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强人所难
冷司夜很少听她对他用这个‘求’字，笑道：“有什么事，你说啊！”
“今天下午我去医院了，不知道是哪个护士说漏了嘴，解心知道自己的腿骨折了，以后都不能再跳舞了，她很痛苦，甚至寻死，我们都劝不动她。我妈说，现在可能只有你的话她才会听，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劝劝她……”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的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何以见得我的话她就会听？”
“她喜欢你……”
在他的瞪视下，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把我推给一个喜欢我的女人，你可真大方！”他气的哼了一声。
“我只是想让你劝劝她嘛，现在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发生这种事，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正好明天也是她的生日，你就去陪她过个生日，顺便开导开导她嘛，对她来说，你的一句话比别人的一万句话都有用……”
“慕解忧！”他用力的敲敲她的脑袋瓜子，“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她对你有任何要求你都不要答应，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这不是她的要求，她没对我要求什么，是我对你要求的！”
“我不去！”
他说的干脆。
她还好意思跟他说是她要求的？
对于心思单纯的她来说，她根本不知道林解心的心机有多么深，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逼的她不得不对他做出这种要求。
而且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林解心不把她打败是不会甘心的，他不能因为纵容她而把林解心的胃口养大。
解忧听到他这干干脆脆的三个字，再看到他生气的表情，她没辙，摇晃着他的手臂恳求着：“司夜，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嘛！我又不是要把你让给她，这是我欠下的债，我无力偿还，你就当是为了我，帮帮我，好不好？”
“不好！”他还是拒绝。
“司夜……”
“别撒娇！没用！”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就宠我一次不行吗？”
“不去！”
他说什么都不肯妥协。
她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气的鼻子都冒烟了，甩开他的手臂瞪着他：“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你们还准备结婚呢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能去？”
“她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能少见一眼就少见一眼！”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可如果他说他是为了她好，她一定会继续恳求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她说服。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侧脸，冷幽幽的开口：“若水曾为你失去一只手臂，你了解这种心情，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会娶她吧？你会用你的一生来报答吧？可是今天换成了解心，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你也不肯为我做这一点事……”
想起今天下午的那一幕，她就心惊胆战，幸好是自己用身体挡住了那个针管，可如果下次她不在呢？如果下次解心换成一个锋利的工具呢？
她不敢想象。
冷司夜知道她钻进了牛角尖里，试图跟她沟通：“解忧，不是我不能帮你，而是，这根本不是一点事，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林解心那个人！”
“你不帮我就算了！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解心不止是一个喜欢你的人，还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其实说到底，我也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你不帮忙，我不怪你，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下了床，进了浴室去了。
他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要换做平常，他一定舍不得她伤心。但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妥协，林解心那种人不能纵容，否则有了开始，他和解忧就不得安宁了。
算了，他今晚还是去公司吧！否则就今晚这样的气氛，他要么就是妥协在她的眼神之下，要么就是会和她吵架，这两个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就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冷静下来能好好的想一想吧……
当解忧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她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跟他吵架的，她一直以为自己能理解他，也一直在训练自己去理解他，强迫自己接受她和他之间的事实，今晚她是怎么了？
在医院里的那一场闹，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再加上背上的疼痛，心里的痛苦，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而他，一向那么宠爱她，很少跟她生气，今晚他是真的生气了吧？
她还以为他会好好的在这里等自己呢，想来，是自己太贪心了。姓林的一家人都是他的最恨的人，原本她也是林家的人，他已经对她够好了，她还不知足，现在他走了，她还能怪谁呢？
躺到床上，钻进冷飕飕的被窝里，失去了他温暖的胸膛，她这被窝怎么都暖不热了。而且，背上还有伤，躺到床上就会痛，她只能趴着，或者侧躺着，蜷缩着身子，时间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在林家那段不为人知的生不如死的日子。
司夜，你回来好不好？
她心里想着，却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如果这次他不帮她，她该怎么去面对解心？或者，解心若要发泄，就冲着她来吧，她不怕痛的……
她悲哀的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这整个晚上，冷司夜都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就是解心的生日，他夜里走了，早上未归。
这让解忧了解到，他不会为了她心软的，他真正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更改。
