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霍将那叠资料甩在四个人面前,厉声说:“我常说,男人有欲望不是错,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好事,有欲望才有前进的动力!十八岁开始,我给了你们足够的自由,云海大酒店,给你们每个人都包了一层楼,我希望你们作为男人,知道分清欲望、责任和后果,也懂得在适时的时候收敛,知道自己的欲望底限在哪里!”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沈霍要说什么,沈天白作为老大,低头捡起那份资料,不看则已,一看面色唰的一下白了,“爸,这是……”
沈霍发了一通脾气,语重心长地说:“苏剪瞳既然是你的女儿,你们几兄弟这样偷偷摸摸地照顾她,伤的是大家的脸面。我自己的孙女,我就要认回来!”
他话一出口,连沈暮言的脸也一下白了。他们隐藏这个秘密,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让苏剪瞳有压力,沈霍这样清白无误地说出口,就说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很多了,这个秘密,即将马上就不是秘密!
沈临溪不明所以地看着沈霍,“爸,你搞错了吧,苏剪瞳怎么能是大哥的女儿,不可能!大哥当年和大嫂在一起,是初恋,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大哥为人端方,怎么可能有私生的女儿?”
林淑秋是最震惊的人,她是完完全全懵了,好半晌反应过来也跟着说:“我看老二说得在理,怎么可能呢?”
“天白!你说!”沈霍指着沈天白。
事已至此,沈天白否认还有什么意义,父亲可以继续查,可以马上求证!他痛苦不堪地说:“是,瞳瞳是我的孩子。她的母亲是当年在爱德华老师身边做助理的苏云。”
沈霍哼了一声,“那就是了。”
“哎呀,还真是啊?”林淑秋马上为儿子辩解说,“老爷子,你也别怪老大了啊,男人嘛,在外逢场作戏总是有的。谁也不知道谁会不小心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你看叶朗那小子,都快要和初晴结婚了,外面还养着三四个小情儿呢。咱们家孩子,可算还是省心的了。南荣熙平时那么听话,不也娶了个二婚的女人吗!依我看,这孩子是咱们家的,那咱们就认回来,她不是和方想快要结婚了吗,那咱们到时候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送给她,也是老大的一片为人父亲的心意嘛。”
老太太心里可欢喜,要是苏剪瞳是自己家的孙女儿,那就不用担心她会勾引自己家的儿子了啊?说来说去这还是这么天大的一个误会啊!
“妈!我不想认这个女儿!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沈霍骂道:“你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我沈家难道连个孩子都不能认了?要这瑜心还在世,我能理解。可是瑜心也离世这么久了,你多个女儿,有什么关系?这女孩子家的,始终是要嫁出去的,留在家里也对怀瑜没有什么影响!你要是担心她回来会对沈怀瑜不好,会争夺家里的东西……”
“瞳瞳不是那样的女孩子!”沈天白反驳。
“那就对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沈暮言此刻没有立场说什么,最初的担心过去,完全就是在想要让苏剪瞳知道,苏剪瞳如何做人!如何面对亲人、朋友!他不由出声说:“爸,大哥有私生女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沈家人没面子,你何必要强行认回呢?”
“没面子?我最怕人说我沈家人没担当,将一个孤身女孩子丢在外面不问不管!沈家一家的堂堂男子汉,不管在外的儿女后辈,那才是没面子!”
林淑秋劝道:“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这有多大点事儿呢?看你们父子几人,都脸红耳白的说些什么呢?不就是多个孙女儿吗?认与不认,她始终就是咱们沈家的孙女儿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嘛。先散开先散开,咱们慢慢来商量!”
沈天白和沈暮言在沈霍房里不挪动脚步,可是又不敢进一步说安然的事情,又说服不了父亲放弃这个想法,僵持起来。
两兄弟又不敢再多说,怕一时露了行迹。僵持了一会儿,不得不退了出来。沈临溪紧跟着两人进了沈天白的书房,皱着眉头说:“你们说瞳瞳是大哥的女儿?”
“是。”沈暮言点头。
“你们知道多久了?”
沈暮言叹了一口气,“四年前。”
沈临溪暴躁了,抓住沈暮言的衣领骂道:“那你知道瞳瞳是大哥的女儿,你还……你这个混蛋,安然怎么办?瞳瞳怎么办?”
