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晃,一看之下才愣住了。他这间屋子的情况看起来比自己那边还糟糕,中间有一处漏水严重的是汇成股的水往下流,床上也放着几个接水的碗,被褥已经叠在一个角落里,看来是他怕打湿了。
“快把桶放到那儿接水啊!”张小柳看见这么大的雨水下来就急了,推了旁边的赵正则一把。
“只有两个桶,你们那里……”
“我们那里雨小,你快把桶放过去。”张小柳截过他的话,指了指雨势最大的两个地方。
确定他这里再没有疏漏的地方,两人才回到张小柳的屋子里把漏雨的地方也放了东西盛住。这么一通忙活下来人都精神了许多,床上又搁着盆碗,张小柳根本无法入睡。
到了早上,雨终于停了,可是屋内的还断断续续落下来。而下了一夜的雨,天空竟然丝毫没有放晴的样子,反而一片乌云沉沉。
赵正则一早起床就去了看庄稼,一旦田里积得水多了,就要及时挖个缺口让它们排出去,如果让禾苗泡在水里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为屋里屋外到处潮湿,小麦和小松也没地方去了,只能坐在床上玩耍。张小柳把昨夜被淋湿的大米倒了些出来煮粥,其它的则放在灶边烘干,然后思考着该怎么修房子。他醒来之后就很懊恼,明明之前还记得这房子要修缮一番才能放心些住,可是春耕之后因为住得渐渐习惯了,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这两间屋子最先盖起来的时候还用上了灰瓦,可是也不知道张爹爹后来修缮的时候是怎么弄的,竟然不是用新瓦补上,而是覆了两层茅草就算了。所以昨天才下了一夜的雨,半夜就漏起雨来。
早上吃的是菜地里现摘的青菜煮粥,因为是自己种出来的菜,虽然有漏雨这个意外,大家也吃得十分高兴。张小柳还额外冲了鸡蛋糖水一人一碗,这是特意补他们营养不良和低血糖用的。等做完这些,他就让赵正则在家里陪着两个弟弟,匆匆往大顺么么家走去。
修房顶这种事乡下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干,但现在他们家实在没有人能胜任,只能请人做这事了。
☆、修缮
“哎,阿正,接一下瓦片。”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张家屋前搭了个竹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在屋顶上低头收拾瓦片,不时站起来走动,或者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一旁帮忙的赵正则。
张小柳就在地上心惊胆战地望着他们,两米多高的屋顶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地走来走去,要是摔下来可就不得了。他去大顺么么家时,只有福来一个哥儿在家。听他说他家的水田大部分都在河边下方,旱年的时候得了不少好处,但遇上多雨的月份也不轻松。而看这天色,可能接着又有大雨了,一家人赶紧拿着锄头都去田里挖水沟了。
见他家这么忙,张小柳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但是想想昨夜无处可睡的情景,只得咬牙又往林草儿家去。虽然他现在已经认得不少村里人,但只有这两家给过他最善意的帮助,无形中让他也觉得更亲近熟稔些,自然被他列为首选。
幸运的是林草儿的夫郎李声因为刚下过雨也没有出门,林草儿听了他的话就满口应承下来,推着自己夫郎来帮忙。至于张小柳说的工钱,则是被他自动忽略了。
其实刚下过雨,并不是修屋顶的好时候。但是林草儿也刚刚说过,这个时候的雨水特别多,断断续续下一个月也不奇怪。只一个晚上他们屋里就漏雨了,不修补好肯定没办法好好过的。只怪前几天他们都没有想起来,现在只好先收拾收拾了。
修房顶虽不算什么技术活,但是做出来也分好坏。李声显然是个中高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一间屋顶收拾好了。
