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的征战,燕王的军队已由开始的不足千人发展到现在的三十几万人,实力壮大了,燕王说话的是声音也大了,出师有名,仗打起来才硬气,士气也容易鼓动。此时燕王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右班”
文臣:齐泰、黄子澄。
削藩是这个两个人倡导的,他们两个自然也就成了“奸臣”。
对这种事情最拿手的,莫过于老和尚道衍。已经往七十上数的道衍和尚,这几十年真没白活,知识已经不叫丰富了,叫烂熟于胸,不仅会引经据典,更娴熟于断章取义,由他经手拟的奏折,愣是把建文帝朱允炆说的哑口无言,承认燕王所说的齐泰、黄子澄是奸臣,并罢免了他们的官。
朱允炆年轻,齐泰、黄子澄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这叫授人口实,从这一刻起,燕王做什么都有理了,反而朝廷庇护奸臣,成了无理的一方。
这一场“口水战”,燕王同样赢得漂亮。
事后朱隶得知这件事,对沈洁说了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沈洁笑了:“造反的应该是燕王吧。”
朱隶冷哼道:“承认自己是奸臣,还霸着朝廷,不是造反是什么。”
沈洁叹息一声,自从朱允炆登基,在削藩的问题上,似乎每一步都是错的,一步一步,将自己送进坟墓。
朱隶握着沈洁的手,神情认真地说:“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沈洁同样严肃而认真地点点头:“一定。”
朱隶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朱元璋英明一世,老了非要将皇位传给软弱的允炆,传给允炆也罢了,还留了两个窝囊废辅国,如果朝廷中有半个道衍和尚,事情也不会这样。”
沈洁走过去坐在朱隶的对面:“你受什么刺激了?朝廷无能不正合你意吗?”
“曼妙送来消息,徐妙锦推荐徐辉祖做北征大元帅,让黄子澄否了,理由是徐辉祖是燕王妃的大哥,也是我大哥。”
沈洁动容:“妙锦真这样推荐?”
朱隶点点头。
沈洁感叹道:“妙锦真是女中丈夫,能将感情和国事分得清清楚楚,这一点,你都不如她。”
“你还称赞她。”朱隶不满地站起来,走到床边躺下。
沈洁跟到床边,坐在床头推朱隶:“生气了?”
朱隶烦躁地向里挪挪,避开沈洁。
沈洁轻轻叹口气站起来,徐妙锦忠于她的君主,不能说她错,为了君主而至不顾心爱的人生死,沈洁相信妙锦下这个决心也不容易。
而朱隶却认为,在朱允炆和他之间,徐妙锦选择了朱允炆。
朱隶虽然没有误会徐妙锦,但对黄子澄多少有些冤枉。
徐妙锦离开皇宫后的几天里,朱允炆一直在考虑着换帅的事情,徐辉祖的能力朱允炆是知道的,李景隆的能力,朱允炆是大大的高估了。
在京城年轻的一辈里,若论熟背兵书,李景隆若任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李景隆缺的就是实战,朱允炆却没想到他会败的这样惨。
李景隆的失败,也大大出乎黄子澄的预料,虽然是黄子澄向朱允炆力保的李景隆,但郑家坝一战后,黄子澄对自己的判断也怀疑了。
朱允炆与他讨论换徐辉祖时,黄子澄并没有马上表示意见,而是又询问了他手下人的意见。
朝廷有意换帅的事情曼妙很快知道了,朱隶离开京师后,曼妙有什么事都找徐增寿商量,这次也不例外。
曼妙精致的小厅里,徐增寿一张脸沉得比布满乌云的天空还黑,靖难至今半年多过去了,曼妙与徐增寿讨论过朝廷大大小小的各种消息,还头一次见徐增寿的面容这样沉重。
“四少?”
“不能让我大哥当这个统帅。”
“你觉得朱公子打不过魏国公?”
“不说小四能不能打过我大哥,只说关键时刻,小四一定下不了杀手,仅此一点,这仗他也赢不了。”徐增寿肯定地说。
曼妙附和地点点头,只是看在老夫人面上,朱隶也不会对徐辉祖下杀心,战场上,若有这种顾虑,这仗不用打已经输了。
“曼妙,你能邀请到黄子澄吗?”