沈天白隔开盛怒的沈临溪说:“算了,最开始的时候,老三也不知道。我们本来以为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不让瞳瞳和安然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是事已至此,看来知道的人并非只有爸爸一人。现在只能想办法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低到最小了。”
“降低到最小?说得容易!瞳瞳怎么可能不会因此受影响,瞳瞳又怎么来面对这件事情?”沈临溪愤怒道。
“我们最开始一直竭力隐瞒,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与其通过别人的口告诉瞳瞳,还不如我们自己告诉她。”沈天白纵然痛苦,但是事已至此,真的毫无办法可想了。
沈临溪纠结地皱着眉头,“那安然呢,安然怎么办?”
三人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里。良久,沈天白才不得不出口:“外界都认为安然是瞳瞳和方想的孩子,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他话说完,屋子里又是一阵尴尬难堪的静默。
沈霍的书房里,林淑秋问道:“老爷子,这事是南荣家过来说的吗?”
“是。南荣梦灵伤到苏剪瞳的眼睛,天白这孩子去输血给瞳瞳,所以宋千仪才发现这件事情。这几个死脑筋的孩子,一个都不对家里说,真真是气死我了!”
林淑秋不满地说:“我看也怪宋千仪多管闲事。”
沈霍神态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这怎么会是管闲事?南荣家和我们家私交甚好,生意上又是合作伙伴,我和宋千仪、南荣博几十年的老朋友,人家要是和我们不交心,会来说这些事情吗?这是为我们好。我们家随便多养一个孙女儿有什么养不起的,就是几千个都能养得起。这孩子得认回来,我有我的考虑。咱们儿子在外面多点血脉不算什么,我最怕的就是这些血脉没个名分,像古代帝王、望族之家,过个几代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你是谁,在外面将血脉乱了,出现那些有违祖德的事情!”
这话说到林淑秋的心坎上了,她连连点头说:“这也有理,这也有理,上回姚氏集团的姚文礼不就娶了自己父亲在外落下的私生女生了个傻儿子嘛,那傻儿子今年七岁了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一家人闹得家宅不宁,儿子怪老子,老子怪儿子,媳妇被逼得天天闹自杀,生意一落千丈,还徒惹人看笑话。所以我一早就赞成只要是咱们自己家的血脉,就要认回来认祖归宗。”
“是啊,之前我见她和几兄弟走得近,和沈怀瑜也走得近,就挺担心的,现在又冒出个这样的事情来,真希望没什么事情才好。”
沈霍威严地说:“咱们几个儿子,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那种禽兽之事来,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那几个臭小子的。我看多半就是老大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一直拿不准要不要接她回来罢了。”
“是是是,我不过是白担心,多说一句。”
“嗯,明早一早就得去办这个事情。我看,就让天白自己去吧。晚上全家就等着和那女孩子一起吃个团圆饭。”沈霍说道。
林淑秋默默地点头,凭空多出个孙女,她倒不是不喜欢,就是这苏剪瞳……
沈霍想了一下,又说:“我看不如我亲自去接。那孩子自小没父没母的,也是个可怜的,”
林淑秋也无异议。喜不喜欢苏剪瞳另说,这大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
沈家三兄弟商量了一晚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要是真有什么好办法,又何须等到现在呢?
三人一夜未眠,等到早起,听到父亲已经亲自去接齐家别墅接苏剪瞳,齐齐慌了,沈暮言赶紧说:“二哥你给爸打电话,找个事情拖他一拖。我去找瞳瞳,这件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我去跟瞳瞳说。”
沈天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任由他这么办。
苏剪瞳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她看了看电话是沈暮言的,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不知道该不该接。电话连续响了两遍都这样被她怔怔地看过去了。她这两日都睡得不好,头眼发昏,被吵醒了,穿衣起来。
电话又响起来,固执得似乎她不接,那铃声就永远不会止歇。她终于接起来,那边沈暮言的声音有点急,“瞳瞳我现在有事找你,已经快到门口了,你马上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句式,苏剪瞳“哦”了一声,他在那边说:“急事!”
