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山上的“臭娘子”树都快变得光秃秃的时候,天气也转凉了,壮烈地迎接秋天。
阿土娘的摊子也不得不收场了。
这会儿阿土娘正窝在田慧的屋子里,数着铜板,一百个一串,数串串。
“就这么两个月,居然有赚了四两多,整整四两多啊……”阿土娘虽然每日都会数铜板,但是猛地一数有那么多的铜板,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积少成多。
最终,田慧分到了二两银子,比预期地多了多。阿土爹并不是每日都有空,若是没空,就由田慧陪着一道儿去镇上的。所以,二两银子也不算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但也是阿土娘客气。
马上就要收粮了,田慧托了钱氏帮着张罗着请人。
原本,钱氏家的粮都是俩闺女张罗着请人收割的,镇上的请来的短工自然是价格贵了些。钱氏今年就打算在下杨请些短工,要粮的给粮,要钱的给钱。又能省下不少来。
田慧交代完了,回到自家,就看见严婆子正在跟秦氏说话呢。
这可果真是稀客啊……
“婶子,有客人呐,那我就先回去了……”田慧打了声招呼。
严婆子冲着田慧招招手,“慧娘,我是来找你的呢,正跟你婶子说起你来着……”
田慧狐疑地望向秦氏,秦氏笑着冲她点点头。
待得田慧小心地坐下,严婆子才开了腔:“慧娘,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了。我婆婆的身子骨也不大好了,自从给杨知礼她媳妇接生了后,就有不少找上门来的,都是一个村子的,难不成还能拒绝不是,这白日里也就算了,这大晚上的哪里能吃得消。
这生孩子的又不能挑时辰,连着几场下来,我婆婆这身子骨也扛不住啊,现在不就是躺着了!”
严婆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都是自己接生了小柯氏,偏偏小柯氏那儿子,又是个没福气的……
“那是让我过去瞧瞧吗?”田慧有些抓不到重点。
严婆子干咳了几声,“这人老了,都有些小病小痛的,不是啥大问题……”
田慧巴眨着眼睛,等着严婆子说下去。
“咳,就是,我那儿媳妇又没个经验,跟着我打打下手倒是不错,只是自己单独接生,怕是还得好几年……”唉,关键是胆子太小了点啊。
严婆子看着秦氏和田慧都不搭腔,有些小尴尬,这可是不外传的,多少人家求着上门,到了这儿,居然受到了冷淡?
其实也真是严婆子想多了,秦氏不帮腔是不知道田慧怎么想的。而田慧就是单纯地,说了半日都没说到重点,一直在那儿等着说重点结束呢!
“这不,我跟我婆婆那么一合计,就找上了慧娘,心想着慧娘不是本来就会医,做这个接生也不是啥难事儿,学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接生了。
旁的不说,就是养家糊口也不成问题,接生啊洗三的,多多少少也总能过得下去!咱附近几个村子的,接生婆可不多,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严婆子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就等着田慧来叼了。
田慧被这一“真相”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就算是个半吊子大夫,那也好歹也称得上一声大夫,虽然现在没一个人找她看病,但是事实就是她是大夫啊!
她真的就要为了生计,去做个接生婆?然后传给媳妇,一代代地传下去?世代地接生婆?真真地位列“三姑六婆”地行列中?
“慧娘,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成不成,你倒是应个话儿!若是你也同意了,咱就挑个日子,把这拜师礼儿先给做了!”严婆子深深地以为田慧是被这个“大馅饼”给砸晕了。
秦氏对严婆子笑着道:“慧娘也没经过啥大事儿,这怕是心里头一下子没了主意了吧,要不让她再多想几日?”
严婆子虽不至于拉下脸来,不过话里头却是冷落了几分,“好多人排着队呢,若不是看在慧娘会那么点儿医术的份上,这事儿还轮不上她呢!”
这话就是得给个回音了!
“严婶子啊,这事儿看来我是没福气了。我俩儿子都小,离不得人!”田慧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你可是想清楚了?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好事儿,你这是不要学了?”严婆子瞪大眼,又重复了一遍。
秦氏生怕将人给气出了好歹来,“三姑六婆”真不是啥好得罪的。“严妹子,慧娘那丫头就是放不下俩儿子,接生这活儿说不准大晚上的都有,这俩儿子又小,正是离不得娘的时候,要不让慧娘晚几年来跟你学学?”
