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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五 分庭抗礼,天威无从测
    浓稠的白雾在山间弥漫,钩织出一片迷人的气氛。环形的山峰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一时靠近,一时又离得很远。

    环形山外围的草地上,数十人站在一片空地上,分割成几个集团,互相保持距离。

    站在最大的队伍前面,有三个人,他们地位超然,却也没有脱离队伍。两个中年人,一个大和尚。大和尚神色淡薄,默默念佛,两个中年人却是相谈甚欢。

    其中青衣中年人道:“何师兄,你猜这回能回来几个。”

    那何师兄道:“上一次是十个里面回来三个,这一次我看也是差不多。不过不回来的人,也有不回来的区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也看他们的造化了。”

    青衣中年人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有时候做长辈的,只希望弟子能平安。但若一直护着他们,他们又没有出息,真是痛苦啊。”

    那何师兄暗道:妙冲霄这老家伙口是心非,明明生了个好女儿之后,十多年都在准备今日,天天就把上界挂在口中,这时候还惆怅起来了。

    他不欲假作附和,转了话题道:“你看那边——”他手指着对面一群人。那群人的数量和他们相似,也是前面三个长辈,后面一群年轻弟子。只是三个长辈中有一个看来风韵楚楚的红衣少妇,手中横抱琵琶,显得十分瞩目。左边的黑衣老者脸色苍白,好像披了人皮的活鬼,相比较来说,另一个端正的中年人反而不显眼了。

    妙冲霄被他打断感慨,看了一眼,道:“嗯,怎么啦?”

    何师兄道:“我说的没错吧?果然三个门派联合了,人数不多不少,正好和我们相同,这是正面对抗啊。”

    妙冲霄点头,道:“于老头真把鼎湖山的那点儿破事压下来了?可以啊。听说真是快刀斩乱麻,家里头杀的血流成河,三大门阀塌了一个半。林家被连根拔了。我竟不知道他有这种手段。”

    何师兄摇头道:“他有什么手段,不过是仗着有人罢了。他现在看着风光,其实只是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听别人的。”

    妙冲霄不以为然道:“纵然现在失了些权柄,那些高人还能老在大荒滞留?等大荒战场一结束,人一撤,还不都便宜了他?”

    何师兄点头道:“说的也是,他算是占了些便宜。”

    妙冲霄目光移开,看向另一队人。那群人更加杂乱无章,乱哄哄的聚在一起,连正经的领头人都没有。虽然人数是最多的,但看起来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他哼了一声,道:“我就不懂了——咱们七大宗门每个都是大荒的顶梁柱,每家才有十个名额,为什么给这些散人五十个名额?听说还有上使亲自主持散人选拔赛,选了五十个不那么差的人入选大荒战场。这把我们的孩子辛苦修炼置于何地?那些人少一个,我门中立刻有好上十倍的弟子补上。”

    何师兄心中也不满,摇了摇头,道:“谁叫咱们居于人下呢。不过也好,这些人进去就是炮灰,还给咱们弟子少了许多竞争。”

    妙冲霄道:“也只得这么想了。看来咱们的对手主要还是鼎湖山那三家。这群乌合之众不算,那边那个——”他又看向另一边。

    就见对面谷地,有一座亭子,凭空矗立在荒郊野外,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那亭子顶上全是五光十色的琉璃,亭柱用的是朱漆硬木,小小一座凉亭,居然也富丽堂皇。

    亭中挂着帷幔珠帘,遮挡了内中情形,但也能通过缝隙见到里面有几个人,或立或坐,影影绰绰。

    那些人,就是璇玑山弟子。

    璇玑山还是那般特立独行,不但不跟任何人结盟,到了地方之后,先拿出一个封印器,化作亭子,将自己人和外面人分割开来。

    如此,其他门派弟子风吹日晒,他们却是稳坐内阁,这中间差距,差点像是主仆了。

    年轻弟子们还罢了,这几位掌门个个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璇玑山跋扈惯了,他们也忍惯了,因此谁也没有公开表示。

    何师兄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清高,有本事跟上面那些人一样,别踩地面啊。”