苏剪瞳本来有点犹豫,被他那两个字一吓,跑下楼梯,冲到门口。她冲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车卷起一阵寒风,正好刚刚好停在她身边。
他神色严峻地走出来,高鼻薄唇上带着淡淡的凉薄气息。苏剪瞳看着这样的他,一瞬间下意识产生逃避的念头,转身要往门里逃跑。
沈暮言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得陌生不已,“瞳瞳,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我很忙,抱歉沈叔我想回去了!”苏剪瞳抽出自己的手,转头就跑。
“关于你的父亲,你的身世。”
苏剪瞳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她缓缓扭回头来,脸上的气色本就不好,这会儿白得跟雪一样,半点血色也无。她看着沈暮言,眼里藏着痛苦和压抑,也藏着无数欲说还休的矛盾和纠结。
沈暮言见她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哑声说:“瞳瞳,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犯了错误,我本来不想让这个错误伤寒到你,但是现在来不及了。瞳瞳,你的父亲不是邱师兄,而是……”
“够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完完全全不想知道,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苦难和痛苦都并不可怕,我也不怕任何流言,但是你想过安然该怎么办没有?你想过吗?你为孩子考虑过吗?错误不是你犯下的,也是我犯下的,我不能原谅你,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沈暮言心疼地上前想要抱住她,可是她挣扎得非常厉害,根本不容许他有半分的靠近,根本不允许他碰触她一分一毫。她不断地掉着眼泪,冰凉的,生冷的,在脸上刺痛出伤痕,在心上也刺痛出伤痕……
“瞳瞳,你已经知道了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只得退后一步,又上前一步,“不要哭,不要哭,跟你无关,你从头到尾是都是受害者,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其他人做的错事,要你一己承担,这不公平,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苏剪瞳哭得不可自抑,他越是这样,她就越痛越苦。她哭得跌坐在地上,绝望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如果只是她一人知道,只是她一人,那她还有勇气承担一个人走下去,如果连他也知道,她的勇气就全部丧失了,她该怎么面对他!她更无颜面对她千方百计、竭力想要留下的安然!
她恨过痛过沈暮言,也恨过痛过李明露,可是她用极大的耐力选择了宽容他们,选择了接受这样的事实,命运又再一次跟她开了玩笑!
她用红肿的双眼看着他,哭得全身乏力:“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曾经和……我妈妈没有发生过什么的,你为什么说谎……你为什么说谎,你如果一早承认,我绝对不会选择……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留下安然,让他来承认世俗如此大的压力!”
沈暮言抢上前一步,“瞳瞳,你在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我身上从小就带着的那枚玉坠,是你的,你敢承认吗?你曾经看过的,你曾经看过我那枚玉坠的,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沈暮言一下子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明白了那天晚上她电话里哭得那么惨的原因,他更加心疼了,手放在她肩头,扳正她看着自己:“瞳瞳,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你滚!”苏剪瞳掀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掀开一个趔趄,“不负责任的男人,你滚!”
“是,你身上现在带着的那枚玉坠,是我的!因为你之前带的那一枚,是大哥的!你是大哥的女儿,我当时只是想保护你和大哥不受良心的折磨,才将大哥的那枚换成了我的那枚!我没有想到你会知道那枚是我的,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误会我是……虽然你是大哥的女儿,这个事实对我们的关系一点帮助也没有,但是瞳瞳,我和你妈妈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也未曾发生过任何关联,在我心头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
苏剪瞳愣怔地看着他,接连来的事实让她一阵阵的发懵,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你又在骗我,你又在骗我……”
“是,你是大哥沈天白的女儿,是他和苏云的女儿,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怀着孩子。我若是知道……”沈暮言痛苦得说不下去,他若是知道,又当如何呢?
他缓缓将邱泽志、苏云以及沈天白之间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连带她被绑架时候的那些事情。这些真相,都环环相扣,由不得苏剪瞳不相信。沈暮言继续说:“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只会成为我和大哥之间的秘密,以后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不会由此自责和内疚。没有想到你心里有了其他更加严重的想法……瞳瞳,是我对不起你,我愿意为此承担所有的责任。我本来打算带你和安然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永远在一起生活……可是,现实总是有如此多我们无法不在乎的事情,现实的羁绊,各种感情的束缚,都让我做不到那么自私,所以都是我的错,不该如此反复犹豫,再因此而伤害到你……”
苏剪瞳抬起手,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她打完后,心中却是更痛,摇着头闭紧双眸:“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早先的错误,由李明露而起,跟他无关,亦跟她无关。谁也没有想到,彼此的关系会走到这一步,走到这最痛最苦的一步……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这错,到底是要归结到哪里呢?苏剪瞳几次哭到力竭。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已经是最真实的真相,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沈叔,沈叔!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讽刺的关系吗?