她不再试图说服他。不过，该要去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她出去买了一些材料，回来进到厨房里，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准备送给解心。没办法，她没有钱去买什么贵重的礼物，解心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天贫苦的日子，她的衣服从来没有穿过第二次，她的钱包里也从来不会没有钱。
所以，任何贵重的礼物在解心眼里可能都不算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不如就做一个蛋糕，吃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永远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然而，当她下午拿着蛋糕到医院的时候，她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解心坐在床上，骨折的那条腿自然是不能动的，另一条腿的脚腕上被绑住了，双手也都被绑住了，呆滞无神的眼神傻傻的瞪着自己的受伤的腿。
挽心坐在一旁看着她，眉宇之间满是无奈。
解忧不由得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
“解心一直安静不下来，不能总靠镇定剂，可是没有镇定剂，她清醒的时候就会疯狂，甚至自残。远航没办法，便绑住了她，以免她乱来。”挽心说着叹着气。
“但是这样做也不是办法啊，能不能解开？”解忧不能不心疼。
“不能解，她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
发生这种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解忧看着她这个样子，想了想，毅然决定：“妈，你先出去吧，把看护都带走，也把病房里的能伤人的刀刃利器都带走！”
“小忧，你要做什么？”挽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意图。
“我跟她聊聊，你们出去吧，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一定要在这里！”慕挽心不肯走。
解忧是她的女儿，有句话说母女连心，女儿想做什么，她做母亲的怎么能不了解？更何况昨天还发生了那种事，她说什么也不能走，她不能再让解忧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解忧很坚持：“妈，你出去吧，我必须要和解心聊一聊，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行！我在这里，你当我不存在就好！”这件事上，挽心觉得自己不能妥协。
解忧走到她面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对她微笑，“妈，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告诉你，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听我的，出去好吗？”
这些年来挽心见多了她冰冷无情的一面，现在她这样低声下气的求着她，她也没办法再坚持了，只好点点头：“好吧，我先出去，你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就大声的叫，我就在外面！”
“嗯，我知道！”
“记住，不能解开绳子啊！”慕挽心再三叮嘱。
“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
解忧把她推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了解忧和解心两姐妹。
解忧叹着气，回过头去，看到解心还维持着那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好像别人说的话做的事在她眼里都是透明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解忧走了过去，来到解心的病床前坐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解心？”
解心没有任何反应，始终望着自己的腿。
她继续说：“解心，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我特地给你做了慕斯蛋糕，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说着，她将生日蛋糕的盒子打开了，洁白的颜色像雪一样，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她用果酱画出的一个笑脸。
解心傻傻的望着这个笑脸，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说一句话，却有两滴泪从眼中滑落出来，滴在了笑脸上。
“解心，我们吃蛋糕好不好？我把你的绳子解开，你乖乖的，不要闹好吗？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虐待！”
解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解忧相当的有耐心，一直在跟她说话，并且用很慢很温柔的动作给她解开了绳子，不至于弄疼了她。
而解心，始终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就如绑着的时候，一动也不动的。
解忧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来的时候去蛋糕房里买了蜡烛和塑料的刀叉，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拉上了窗帘，灯也关了，然后点上蜡烛，足足二十五跟，有二十五簇黄色的小火苗在黑暗中跳动着。
“解心，你的二十五岁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解忧温柔的说着，“现在，我们来许愿，好吗？”
解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解忧坐到她跟前去，将她搂进了怀里：“对不起！解心，请你原谅我！”
“……”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好吗？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把自己的腿给你……”
“……”
“原谅我以前的倔强吧！想想小时候，我在林家住的时候，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我们的感情多好呀？你总说你比我大，所以你把你所有的玩具都让给我，还把你漂亮的衣服给我穿，你说我就是你的亲妹妹，你会用生命来保护我，你不知道，我一直为你这句话感动着！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和外公去韩国了，浪费了我们十二年的时间。解心，你真的是一个好姐姐，可我却不是一个好妹妹，现在，让我们再续姐妹缘，好吗？”
解忧真诚的问道。
解心却始终沉默着。
解忧一直在说，就在她以为解心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哽咽的声音：
“……好！”
这是解心的声音。
解忧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再次确认：“解心，你说什么？”
“好！”
“那我们来许愿，好吗？”
“好！”
此时蜡烛已经快燃烧完了，解忧端起蛋糕举到她面前，她们一起吹，所有的亮光在这一瞬间熄灭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一阵掌声，紧接着，病房里的灯光却亮了。
她们同时循声望去，是慕挽心和林远航，他们两个不知何时过来的，看到她们姐妹相拥的画面，他们眼中闪动着泪光。