“咦,怎么反而多了瓦片?”张小柳看着他们从竹梯上下来,脚边放着方才陆续传下来的瓦片,大部分是破损的,还有几块是完整的。
“捡疏些就不费那么多瓦,你爹爹那时候没找我,不然也不用盖茅草。来,把另一间也收拾了吧。”李声说话十分豪爽,看起来就是个性开朗的人。
“李声叔,不先歇歇?”张小柳见他刚下来又要上屋顶去,连忙招呼他。
“歇什么,不赶紧些雨又要下了。”李声望了眼灰沉沉的天,这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张小柳看不准,便由得他们了。再过半个多时辰,还没到午饭时候,李声和赵正则就笑眯眯地下来了。
“柳哥儿,都弄好了。你们房里该不太漏雨了,阿正那里还缺些瓦片,我也收拾整齐在一个角落里,你们只在那里放个水桶接水就行。”
张小柳忙掏出早准备好的十五个铜板递过去,口中道:“辛苦李声叔了,要不然接下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声得了林草儿的话来帮忙,又哪里敢收一个孩子的钱,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怪罪的味道:“柳哥儿这样做,以后我可不敢来帮忙了。你有几个钱,就该好好收着,小麦和小松都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哩!若是田里收成好,过几年有余钱了再把这两间屋子整治整治,也不能总这样吹风灌雨的。”
张小柳口中应是,手上的钱推让了几回也没有给出去。他以前也在乡下见过母亲这样强塞着给上门的人回礼,当时只觉得好笑,现在才觉得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了,下雨天你草儿么么可看不住那几个孩子,个个皮得要出来玩水,我得快些回去了。”李声常年劳作,手上的力道岂是一个孩子能比得过的,推开他的手架着梯子就要走了。
“哎,李声叔,钱你可以不收,但是过两个月我家里的鸡仔养大了送两个过去给草儿么么补身子,到时候你可不能推辞。”张小柳怎么敢让别人白干活,这种事一次两次也罢,但是他们现在还有许多事做不来,到时候免不了也得开口求人。若是次次让人家干完活就空着手走,时间长了一定也会厌烦。忽然听到屋檐下的小鸡还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他急中生智说。
李声也看到了他们养的两笼小鸡,其中有些看起来还像是刚破壳没多久的样子。听了小柳的话,他也只当成是孩子话,心想这些小鸡仔可得什么时候才能呢养大。但是他也不想打击孩子的信心,就点了点头说:“好呀,你们养了这么多鸡仔,到时候长大了可以让你草儿么么也尝尝味道。”
农家虽然养鸡的人多,可也不见得都舍得杀来吃。母鸡要留着下鸡蛋,公鸡也要扫祭、过年祭神时用,偶尔杀鸡不是有什么大喜事肯定是家里来了贵客。就像李声家里,自家么么和哥儿都算十分会过日子的了,菜地一年四季不留空,鸡蛋除了拿去卖就是给幺儿补身子了,至于鸡肉,那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的。所以他听到张小柳口气颇大的说“送两只鸡”才笑着说是尝尝味道。
张小柳去检视了一圈,屋内还偶尔能看到有水滴渗进来的地方,但是与昨夜那种到处漏水的情况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就是李声说的那个角落足有巴掌大的位置没有瓦片遮挡,属于重点防范区域了。遇上大雨的时候,大概得把两只水桶都放在那里待命。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亡羊补牢也算十分有效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果不其然又下起了雨。除了赵正则每天会趁着雨停的时候去田里看看,其他人都呆在屋内。
张小柳透过雨幕看到远处的草木经过这几天雨的泼洗变得更加青翠,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转头问:“阿正,现在山上能找到小树秧吗?”