沈暮言几次想要抱她,都被她遮挡开了,她疯了一样的抗拒他的触碰。当她只有一个人知道这真相时,可以以最大的毅力来承受,因为只要她不说,就不会伤害到安然,而当所有人都知道,她简直要崩溃了,安然怎么办,安然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沈天白的车也到了,他下车走近两人身边,苏剪瞳哭得泣不成声,沈暮言在一旁束手无策。苏剪瞳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他,他清秀颀长,五官温润,脸上带着关切和疼惜……原来,这个才是父亲,这个人,眼前她一直当做长辈一样尊重,才华横溢,完美得不像真实生活在世界上的男人,他才是父亲……命运的作弄和无常,反复轮转,苏剪瞳看着他,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最终潸然泪下。
沈天白走到她身边,抱着她,她第一次被父亲抱,第一次体会到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一个有力的怀抱给予她力量,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的怀抱,竟然是这样的。但是却来得太晚,却太过奇特,却是在这样的情况。她哭得更加厉害,身体颤抖在如秋后的落叶,在冬日里瑟瑟发抖。
沈天白的眼泪也跟着她掉下来,他哽咽着说:“瞳瞳,对不起,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苏剪瞳哭得难以自已,说不出更多的话来,眼睛和鼻尖都通红,人更加虚弱得像是经历过一场大劫,毫无生气。
方想在屋里听到动静,走到门口来,有些话,已经听得清楚,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天白和沈暮言。
这样一来,苏剪瞳直接病得躺在了床上,发起高烧来。
沈临溪拦着沈霍的时候,沈霍依然固执己见,坚信一定要将苏剪瞳马上带回沈家,对沈家和苏剪瞳本人才是最好的。
“爸,既然苏剪瞳是咱们家的孩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为她的前途考虑一下。”沈临溪祈求道。
“进了沈家,她还愁什么前途?我沈霍不是那样的人,重男轻女,也不会因为她这些年在外面,就低看她。她是你大哥的孩子,就是我嫡亲的孙女,她到了咱们家,我会对她和怀瑜一视同仁。”
沈临溪道:“爸,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苏剪瞳现在刚刚接手了我的一个剧本,在演我的电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公众人物了。她虽然以后要回沈家,但是她有她的前途,有她要做的事情,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关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被媒体知道了,对她太残忍了吗?”
沈霍凝视着儿子,审视的目光半天都没有移开,“为什么……你要想方设法阻止我带她回沈家?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理由。我们家的孩子,要去演艺圈演个角色,还需要看媒体的眼色吗?”
“爸,我……”一下子就被父亲看得透透的,沈临溪马上就招架不住了。他跟沈天白和沈暮言都不一样,虽是风神灵秀,但是到底是肚子里没那么多城府,轮到肚子里的弯弯绕,哪里绕得过父亲、大哥、老三这些商场里打拼的精英?
他嗫嚅着说:“爸,说起来,大哥不想一时半会儿将瞳瞳带回家,肯定有他的顾虑和考虑,我们能再等等么?”
沈霍端起咖啡,复又放下,说:“你跟我说说,你们三个人当中,谁最先喜欢苏剪瞳?”
“爸,这……”沈临溪大惊失色,“没有啊,没有谁喜欢她。不,也不能说没有人喜欢她,她聪明乖巧,唱歌演戏都很好,又跟着大哥学钢琴,是个灵秀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灵秀的女孩子,这毫无问题啊?”
“最初,苏剪瞳出现在家里,是以你助理的身份,她和怀瑜两人感情也不错。你们要是交个朋友,我不反对。我并不要求你们交朋友,都局限在官商权势这些家庭。但是你们几个,后来做得有点过了。她离开了四年,身边带着的是谁的孩子?”
