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闲闲甩下众女眷,气呼呼地冲出小花厅,穿过一进院子,绕过两曲回廊,再往前就是马如风的书房了,忽然蕉丛和假山背后传来一阵低语,依稀说什么“”的,语气透着鬼祟,听声音依稀能分辨出,是两个日常烧茶水伺候的老媳妇,不由放缓了脚步,藏在一根廊柱背后,偷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唉,陈嫂子,你说老爷怎舍得嫁给个太监?”
“不舍得又有啥法子?没听那书里戏里可都说了,抗旨是要掉脑袋的,弄不好得满门抄斩,连府里的下人都得发卖流配。”
“哎呀,那,那你我一把岁数了,难不成都得跟着遭罪?”
“可不是?不过打小就心肠好,没准为了老爷和家里人,就肯嫁了。我瞧墨公大有来头,他干儿子必定也是个有权有势的太监,嫁过去也好过掉脑袋。”
“那可指不定。听说那些做公公的,没能耐和媳妇睡觉,时常发狠起来就又掐又咬,要真遇着这么个人,倒不如死了算了!”
两人长吁短叹一番后,又开始议论太监如何“人事”,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马闲闲按捺不住,跳了出去,指着她们的鼻子大声说:“胡说八道,本才不会嫁给那个死太监!”
说完重重哼了一声,昂首挺胸,扬长而去,吓得两个老媳妇抱在一处,瞪着马闲闲骄傲的背影,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个。
马闲闲脚下疾走如风,胃里却是阵阵翻滚难受,刚才那俩女人的话,真得令她几欲呕吐,原来太监是那么恶心,那么恐怖的存在!
在心里泼天大骂的同时,马闲闲脑海中又莫名浮现出卫纯钧的背影,忽而冷峻,忽而温和,但俊美如水,神光清澈,怎么看都不该是那种吓死人的妖怪,真的会又掐又咬,到处乱摸……
呸呸!打住,瞎想什么呢!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那老太监不也模样不错,说话可亲吗,照样是个大坏蛋,小太监也肯定不是好人,只不过有一副骗人的漂亮皮囊罢了!
马闲闲跑得更快了,为了赶走心里荒谬多余的念头,也为了让迎面刮来的凉风,吹散颊边耳际隐隐发烫的红潮。
却说马如风和云啸川进了书房后,紫衣武士立即将整个庭院牢牢守住,连同陆孝睿在内的官员宾客,都只能呆在花园等候,不得擅离半步。
云啸川前脚刚踏进门槛,马如风就落下门闩,劈面揪住他的领口,几乎将他瘦削的身体吊离地面,一字一字咬着骂出来:“云文瀚,你这狗贼,老天爷不长眼,居然还让你活到——”
“我现在的名字,是云啸川。”人在半空,面前是马如风凶神恶煞的脸,云啸川居然还能微笑着打断他。
“住口!狗贼!十八年前,你就卑劣无耻,害我家败人亡,如今又蛊惑圣上,陷害忠良,败坏我大夏朝纲,对燕国献媚求和,你,你——”马如风怒火中烧,几乎气结,真不知道该用怎样恶毒的话语,来痛骂这魔鬼一样的对头才够解恨。
马如风胸口起伏,喘息得如同拉风箱一般,云啸川的微笑却越发的友好恳切,“我能得到圣上的信赖,有今天的势位富贵,也是拜当年马兄所赐,上天让你我重逢,自然是——”
“闭嘴!闭嘴!”马如风无法忍受他再三的言语刺激,反手一记耳光,抽在云啸川脸上,“你这狗贼,为了报复当年旧怨,才故意撺掇昏君,要我女儿嫁给你那太监干儿子,守一辈子活寡,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马如风双目赤红,宛如滴血,铁拳紧握,悬在半空,幸而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丝残余的清醒,记得云啸川的身份是皇帝近侍,朝廷钦差,否则真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脑袋。
一道血线从云霄唇角滑落,他眉心一蹙,似乎十分痛楚,可偏偏还在笑,甚至笑容更鲜明,更恣意,比照苍白的面色,殷红的雪色和的肌肉,真是说不出的扭曲可怖。
“马兄,你想错了,我绝非为了报复你,我费尽苦心,让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是为了——”云啸川故意话语一顿
“快说,为了什么!”
“为了能让箴儿的女儿,亲口叫我一声爹爹,哈哈哈哈——”
“阉狗,给我去死!”云啸川畅快的笑声中,马如风嘶声怒吼,他终于被逼入了疯狂的境地。
扑到书房外的马闲闲,被紫衣武士拦了下来,好说歹说都不让靠近,她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索性冲着闭锁的书房大门,放声大叫:“爹爹,爹爹,快让我进去,我,我要跟那恶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