秦氏瞅着严婆子的脸色,说着软语。
“哼,晚几年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严婆子有些不依不饶的。
田慧插嘴道:“慧娘谢过严婶的关照了,看来我这人这辈子都没啥运道了!”这话也是说得极重的。
不欢而散。
秦氏一个劲儿地陪着小心,将人给送了出去。
“慧娘啊,这,这严婆子一向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些年谁家有事儿不得巴结着她,就是团子也是她接生的。这要是有心到外头说你些什么,怕是人人都会应的!”秦氏给急的。
田慧拉着秦氏坐了下来,斟了杯茶水递给秦氏。“说就说呗,我还能比现在这名声更差啊?”
呃,秦氏被一句话就给气噎到了,指着手指头,点点田慧,又无力地垂下来。
“婶子,别生气啊,我这说的是实话呢。平日里你们把我看成眼珠子似的,外人怎么想咱自己心里都清楚。严婆子一上来就说要行拜师礼,我这还没应下呢,就想给我个下马威。
若是我真的在她手底下做事,还不给折磨地连层皮都没有了?”
做学徒的,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年半载地做个白工,随叫随到。打得受着,骂不还口。这都还是轻的,师傅没说能出师,就永远得待着。
所以找个认识的师傅很重要,至少家里头能帮着说上话不是?
“话虽如此,那也不用这样顶回去啊……唉,也不晓得严婆子会在外头怎么说了!”秦氏那个愁啊。
田慧丝毫不在意,咧嘴一笑:“婶子,我偷偷地说些严婆子坏话,就她那样,明明是给孙氏接生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地给小柯氏去接生,却偏偏行七是个不好的。这人就是靠不住!”
这话,秦氏也听阿花奶说过,自从田慧她们住了进来,秦氏的小院儿也不常年锁着门了,秦氏也愿意走出小院儿地去串串门,到老姐妹那儿走动走动。
“行了,你自己心里头有数就好了,我这老婆子也拿不了啥主意……”这是被劝服了。
田慧高兴地搂着秦氏的肩,“婶子,我跟你说啊,我怎么说也是个大夫不是,总比给人当学徒有出息吧,以后我也给人多看看病,十天半个月的就要来个复诊的,咱就有银子进账了!保管婶子往后都是大鱼大肉的!
唉哟,婶子,你别掐我啊……”
“作死啊,你这死丫头不学好啊。你可别学那些黑心的,咱可是堂堂正正的,就是吃咸菜萝卜我也吃得安心。喏,跟那谁家的一样,那可不是遭了大罪了,再大的家底子也经不起几次!关键是名声臭了!”
秦氏点着田慧的脑门子,点点点。
田慧心想说,名声啥的早就臭了好不好!只是弱弱地不敢。
“婶子,你说的谁家是杨大夫他家吧?我瞧着杨大夫现在上门的都挺多啊……”田慧也随口那么一说,期望止住秦氏戳她脑门子的手。
果然有效!
“这附近不是也没啥大夫吗?总比镇上的便宜不是,杨大夫的价儿可是降了好些了……”
这看病也能“薄利多销”地不成?
田慧不信任地望着秦氏,咱就不是大夫吗!睁着眼睛说瞎话!
“咳,严婆子她婆婆不是病了吗,就是请的杨大夫瞧的!”说起此事,秦氏还有些愤愤不平。刚刚说的时候,实话实说就是了,还藏着掖着,这村子谁家请大夫了,还能瞒得住不成?
哼,那啥看人低!
“啊,请的杨大夫啊,难怪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实话。亏我刚刚还以为,这是要请我出山呢!”田慧作势就要挽起袖子,装作出山的样儿。
秦氏“噗嗤”忍不住笑了出声,“就你那样儿,前回的生意还是圆子跟团子给你招揽回来的呢!真是不害臊!”
“哼,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严婆子可真还靠不住,若是行了拜师礼,可就坏了,到时候就是想哭也没地儿哭去。
依着你的性子,还不把她家搅得人仰马翻的,那可真就是欺师灭祖了!”
欺师灭祖,这是很重的一个罪名了!为人所不容,就是圆子团子哥俩,以后也不用想要有好名声了。
秦氏习惯地又道了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田慧深深地对秦氏的宗教信仰表示了怀疑!
这头,田慧俩人正说着严婆子的坏话,严婆子一出院子,就碰到了来寻她的儿媳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