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宫聚来说,大约是觉得胳膊扭不过大腿,朝廷不认账难道还能去打官司么?有铁券丹书,朝廷就杀不得?扯吧,要这样还叫封建王朝?那样的话丁一也不用折腾什么君主立宪了。朝廷不提,皇帝不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后面能在孟养给丁一圈块地当封邑就不错了。
旨意里也说了,丁一自个打下的,就算他的,但除非丁一自己提刀自带干粮去冲杀,要不然用的是朝廷的军马,吃的是大明第二师留下的粮草,丁一要真没脑到去找景帝撕撸个清爽,一大班又名监察御史的喷子,保准会喷到丁某人一脸都是唾沫。
宫聚感觉到头痛的,是朝廷把木邦也列为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下面的一个府!这可不是下个公文就得了,承宣布政使司这个省级衙门定下来,先是布政使衙门从上到下一套官吏;再就是管理刑名的提刑按察使司也就要到位,副使、佥事,分道巡察。其兵备、提学、巡海、清军,驿传、屯田等等人员都要配备,大明等着放实职的人向来不缺乏的;而管理军事的都指挥使司就更不用提了,卫所、千户所……
问题就是木邦现在并没有拿下来,到时候木邦这个府的官吏如何去上任?朝廷明显就是要丁一拿下木邦了,原本丁一打木邦,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现时如是打不下,是不是还要算——两省总督,不。按最新的旨意,是三省总督了,这三省总督丁容城失土之职呢?
肥球落席以来。话是很少的,基本不怎么说话,吃肉,喝酒,傻笑。
此时听着宫聚这么说,肥球仰头喝尽了杯中酒,把杯子重重一放。打了个酒嗝对宫聚道:“那就打下木邦好了。”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似乎木邦就是他杯子里的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一样的。这话都把宫聚呛得一时愣住。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的本意,是想让肥球劝劝丁一。
但现时这话,没法往下接啊。肥球又笑了笑。抬眼看了老都督:“老都督,蒙你请我吃酒,肥球好酒,你请,我就来喝了,只是不知道你这席酒的意思是什么。若是因为前番对先生开黄腔,那事就别提了,只要你把阿瓦那边办妥了。先生发了话,没有人会跟你过不去。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请我吃酒不如用心办差还妥当一点。”
宫聚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夫最不在乎的,便是这性命,为报制军知遇之恩,这命还给制军就是,没什么好讲的。”他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了,“老夫请厉小兄来,是想小兄能否劝劝制军,上个折子,和朝廷陈述一下利害,就算是姿态放低点也罢,要不这木邦……”
“我以为愁啥!”肥球笑了起来,自己取了酒壶倒满了,冲着宫聚说道,“半天我都担心着,没敢敞开了喝!”说着他接连喝了三杯,把手往桌子下用力一拍,连杯盘都震得跳将起来,“全杀了就是了!不服先生管的,就他娘的全杀了!在关外,俺们就是这么干的!”
宫聚一听火气也上来了,本就喝了酒的人,当下也不讲究,冲着肥球喊道:“杀个卵子!兵呢?统共五千步卒,三千要看着大营和棱堡群,二千归王世昌带着当预备队,孟养孟密地界哪里有事就要去补窟窿;制军把他自己的二千亲卫骑又教老夫带着去阿瓦,哪还有兵?”
肥球又喝光了一壶酒,满脸通红把酒壶扔了,翘起一只脚踩在椅上,却向宫聚问道,“老都督可知咱为何来赴宴?因着不来你这里,万师弟、王师兄他们就要请我,他们都是进士出身,肥球虽混,也知道不能翘起脚来吃酒,这便极不痛快,来你这边,老都督听闻也是卫所的出身,不至于因此训斥咱,故之,肥球便来这边吃酒了……”
被他突然岔开话题,又踩脚上凳,宫聚要不是看在丁容城弟子的份子,真的早就把桌子掀了:在问要打木邦,兵从何处来?他说翘脚吃酒!不过偏偏肥球就是丁某人亲传弟子,在京师办过拜师宴,于大司马和许多士林名流都出席,所以宫聚也只好皱着眉头忍了。
幸好肥球很快还是回到方才的问题上:“有兵!木邦能有多少兵?五千?了不起一万吧?咱是指精兵,不是那些能拿起刀枪的都算兵吧?至少知道临阵听从号令的才算是军兵吧?”
这个说法,老都督倒是点头认可,拿起刀枪助战的民壮,的确不能算兵,要把他们算成军兵,那得两方战出胜负之后,胜的一方,那些民夫才能胡乱冲上去,人多势众瞎砸乱砍痛打落水狗,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算得上兵,胜负没分,民壮若乱冲,反倒扰乱了自己的军阵。
“咱到了营里,把火力营交给了世昌师兄,让谭风带着咱看看木邦的兵卒,老都督,那的兵,连鞋都没有,看着那模样,关外的鞑子,一个能打他们四五个,若是十个鞑子,杀溃他们七八十人都不出奇,百来个鞑子,不说战而胜之,但至少能搞得下他们二千人!老都督,你也是守过边的,咱可有胡说?”
