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无法遮住大雨,所以巴耶塞特也撑着雨伞,但他不敢露出哪怕一只眼睛:“但相比之于杀死您,我仍希望能得到您的教诲,所以,我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
“我想得到这种下雨天仍能发射的遂发枪,我需要它的结构图,还有配方。”
丁一哑然失笑,反问道:“嗯,如果我不愿意把它给你呢?”
“伟大的老师,如果我无法得到这项技术的话,那么您只能保有它,而踏上走向火狱的征途了。”巴耶塞利面带着微笑,不愠不火地向丁一这么说道。不得不说,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讲,他的确如其自述的,就是丁一的崇拜者,也是丁一勤勉的学生。
丁一笑了笑,对巴耶塞特伸出大拇指,然后翻转手腕,让拇指指向地面。
这是一个不需要解释和语言的意思。
然后丁一没有再谈下去,而巴耶塞特也没有再继续。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雨又似乎小了一点,但还没有等奥斯曼人开始进攻,它又变得大了起来。“注意夜袭。”丁一尽管说过,不干涉下面部队的指挥,但他仍让通讯员去知会了新七师师长,“对方的统帅是模仿着我们的战术,所以一定要是注意防备夜袭。”
但这夜里的雨,就没有停歇过,中间雨势有减弱过,不过很快又大了起来。
这个夜里新七师的部队过得并不好,因为昨日白天的战事给予了士兵很大的压力。大量的黑人士兵,包裹着雨布,在壕沟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他们雨林部落的语言,或是做着某种仪式,整个部队都处于一种随时都要崩溃的边缘。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朝阳升起之际,天际挂起了一道彩虹,雨停了,连雨丝也没有。
于是奥斯曼人在上午就发动了总攻。他们的火炮再一次开始咆哮。
但是很快新七师的迫击炮就制止了这些原始火炮的发言,因为就算没有观测气球,打老了仗的炮兵,在没有风雨干扰的情况。他们根据对方炮火的声音,很快就打出了压制的炮弹,也许并不精确,是的,如果这是一次泰西大明的炮兵考核。他们也许会拿到零分。
所幸的是,这是战场。
并不太精确的炮弹安装了触地引信,高爆弹头里的填充的硝基炸药把无数弹片送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而打了一轮炮火,正在按着巴耶塞特的吩咐,进行转移的奥斯曼炮兵,很不幸的前进了三十米,于是他们承受了三个迫击班,六门迫击炮的三发急速射。
十八发高爆弹头很快就免除了奥斯曼人搬运火炮之苦,因为已经扭曲变形的火炮。再无搬运的价值,而且其中一颗高爆弹头命中了火药桶,奥斯曼人的火药殉爆之后,几乎再也找不到活着的奥斯曼炮手了。
“这不算什么。”巴耶塞特微笑着,或者说他刻意地模仿着丁一的微笑,对丁一的将领说道,“冲锋,把士兵分散开,浪费他们的弹药,减少他们的命中!”
“一波接一波的冲锋。不要停歇,不要给我的老师,喘息的机会。”
而当手下的将领得命下去之后,巴耶塞特对着石朴说道:“我的朋友。为了完成你的心愿,我把一位伟大的英雄,埋葬在了这里,我希望这能换取你的忠诚。”
“朴愿为哈里发效死!”石朴也很激动,去国万里,他终于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复仇。
当然。还没完成,不过看着漫山遍野的奥斯曼士兵冲锋身影,只是这一个时间的问题。
可惜事实往往并不如人们所想像、所憧憬。
枪声,极有节奏的枪声,很快就让石朴和巴耶塞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装弹!”打完了子弹的一班长缩回身躯,坐在壕沟里,开始给弹匣压子弹;而二班副接替着开始射击。他们用的,就是以前的装备,荣一师列装的弹壳步枪。采用了枪管钢的步枪,使用的覆铜子弹,穿透性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至少在八十米内,不是奥斯曼人那原始的复合装甲盾牌能抵挡得住。
事实上,他们也并不需要去面对那种笨重的盾牌,因为士官长手里的掷弹筒,啸叫飞出的榴弹,准确地将前方持盾的奥斯曼士兵掀翻。
这是新七师在昨天晚上拿出来的方案和战术,每个排分出两名班长或副班长,加上排士官长,组成了一个三人战斗小组,就象是一篇乐章里的鼓点,支持着整个鸿大的乐谱,给予了它灵魂。
黑人士兵们也开始沉着下来,看着那许多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撩倒,看着已方的炮火,一次又一次在对方冲锋而来的队列里,迸发死亡的火花。他们开始按着在以弗所的训练,端起枪,然后瞄准,并扣下扳机。
奥斯曼人不可能人人都着操持那种巨大而沉重的盾牌,当那数百个大力士被歼灭,而新七师的黑人士兵又开始按着操典投入战斗,战斗,开始进入一种节奏,丁一麾下老兵所熟悉的节奏。
不用丁一下令,新七师的参谋长已经向师直属骑兵连下达命令:“马上鞍,准备出击!”
