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06出师大捷,林家的野心
“看过你小叔了吗?”
这一问,轻悠心头一个咯噔。
“看过了。小叔情况已经相当稳定,泸城的大医院就是不一样。亚……咳,他把小叔照顾得很好,连特护都派了三个,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还有啊……”
滔滔不绝就被打断,轩辕瑞德似乎很放心,说,“唉,要不是这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我早就想去看看。清华为这个家耗费了一辈子心血,半点不比我这个族长少。”
轻悠忙宽慰父亲,“爹,小叔最明白爹您的心意,叫咱们先打好天锦坊的基础,不用担心他。”
轩辕瑞德哼了一声,“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我就更不放心。他这毛病现在这么严重,不都是他一直说没问题给藏的?居然瞒了我们十几二十年。他啊……
行了,等这地契一签,我就跟你去泸城看看。到时候,他也安心。省得你们这些小狐狸,在我们之间唬弄过来,忽悠过去。”
心里又一个咯噔,“爹,女儿哪敢啊!”
轩辕瑞德揪了揪女儿的小脸,“不敢?!三天前说跟你大哥选厂址,你娘和你大哥,一屋子的人帮你打掩护,全家人说慌骗我。还敢说不敢?
搞得我现在不但是个暴君,更是个昏君。和计着手下最能干的第一大将,爹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得耍着这些小伎俩欺上瞒下着去见个男人。哼!”
“爹,女儿错了,女儿以后都不敢了。”
“哼,还有以后。你这些保证,不知道啥时候打水漂。天天跟着你四哥跑,都不知道是你把他带坏了,还是他把你给教坏了。你们这两个小猾头啊!”
轻悠嘿嘿傻笑着,任父亲教训埋怨。
心里却是甜蜜又安心的。
因为只有真爱你的的亲人,才会训斥你,才会指说你的不是。这里没有丝毫的私心,一切都是为你好。
那四年离家在外,轻悠才渐渐懂得,能听着这些唠叨话儿是多么大的幸福呵!
……
隔日,轻悠和锦业按计划前去探情况。
不过,两人一出门,轻悠就拉着兄长咬了会儿耳朵。
锦业听完轻悠的话后,乐得直捏妹妹的脸蛋儿,笑骂着“小狐狸精”,惹得轻悠跺了他一脚跑掉。
稍后,在轩辕家意向购买的那家人大门前,开来了一辆超豪华的白色大轿车,逗弄得附近邻里的小孩子们,追前跑后,又叫又笑。
屋里的人听得这大动静,门房连忙开门去看,就见那从没见过的豪华轿车上走下一对打扮得极为奢华的男女。
男的一身挺刮刮的白色西装,披着一件黑色毛料大衣,头油梳得叫一个油光水滑,大阴天地还戴着个黑镜片儿。最夸张的是他拿着雪茄的右手上,五个手指头戴满了大个头儿的宝石玛瑙戒指,简直晃得人眼花。
再一看,这长得也是一副油头粉面,完全一副世家贵公子派头,从头到尾都在炫富。
门房立即断定,此人必是个二世主,败家的,没脑子的,自负得不得了的。
再看男人身边挽着的女人,先不说模样有多美,身段有多靓,光是那一溜身儿的水貂毛大衣,雪白的毛针子在这样的阴天就像打着一层蜡光,那叫一个奢华啊!美女的纤纤小手白得像青葱,从头到脚,珠光宝气,不仅晃花人眼,简直美翻了天儿。
这两人朝着门房面前一站,男人就先吞云吐雾了一番,扭着脑袋把他家大屋打量了一圈儿。
女人美眸转来转去,明显对这有些脏乱的地方不满,立即拿包包掩着小脸,嗲着声儿叫着,“爷,臭死了啦!什么时候弄好,我今天约好了方家私房菜馆给你炖了……鞭呢!”
众人耸着耳朵想听那到底是什么“鞭”,但心里已经自动补上了熊?虎?豹?心说这些有钱人哪,真是饱暖思淫欲哟!当众就说这种事儿,真不要脸。
要是不狠宰他们,真真对不起自己!
男人呵呵笑着,掐了掐女人水嫩的小脸,“乖啦!等我买了这块地,以后给你做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保准咱们家小莺莺成为全泸城滩最靓的名媛淑女!”
“讨厌,人家才不要当什么名媛淑女,人家就做爹你一人儿的小莺莺啦!”
男人女人当众打情骂俏,听得周人一阵唏嘘,这有钱公子哥还真没脑子,买块地就为了做件衣服,真是有钱没处败了啊!这女人也是个贱的,不做淑女,做人家的小,整个就一小表子嘛!
这会儿,众人心里是羡慕妒嫉恨哪!把这对男女就看成了专出来玩砸钱游戏的纨绔子弟了。
“那啥,这家主人在不在啊?我家爷要买你们家的地,找个管事的出来谈。”
男人的小厮昂着脖子上前叫唤,那一身横气也完全承袭自家主人,自负得不得了,就是个欠宰的相儿。
门房连忙上前说好,进了门请了主人出来,家主人一看这排场,还真有些傻眼了。
当男人一吆喝,家主人连忙躬身相邀,打发佣人去备置上好的茶点。
进门时,女人又惊叫着脏啊臭啊,男人心肝宝贝似地哄着,搂着女人往屋里走。
嘴里说着,“小莺莺,很快爷只消大笔一挥,这地就是咱家的了。”
女人嗲声哼哼,“你都不相看一下,不怕老爷子骂你办事不牢么?我瞧着这地儿也不怎么样嘛,居然要花三根金条。”
家主人一听这话儿,脚下差点儿打偏儿,幸好门房及时扶住了。
财富的魅力有多强大,只要是个凡人就抵挡不住。
故而,便也没人瞧见,从这对人儿进门时,女人那挽在男人胳膊上的小手,就悄悄探下去狠拧了男人腰眼儿好几下,男人不断以抽雪茄掩饰自己抽搐的俊脸。借机抱女人过脏水洼子,搂女人的手臂都紧了几紧。
“得,我家老爷子早就跟洪五叔打探过这一带的情况了。洪五叔你知道么?”
“人家一个妇道人家,哪认识这些小人物啊!”
“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我老爷子特别服他,说好像是什么黑龙组,黑龙组知道不?其实就是黑社会啦!他们这些地头蛇,整天就是做这些玩地皮、收保护费的破事儿……”
家主人又差点儿跌下去,因为对他们来说,黑龙组,洪五叔,那在这一带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名头。这纨绔当真是个小白,连这都不知道,简直让人顿足啊!
到此,家主人也没把这两人跟早前想要买地的轩辕家联系在一块儿。
……
“行了,大小就是我爹说的那个数儿。你是想要金条子,还是国民新币,或者洋行资票?瞧,爷也是个顺心的主儿不是,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咱还赶着去方家菜馆喝……嘿嘿,喝汤呢!”