肥球一边说,一边四处寻酒喝,宫聚看不下去,只好叫了亲兵雷子进来,又抱了两大坛酒入内来,肥球端起一只装猪肘的海碗,把那个猪肘扯起,几口就吃撕咬了大半,然后咬着那猪肘,拍碎酒坛封泥,把起坛子往那海碗里倒,倒满了,才放下酒坛子,伸手从嘴里拿下猪肘,端起碗仰头咕噜咕噜就这么一气下去,放下碗来已是一滴酒也没有,就这么喝了精光,一边啃着猪肘,一边还说道:“他娘的,这才叫喝酒!爽!”
宫聚苦笑摇了摇头。丁一的弟子他见过好几个,甚至丁一还没发达时,宫聚因公务去京师时。就见过杜子腾和朱动,别说王越、万安这种进士出身,就算杜子腾、朱动这些行伍出身的,凡是丁一门下,哪一个不是举止有礼,一板一眼,看着就象一把出鞘的刀!
可这厉剑南。真的太颠覆他印象里丁一弟子的形象了,不过宫聚此时也无闲去计较这些,只是急急地问道:“这么说。制军是备有精兵?如此便放心了!不知道制军备了多少兵马,以应付这木邦的战事来着?”不由得他不急,丁一若是有事,他这把儿子送去书院读书的人。会有好下场?只怕丁一的政客仇家。痛打落水狗时,不会忘记他的。
肥球听着,便放下了酒碗,扯开了衣襟,扳起手指算了起来,半晌抬头,猪肘已啃得精光,随手把骨头扔了。却对宫聚说道:“约莫也得五千三百兵马上下啊,你老就放心吧。喝!”
宫聚听着倒真的松了一口气,叫了亲兵雷子进来,也换了一只海碗,便和肥球喝起来。
倒不到三碗,终究不年青了,宫聚却就跟不上肥球的节奏,后者也不强求宫聚陪,他自己边吃边喝就整得很开怀,两坛酒足足喝了一坛半,肥球方才放下碗,拍了拍坚实的腹肌,冲着老都督笑道:“不成,量到了,再喝就喝大!老都督,咱去睡一觉,有空再来找你喝!”
“这五千三百精兵,人吃马嚼的,可已安顿好了?”宫聚送肥球出帐时,问了这么一句。
肥球笑了起来:“那一千三咱就不知道,其中四千军兵却是已安顿好,肉饱酒足!”
宫聚听着,拈须点头道:“如此甚好……”谁知道话没完,就听着肥球开口说了一番话,把宫聚听得当场就傻了。
“咱在关外本是个军余,就是密云前卫,一人杀了二百个鞑子,才搏来这出身的!”肥球没大没小,边说边拍着老都督的肩膀,“方才说一百鞑子,抵这木邦二千军兵,都督也认可的,咱杀了二百鞑子,就能抵四千兵!谭风怎么也有咱二成半的水准,他算一千,警卫营不还有三百人,这不就五千三百人,全在这里了么?”
宫聚听着真是口瞪目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听着肥球拍着他的肩膀却又说道:“其实呢,老都督,看在你请酒请得足的份上,咱也跟你说实话,连同捡漏的、背后捅刀的、地上砍到不能动弹补一刀的全算上,横竖也不过做掉二三十个鞑子,其他是不知谁杀的,有炸得四分五裂的,有被马踩死的,那兵部核军功的主事,见先生收了我,便都计到我名下了……论正面对决杀掉的,只有二个,还差点把这小命交代掉……“但咱不是先生那讲究人!人说’一刀能敌十万骑,护得太上出生天’,先生总是听着就和人解说,没有这等人,门下数百弟子效命,兵甲如何,宣大又有守军接应,又有杨善这老滑头用计等等……”肥球说着,用力往宫聚肩上一拍,“咱不是丁容城,咱是肥球!”
“我肥球一人,兵部记得二百鞑子的战功,我一人,就要打四千人!”
“你、你、你、你,你一人要打四千人?”宫聚被他气得话都说得磕巴了。
“没错!我一个,要打四千个!”肥球便这么吼着,放声长笑而去。
宫聚苦笑着摇头:“完了,全完了。罢了,老夫去阿瓦,死前也得拼出一场大捷,才能教制军功过相抵,统共二千骑,这把老骨头熬成灰,也弄不出一个大捷啊……全完了……”
ps:【章节后感言:这几节有哥们看了,和第一卷第一章的“十年工资买洗手间还得按揭”一样,又来和我说缅甸雨停是十月。关于洗手间,的确就算再贵的楼价,洗手间也就二平方,帝都再贵的楼价二平方也就四十万上下,一般城市市中心也就十万块了,不至于十年工资要揭按。他这么算看起是没错的,但咱说工资,当然说的是财政工资,地区补贴还是灰色收入,我敢说有这东西?还有就是几进的豪宅,不是蜗居,不是洋房,不是联排,不是双拼,那洗手间怎么就两平方了?几进的院子咱不敢问价,但怎么也有坐过楼巴去看过独栋别墅好么?怎么也得七八平吧?别和我说涨工资,您算算楼价涨幅好么?关于雨季,景泰年间,没有用西历啊,那是真没有!这九月,说的是农历九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