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一,小雪停。
杨立冬亲自将母子三人送到了杨家村,钱氏也早就将自己屋子隔壁的那间给收拾出来了,一应俱全。
“钱婶,我就将她们交给你了,明儿个黄昏我再来接。”杨立冬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经过了这几日,田慧早就已经被杨立冬的厚脸皮已经深深地折服了,不管说多少大道理都是不管用的。
“行吧,你就走吧,我还能吃了她们不成?”
一开始,钱氏也是好好地招待了一番,倒茶捧点心,热情地张罗着,请杨立冬喝茶吃点心,闲聊。
重点的事儿说了不多,杨立冬就已经将这话说了好几回。
“冬子哥,你这话已经说了好多回了,你再说下去,我娘就要把点心都捧回去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晚一点儿,我娘就要赶人了!”杨知故看着稀奇。
杨立冬这人,杨知故也好些中意的,俩人也合得来,说的拢。
只是,这样子的杨立冬,婆婆妈妈的,恨不得就跟着田慧走了,眼睛都伊境内黏在这上头了。
杨立冬脸不红气不喘,直勾勾地盯着田慧的背影,“娶媳妇就得脸皮厚,回头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你告诉冬子哥,冬子哥给你出主意。”
钱氏眼见着杨立冬教坏自己的儿子,“冬子啊,你行行好,若是知故这小子再娶回来个难伺候的媳妇,我家这日子就甭过了……”
杨知故笑得贼兮兮的,丝毫不觉得杨立冬有啥说得不对的。
“娘,我的媳妇,就要跟冬子哥一样,我自己找去!若是不孝顺的。我就休了她去!若是跟慧姐一样,我娘就是最满意的。”
杨立冬瞪眼,他可是没忘记。钱氏还曾经为了杨知故,将主意打到了慧娘的身上。
“那是我媳妇。你自己想媳妇自己寻去,我最多帮帮你出出主意!”
田慧听着这人说得愈加没个遮拦,“你还不赶紧回去,明日还要不要来了?”
杨立冬立马起身,“明日来的,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日再来!”腆着脸道。
不忍直视。
送走了杨立冬,杨知故就将苗头直指田慧。“慧姐,啧啧啧,实在是瞧不出来啊,藏得够深的啊,冬子哥铮铮铁汉,遇上了你,都变成了绕指柔了。好能耐呐,快教教我呗——”
杨知故语气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你要学绕指柔做啥,难不成你去迷惑哪个姑娘去?”田慧丝毫不觉得杨知故有啥不对劲儿的。若是他一句话都不放,田慧就深表怀疑,得防范着他使坏。
杨知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若是学个女人的做派,将个女汉子变成了绕指柔,就觉得恶寒。
算了,还是挺娘的实惠,他的俩嫂子都不错。
能屈能伸!
“我这不是还没看中吗,我这不就是想学驭妻有道,然后好好孝顺我娘!”杨知故挺了挺胸膛,冲着他娘使了个眼色,惹得钱氏再也绷不住脸。
“你乖乖地弄个媳妇回来就成了。孝顺啥的我也不指望了,平日里你少气我就是孝顺了。”钱氏道了声。阿弥陀佛。
杨知故若是肯乖乖的,就不会让钱氏头疼了。
“娘。你是不是没替我寻大师算过啊,我这是不是有桃花劫啊,怎就一个要嫁给我的都没有,就是连慧姐都已经嫁了出去了。”
田慧瞪了眼杨知故,“我听一一说,怎的你就经常往家里拿些帕子荷包啥的,都给了小贩,给一一姐妹俩换糖吃?”
钱氏从没听说过这些事儿,目露凶光。“确有其事儿?”
“娘,我去寻寻一一看!咱回头再说!”杨知故眼见情况不对,赶紧闪人。
钱氏早就有防范,一把拉住杨知故的衣角,杨知故不敢使劲儿,被钱氏揪着耳朵,直呼爹喊娘,“娘,疼,我疼!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我都拿回来给娘,让娘绣了花了再卖,也能卖上好价钱——”
钱氏刚刚想松开的手,一听杨知故的后半句话,揪着耳朵的手,转了一小圈儿。
“你就是嘴欠!”钱氏也不晓得该如何责骂了,突然感受到了语言的贫乏。
母子俩一阵较劲儿,据说后来还是因为钱氏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杨知故是不是还是如此,这事儿谁也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一姐妹俩的糖,糖葫芦从来不曾断过。
入了夜,娘三人打算洗洗睡了,钱氏领着俩儿媳妇进了门来。
“圆子,领着你弟弟去寻你知故叔叔去玩会儿,我跟你们娘说会儿话。”钱氏赶了俩小子出去了,孔氏去关上了门。
孔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子,一一都已经四五岁了,孔氏这胎也算是怀的艰难。钱氏私底下也没少着急,不过钱氏也知道,前几年荒年,就是连吃饱都艰难,若是添丁进口的,定然是加大了不少压力。
是以,杨家村,前几年,也甚少有婴儿出生,想二二这般大的,都在少数。
田慧看着这三人神神秘秘的做派,就等着钱氏拿出那春-宫-图了,不是说婚前普及性教育吗?
