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人马全是骑兵,行进速度甚快,不过才两日功夫,邓季等已自函谷关奔到华仓之外。
当先一面大旗上书着大大的“邓”字,守仓的李应、李利两将突见雒阳兵马来袭,自然受惊,只是左近虽无援军,然对攻守双方来说,敌军人马并不算占优,仓墙上各种防守器械亦足,倒并不是太担心,只令守军坚守不出,又遣信使飞报李傕等。
李应做法并无差错,可惜他却不知田丰早安排下弓卒轻骑上前,专于各要路处截杀往来信使,且李傕等仓促凑起的大军,若不能一举便攻下长安,定又复溃散开去,天下皆为敌,到时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虽统大军,一个个校尉们内心却都焦躁不安,即便得知邓季袭华仓,此时亦难挥师来回救。
虽不需忧虑李傕军,然拖延时日终究于己不利,让将士歇息一夜之后,邓季便令车黍、太史慈分左右两面齐出攻城,定要拿下此地。
投石车远远抛出两个石块,带着弧线往墙头飞去,一块越过城墙,一块却幸运地砸在墙头上,随着战场上第一声惨叫声响起,华仓前两军开始厮杀。
华仓依山而建,只迎北一面仓墙,易守难攻,见仓墙下成群急冲来的黑压压敌军,城楼上李应、李利叔侄俩不停吆喝亲卫们分扑各段仓墙传令,十余架chuáng弩装填上弩箭开始劲射,弓手们在墙头上不住放箭,不让其等这么容易靠近城墙,其余军士则备好落石、滚木等物,以待雒阳军靠近。
分散开来冲锋在最前的是两军中勇卒、辎辅兵组出的刀盾手队,分别由田麻子与韩齐统领着,他们其实更适合步战,攻城时能顶仓墙上射下的箭雨往前冲锋,当然,来自强弩的危险仍然很大,若被正面射中,便用铁盾抵挡住亦不起多大作用,上面发来的那股巨力能将人震晕不说,弩箭亦能破开铁盾,造成直接杀伤,好在chuáng弩掉头不易,只要避开正面,便不容易被射到。
刀盾手身后,是抬着云梯的力卒与戟卒们,习惯做骑兵之后,弃了战马步行,他们还有些不适;其后则有伍宁、懒顾带领弓骑压制西凉军弓手;再往后,是当初从长子城中掳来的两架投石车。
这是dàng寇、虎牙成军后第一战,初任校尉的车黍与太史慈此时xiong中可都憋着口气,早下令得死命猛攻,就指望率先拔城,立下首功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原先身份同等的数位百人将中,车黍与太史慈得脱颖而出,凌驾诸人之上,其余人等中有不满是当然的,这些不满、鄙夷可以从平日jiāo流的话语,甚至眼神中看出来。
在之前,车黍乃是邓季之下百人将中第一人,但并非因此便能坐稳这校尉之职,他心中亦知自家本事比不上太史慈与苦蝤,甚至边军出身的周毅治军能力也在其上,此番选为校尉,凭借的多半是资历、与邓季亲厚等原因,然而资历比他更老的还有郭石、马皮、韩齐三位在,更显亲厚的还有伍宁,却身居其等之上,能人人心服才怪了。
太史慈能力本事都很强,许多戟卒都是他教导出来的,自无人怀疑能力,然而是去是留他自家都尚未拿定主意,不成家室,始终不算融入这个群体中,校尉之职也只是假任,不服者自然也有。
因此,这场首战对两人来说很重要,各自都很卖力,刀盾队掩护下,戟卒与力卒们靠近城墙,两人便亲自冒疾石上前督战,务要率先拔城。
对刚组建出的两军来说,这是一场硬战。
一面面云梯搭上城墙,被守军推翻,再搭上。
墙上箭支、落石、滚木充足,如雨般纷纷落下,面对这些,本领再强作用也有限,不时有人哀嚎着倒下。
伤亡不xiǎo,看到身边那些遇难者,本与仓墙上守军出自一个群体的新入勇卒、辎辅兵们,甚至都有人想远远逃开去。
这些原本多半在军中担任伍长、什长甚至队率的精锐之士,如今身份都只是一名名普通的卒兵,在以前,若遇到这般消耗战,只管吆喝麾下们上前便是,这时候却要轮到他们上去填命!
杀ji用牛刀,那位雒阳令大人,如何舍得?