男人边说边揪着女人的小脸,惹得一声声的娇嗲,酥得众人头皮直发麻。
黑色长条桌上,一头放着地契,一头放着一大一小两黑皮箱。
地契这方,家主人看着对面箱子里的票子和金条,心情叫一个忐忑啊。
遂问,“这位爷,敢问您祖上是哪位?姓什么?”
之前,他们就是得了洪五爷座下一位香主的令,这地绝对不能卖给轩辕家,卖前必须打招呼,还要派人来看着当场交易。
他们家卖了这块地后,都要举家迁回湖北老家,做祖家的生意,大概再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大概您要说了,反正要走了那卖了地就闪人,关这些黑社会什么事儿。难不成你一个小小黑社会还成了国民政府,走了人还能跑到我老家搞事儿?!
那您还真不了解这黑龙组的势力,据江湖资深人士透露,那恐怕比国民政府还要广阔。不说像国民政府势力那样,一跺脚,全国震三震吧!至少,黑龙组一发威,亚国大小势力举凡黑白两道,那都得给七分面子。
要是家主人真不按洪五叔这堂口说的办了,就算躲回了老家也过不上安生日子。
你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敢跟这种庞大的黑势力死嗑么?!
所以,就算家主人感觉这回的买主很稳妥,还得先问明白了再说。
男人似乎真急着办完事开溜,完全没心机地回了话。
“山西,乔家!”
家主人心头一亮。
话说这山西都是产煤大户,那里的煤老板一个个均是家缠万贯,绝对是爆发户中的爆发户,同时,也是盛产这类有头有脸就是没脑子的二世主的宝地。
于是,心下担忧又去掉大半。
男人嚷嚷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呢?难不成咱真金白银买你地,还骗你不成。”
家主人忙解释,“乔大少,您有所不知,咱们在这地界营生总是要守些规矩的。前儿地主就说过,不能卖给任何一家做纺织厂生意的。”
男人的墨镜一下掉了,“你说什么?俺就是买来做衣服的,你不卖?你脑子是不是抽了啊,这么多金条你不要?”
“不不不,”家主人看着那两大箱子东西,哪能不动心,立即摆手,“其实只要不卖给姓轩辕的,都成!”
男人脸色一下凝重了,问,“姓轩辕?可是有个叫轩辕锦业的那个轩辕家?”
家主人一愣,其实他也不知,可眼下这到嘴的肥肉要飞了,说知道又怕惹事,索性来了个囫囵吞枣,“这个……咳咳,就是叫轩辕的,他们有个少爷叫轩辕宝仁。”
男人立马一拍膝盖站了起来,满脸的怒气喝叫,“靠!老头子,你这可长眼儿了啊!就是不能卖给那个轩辕锦业。这小子坏啊,早前到俺家买煤,骗了我家老爷子一大笔辛苦费啊!还骗了我的兄弟情谊。我靠!俺这回来买这破地儿,就是瞅准了他家在这里,爷们偏就买了这地,让他家开不得厂,织不了布,做不成衣服,全家打光胴胴。哈哈哈哈——”
由于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了那插腰狂笑的男人身上,都没注意旁边的女人捂嘴娇笑时,一只小手掩在大衣下,将男人的腰肉拧了个圈儿。
以至于男人笑到后来,脸颊抽得厉害,急忙搂住女人重新坐好,心底啮着牙把那小手给抓回手里狠揉了两巴。
这时候,家主人心里踏实了,彻底踏实了。
话说这敌人的敌人啊,就是自己的朋友。要是这次这么好的价钱还不卖了地,那可真是浪费了老天给的大福气啊!
“那个,这签下地契还要乔少您签字,画押,盖指印儿。”
“这不是废话嘛!你当爷们儿没做过生意,吃屎长大的啊!拿爷的印章来!”
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印章被托了出来,竟然有婴儿巴掌大,看得家主人这方一个个都差点儿合不拢下巴。
“土包子。没看过帝王绿的翡翠印章吧!哈哈哈,还有啥问题,一次说完。赶紧弄好了,爷们还有大事儿要办呢!唉,还真有点儿饿了。”
男人一揉肚子,女人嗲着声儿偎上去讨好地送点心给男人吃,惹得众人头皮一阵儿发麻。
“好好,没问题,没问题了,立即签约。”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那亲昵相对的男女,眼底同时松了口气。
可当契约写好时,家主人被老婆提醒了一句什么,惊醒似地叫起来,说,“这,乔大少,真不好意思,按咱们这里交易的规矩,地契成约必须有个见证人。您看,大概还得耽搁你……”
男人一听就火了,大吼大叫了起来,把家主人急得又哄又劝又解释,后来还是女人的一张甜嘴起了作用。
男人坐下后一拍桌子骂,“他爷爷的,你们这江南人做事儿真他们不爽快。快快快,叫那什么证人赶紧的,不就是想吃点儿中间回扣嘛!那,这五万块够你交差了。”
男人从黑皮箱里拿出厚厚一叠票子,甩在家主人面前,那不知深浅的傻气举动,惹得家主人这方又哭又好笑。可到底看到那大金条的面子上,都忍气吞下了。
要知道,这买地的价钱比起之前轩辕家的可多出了整整一倍啊!他们就是再给黑龙组面子,家人也不能不吃饭的不是。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早就急着出手。这一次,怎么也得把这爷们儿哄着买下了,好早点儿回老家呀!
很快,见证人给请来了。
家主人又惊又疑,“马香主,怎么是您来这?这块不是谭香主在管吗?”
那马香主冷哼一声,“怎么,你卖个地找见证人,还他妈当进夜总会点小姐啊?爷们儿是你能点的嘛!”
这话一落,家主人这方吓得连忙噤声致歉。
坐得四仰八叉的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地跟人家香主打嗑儿拉近乎。看在他出手大方,又是上等雪茄,又是厚厚一撂大票子的份上,这马香主也没为难,利落地盖上了见证人的章,闪人了。
最后,男人将地契揣进怀里,掐着女人的小脸,乐呵呵地拍屁股走人。
家主人抱着金条和国民新币,都笑开了话,心说终于把这烫手山芋处理掉,可以安心回家了。
总之,今儿这笔生意那是三方满意,人人欢喜,正式落幕了。
……
晚上,轩辕家大堂屋中。
众人看着那到手的地契,都瞠大了眼。
他们前后忙活了好些天,愁得眉毛胡子都快白了,这兄妹俩一出手,就搞定了,能不惊奇嘛!
钻到最前方的小八嚷嚷了,“四哥,七姐,这上面写的不是咱们轩辕家的名字啊?”