仔细打量了下钱氏的怀里,还有钱氏俩儿媳妇的怀里,并不像是藏了东西的。
“明日吉时冬子就会来迎亲了,凡事都有喜娘给领着,你也不用怕。
喜服可是有试过了,可有啥要改的地方不?”
看着田慧摇了摇头,钱氏才继续说着该注意的,左右也不过是有着人领着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钱氏就起身,“我们也回去了,晚上好好歇着,明日得忙上一整日呢。”
孔氏看着田慧欲言又止,噗嗤地笑了出声。
“慧娘该不是以为我娘给你送那种图来了吧?”
钱氏想都没想过要给田慧送这个图,这儿子都有俩个了,用得着吗?
田慧赶紧摇摇头,以示自己的清纯。
咱啥都不曾想过。
钱氏想也不想地就关上门走了,门外,传来钱氏招呼圆子哥俩赶紧睡去。
这“二婚”了,果然不受人重视啊。
田慧其实好冤的,她就怕自己哪儿出错了,犯了忌讳。
好多回都跟杨立冬好好地沟通,“咱这些都省了吧,一切从简,从简,免得折腾。”
杨立冬是感动涕零,就是秦氏也是深深地田慧的“人品”给感化了,自觉地挑了一块蒙了灰的宝玉。
“这不能再减了,若是再减了,往后跟冬子同僚的媳妇来往,都会被人瞧不上的!”秦氏坚持。
这些日子来,不少夫人都上门给田慧贴妆,田慧是羞答答地坐在屋子里,扮待嫁女的娇羞。
秦氏接待的来人,也听了不少夫人说过,曾经他们成亲的时候的规格!
田慧的若是跟他们的比起来,甚是简陋。
五乘轿,花轿三乘,娶亲去的路上女迎亲者坐一乘,其余二乘由压轿男童坐;迎亲回来时新娘、迎亲、送亲者各坐一乘,另有二乘蓝轿,用蓝呢子围盖,上面插铜顶,由新郎、伴郎各坐一乘。
甚是繁琐。
秦氏一听田慧还主动要求减少“规格”,很是夸赞了一番,坚持该少的不许少。
末了,避着田慧的时候,秦氏又是狠狠地夸了一番杨立冬,“这算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儿了!”
“娘,以后我跟哥哥就要叫冬子叔为爹吗?”团子睡在田慧的里边,田慧替俩人拉了拉被子,自己也跟着躺下。
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
“团子不想叫吗?不想叫秦奶奶为奶奶吗?”田慧不答反问。
团子默不作声不说话。
“娘,你别担心了。团子这是高兴呢,他早就盼着有个爹了。
刚刚去书院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爹来接的送的,有时候才是他们娘。那时候,冬子叔每日地都来接我们,他们都已经那是我们的爹,那几日团子可开心了,后来,混得熟了,同窗才知道那不是我们的爹,为此,团子可是低落了一阵子,也不大愿意同他们说话——”
圆子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而今日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田慧。
田慧眼睛酸酸的,模糊地答道:“你们喜欢的就好!”
圆子冲着团子使了个眼色,团子欢喜地冲着田慧道:“娘,冬子叔一早就跟我们说好了,明日让我跟哥哥做压轿童子!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压轿童子呢,听我的同窗说,还有好厚的红包可以拿呢!”
田慧心里感激杨立冬想得周到,“嗯,好厚的,若是不厚的,你们就问秦奶奶要厚厚的红包!”笑着。
待得团子的睡着了,田慧也招呼圆子赶紧睡。
“娘,这次不同了,你会幸福的!”圆子轻声道。
泪崩!
田慧并不知道这话圆子是如何听来的,还是自己想的——
哭得好不痛快!
圆子就一直这样子睁着眼,听着他娘的哭声,久久地在屋子里回荡。
心里,突然间觉得踏实了。
一大早,田慧就被人钱氏从床上揪了起来。
“唉哟,这是咋的了,眼睛都肿了,昨晚咋就哭了,要哭也得留着今日哭呐!这可如何是好!”钱氏看着田慧眼睛肿的厉害,惊呼道,急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