆哈迪展现时间加速异能,迫使世界为他停顿了片刻。然后,他展现了能量弹幕异能,爆发的能量飞弹拖曳着五彩的尾迹,飞射向咏者。

    时间恢复流动,咏者发现自己面临的危机,无一丝犹豫,使用了心智交换异能,一瞬间和穆哈迪互换了身体。

    穆哈迪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目前全靠感知思维波动来确认敌人的位置。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点微弱的晕眩感,在陪莫能御的异能制造的混乱感觉中,几乎察觉不到。

    心灵术士保持着冷静,瞬间分析出来自己和咏者交换了身体。他知道对手这下完了,以前那个大心灵术士拉斯古就是死在这一招下。穆哈迪体内除了他自己的灵魂,还有太初术士的心智魔种寄宿,而拉贾特不喜欢有访客打扰自己。

    果然,穆哈迪感觉到咏者的思维波动剧烈的颤抖起来,然后突然就湮灭无闻了。他自己原本的身体像死了一样倒在地上,活像一具尸体。一个不弱的灵能高手,就这么在诡秘多变的对决中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汹涌的能量飞弹飞扑向心灵术士现在的身躯,穆哈迪来不及施展心智交换再转移一边身体了,只能勉强抵挡。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展现了一道能量屏障,但还是不足以完全抵挡住自己的猛烈攻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坐蜥部落的武士为了保护自己部落的咏者,替他挡下了好几道攻击。

    穆哈迪展现异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里,此时对手已死,影响他思维的异能也已经解除。他听到四周的坐蜥部落武士发出一片欢呼声,然而看到他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自己部落的咏者却倒下了以后,欢呼声戛然而止。

    一个骑马武士就在心灵术士正前面,眼看就要纵马践踏过来。穆哈迪轻松的使用一个瘫痪暗示,让他的坐骑瘫软倒地,然后顺手收割了他的生命。

    正在和敌人缠斗中的半精灵看到穆哈迪又爬了起来,远远的嚷嚷了句什么,心灵术士没有听清。

    穆哈迪打量四周,发现坐蜥部落的武士正在退却。他们保护着咏者那具已经没有灵魂的尸体正在缓缓后撤。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到了好几具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那几个拿起武器的奴隶已经全部阵亡,连半精灵自己,穆哈迪这边还剩五个人,个个带伤。但是他们有灵能,对方没有,这就给了他们决定性的战场优势。

    穆哈迪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集中起自己的全部精神,开始发动追击。

    杀戮一直延续到天色几乎全黑,才告彻底结束。

    坐蜥部落留下了二十来名骑马武士殿后,他们几乎被一面倒的屠杀。在被穆哈迪的灵能击倒以后,半精灵和他的手下们把这些死去精灵的尖耳朵都割了起来收藏好。这些耳朵可以在那些厌恶非人种族的巫王那里换钱,比如拉姆的阿贝尔拉赤莉。当然,半精灵不敢亲自去领,只能委托中间人。

    回到出发地后,穆哈迪他们又目睹了另一场屠杀。

    那些被留在后方没有参加战斗的人们几乎被赶尽杀绝,他们几乎说的上手无寸铁,面对袭击,完全无力抵挡。

    原来坐蜥部落的武士们也知道狭窄的山路上攻击不利,偷偷派了一小队人马,试图从一条小道绕到穆哈迪他们背后展开袭击。这一小队人马发现了被半精灵留在后方“安全地带”的人,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全部处死。

    此时,小队袭击者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半精灵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是从他的思维波动上,穆哈迪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们杀死了他们的咏者,重伤了他们的酋长。”穆哈迪说,“很快,坐蜥部落的敌人们会抓住他们的虚弱之处,发起攻击的。”

    半精灵许久不语,然后他说,“然后这些死掉的人就活过来了?”

    “我没料到你这样身经百战的佣兵,居然也会这么多愁善感。”心灵术士回道。

    “我可不是自愿选择身经百战的。”半精灵说。“滚开,富家小子,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的灵能感觉到,还有人活着。”穆哈迪指出。“就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他的灵能没有出错,很快,半精灵的人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几名幸存者。一个瑟瑟发抖的半裸女孩,三个瘦小的男子。

    半精灵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些,他认出那个女人就是休息时陪自己手下快活的那个。听这几个人解释,在袭击者到来的时候,他们恰好躲在这里。半精灵的那个手下本来也没被袭击者发现,他故意暴漏自己,引开敌人,保护住了这几个人。

    但是,若不是穆哈迪和半精灵击败了坐蜥部落的主力,这几个人最后还是会死在沙漠里。他们的命可说也是穆哈迪等人救下来的。

    因为担心坐蜥部落的人再次追杀,半精灵命令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日夜兼程。穆哈迪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击败了一个咏者,不代表下次来的敌人他也能应付的了。

    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到达了一个尼本乃城附近的小小定居点。

    从这里,穆哈迪打算折返向拉姆城的方向,然后走陆路,前往那个古代半身人的遗迹。

    到达那里以后,他会尝试重启半身人的时空之门,回到未来。

    这打算自然不能透漏给半精灵的人,而后者也恰在此时,决定与心灵术士分道扬镳。

    “我已经考虑过了,”来到小村子以后,半精灵告诉穆哈迪。“虽然当初约定的是护送你到你指定的目的地,但是此时我不得不提前终止这一合约。”

    穆哈迪耸耸肩。“以这种和平的方式收场……我没有意见。”

    “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想问问……”心灵术士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想做些什么?”

    半精灵动动嘴唇,似乎想对这个“富家小子”说些刻薄的讽刺。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打算帮助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半精灵指的是那几个活下来的人。“那个手下我从来就不喜欢,但那个女孩,她怀孕了,孩子可能是他的。所以我还是想帮他一把。”

    “那女人怀孕了?”心灵术士觉得不可思议。他记得在路途中,一个半精灵的手下和那个女人偷偷溜走了快活,就这么就怀孕了?

    “怎么,身为心灵术士,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半精灵反问。

    “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穆哈迪无所谓的说。

    “我会在这个小村逗留一段时间,然后我会离开。我那个手下在尼本乃城好像有个兄弟,还有个侄女。也许我会去找他们,通知他们。也许我还会去别的地方,我不想当佣兵了,以后我也许会变成一个冒险者。”

    听了半精灵的话,穆哈迪若有所思。这时候半精灵又对他说:“要不,你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取个名字。”

    心灵术士略微愣了一下,然后说:“摩亚迪。”

    “摩亚迪?还行,就是它了。”半精灵说。“这是你自己的名字的古语变种?”

    穆哈迪一言不发,到底,是我夺取了你的身体,取而代之。还是我赐予了你十几年的生命,无中生有?

    心灵术士在心里这么询问自己身体的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