小八虽小,倒是个精灵鬼儿,一句话就抓住了所有人此刻欲语还休的症点儿。
锦业这会儿还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模样,对小八的问话笑得神秘莫测,偏就不给众人解惑,让众人瞧得心里直跟猫在抓。
小八立即扑向轻悠。
轻悠瞪了锦业一眼,心说这位爷还真是扮山西爆发户扮上瘾了啊!遂兜回众人注意力,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今儿那对招人眼儿的有头无脑的纨绔男女,正是他们兄妹两扮的。
“……多亏了四哥跟黑龙组的当家有些交情,趁那谭香主不在时,请来一位马香主做证。把地卖给了咱们!现在,只需要爹爹出印章,咱们乔少把地再转给爹爹,就成啦!”
至于这所谓的山西乔少,确有其人。也是跟锦业有些交情,借个名头来用用,无伤大雅。就算事后有心人不爽,要察,也赖不到那家主人头上。那黑手更不可能找乔家算这笔帐了,这一山更有一山高,他家就算再有底子,也不可能去招人不快,胡乱树敌。
大哥宝仁仍有些担心,“我们耍这手段拿到地,恐怕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这以后坊子要开起来了,恐怕还有霉头找上咱们……”
众人听得,也是一阵烦躁。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吼道,“怕什么!想当年,咱们轩辕家的祖宗白手起家,不也一样淌过来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们那种小人。”
“哼,小四小七做得很好。兵不厌诈!咱们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也无可厚非。”
“总之,这坊子总算可以开起来。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再说。”
轻悠笑应,“嗯,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锦业跳了起来,“大哥,你只要管好坊子里的事。其他的,交给我和小七就行了。”
宝仁展眉而笑。
小八急叫,“我,我也要帮忙家里。”
在家和万事兴的大堂屋里,又是一片笑声传出。
……
稍后,轻悠找上锦业。
“哥,你有没托那位马香主打探,是不是林家在背后捣鬼呢?”
“八九不离十。马香主跟那谭香主向来不对盘,都想争堂主位。他说,并没看到谭香主跟林家直接有什么来往,不过,谭香主的女人最喜欢光顾雪忆洋服店,跟林家的几位姨太太都是非常要好的牌搭子。”
轻悠点头,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事实了。
“哥,坊子里的事你先帮看着。”
锦业心思一转,问,“你明天要去姜府?那可是大总统府,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还是哥陪你去,至少要扎个人场。”
轻悠摇头,“不行。爹以为小叔在亚夫那里,你要去了,容易打草惊蛇。”
锦业弹了下妹妹的头,“你把爹当蛇妖啊你!不孝女!我真替爹难过啊啊啊啊!”
夸张地捧心倒下。
轻悠知道哥哥其实是宽自己的心,笑道,“人家就是不想爹再多心。现在家里事情这么多,咱们能私下里解决的就不要捅到他们那里,让他们瞎担心。”
锦业抚了抚轻悠的头,应下了。但硬把自己的心腹小厮派给了轻悠,因为十郎还在养伤中,没法保护轻悠。虽然轻悠有功夫,到底还是个女孩子,不能掉以轻心。
……
隔日,天光明媚。
可北风却呼呼地刮得人直打哆嗦,比起芙蓉城有山脉遮挡,这应天城的深冬不是大雪,就是北风,冻人得很。
轻悠包得跟粽子差不多,还是觉得冷得慌。出门时,母姐们给她煨的小怀炉,早已经在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中,冷掉了。
她实在受不了,跳下车在雪地里跺脚。双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十米外的那幢西式大洋宅,四周都站满了荷枪实枪的警卫,黑色雕花大铁门前,更是并列两排士兵,严密得仿佛苍蝇也飞不进去。
她计划的是见姜恺之,比起大总统的城府和难测,姜恺之至少在她面前有时候是藏不住的,应该更容易打听到小叔的情况。
就亚夫之前透露的消息,她直觉也许姜恺之根本不知情,这只是姜啸霖自作主张想要以此引她前来,借机给弟弟创造机会罢了。
可惜她没有任何眼线关系,不知道姜恺之现在是否在军队,只能傻傻地等在姜府门口。
将近正午时,终一有汽车驶来。
她听到门卫叫了一声“将军”,立即冲了过去。
在姜家,姜啸霖应该是叫总统,那么将军就只有姜恺之啦!
轻悠立即冲了过去,中途差点儿被雪滑倒,吓得紧跟的小厮直叫“七小姐小心”。
那时,车里的人听到这声“七小姐”,便没让司机立即开车,回头朝后望了过去,看得那穿一身厚厚胡桃色绵袄裙的球状物,就像是滚过来似的窘迫样儿,漂亮的薄唇绽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戴着雪白手套的指,轻轻点了点,便打开门下了车,他的副官紧张地唤了一声,被他举手打断,同时压下了门前警卫们的阵式,迈步朝滚来的棉球儿走去。
嘎吱嘎吱的脚跳进一寸厚的雪地里,轻悠跑得叫一个惊险,临到近处,她人也没看清,叫着“恺之,等等我”,身子一歪,差点儿就要扑向大地。
那身着深青色军服的男人急忙上前,展臂接住了滚来的大棉球,趁机用力抱了抱。
暗忖,看不出来,这包得厚厚的里面,还挺有料的呀!
轻悠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弄错了人,急忙扭着身子挣开了怀抱。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找姜恺之,请问您是?”
男人颇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挑眉一笑,桃花眼也笑得份外明媚,那浑身的倜傥气质,不太像一位军人,倒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我的名字就跟你要找的姜恺之差两个字哦!”
连声音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尾音故意托出一股逗弄的味儿。
轻悠觉得男人的五官轮廓十分眼熟,但一时真想不出认识这号人。
“你是?”
“少言”
“恺之的二哥。”
“没错。你可以叫我二哥,或者,少言更亲切一些。”
姜少言说着,伸手就要去皮捻轻悠的小脸,那红红粉粉塞在雪白围巾里的样子,实在太招人,他手痒极了。
“少言,你在这干什么?”这时,又一辆轿车开来,车窗摇下后,姜啸霖的传了出来,“轩辕七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轻悠郁闷得想撞墙,今天真是出帅不利,想见的没见到,不想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跳出来了。
……
姜府,大总统书房。
对面的男人虽然进屋后,就脱掉了厚实的外套,穿着黑色马甲,身形高大,精壮,大手捏着小勺根,轻轻搅动着咖啡,一副似乎很放松的模样。
可对轻悠来说,仍然压迫感十足,让她极不自在,偏偏要硬着头皮面对。
“要糖么?”
“两颗,谢谢。”
他没加糖,直接喝了。
轻悠虽然很冷,还有些渴,可看着自己面前黑漆漆的咖啡,就觉得苦得要命,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索性心一横,直问,“大总统,我不想打什么诓语。请您告诉我,我小叔轩辕清华是不是在这里?”
姜啸霖眉毛也没抬一下,“七小姐,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可恶,就会装!
“字面意思。我小叔的飞机被劫,听说被送到这里来了。他重病在身,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我想请大总统高抬贵手,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不要折腾老人家。”
“七小姐,你认为我抓了令叔?谁给你这消息?我抓一个病重的老人做什么?轩辕清华曾是我亲自邀请过的内阁大臣候选人之一,我十分敬重他,我有什么理由要抓他?”
