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原先是谢老爷的通房丫头,后被抬为姨娘,曾经有过一个小姐,生下来没几天便没了,心冷之下便吃起了长斋。太太也特请了斋菜师傅给她做小灶。因是在家的居士了,早几年就不在太太面前服侍。
怎么今天突然就陪起钱氏说话了?想来是谢俯出了这么大事故,她即是有心跳出三界终是绝不了这五行。梓清心下叹息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上前给钱氏请安。
姚氏对着梓清露了一个惨淡的笑。
“你来了。”钱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你今天去过安逸伯俯了?”
梓清曲膝应了声,“去了,姐姐说会让世子出面说和说和。”
钱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尚未开口,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噼哩啪啦的掉个不停,哽咽道:“只可怜了我那方儿……”
梓清便也抽了袖笼里的帕子作势往眼边擦了擦。二姨娘连忙起身,从旁边丫头的手里接过温势的帕子帮钱氏擦着眼角,劝道:“这都流了多少泪了,这双眼睛莫不是自己的,一点都不在乎了!”自己却是边擦边嘀嘀嗒嗒的落着泪。
钱氏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低声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你若是争气,为老爷留下个一子半女的,那不争气的孽障我就当没生他。”
二姨娘闻言,眼泪落得更急了,哽声道:“都是奴婢没用。”
“唉……”
钱氏长长的叹口气,将手里的帕子扔给了侍候在一侧的春香,轻声道:“你们出去吧,我跟少奶奶说会子话。”
梓清心里便生起了警觉,在这个非常时期把她招到婉荷苑,连礼佛的二姨娘也在这,会是什么事?一时间心乱如麻,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心下便微微的定了,安静的坐在一侧。
“本来应该让赵太医给你问个脉再走的,今天俯里乱糟糟的,你二叔那伤……我心思也乱了。”钱氏微微的抚了抚额头,不胜愁烦的样子。“皇贵妃也因为这件事被皇上禁足了,方儿虽说是个不成气的,可终归是我的孩儿,我不能让他这一脉绝后。”
钱氏的话听起来凌乱不堪,其实都冲着一个目的而去。梓清撇了眼,却见正拿着脚槌帮钱氏捶腿的二姨娘眸光明潋潋的瞥了过来,一双眸明亮如水波光流转。梓清心下微讶,二姨娘却不动声色的低了头,但梓清却在她无声的唇形中看明白了二个字。
“太太,给相公纳妾吧。”
钱氏身子动了动,一双眸感动的看向梓清,“好孩子,我这厢谢过你了。”说着便要起身。
梓清连忙上前作势制止,一边道:“媳妇进门三年有余却一无所出,是媳妇对不住相公和太太老爷,相公大度不曾休离已是恩德,媳妇岂可再当太太这一声谢。”
钱氏攥了梓清的手,一迭声道:“好孩子,若不是方儿他……我又岂能让安儿做个出尔反尔的人。”
梓清长长的透了口气,转而坚决道:“明日媳妇便进宫请旨。”
请旨?二姨娘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顿。
钱氏却已是欣慰的闭了眼,状似不胜劳累睡了过去。
梓清对二姨娘点了点头,轻身退了出来。
梓清离开婉荷苑时,回头看着那个雕楼画栋渐隐暗黑中的楼阁,唇角泛起了一抹凉笑。
“小姐,五小姐去了揽月楼。”杏梅附在梓清耳边轻声道:“钱俯的表小姐在五小姐之后也跟着去了揽月楼。”
梓清点了点头,“碧云阁的那位呢?”
“没动静。”
梓清沉吟不语,半响方道:“揽月楼那边有没有安排小丫头盯着。”
“安排了。”
“放出话去,就说明天我要进宫为相公请旨纳妾。”
“大表嫂。”
梓清回到渡月轩尚未坐稳,钱知雅便带了小丫环赶了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略略带着淡淡的红,很有点小白兔的感觉。
梓清本以为第一个来给她哭诉的会是王梓萱想不到却是她。微微的瞥了眼看杏梅,杏梅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未几又转了身回来,冲梓清淡淡的点了点头。
“雅表妹,我刚从太太那回来,你先坐会,我去梳洗一番。”
留了钱知雅在侧室坐了,梓清招了杏梅同去净房梳洗。
“出了什么事?”
杏梅拧了帕子递给梓清,轻声道:“表小姐和五小姐都在揽月楼被姑爷给训了回来,五小姐原本是要往这边过来的,看到表小姐进来,便返身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姑爷都说了什么?”
跟着过去的小丫头说,“表小姐在揽月楼与姑爷说起幼时之事,言语这间,似乎有青梅竹马之憾,被赶过去的五小姐听到了,她指责表小姐居心不良,想要鹊占鸠巢。又说姑爷当初曾有字据为凭,绝不纳妾,如今小姐虽无所出,姑爷若真有意她娶,也该从王家选出。言语不合二人吵了几句,姑爷便将二人都赶了出来。”
梓清冷笑几声,道:“咱们五小姐可真是敢说啊,就差明着表明她想要自荐枕席了。”
杏梅冷哼几声,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岂会错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