新入者们想不通,也不太愿意和仓墙上旧日袍泽决死,可校尉大人就亲押在后,各伍、什又都是新老卒兵搭配,若自家敢后退,多半只有死路一条。
出自西凉兵的新入者们犹豫不前,老卒们却悍不畏死,只要云梯一搭上去,便有人冒死往上攀爬去,直到墙上伸出叉杆,守军将云梯推翻,怪叫着跌下,若伤得不重,在地上打个滚,又会立即跳起来。
一bobo攻势如cháo,甚至几次有人登上墙头,却又被拼死的守军杀退下来。
恐误伤自己人,两军奔到城墙下时,投石车便止住发射了,好在弓卒打击之下,守军们伤亡也不xiǎo,若非这番有效压制,只怕死者还要多出两倍来。
仓墙上下,都已被鲜血染红。
麾下这般精锐之士野战无敌,却在攻城硬战中拿来填命,见阵前伤亡大,邓季早就心疼得狠了,只焦躁地仰头观看着战局,踏雪被他勒得不断来回徘徊踱步。
厮杀又持续了好一会,眼见四五名dàng寇军又冲上城头,邓季不由握拳叫好,可不多时,城墙上蜂拥过来的西凉军便掩埋了此地,面对近十倍的敌人,先上墙头者竟皆战死,云梯又被推倒在地。
“可惜!”
邓季不由狠狠叫了一声。
便在此时,眯眼打量着仓墙上情况的田丰突然手指一段城墙,出声道:“此地可破!”
邓季抬头顺其手指处看去,那段墙头也在dàng寇军的攻击区域,摆有紧挨着的两架chuáng弩在。
为避开chuáng弩的巨大杀伤力,这xiǎo段城墙前并无任何卒兵冲锋,此时也无人去攻打,可能正因如此,守军往别处死战城墙处增援去了,如今这里除去cào纵chuáng弩的军士,再无人手。
最强攻击力的地方,竟然是最易攻破的地方,得田丰点出,邓季不由大喜,只是已来不及去通知车黍,便高声叫道:“典韦何在?”
仓墙处敌我血战正紧,典韦亦看得心摇神曳,身上热血,只恨自家职责是护邓季、田丰安危,不能上前参与厮杀,邓季这声召唤,让他如闻天籁之音,顿时精神大振,策马出列应道:“典韦在此!”
邓季回首问道:“可见军师先前所指之处?”
见典韦猛点头,邓季才道:“速领黑铁卫,破之!”
“诺!”
黑铁卫们多为老卒,闻自家等可出战,呼吸便开始粗重起来,却听军侯典韦应诺过,又大声喝令道:“韩浩屯护卫主公与军师,余者随我破城!”
要想选入黑铁卫可不易,谢允都未能得成,如今只随在车黍军中为亲卫,韩浩却得过戟卒、刀盾卒两关,如今是黑铁卫中百人将,典韦终究不放心只留邓季与田丰在此,便使他留守。
在韩浩等羡慕的目光中,典韦已领五百人往阵后取两副云梯,策马上前去了。
每多耽误一刻,自家死伤都要增大,若能近战,何惧此等西凉军?这时候,典韦也顾不得战马伤亡,领黑铁卫们策马飞奔向冲墙,尚在城楼上指挥士卒死战的李应亦注意到,先前还有几分疑huo,直待其等下马架起云梯,才发现该段城墙处除去剩两架chuáng弩在,早已放空。
谁未得军令擅离职守去它处助战的?李应大为恐惧,只是此时顾不得追究罪责,忙令身旁亲卫上去堵住。
这时候,比的就是一个快,李应亲卫毕竟慢来一步,云梯刚搭上,典韦便单手提双戟,第一个往上攀去。
城墙不过才三丈高,在邓季与田丰期待眼神中,典韦健步往上攀爬,cào纵chuáng弩的军士也反应过来,可他等并无叉杆在手,只能探身出来推云梯,典韦手中xiǎo戟连射,便有两人翻身掉落墙下去,待典韦上了仓墙,两支大铁戟挥动起来,还有何人能近前?
杀散几名cào纵chuáng弩的军士,守住城墙,云梯下的人便源源不断攀爬上来,待仓墙上立定十余名黑铁卫,李应亲卫方才领援兵赶到这边。
奔来守军又有百余,只是这般近敌步战,乃是典韦最喜,丝毫不惧他等,狂吼过一声后,他已领头扑了进去,一时虎入羊群,大铁戟之下,挨着的便伤,磕着便亡,顿时掀起大片腥风血雨。
其余黑铁卫亦大步跟上,他们乃是精锐中的精锐选出,随典韦冲将起来,李应亲卫们抵不得甚事!云梯上,更多人冲了上去。
得黑铁卫最先破墙守住,守仓西凉军士气顿失,惊慌失措中,dàng寇、虎牙两军亦终杀上墙头。
不料一日华仓便告破,此地只得一面城墙在,连逃跑都不成,好在李傕大军尚在,料这雒阳令尚有顾忌,当不敢拿自家等如何,眼见大势已去,李应喝令李利并身畔军士弃械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