沈临溪更加惊讶了,沈霍不声不响,什么也没有说,眼底却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沈临溪这个时候才明白,已经年将七十的父亲,依然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心里对什么都有数,有魄力将沈家送到最高位上并且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原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霍看着自己疼惜的二儿子说:“苏剪瞳有了老三的儿子,是吗?”
沈临溪唰地一声站起来,脸红耳赤地说:“不是不是,爸,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完全没有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沈霍突然呛了一口咖啡,脸上老态颇显,“这个事情,有心人查证一下,自然就会知道。我不敢在你母亲面前说,是怕她妇道人家,把不住话,闹到人人皆知。”
沈霍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原本,沈天白就是抱养来的,和沈家并无血缘关系。当日,林淑秋难产,孩子没有保住,他和林淑秋感情甚笃,不忍她伤心,又恰好因为那件重大的事情,刚好有了沈天白,他就将计就计,将沈天白收养下来,也为此弥补心中的愧疚……
苏剪瞳是沈天白的女儿,和沈暮言在一起是毫无问题的,但是沈天白是抱养来的这个秘密,他已经瞒了四十一年,这四十一年来,哪怕是沈怀瑜被无辜绑架的那一次,他也只是差点说出来而还是继续瞒了下去……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老三马上要和傅家的女儿结婚了,说出来对老大的影响也甚为严峻。为了儿子,只能牺牲这个女孩子的利益了,反正她最终也是会嫁给方想的,结局也算的上不错。儿女情长是小事,性命攸关、家族利益才是大事……
沈临溪见他陷入了沉思,还要辩驳,“爸,你肯定是误会了……”
沈霍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爸心里有数。”
沈临溪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惘然,见他神态恢复如常,心道原来老三当日说想要放弃整个集团、整个家庭,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有这样深沉的原因在里面。沈霍说道:“这些都是阴差阳错造成的冤孽,我相信你大哥不是那样乱情乱性的人,也相信老三,既然都无可挽回了,那我们大家都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瞳瞳该怎么办?安然又该怎么办呢?”沈临溪担忧地说。
“安然?是那个小孩吧?老三的小孩?”沈霍问。
沈临溪点了点头。沈霍想了想,叹息道:“我是怕老三和苏剪瞳走到更错的地方去,才执意要认回她。”
内心里,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沈天白的身世秘密,苏剪瞳不得已,只能做被牺牲的那一个。可是安然,安然确实是个问题。
这样复杂的关系,他也没办法在这一时理清。他最终说:“苏剪瞳那边我就不去了。你大哥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沈霍站起身来,缓缓朝外走去。沈临溪跟上他,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林淑秋安排人准备了晚饭,左右也没有等到一个人回来,不免有点怄气:“这一屋子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早晨出门,现在都过了晚饭时间,也没有见到人回来。”
芙蓉安慰说:“这要认孙女回来,对于伯父他们来说也不是小事,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不如伯母你先吃点东西吧?”
“真没有想到,那个女娃是天白的孩子。你看天白温和大方,怀瑜知书达理,这没有父母教养的女孩子,都成了什么德行了?我见她几次,她都和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我都对她没有好印象,这真要回来,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芙蓉只是笑着不说话。这件事情,傅家没有明里出面,就将消息轻轻松松的传到沈霍和林淑秋耳里,芙蓉不得不佩服大哥的手段。当日傅开去见宋千仪,安排人弄撒了苏剪瞳的备用血源,逼沈天白情急之下当场抽血给苏剪瞳,各方面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这件事情,就算宋千仪不去查,在医院里的严医生也不可能不会有所耳闻。
苏剪瞳病得非常厉害,高烧不止,脸红得发烫,严医生来过了,好不容易到第二天才止住她的体温继续升高。但是她情绪异常不好,虽然高烧止住了,但是她噩梦连连,在睡梦中一直被惊醒,不断地醒来,不断地满身大汗,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沈天白和沈暮言寸步不敢离开。可是方想在一旁,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和最理所当然能够照顾她的人,沈天白和方想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输液的那只手,微微肿起来,冰凉冰凉的,凉进人的心里。
林淑秋在家里没有等到苏剪瞳,连几个儿子都一连几天不着家,大大的发了一场脾气。沈霍在自己的书房里,关着门想事情,家里因为这样,冷冷清清的到了极点。
沈怀瑜在门廊下揽住沈临溪:“二叔,问你个事情。”
“嗯,你说。”
“他们说妞是我爸的女儿,是我的姐姐?”