哼,不愧政客啊,三两下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
要是你说他是为了某某私利,好像还折辱了他。
可偏偏人家的身份地位在好里,她又没有真凭实据,跑来要人,倒成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啊,骑虎难下。
轻悠绕开这一步,直接道,“大总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全亚国百姓也不会把统一亚国的希望都放在您身上。”
姜啸霖在心里好笑,这倒会给他扣大帽子,想让他良心发现,承认真劫了人?!轩辕轻悠,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谢谢七小姐寥赞。但姜某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必要的阴谋诡计也无伤大雅。不过,就你小叔这件事,恕在下碍莫能助。既然你那位线人能帮你查到这么多消息,再让他帮你把人找回来,岂不更好。”
“你根本就是……”
轻悠被激得差点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对上姜啸霖深沉如寒潭的眼眸,倏地熄了火儿。
她气得站起身,椅子被磨得嘎吱响,“对不起,大总统,看来今天我冒昧来访让您很不愉快,说出的某些话我可以不当真。不过,小女子相信,邪不能胜正。我小叔确有先见之明,没跟某些小人狼狈为奸。再见,不用送了!”
她转身就走。
错过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甩门出来,就撞上了那个姜家最赫赫有名的花花大少。
曾经姜恺之最羞于启齿的二哥姜少言,正端着杯咖啡,半靠在墙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模样潇洒不羁,看过来时,戏谑的眼神,邪气撩人。
轻悠正在气头上,看到他这副模样,想到之前的轻薄之举,恨恨地哼了声,错走就走掉。
“你想找到清华先生,或许我能给你点儿小小的线索哦?”
轻悠的脚在楼阶前打住,虽然极不愿,还是转过了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你,你们姜家的人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姜少言无辜地挑眉,“小棉花,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大哥的确很让人讨厌,可好歹你跟我三弟青梅竹马,现在有了新欢就嫌弃旧爱了。唉,我那可怜的三弟啊,真是……”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少言弯弯唇角,朝她勾勾手指。
轻悠真想掐死人,还是走了回去。
如果说姜啸霖的眼光让她觉得压力十足,姜少言的眼神就让人感觉像粘了油腥上的苍蝇,各种不自在。
“快说,不说我走了。”
“别说二哥不够意气。你要想在我大哥那里套到有用信息,那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废话少说,麻烦你快点。”
“你尿急!”
“姜少言!”
“嗯,叫得真好听。再叫一遍……”
轻悠气得直翻白眼,姜少言直觉逗弄得差不多了,才说。
“二哥可以透个信儿给你,这事儿多半是大狐狸干的。至于目的嘛,肯定是为了他的宝贝小弟弟,国民军一号战将,绝对心腹左右手。所以,这突破口不用二哥提,小棉花你也懂……嗷!你……”
轻悠踢了姜少言一脚,哼道,“真是感谢二哥您提供的宝贵意见!拜拜,不用送。”
姜少言哀哀地叫着,还追着那抹圆球似的身影,说,“小棉花,不客气。希望咱们早日成为一家人。”
啧啧,叫小棉花都不合调儿,应该叫小钢球儿吧!这么睚眦必报,难怪三小子折腾了四年都没把人拿下,还弄得个头破血流的。
下楼的轻悠脚一个趔趄,只听到楼上男人毫无顾及的笑声。
气得一握拳头,就往外冲,只想立即离开,却在大门口被人一把抓住。
“放手!王八蛋!”
“轻悠,是我,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你啊?这么大的雪!”
这回,终于等到正主儿回来了。
……
与此同时,林家别菀。
“雪忆,这地还是被轩辕家的人使诈买到了。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让谭香主的人去……”
“二叔,对不起,这事儿怪我没给盯牢。不过您也不用担心,下面的人没把事儿办好,出了这样的漏子,有的是人去教训该教训的人。倒用不着咱们再出面!”
林仲森却放不下心,毕竟被轩辕家这天下第一坊的名头压了半个多世纪,就算已经拿到了人家的秘密技术,仍然觉得不踏实。
这不仅仅是轩辕家多年的盛名,更有窃贼贯常的心虚作用。
只要一日自家坊子没将麒麟锦坐实正名,得到专利法的保护,恐怕他一天都睡不安稳。
“我是怕万一他们早我们一步生产出麒麟锦,到时候专利给他们抢注了,咱们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嘛。毕竟,这麒麟锦的名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在他们轩辕家的手上捏着。”
林雪忆心下却有些看不起叔父的懦弱,笑道,“二叔,你考虑得没错。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林仲森双眼一亮,“雪儿,你快说说看,是个啥法子?”
林雪忆道,“我们锦笙坊当然不可能生产出前朝的天下第一锦——麒麟锦,可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研制出来的凤凰锦。专注抢注的就是制作工艺,而不是名字。我们先以凤凰锦为名,抢注工艺技术。”
“到时候,我倒巴不得轩辕家赶紧把他们的麒麟锦给生产出来,那么他们用的就是我们的工艺技术,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一来,我们可以告他们偷用我们的专利,要是他们跟我们打官司,肯定是我们赢。这官司一打下来,各大报社上的最佳主角就是咱们锦笙坊。咱们根本不用做广告,到时候大待小巷整个应天城乃至泸城,谁会不知道咱们的凤凰锦。
二来,他们生产得越多,全都是为咱们家的凤凰锦打广告,我们何乐而不为。若他们放弃了,咱们林家一家独大。天下第一坊的牌子,便是我们林家的。即时,我再跟我公公求个情,让他给大总统说项,给咱家颁一个‘国民时代第一坊’的大扁,咱们林家就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坊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家获利稳赢!”
“从此以后,他天锦坊、麒麟锦,通通成为一去不返的历史!”
------题外话------
林雪忆是满聪明滴女配角哟!
当然,她也是来衬托咱们家轻悠更聪明滴!
这部分剧情单元的主旨,就是她俩正式斗法。同时,也是亚国各方主要势力纷纷登场,亮相,明争暗斗的开始啦!
章节 07这一场相聚,谁也无法阻挡!
此时,屋外飘起了大雪,漫天漫地,很快连车轮印儿都被抹掉了。
轻悠被两个姜大公子给气着,愤愤地甩开姜恺之的手,就往外冲。
姜恺之这也是因为下大雪了,才从训练营地上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了魂牵梦萦的人儿亲自登门来找他。
正要追时,姜啸霖下楼来,“恺之。”
“大哥,轻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哎,回头再说。”
姜少言已经走到楼下,丢出一句,“三小子,大哥叫你必是有话说,你急什么。”他一边掐着打火机,口气轻佻。
姜恺之跟这二哥向来不对盘,哪里肯听话,就往外冲。
“你那小钢球滚不远的。之前,她租的那辆马车见着这大雪天,欺她一个女人只带了一个小厮,跑掉了。等她的小厮给她找车来,估计也要好大会儿去了。”
姜恺之愣了一下,姜啸霖已经走了下来。
“恺之,你又忘了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了?”