    他们说的时候,在这群人的头顶,漂浮着一大块云朵。

    那云彩不像其他浮云一般变幻无端,来去无形,反而从一开始就是平平、白白、厚厚一大片,风吹不动,雨打不摇,一直高悬在众人头顶,连阳光都分出去一大块。

    这块云,也是参赛者的队伍,不过不是地下的队伍,是天上的队伍。

    这些人是五方世界下来的另外数十人。他们要与大荒的弟子同时进入大荒战场,却又不屑和他们同列。不但开启时,他们会一开始进入内围,就连等待时也要高人一等。

    如果说璇玑山弟子是与其他宗门弟子隔离,那这些弟子就是连和大荒中人同踩一片土地都不屑,就连几位掌门,都还没见过这云上弟子的真面目,对方鄙夷之情,昭然若揭。

    然而众掌门还对璇玑山愤愤不平,却不敢指摘他们一句,差距太大,反而不觉得恼怒了。只是众掌门心中猜测,云端上除了那些天之骄子,还有没有五方世界传说中的高手压阵?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在等待中度过了大半天。

    界石落地的日期,是早就推算好的,但落地的具体时间,却飘忽不定。据说有清晨落地,也有半夜落下来的。

    这一日,他们的运气也不大好,眼看着日落西山,还是没等到界石落地的场景。

    渐渐地,天色有些擦黑。

    孟帅揉了揉眼睛,心道:这界石好生任性,这得如何国色天香,才能放这么多人的鸽子?

    他正要找人攀谈两句,突然浑身一震,骤然转头,望向高空。

    与他同时做这个动作的,还有地上天上上百人。

    众人目光交汇在天边,眼睁睁看着一团大火球,从天而降

    这一瞬间,孟帅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恐龙灭绝前的那一刻——行星撞地球的场景巨大的火团带着毁灭般狂暴气息从天而降,虽然远远看着,却仿佛被火狱灼烧一般酷热难当,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为焦炭。

    轰隆隆

    火团坠落在山巅,浓密的白雾霎时间被冲开数百里,地动山摇。在场的人枉自是先天高手,竟不能稳住身形,仿佛除了地动之外,还有另一种力量压住了他们的肩膀,缠住了他们的腿,带着他们往地上倒去。

    膜拜天威让凡人膜拜,不由自主。

    孟帅也没挣扎,顺势倒地,他眼前一片模糊,周围都被白气包围,雾气迷惑了他的双眼,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雾气开头还只是湿润的,后来渐渐的变得温热,似乎被火球灼热了的雾气已经弥散开来。他感觉好像蒸了一场桑拿,从里到外都是湿的。

    扑通,扑通。

    虽然巨大的声音只有一次,但之后又传来其他东西坠落的声音。

    这肯定不是陨石坠落的声音,因为太过渺小。但这又不是人倒地的声音,因为又比那个嘈杂,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如一阵冰雹一般。

    又过了一阵,湿热的雾气散去,众人的五感渐渐恢复。

    只见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人。

    孟帅扫了一眼,倒在身边的人,大部分是自己认得的同伴。他们本来就站在自己身边,倒下去当然也在身边,。不足为奇。但其中还有几个人,竟然是陌生面孔。他们大多数四仰八叉,又或者脸着地,摔得比别人都狠。

    孟帅心中一动,注意到这些人的衣服和大荒的人有微妙不同。

    不会是……

    孟帅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头顶上那片云,已经消失了。

    这么说,眼前这一批,果然是从天上被震下来的那些五方世界的少年天才?

    他又回过头,去看璇玑山那群人所在的凉亭。

    凉亭塌了。

    支离破碎的凉亭残骸下,还有人往外爬,只是刚刚被震得不轻,现在爬也爬不快。

    看到如此情景,孟帅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只是他,其他反应过来的人,或者是弟子,或者是几个掌门,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让你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不管是雕梁画栋也好,腾云驾雾也罢,姿态摆得再高,天威之前,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不知不觉中,弟子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头见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界弟子,大荒弟子不忿之余,心中也是敬畏的,不自觉的摆低了姿态,不敢与他们争锋。

    然而如今看到了这些人的姿态,众人立刻想到:这些人也不过如此。心神一松,自信上来,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这时,有五方弟子挣扎起身,叫道:“诸位师兄弟们——快进来,咱们立刻进去拔头筹,不要跟其他人多缠。”众五方弟子答应了,纷纷起身,哪怕身子不利索,也纷纷抢进大荒战场之中。

    大荒弟子心中嘲讽,但几个掌门却约束弟子不得和五方弟子争抢,只得慢上一拍。

    等五方弟子走光,几个掌门调动弟子,集合队形,何掌门道:“诸位天才,我祝你们旗开得胜,或者高升一步,或者全身而退。前面就是你们期盼已久的大荒战场——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