沈临溪看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是才知道,心情复杂比任何人都不少半分。但是这件事情若说要怪,谁都没有直接责任。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阴差阳错弄成的悲剧。
沈怀瑜脸上露出极度开心的色彩来:“真的啊?妞真的是我姐姐啊?哈哈,难怪嘛。我就说,怎么会这样亲切嘛。哈哈,真是太好了。”
沈临溪看着他,笑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沈怀瑜随即大惊说:“对了,妞是我姐姐,那她就不能和三叔在一起了啊?”
沈临溪摇摇头丢下他走了。沈怀瑜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为什么这么复杂,二叔,来讨论讨论嘛,别走啊!”
方想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只言片语支离破碎的东西,不需要问个一清二楚也猜透了个中原委。他和沈天白走进院子里,看着月白风清的夜空,天气似乎就要转暖了,但是气温却越加低了。
“方想,瞳瞳是个好女孩,当时她发生那样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方想点头,“沈老师,我知道。我和瞳瞳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了解她的性子和为人。”
沈天白想了想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瞳瞳当时回国,主要为的是外婆能有个安然的环境安心养老。现在这样,我本该带她回德国,可是……我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怎样想的。她有时候,情绪很浅,心事却藏得很深。”方想笑了一下,“其实也许,我有时候并不了解她。”
沈天白拍了拍他的肩头,“瞳瞳是个坚韧的女孩子,她有时候将心事藏起来,只是为了不想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我明白。这也是她让人真心心疼的原因。不管怎样,我以后都会好好对她的,沈老师。我和她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有安然,所以安然并不会成为阻碍我们的原因。至于其他的事情,瞳瞳也是受害者,她有她的苦,这些我都能理解。从接纳她开始,我就会以最大的宽容来看待所有。”
沈天白点点头,看着方想清俊非常的眉眼,心内赞赏地点了点头。方想的人品性格如何,他早就有所耳闻,这些方面,他自然是不担心的。他现在唯一的担心的依然是沈暮言……
三弟认准的事情,一向不会轻易放弃,这是他很担心的一点。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众所皆知,这世俗的压力对男人的影响向来是小的,毁掉的却是女人的整个清誉……瞳瞳不该承受这么多,安然也还小,不能承受这些。
方想看到沈暮言走过来,轻声说:“那沈老师,我先进去陪瞳瞳了。”
沈暮言走过来,“大哥。”
沈天白没有回头,看着天空说:“我想让方想带瞳瞳回德国,那里才是她的出路。她在音乐艺术上的造诣很不错,德国那样的地方才适合她。何况,要释放她身上的压力,必须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得选择。”
沈暮言咬牙不说话,沈天白回过头来,“老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管你在想什么,都请你以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收起来。瞳瞳现在是你的亲侄女,你必须要……必须要和她划清界限!现在这件事情,不光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情了,爸妈面前,你更要有所收敛,这才是为了瞳瞳好。”
“我明白,大哥。”说出这五个字,沈暮言用了最大的力气和勇气。他闭眸,苦笑着说,“原来告诉她她是你的女儿,居然是一件好事。”
沈天白讶异地看着他。沈暮言说:“要是我们不告诉她,她那个傻瓜,居然还在怀疑我是他的……真是造化弄人。当时我将她身上你的半枚玉坠换成了我的半枚,她前几日知道了那玉坠是我的,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打算承受这个苦果。要不是我们今日来告诉她,她还沉浸在那样的坏情绪里……虽然告诉了她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从根本上扭转整个结局,但是到底让她少了一个心病。只是我们无能,已经无法用更好的方法来保护她不受伤害了!”
沈天白的脸上痛苦和疼惜同时浮现出来,恨声说:“所以对李明露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不后悔!任何加诸在瞳瞳身上的痛苦,我都会加倍还回去!”
“大哥,你变了!”
“也许这才是我的本我。”沈天白说。沉默了许久后,才继续道,“过几天就让方想带着瞳瞳去德国吧,我想为了安然,瞳瞳也会答应的。”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痛苦的惊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说,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