姜恺之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咬了咬牙,退了回来。
“大哥,你是故意让轻悠碰了钉子,把她气走!”看两个哥哥的态度,他已经很肯定了。
姜少言趁机就埋怨了一番,姜恺之听得眉头直皱,完全不理这个种马哥哥。
姜啸霖瞥了眼大弟,不置可否,只说,“以前你为她好,为她着想,她有为你想过你的难处?如果她的注意力都不在你身上,你怎么夺回她的心?”
姜少言突然打了个口哨儿,拱手一拜,“大哥,我现在才发现,你不但在政治手腕上是一等一的天才,原来在爱情这门功课上,也是个老手啊!啧啧,二弟我彻底拜服!”
两个男人都没理睬他。
姜恺之蹙眉不语。大哥说的他都懂,可是要他真看着轻悠受苦烦恼,他就是舍不得,做不到。
早前被大哥敲昏,他也跟听从了大哥的意思——等。
好不容易等到轩辕家能平安到达应天,他就想第一时间冲到轻悠面前。现在织田亚夫的身份被彻底揭穿,以轩辕伯父的观念,肯定不会允许轻悠再继续跟织田亚夫在一起。那么,他只要帮助轩辕家在应天站稳脚,还怕轩辕伯父不把轻悠嫁给他么!
可是,这又遭到了大哥的阻拦。
“这都过了半个多月,她才来找你,你知道这意谓着什么?就在此前三天,她去了泸城,你知道吗?”
姜恺之心神一震,气得冲上前抓着姜啸霖,吼,“大哥,你为什么不早让我去见她?如果我早一步,她就不会去泸城!她去见了那个男人,是不是?该死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转身又要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
那力道之大,两人的脚步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姜啸霖攥着姜恺之的大掌,青筋跳突,关节泛白,显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纵然天天练兵的大将军,却也挣他不开。
做为兄长,更是国民政府第一任大总统的姜啸霖,此时眉目重压,一身重权在握的上位者魄力惊人,不怒而威。
“恺之,你太沉不住气了。织田亚夫当年可以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讳,脱身为皇室婚姻的束缚。
他都敢放手让轩辕轻悠和家人在一起,独自面对张大帅那些穷凶极恶的军阀头子,你为什么不敢放手?
他都有耐心等,等着轩辕轻悠主动去找他。你为什就等不得?
光这一点,你就不如织田亚夫,如何跟他争?”
姜恺之愣住,脑子才慢慢醒转过来。
“现在她终于主动来找你,跟你求情,你又倒回去追她。那么之前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将赴之流水。”
这时,姜啸霖终于松开了弟弟的手,退后一步。
“如果这样,你还要去追,那么这件事,大哥从此以后不会再插手。轩辕清华所在的医院你也知道,随便你怎么处置。”
说完,姜啸霖转身上楼,回了书房。
坐回椅后,他看到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小口就被放下的杯子,轻轻摇了摇坐椅,便探身将杯子拿回。
雪白的描花古瓷杯口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口脂印。
看她把自己包得跟颗球似的,半张脸都几乎埋在白色围巾里,的确像大弟说的,整个人像颗球似的臃肿可笑。
可是,那双怒瞪着他的眼眸,亮得惊人,也美得夺魂。
就着那印记,他仰首一口喝掉了咖啡。
似乎,连人也这样甜蜜苦涩。
……
楼下,姜恺之看着屋外茫茫大雪,没有再冲动地去寻人。
可是眉头却皱出两座小山,双拳在身侧握得死紧。
姜少言翘着二郎腿坐在西洋长沙发里,啪啪啪地不断打着火,笑侃道,“三小子,你可真听大哥的话,不愧是好弟弟。要不,咱俩来打个赌,看看你的小钢球会不会自动滚回来?”
姜恺之根本不理姜少言,迳自走到吧台边,开了瓶红酒,咕咚咚地喝了起来。
姜少言不住地挑衅弟弟,都被当成了耳边风,最后实在没劲儿,改为调戏家中的小女佣,没一会儿就勾搭上了一个新来的,上楼快活去了。
那时候,姜家大宅外,茫茫风雪中的轻悠,在发现雇佣的马车已经不在时,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但这时候,她被姜啸霖侮辱欺瞒,被姜少言挑戏逗弄的气愤情绪,已经冷静下来。
她到底是来求人的,为了这种无谓的事放掉大好机会,实在划不来。
小女子能屈能伸,有什么了不起的。
果断回头。
这一看,来时的脚印已经被雪埋没了。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回走。
将近大门时,被门槛上新结的坚冰一滑,就重重坐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瞬,姜恺之放下酒瓶子就冲了出来。
楼上,正在看文件的姜啸霖抬了抬头,目光在手边的空杯子处扫了一眼,又落回文件。
“轻悠,你摔疼了没?”
“还用问嘛,疼死了。你来试试!你们总统府的石阶都狗眼看人低!”
听着这熟悉的娇气抱怨,姜恺之积蓄了好半天的不忿,一下就烟消云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恺之,你笑什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客人都走了老远了,也不派个司机来送送。你知道你们家有多霸道,把方园十里都给占了,车都不好雇。真是眼高于顶的高门大阀啊!”
“是是,我家的门槛欺负小姐您了。明天我就叫人铲掉,行了不?”