“小忧，心心，你们两个能和好，我真是太高兴了！”慕挽心哽咽的说道。
“我的两个女儿，我终于看到她们团圆了……”林远航也说。
解忧却在心里冷笑，他也会感动吗？
只可惜，即使他此刻在她面前三跪九叩痛哭流涕，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自从知道了他对冷家所做的事之后，自从知道他绑架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她对他只有厌恶，只有憎恨，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但今天她必须忍耐，为了解心，为了解心的生日，她只有忍耐。
“心心，这是我今天特地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阿姨给你戴上，祝你早日康复！”慕挽心说着，拿出那个平安符吊坠来，为她戴上。
她顺从的接受了。
“心心，你的腿一定会很快就好，爸爸已经给你请了国外的权威，他说你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配合治疗，要不了半年的时间，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林远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串车钥匙来，一串给她，“前段时间你说想换一辆宝马，爸爸今天给你买了，是你喜欢的红色，爸爸用它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解心没有说话。
他又将另外一串钥匙给解忧，“小忧，我同时买了两辆，是和解心一样的款式，也是你最喜欢的白色，你会喜欢的，对吗？”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解忧淡淡的拒绝。
“不是生日爸爸就不能送给你礼物了吗？”这句话是慕挽心说的。
解忧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斥责，没有责备，只是淡淡漠漠的一眼。
那一刻，慕挽心了解到一个事实，如果不想女儿恨自己，最好不要再做这种蠢事。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就是不能原谅她爸爸？难道只因为她爸爸让她背负了十八年私生女的身份吗？
林远航见她不肯接受，继续说着：“小忧，对不起！爸爸知道，爸爸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受了很多苦，爸爸在这里向你道歉，你原谅爸爸好不好？我们家里没有你，那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你妈妈天天都很想你，我们一家四口，以后好好的过生活好吗？”
解忧装作没听到，用缓慢的速度拔着蛋糕上的蜡烛，心里却在冷笑，他以为自己做错了是，一声对不起就算了吗？对不起……呵！一声对不起能换回冷母十二年的苦吗？一声对不起能抹去司夜十二年来背负的压力和负担吗？一声对不起能把思嘉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吗？还是一声对不起能挽回冷父的一条生命？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毫无意义。
她也不会因为他的一辆车，就对他改观，不管他是不是送了她和解心一样的东西，在他心里，两个女儿的地位永远不是相等的，因为过去的二十四年，她和解心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理也不理他，看也不看他，只是忙着自己手中的动作，拔掉了蜡烛，切下一块蛋糕来，递到解心面前时，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解心，吃蛋糕好吗？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吃一口，好不好？”
解心竟然对她微微笑了，并且张口吃下了解忧喂过来的那一口。
挽心看着这一幕，脸上有心酸的泪水：“小忧，还是你有办法，心心她终于吃东西了！”
解心这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了，现在竟然吃了一整块蛋糕，如何叫人不激动？
解忧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用纸巾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奶油，温柔的问：“解心，还想吃什么东西吗？”
“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们回家！”林远航重重的点头。
说什么他也不能让女儿再在医院里住下去了，回到家里，他也一样可以请最好的医生和看护，只要女儿能好好的，他就别无所求了。
谁知，解心说完这句，竟然又握住了解忧的手，“小忧，跟我回家……”
解忧能说不吗？
想了想，也点点头：“好！”
现在解心是她的责任，她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愿意，也不能说不。
于是，当天晚上，她出了院。
林远航立刻安排医生和看护都住到家里来，二十四小时看守解心。
但，解心她谁都不要，她只要解忧。
解忧只能陪着她。
晚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房间里，解心看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声问道：“小忧，你在想他吗？”
“没有。”解忧淡淡的笑了笑。
“我想他！”解心毫不吝啬承认自己的感情，看着自己的腿，她幽幽的一声冷笑：“可是再想又有什么用？如今的我成了这副鬼样子，我自己都放弃了，我再也不能跳舞，我成了一个废人，我爱也爱不起他了……小忧，我放弃了，我终于放弃了，我终于明白，我和他之间不可能的，老天不允许，命运不允许，他不属于我，我永远永远配不上他……”
解忧静静的听着，知道她需要发泄。
“我从九岁爱上他，如今二十五岁，我爱了他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里，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如今更不可能了……”
解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慢慢悠悠的，一种又悲哀又绝望的神情在她脸上扩散。
解忧忽然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能拥有他！
而爱上他的那些可怜人，比如若水，比如解心，比如丛容，一个失去了自己弹钢琴的手，一个失去了自己跳舞的腿，一个失去了自己曾经的善良，却谁也没能得到他。别说一天，就是一分钟，解心和丛容也不曾拥有过。
而自己呢？
和他相恋至今，有三个月了吧？拥有三个月的他，是不是已经是最幸运最幸运的了？虽然，她还是很贪心，贪心的想拥有一个永远的他，但是此刻，看着解心那么悲伤那么无助，她忽然明白，这三个月的幸福是别人付出一生都得不到的。
看看手表，正是晚上十点，她忽然下了一个决定，对解心说：“解心，我出去一下，你等着我！”
“你去做什么？”解心奇怪的看着她。
“你等着我！今晚我一定圆你一个梦！”
说完，她就往外面走去，一打开门，正好碰上慕挽心，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奇怪的看着她：“小忧，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我刚熬了红豆汤，你和心心都喝点！”
“我出去一下，你让解心先喝吧！”
解忧说完就走了。
离开林家，她用手机拨通了冷司夜的电话，知道他现在正在公司，她打了一辆车，直奔冷氏集团……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