而文胖子也许不是一个好的师级指挥官,但当过明军夜不收,出过多次硬探任务却毫发无伤的文胖子,绝对是一头战场的鬣狗,他不会放过血腥的味道。在新七师师部还没有吹动冲锋号之前,文胖子就把那个营派了上来。
那个完全由荣一师老底子组成的加强营。
正如王越所向丁一陈述,荣一师的问题在于:战力过剩。
当这个老兵营以三人战斗小组,在泥泞的山地上发动冲锋,直插入奥斯曼人的肋部时,没有什么可能抵挡他们的。不论是骑兵,还是山林;也不论是长矛,或是羽箭。
山林对于西明的新兵来说,是让他们茫然和惊恐的所在,就算是在雨林部落出来的黑人士兵也不例外。因为这不是单打独斗,在需要服从命令,需要配合作战时,山林遮拦了他们的视线,这让许多新兵如果进入山林,手里的遂发枪,几乎就成了烧火棍。这也是为什么新七师没有,或者说没敢派出侦察小队进入山林的根本原因。
但荣一师的老底子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灵活的战术动作,在对方弓箭手还没拉开弓弦时,就用子弹教对方倒下;山林便是变成他们屠宰骑兵的助手因为在这里,骑兵的速度受到限制,而对于老兵来说,射击几乎静止、庞大的目标,根本不必要经过太精确的瞄准。
基本打完弹匣里的子弹之后,这些老兵都没有选择换弹匣。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们沉默地向前,用刺刀,将一个个背对着他们的奥斯曼人撩倒,然后再赶上去,再撩倒一个。
没有人喊一声“弃械跪地者不杀!”
那二千多名“突围”而去的黑人士兵下场,对于这些老兵来说,他们心知肚明。
而那些黑人士兵,原本就是他们手底下的战士,尽管他们颇为看不起这些黑人。
但丁一的兵,秉承着丁一的习惯:就算黑人士兵是王八蛋,也是泰西大明的王八蛋啊!
这是一场完全失控的屠杀。
特别是在新七师的骑兵连、新八师四个建制完好的埃及白人营加入之后,这种屠杀更加惨烈。而新七师的师长、参谋长看着这场面,自然不甘人后,于是除了师直属队之外,三个团都从战壕里跃出,加入了这场肆意的复仇。
以至丁一走出指挥所,举起望远镜之后都愣了两三秒,然后破口大骂:“他妈的,战场纪律呢?文胖子死到哪去了?让他给我滚过来!”
当丁一发现问题,并且下达了命令招降俘虏时,新七师有两个团,新八师的三个埃及白人营,新七师、新八师直属骑兵连,已经需要通讯员骑马去寻找他们传达军令了,因为追杀残敌过远,已根本不可能通过鼓号声来传递命令。
而巴耶塞特也得以再一次见到他的老师,这一次,他不再需要躲在重重的盾牌后面了。
因为他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押到丁一的面前。
“伟大的老师,我能赎回我自己吗?”他无法再模仿丁一,因为丁一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丁一没有理会他,而是向着被五花大绑的石朴问道:“你要找我报仇?”
“是!”石朴的眼中布满着血丝,脸上沾染着泥土,肿起的嘴角,大约是敢才被执时反抗所致。
“你在我的部队里服过役?”
“是!”
“为了报仇,没有递交退役申请,就离开了部队,是这样吗?”
“是!”
丁一走上前去,望了他大约有两三秒:“吃了早饭没有?”
本来咬牙切齿的石朴,没有料到丁一会问出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然后茫然摇了摇头。便听着丁一对他说道:“那你要受苦了,慢慢等,慢慢排队吧,要找我报仇的人,应该会有很长的队伍,你这饿着肚子上路,排队时就遭罪了。”
“逃兵怎么处置?”丁一向文胖子问道。
“枪毙。”
“执行吧。”
丁一没有理会拖下去的石朴,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巴耶塞特:“当然,你可以赎回自己。泰西大明如此的热爱和平,当然会跟以前一样,递给你橄榄枝的,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