其实,他爱死了现在两人相处的气氛,发现还是大哥说得对。
要是自己主动找上去,她一定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难受得要死。
“还是上楼去我房间,我让女佣给你揉些药油。不然,要是真肿起来,有你疼的。
轻悠想想,也着实不想委屈自己,便由姜恺之扶着上了楼。
女佣似乎是得了主子意,一直帮着姜恺之说好话,”……我们三少爷啊,可是这兄弟里最温柔体贴、专情深情的了。老爷和夫人也都最喜欢三少!要是小姐嫁进来,那就是最受宠的三少奶奶。不用像大少奶奶一样,管这些家里家外的事儿。想做啥都成。“
轻悠本不想搭理,也忍不住问,”做啥都成?那,做生意呢?“
女佣也有把年纪,应是在姜家服伺过数年的,有几分眼力界,”做生意啊,那好啊!小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夫人就是商家出身,现在还帮娘家管着几间大公司。那可巴不得能娶进个懂经商的媳妇儿,帮忙分分忧呢!您瞧,大少奶奶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管家还成,要出去跟人谈生意,肯定没戏。“
轻悠奇怪,”那,二少爷应该成亲了吧?“
女佣动作明显一僵,啧嚅了半响,”那个,二少奶奶没住姜家,一直身子不好住在娘家养病,她家里是中药世家。呵,您瞧,这不正盼着小姐您……“
突然,墙壁震动了一下。
轻悠看到大床前挂的西洋画好像有点晃儿,眯眼想要看清楚时,隔壁传来阵阵有节奏的撞击声,间或伴着高高低低的哼嘤声,女人的尖叫,甚至男人的调笑。
女佣的脸色尴尬充血,想要解释,却编不出话儿来了。
更夸张的是,那震动竟然从正墙后,发生了位移,往窗外阳台处飘去,更音更响亮。
”啊啊……少爷,求求您……“
”小南瓜,你想求少爷什么啊?“
砰砰砰——
”哦,哦……求少爷您,轻点……轻……啊……“
”这样,够轻了吧?“
”呜呜……少爷,你坏死了!“
”少爷我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砰砰,砰砰——
”别,别再过去了,教人听见呢!“
”怕什么。我三弟一天到晚装纯情处男,我这做哥哥的必须得开导开导他,不然为了一个小钢球儿,天天打飞一机,多肾亏啊!“
”打飞一机?怎么会?三少看起来……啊哦,二少,你别,别这样,人家好羞的!“
砰砰砰,砰砰砰——
”小妖精,上了爷的床,就得照爷的水准来啊!乖,小腿儿再张开点儿……“
轻悠已经满头掉黑线了。
女佣急忙收拾了东西出去找主子。
其实姜恺之早发现了动静不对,猛拍大门大吼,心里是又急又气啊!
事实上他的卧房本来离姜少言的很远,不知道怎么的姜少言竟然就挑到隔壁小会议室寻欢作乐,毫无顾及。
这是吃准了这段应天最冷的天,父母都去南部避寒,要春节才会回来,没人管得着他姜二少胡搞瞎搞。
最后实在没法儿,轻悠出来,两人到楼下的小花厅里谈事。
……
”恺之,我知道,我小叔就在你们手上。“
”我也不想追究小叔为什么会在去泸城的医院路上,被你们劫了去。“
”恺之,我只想求你,把小叔还给我。小叔他长了脑瘤,情况非常危险。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前后请了不少医生。才勉强控制住他的病情。最近家里又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一定很着急。“
”恺之,求求你了。“
还是要感谢姜少言的提示,让轻悠肯定了轩辕清华的所在,不想再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当然,她这样直来直往,也是因为够了解姜恺之的脾气。
姜恺之心下有片刻的动摇,可脑海里立即跳出先前大哥的话,抑了抑心底的歉疚,回道,”轻悠,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不过,你别着急。等我问问我大哥,如果这真是事实,我一定帮你。“
轻悠心下一个咯噔,没料到姜恺之真给她打太极。
”恺之,你真不愿意帮我吗?“
”轻悠,我,我真的不清楚这件事。等我问了大哥……那你在这等下,我现在就去问。“
可不巧的是,姜恺之刚到大厅,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姜大总统有事出门去了。
轻悠跟来,心头更沉,”恺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今天我……“
姜恺之被轻悠失落的表情吓住,一把拉住她的手截过话,”轻悠,你相信我。只要我找到你小叔,我一定马上告诉你。你把家里电话留给我吧?来,这是我家和我办公室的电话,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留话。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轻悠咽下了到嘴的话,拿着指条,离开了。
姜恺之只派了车送他,而按捺下了亲自送她的冲动。
离开时,轻悠望着已经一片银妆素裹的大总统府,心里很失落,也更愧疚。
……
接下来几日,轻悠帮着家里建新厂。
但每天也是早中晚三通电话打去找姜恺之,然而,情况与她初时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通常她轮着几个号地打,说不在府上,就打到军训处。终于找到了人,还没说两句,话题就被姜恺之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由于姜啸霖突然出差,归期未定,暂时问不到情况。
事情便被拖了下来。
好在建厂事多,轩辕瑞德这段时间身子养好了不少,也亲自忙着坊子里的事,没急着要去泸城。
大约一周后,工厂场地已经初步被清理出来,轩辕家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奠基礼,邀请了当地的一些关系较好的同行,总算正式踏出了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在众人都大大松口气时,轻悠只觉得火快烧到眉毛,再等不下去。
这日一大早就寻了个借口,听说姜恺之在校场,又雇了车去军队直接找人。
那时,负责接了电话的副官立即报告了姜恺之。
姜恺之正烦不胜烦地躲回屋里喝水、烤火,听到轻悠要来,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在衣冠镜前正了正制服、军帽,看得副官暗笑,又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他这一出来,校场边上便发出一片雀跃的欢呼声。
原来,今天国民军事学院的学生到校场参观,身为大总统弟弟的姜恺之,新出炉的大将军,立马成为全场女学生的焦点。
其中,便有一位跟姜家关系极为亲密的宋家小姐——宋美晴,不住地夸赞着姜恺之的辉煌事迹,并沾沾自喜地说,”每年元旦的新年晚会,我都陪爹地妈咪参加姜家的晚宴。你们可不知道,姜家的宴会厅好大,上的洋酒,外面的一般人都喝不到的。“
有女孩羡慕地问,”美晴,今年你也会参加么?能不能给咱们说个情,让我们也去见识见识见呢?“
宋美晴扬着下巴,浑身都是生为富家子弟的优越感,眼梢将身边的同学扫了一圈儿,似乎很大方地说,”这个也不难,我帮你们问问姜伯母。姜伯母很喜欢接交年轻又有人生报复的女孩子。“
女孩们激动了,”我们当然年轻又有抱复啦!咱们可是新亚国未来的一流飞行员呢!“
众人高兴地笑起来,互相吹捧,仿佛已经飞上蓝天了。
跟宋美晴要好的女孩调侃道,”晴晴,我听说姜伯母很喜欢你呢,是不是今年的新年晚会,就是你和恺之哥哥……“
”呀呀,快看,你的恺之哥哥看过来了。“
”以后你们可就是海阔天空,任遨游了!“
顿时,众女生欢叫出声,推来攘去,闹得好不欢馨。
正在这时,轻悠雇的马车到了,姜恺之看到人群后的大门口,下马车走来的娇小身影,感觉自己浑身热血都在。
这个时候,他是万分感谢大哥姜啸霖的提点,感觉距离自己最终的目标似乎又近了一步。
不想让校场里污七八糟的男人冲撞了他的宝贝,立即跳下校台,跑了过去。
”晴晴,你的恺之哥哥来了呀!“
”真让人羡慕,晴学姐,你家将军真是越看越帅呢!“
”来了来了,快过去啊!“
宋美晴脾气虽直率,这时候也扭捍起来,”讨厌,你们别闹了了。“
当姜恺之跑近时,她急忙上前,”恺之哥……“
刚刚扬手打招呼,姜恺之的身影却从她身边一下错过,连眼神儿都没偏一下。
只听到他雀跃高扬的声音,叫着,”轻悠,这里!“
众人惊讶回头,就看到姜恺之跑到一个浑身裹得像棉球、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面前,拖了那女人的手就往不远处的营房去。
”晴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恰时,轻悠挣不开男人的大手,瞄了眼学生这堆,问,”恺之,你是不是有人要招待啊?不如你先去处理一下,我自己去营房你办公室等你。“
姜恺之连看也没看那方,更没看到宋美晴朝他跑来,就大声说,”跟我没关系!都是些学校的小鬼,跑来参观的,有督导员接待他们。“
宋美晴当场僵在原地,到嘴的话都似冻在了嘴里。
”轻悠,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唉,这段时间,因为那个屠少帅,华中跟我们这里的局势更紧张了。一直忙着练兵,也没空联系你。
你别生我的气啊!