曼妙想了想,点点头。
徐增寿低声在曼妙耳边说了几句,曼妙忍不住娇笑不已。
秦淮河的醉云舫中,曼妙曲线优美地屈膝跪在软榻上,专心致志地在一精致的小炉上煮茶。
饮茶从唐代开始由粗放走向精工,尤以唐代陆羽为代表,陆羽一生嗜茶,著有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茶经》,从此开创了饮茶新风尚,推动了茶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煮茶讲究水质、水温、茶具、时间的拿捏等等,不同的茶叶煮饮的方法也不同,如绿茶,先烫杯,加入温度适合的热水,再取茶叶放入杯中,待叶片展开,茶气蒸腾后,方可饮用。
黄子澄对茶文化甚有兴趣,闻知曼妙精于此道,早想拜访,几日前接到曼妙函帖,邀请三五好友,切磋茶艺,遂欣然前往。
曼妙在偏厅与几位同道中人煮茶论艺,偏厅的隔壁房间中,徐增寿和香香小声说着话。
“曼妙姐姐还要等一会才能过来,徐公子有急事吗?”香香还跟在曼妙的身边,却比以前更成熟动人了。
“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听到一个消息,朝廷有意让我大哥挂帅,北征燕逆。”徐增寿坐在一旁,声音中控制不住的兴奋。
“奴婢知道徐公子与朱公子感情很深,魏国公熟读兵法,能征善战,恐怕朱公子不是魏国公的对手,怎么徐公子不担心,反而高兴?”香香黛眉微蹙,声音冷淡地问。
“香香你有所不知,我大哥表面上不喜欢小四,其实心中对小四甚为欣赏,此番皇上派我大哥做元帅,说不定……”
“说不定怎样?魏国公身为国家重臣,还能临阵徇私?”香香不相信的摇摇头。
徐增寿神秘地一笑:“临阵徇私还是小问题,临阵……”
香香嗔道:“越说越不像样子了,如果让你领兵,倒有可能。”
徐增寿嘿嘿笑了:“我就是说说,不过大哥领兵我确实没什么担心的,他们两个不会真正打起来的。”
曼妙全心投入在水温的控制上,并没发现偏厅内突然变的非常安静,除了咕咕的水声,众人似乎都摒住了呼吸。
当曼妙恍然察觉时,才想起为了煮水通风,偏厅和隔壁房间之间的隔板抽掉了,房间里徐增寿和香香的对话偏厅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露出怪异的表情。
曼妙忙起身将隔板插上,故作镇定的笑道:“徐四公子一向喜欢胡思乱想,信口开河,大家不要当真,黄大人,这一份铁观音,由您来泡好吗?
黄子澄点头上前,熟练地忙碌开,然而曼妙很容易就看出他的几处错误,心中暗暗发笑。
两天后,皇上加封李景隆为太师,另赐金币、美酒。改换统帅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晚上在曼妙小厅的人都猜得到原因,徐妙锦更是知道朱允炆为此事与黄子澄大吵一番,朱允炆说徐增寿是故意骗他,黄子澄反驳道:都是徐家的人,为什么相信徐辉祖不相信徐增寿,徐增寿同陛下您以前的关系不也很好吗?
朱允炆无语。
既然不换帅,只能重用,让天下人知道,朝廷不会以一次成败论英雄。
可惜耿秉文也只是打了一场败仗,就被撤换了,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朱隶率领攻打大同的大军,在出征两个月后,凯旋而归。
虽然与王洪的援军没有正面交锋过,却使他损兵折将超过三万人,这些人里有近九成当了逃兵,而逃兵的中的一半成了朱隶的人马,另一半朱隶发放了遣散费,让他们自己回家。
当逃兵还有遣散费,大大出乎这些逃兵的预料,弄得私底下传闻很多。朱隶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暗笑,本来给你们的就是广告费加上小道新闻散布费。
带兵出去打仗,不仅没损失一兵一卒,人还越打越多,三万人出去,变成四万多人回来。最让人们称奇的是,回来的大军丝毫没有疲惫之像,征战两个月,比出去的时候更精神抖索,神采奕奕。
“你这兵可带神了,怎么带的?”老将张玉看着大军进城,啧啧称奇。
朱隶嘿嘿笑道:“没什么奇怪,我们没打仗,出去练兵来的。”
“你能把兵越练越多?”陈亨也感到好奇。
“训练朵彦三卫的收获。”朱隶看到两位老将不依不饶的神情,忙把功劳推到燕王身上:“一切都是燕王谋划的,末将只是执行了燕王的命令。”
没想到燕王并不买账,又把球踢了回来:“本王并没有下过什么命令,只是看着李景隆太清闲,让小四给他找点事做。”
张玉闻言哈哈大笑:“大冷的天给我们送兵力,这事做得好。”
建文二年四月,李景隆约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合军六十万,号称百万大军,在德州分兵两路,大举北伐。
在李景隆众多的将领中,燕王看到了一个熟悉且不能轻视的名字——都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