他记得以前乡下的房子,因为种的树多,夏天里屋前屋后都是一片阴凉。那些树苗最初都是父亲从山里挖回来的,后来镇上为了推广果树种植也发放过免费的树苗,可惜成活率都没有自己挖回来的高。尤其有一种叫做朴树的,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几棵。
“应该有啊,很多人都挖回来种。”赵正则想了想,肯定地说。有些人会从山上挖回树苗沿着自家的地方种一圈,省得被旁边的人家多占了地去。过几年树苗长大了,还能砍了做房子用。
张小柳眼前一亮:“那等雨停了,我们也去挖一些回来。现在这时候种下去,也不用浇水,容易种活。”
“我知道哪儿有,去年河边那棵苦楝树又掉了许多籽,现在都长得挺高了。”靠着哥哥和小松玩猜手指游戏的小麦听到了,插口道。
“苦楝树?”张小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树,有些疑惑地问。
“就是大顺么么家门前那种树,长得很快,夏天还能捉天牛玩。”小麦解释道。
张小柳仔细一想,好像在这里确实到处可见小麦口中的苦楝树。这种树长得极快,两三年就能长到两三米高,但是他不太喜欢,因为秋天时苦楝树会结出许多指尖大小的青色果子,不能吃,而且闻起来就很苦。如果种得多了,走近就能闻到苦味。
他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些果树种上。
谁知赵正则一听小麦的话也十分感兴趣:“真的?这场雨可能下午就要停了,我去挖些回来。”
积极性真是太高了,张小柳默默地想。不过这几天被雨困住什么也做不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
“苦楝树不结果子……”他状似犹豫地说。不过他倒是想起了第一次上山时采过的桑梓,桑树是插枝就能活的,也可以弄点树枝回来试试。
“你想种果树?山上也有许多果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树秧。村里只有张五叔每年能挖些果树苗回来,只是我认不出来……”在赵正则心中柳哥儿是极有主意的,既然他说种果树,他只负责照顾好就是。但是想到自己完全认不出那些果树长什么样,又有些不好意思。
“五叔?他家里有很多果树吗?”张小柳想了一遍,这个张五叔大概就是赶牛车的那个五叔,平日里要说事赵正则也会跟着他的称呼喊人。
“他们家屋后就是个小果园子,有十几棵果树呢,他的牛车最初也是因为要拉果子去镇上卖才有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好上门去要果树苗或者让他帮忙认果树了,毕竟人家也是因为独有这个本事才能种出果子卖。
“要不等雨停了,我们也去山上看看?看到什么树苗就挖什么,也不用认出是什么东西来,总比苦楝树强。”他建议道。能结果子的自然好,不能的话就种着也不碍事,至少不会有苦楝树那种讨厌的味道。
“山上路滑,下过雨更不好走……”赵正则听他的意思是等雨一停就要上山去,有些担心。
“嗯,但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别说能不能种活,就是找到了也挖不出来。我们小心些,也不走远,可以先去试试看。”
张小柳倒是跃跃欲试,以前这屋门前一片地空空如也,长年杂草丛生。现在他们虽然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理它的话肯定很快又要长出来。种上些树,显得附近更有生气,夏天可以乘凉,养的鸡禽也可以放在树下,他以前见过许多人家都是这么养的。
☆、雨过
又过了半个时辰,雨果然渐渐停了。当还飘着毛毛雨时,张小柳当即在屋檐下找了两顶破烂的草帽出门了。
与屋内的潮湿感不同,雨后的天空和山林都让人眼前一亮。远处山边还飘来一朵巨大的乌云,另一侧却像被挖开了一道口子,流泄出最纯粹的蓝。赵正则似乎习惯了这样雨后的天空,并没什么讶异的表情,张小柳却惊喜地深吸了几口气。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清新,也掺杂着地底生物的腥气,说不上多好闻,却让人神清气爽。
一人宽的上山路泥泞不堪,不过两人脚上的布鞋早已磨出了趾洞,脏了也不十分心痛。算起来他们大概是两点出门,到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在时间短,两人只能一心一意往上爬。
“阿正,这里又有一棵,快拿锄头过来!”张小刚把挖出来的一棵树苗连着根底的一小团泥放入簸箕,眼角又扫到一棵半米多高的苗子。说起来他们运气还真不错,才走没多远就在路边看到了树苗,他也不管是什么树,先挖下来再说。然后一路边走边找,还没到上次他摘桑梓的半山腰,簸箕两边已经各放了三棵树秧。
赵正则闻言提着锄头过来,与他一起先把树秧旁边的杂草清理了,然后沿着树根附近用力锄下去。因为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泥土已经松软了,加上小树的根系不深,也不算太难挖。两三锄头下去,再用手把根部的泥裹上压结实,然后放进簸箕里。
“差不多了,一会儿就要走远了。我刚才看到的那棵桑树,下去的时候折些树枝下来就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