瞧你,怎么冻成这样?带暖炉了么?哦,我忘了,已经凉了吧?你拿来我叫人给你煨热了,一会儿回去也可以暖着身子。
应天的天比芙蓉城的可冷多了,你不知道,当初我放假到你们那儿,其实也是为了避暑避寒的……“
姜恺之絮絮叨叨一堆,殷情备致的模样,教刚才还在大赞少将冷酷英武的学生们,大跌眼镜。
宋美晴又嫉又妒,差点咬破嘴,将轻悠这个情敌的模样狠狠刻在了心里。
……
进屋后,姜恺之将副官、勤务兵都通通赶了出去。
一边忙着帮轻悠煨炉子,一边絮叨着最近自己忙碌的军事生活,同时还打趣儿地说起一些军中秩事,完全没将轻悠此行的目的放在心上。
轻悠心下焦急,立即截断了姜恺之的话,进入主题。
”轻悠,大哥一直没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他。这事恐怕……“
”恺之,“轻悠咬了咬牙,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难道,我们真不能做回朋友么?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一辈子啊!“
姜恺之面色一僵,低头不语。
轻悠上前拿过暖炉,看着男人沉下的俊脸,又故意转开的眼。
”恺之,算我求你,把小叔还给我,好不好?“
”轻悠,你是怪我故意把清华先生藏起来么?“
”不,我不怪你。“她逸出一丝苦笑,”我知道,情难自禁,情不由己的那种感觉。因为,我对亚夫就是这样。他明明那么坏,当初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可是……可是,看到他为我受伤,吃苦,甚至冒险孤身陪我回家,我就舍不得……“
姜恺之紧握的手心泛出阵阵疼痛,”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恺之,我求你了。求你不要让我们的关系,真的走到尽头。我想有你这个哥哥,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但节日时可以互道问好,可以大方骄傲地跟人说,姜少将也是我的哥哥。恺之……“
她想握着他颤抖的拳头,可是上前只扑了空。
他看着她的眼,充斥着愤怒又难过的红潮,一波波地几乎要将她埋掉。
”恺之,求求你!“
他蓦地大吼,”你的亚夫那么能干,为什么不让他帮你找叔叔?为什么又要跑来扰乱我的心?你知不知道,要我忘了你,只做什么破哥哥,根本做不到!“
他扣住她双臂,用力地摇晃,”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我的女人,做我孩子的母亲。你懂不懂啊?我爱了你整整七年,难道还抵不过他短短几个月吗?!“
她泪如雨下。
他只觉得那怜悯的眼神,快要让他发疯。
不甘,妒嫉,后悔,愤恨,疯狂地撞击着他的心胸,他再也克制不住思念成灾,重重咬上她的唇,她的回避闪躲勾起他更大的怒火和恨意。
他将她推进身后的沙发,狂野地掠夺。
她痛苦地挣尖叫着,踢翻了桌椅。
屋内激烈的响动,让门口待立的副官和勤务兵只敢面面相窥,根本不敢越进一步。
这时候,宋美晴跑来,听到响声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的情形,她尖叫一声。
轻悠趁机推开了姜恺之,红着眼看了他一眼,跑了出去。
”轻悠——“
姜恺之要追,就被宋美晴拉扯住。
”恺之哥哥,她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一定是那女人勾引你的,对不对?啊,恺之……“
姜恺之哪里管得宋美晴说什么,推开人就追了出去。
可追出来时,轻悠已经跳上了马车,锦业的小厮得了上次的教训,狠狠一甩马鞭,马车冲了出去。
姜恺之抓着车门直叫直唤,轻悠背身揩着眼泪,没有回头。
那一声声的”对不起“,最终被辗压在长长的车轱辘下,远远地消失在地平线下。
姜恺之愤恨地跪落在地,用拳头猛捶冰面。
不断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要靠着耍阴谋,玩手段,说一堆又一堆言不由衷的谎言,才能留得住对方的眼神?!
……
不想隔日,大事突变。
”什么?政府发公告,要征收那一片土地,修建兵工厂?这,怎么会这样?“
宝仁将一张刚刚收到的红头文件放在众人面前,上面白底黑字,还印有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格外地刺目。
”除了我们一家,周围的好几家手工作坊,寻常的住家户,也都收到了警备厅签下的这个通告函。限我们在一个月内,去国土局办理转让手续。我塞了些钱给一个内部秘书,打听到这是大总统亲自签署的文件。说是国民政府军要自己生产飞机,造机场就要建在那里!“
一时间,轩辕家再次陷入阴霾中。
足足沉寂了好半晌,轩辕瑞德才说,这是天运不济,也不是他们轩辕家能控制的。便让宝仁去办手续,自己和四子再去找新的厂址。
轻悠听完后,却完全不相信这是什么天运,也不像父亲和兄长们接受现实。
她紧咬着唇,脸色也一片空白。
没有告诉一声,就跑了出去。
三娘看到女儿的脸色不对劲儿,急忙追了出去。做母亲的总是更了解女儿,似乎自打那日轻悠出门去到很晚才回来后,女儿的情况就不怎么对劲儿了。总是跟着父兄忙到老晚,甚至熬夜,连丈夫也劝不回,还非得让哥哥们押回来。
”轻悠,你要去哪?“
”娘,我,我想出去散散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娘,我怎么会知道,我,我……“
眼眶一红,她别开眼,抱着脑袋蹲在墙角边,对着地上厚厚的雪堆直打。
三娘轻叹一声,上前抓住女儿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拿帕子一边擦着,一边说,”轻悠,不着急的。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一个坡儿一个坎儿,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还有爹和哥哥们,还有娘和姐姐们。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现在发生这些,未必就是坏事儿。福兮祸兮,说不定,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就像之前……“
轻悠难过地扑回母亲怀里,”不,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招了不该招的人,才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灾难。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运,也不是什么意外。
就算大家不怪我,可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惹祸精,我就是祸水。要不是我,爹也不会被族姥们欺负,大家敢不会背景离乡,被赶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受累,处处被人排挤……都是我,都是我……“
”轻悠……“三娘愕然,不知道原来女儿心里一直有这么多愧疚。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突然,轻悠抬起头,一抹眼泪,眼底都是不服输的倔气,”娘,我不能让爹爹和哥哥们的心血又被人糟蹋。我要去想办法!“
”轻悠,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找可以解决这一切的人!“
轻悠跳上一辆黄包车,只朝母亲挥了挥手,心底充斥着破釜沉舟的悍勇之气。
……
再至姜府。
姜恺之没去练兵,正在屋中。
看到轻悠来,他似乎已经没了当初的雀跃和期待,脸色很糟糕,满脸青髯儿,眼下大片的阴影,好似几日未曾好眠。
他没有再那么殷情地招呼她,而是迳自又坐到吧台边,打开一瓶红酒,不要命地往嘴里灌。
叮地一声,打燃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这样颓废的姜恺之,是轻悠平生仅见。
可她已经没有心思管他的颓废是否都为了自己,直言道,”恺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小叔?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家,让你哥撤消那一纸搬迁公告?你说!“
他吐出一口烟,神色都藏在了朦胧的青烟后。
”做我的女人!“
”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不语,抽得更凶。
”姜恺之,你一定要这样吗?你这样开心吗?你一定要把我逼到什么样你才满意?“
他突然呵呵笑起来,”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从你离开去东晁前,还有之后救你回来,那四年里我们相依为命,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她皱眉不语。
他将烟头捏捏熄在指间,眼底阴沉得像黯了多年的天,”要是当初我也像织田亚夫那样强了你,迫你就范,直接把你肚子搞大了,凭咱们七年的青梅竹马,我一定能赢过他!“
”你,你疯了!“
他摇头,笑容都透露着一股阴狠,”不,我没疯。我是说真的!“
他站起来,一脚辗上烟头,走过来,伸手撩了撩她颊边的青丝,她立即跳开,一把抓到从进门时就看到的那把尖尖的水果刀,抵在喉间。
大叫,”好。我答应你!我生前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我已经答应过亚夫了。但是死后,我可以留给你。“
”轩辕轻悠——“
姜恺之大喝一声,劈手打掉刀,抓着轻悠的手都在打抖。
”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恺之哥哥,“她跌倒在地上,声声如泣,”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紧紧掐着她的脸,”如果要耍阴谋玩手段,才能得到你,我不介意被你骂无耻卑鄙!如果一定要强了你,你才会转变心思,我也不介意学织田亚夫那一套。“
”不,你不是他,你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轻悠,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
他轻轻抚过她的泪颜,眼底渗出丝丝缕缕的痛苦不甘。
”我早就中了你的毒,戒不掉了!“
……
轻悠跑出姜宅时,天空又飘起了大雪。
——想要轩辕清华回来,就拿你自己做交换。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至于他的病,我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但这效果有没有你的亚夫安排的医生好,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轻悠,你小叔的命,还有轩辕家的命运,都握在你的手上。
——孰轻孰重,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她躲在树丛后,看着姜恺之带着几个警卫员气急败坏的跑过去。
心里觉得很好笑,眼里却结出了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冻得像冰块儿时,她才钻出树笼子,往外走。
身上掉下厚厚一层积雪,整个人儿都恍恍惚惚。
天已经很黑了,距离她离家时已经很久,再不回去,爹娘都会着急的。
她加快了脚步,却觉得每迈一步脚都似灌了铅,越来越重。
她怎么有脸再回家!
她突然失力地跌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心里一遍遍地唤着:亚夫,亚夫,亚夫……
茫茫大雪中,那抹娇小的身影很快没被淹没在风雪中,再不得见,连路上的脚印儿,也很快被风雪抹去。
就在轻悠刚刚转过路的尽头时,轩辕锦业找上了姜家。
姜恺之被轩辕锦业拦住,他刚唤了一声”四哥“,不想轩辕锦业冲上前就给了他一拳,打得他连连的后退数步才被警卫员扶住。
警卫员紧张地连声呼叫,立即将轩辕锦业团团围住,枪口直抵脑门儿。
”别开枪!“
”姜恺之,我他妈真看错你了。你这样欺负小七儿,心里就痛快了吗?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了。你个大男人连这点儿志气都没有,拿不起放不下,就知道逼迫一个弱女子。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说着也不管警卫的枪杆子,冲上前就跟姜恺之打成一团。
那时,路的尽头驶过了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轿车。
长长的车灯,穿过了风雪,也只能投出五米远。
车前的风雪刷啪啪啪地不断扫动着,车头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显是已经在风雪中驶过不短的时间。
汽车一路前行,开得并不快。
车里的人不断擦着左右车窗上的蒸气水,保持左右两方的视野清晰。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主人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目标,前方五米处,一个隆起的雪包。
事实上,那雪包跟周围许多的突起物差异不是特别大。
车主人一把抚开雪包的头顶,立即看到了一颗黑色小脑袋,心头重重一跳,双手用力地扒开面上的雪层。
他沉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幻成一团团雪白的雾气。
终于把埋在雪堆里的小人儿挖出来时,他捧着那张已经被凑得乌紫的小脸,一阵用力猛搓,气得狂吼:
”轩辕轻悠,你这笨蛋,你敢给我睡着看看,该死的,给我醒过来。
你这个小混球儿,谁准你在雪地里睡觉的!
听到没有,轩辕宝宝,你再不醒,我就抽你屁股了!“
他一把将人抱起,觉得抱了满怀的水。
可以想见这丫头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全身都被雪浸湿了,连一把遮雪的伞都不打。
他又气又恨,将人儿身上的外套都给扒掉,甩在了雪地上,才将人抱回车。
车上虽有暖气,可她身子冻得跟冰棍似的,也等于无。
昏昏噩噩中,轻悠似乎听到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不敢相信,更止不住心底的急切像破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催促着她。
睁开眼,一个人影在她面前晃动。
脸颊似乎被用力搓着,可是她毫无感觉。
随着目光渐渐清晰,她终于看到了心底一直想念着的人,怒瞪着她,又骂又吼,那双黑眸仿佛着了火,都是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投入她眼底,冰冷无助的灵魂终于回了温。
”呀……咕……“
她连嗓子都冻哑了。
瞬间滑下两串热泪,一头撞进男人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他被她撞得整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这时候,对面驶来的汽车车灯打过,那车里看来的姜啸霖,眯起眼,眉间深陷下去。
后方,寻来的姜恺之一把被锦业拉住,僵立在原地。
所有人的眼里,都印着车内紧紧相拥的两人,面色各异,心思杂陈,俱都无言。
就像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呼啸的北风肆不可挡。
这一场相聚,谁也无法阻挡!
------题外话------
吼吼吼,亚夫来啦,吼吼吼,亚夫终于来啦!
为了这一场不可阻挡的相聚,筒子们撒花欢呼吧!
哎哟,可怜滴恺之哥哥,瞧你奸诈了半天,也没讨着好就算了嘛,结果又给亚夫做嫁了不是!呜呜呜,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