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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清白了脸,忽地冷笑一声,因为伤的缘故,很是费力地喘息:“好,死了干净。那碧衡呢?只剩她一个人去承受一切吗?”
言若黎一颤,痛苦地闭了眼:“哥,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欠她太多,如今我已经身为人夫,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早已经配不上她,今生今世无有缘分,近在咫尺却不能见,她守着我这么多年,却为了我被娘牵制在手里,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折磨吗?我真的受够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要作践自己,还要连累她……”
我的心揪起来,原来黎儿早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没想到竟也是这等悲苦,这长夜真是黑得看不见曙光。我起身拨亮烛火,控制住情绪,努力平淡地问道:“言碧衡,该是以前我府中的水碧罢?所以,从一开始,黎儿你就知道我在山寨里。我见过真正的言美人,你所谓的神奇之药一夜变肥之说,还真是蒙了我。”
言若黎紧紧抿住唇,忽地睁大眼睛,笑得流泪:“是,我一早就知道。水萝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一切都是我做的事,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不要再为难我哥!你们水家,已经把他折磨得没了人样,就放过他吧!”
言若清挣扎着起身滚落下塌:“黎儿,别傻了!水萝衍,你放黎儿一条生路吧!和水家的一切仇怨就冲我来好了!”
我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塌上。
言若黎漆黑的眼望不见底,看一眼言若清:“哥,我已经厌倦了。你放过我哥,我来说。碧衡潜伏在你家,做了你的侍卫。水三小姐毒辣阴狠,为人深居简出,碧衡虽是你的侍卫,却也不知道你的事情,费了好大力气才查清楚你的行踪,知道你去了山寨,我们原以为那山寨里必定是……”
黎儿忽地顿住,我替他接上:“你们以为,水家藏匿的前东圣国太女左丘瞳明必定就在山寨里,是吗?”
言若清眼里冒出火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哈哈哈……原来是早就知道只等看我们作戏。水萝衍,你们水家,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水家有没有好下场,那是以后的事,我道:“我想知道,你既然进山寨是为了探听左丘瞳明的下落,为什么还要跟我下山?”
言若黎冷笑一声:“其实我早进山寨去暗中查探过,查不出所以然,而且,表面上也不像是水家的势力。所以线索也只有在你身上,毕竟水家前两个女儿都在朝中做了官,并无自由出入京城,唯有你,碧衡也说水家很多暗中势力都由你操控。你唯一的弱点就是贪淫好色,我乔装改扮混进山寨,就是为了在你送饭的时候接近你……”
我叹息一声,黎儿对自己也够狠心,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消除我的戒心,竟然任那群狼一样的女山贼欺凌。
言若黎屈辱地咬了牙,淬我一口:“水萝衍,我上了你的当,以为可以让你相信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心甘情愿侍奉你,得到你的信任,。可惜棋差一着,你狡诈之极,先是扮失忆,继而假装巧合地与你二姐巧遇,就是为了试探我。水萝衍,你当我是三岁孩童,竟然花言巧语说要送我去湘川,离开水家,哼,若不是我早知道你乃虎狼之辈,怕就真的上了你的当!在那种情况下,你迟早会发现我应该早就识破你的身份。更何况水家对哥已经产生了怀疑,我无奈之下,只好与哥暗中联络,在半路上除掉你。”
我闭上眼睛,黎儿疑心太重,竟把我的真心都做了巧言令色,心机险恶。
“不,别说了!”言若清一把攥住我的衣襟,脸上尽是哀求:“水萝衍,那都是我做的,要杀你的也是我,砍伤你的也是我,你要报复就报复我罢!看在我也曾与你有过露水姻缘的情分上,你就放过黎儿吧。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只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不会为难黎儿。”
“你说话可当真?”
我点点头:“当真。”
言若黎闻若未闻,自顾自地笑:“只是可惜你命大,竟然半途被人救走。”“你们早知道八皇女是假装疯癫?”
“不是……”黎儿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娘本来怕事情败露,在青月呆不下去,前功尽弃,忽然国中传来消息,要娘去联络冷宫里疯癫的八皇女。于是,娘就让我,让我……”
黎儿哆嗦着眼泪一颗连一颗落下来,“我恨娘,哥,我好恨娘。娘一面答应我,只要我与八皇女谈妥联盟之事就让我和碧衡在一起,一面给我下了药……哥,我真的恨言家,恨东圣国,恨天下所有的人……”
黎儿笑起来,凄惨之极,清儿挣扎道:“黎儿别说了,别说了!你别回去了,走吧,跟碧衡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我辛酸地背过身:“那水莲呢?是什么时候你们换了真正的水莲?”
言若清失神地看我一眼,道:“那夜你奖励水莲去倌儿楼喝花酒,我们在酒中做了手脚,偷梁换柱,因碧衡平日都不引人注意,又在外院,并不受水家重视,且对水莲言行熟悉,就让碧衡假扮水莲,真的水莲在审问她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
我怔忪地看烛火,纵然水莲是水家的人,可也是一条命,若不是我强迫她去喝花酒,怎么会命丧黄泉?!“那夜我在宫中醉酒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公子真的是被我污辱的吗?是八皇女做的手脚吗?”
黎儿哈哈大笑:“水萝衍,你只管假惺惺装蒜,虽然不是你对张公子下的手,可是你们水家脱不了干系,是你的好二姐水清华,奸污了张公子,我们只不过暗中移花接木栽赃到你身上,你们水家都是禽兽,你家自己理亏,自然不敢说是谁做的。本来我们并不想这么早就除掉你,但是八皇女一心要报仇,本来安排了人趁你酒醉将你按进湖底淹死。可是你命大,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偏偏不死,过了七天竟然又活过来!”
我的心一分分冷到底,从头到尾,此事水相国没有提过一句,水清华酒醒后也没有和我提起过!原来,是水清华做的……
“我还想知道最后一件事,子车薇和八皇女,可有什么协议?”笙儿得来的情报,称八皇女曾与子车薇暗中会过几次面,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子车薇明面上接近秦江月,并去三皇女交往甚密,为什么会与八皇女也有来往?
清儿沉默片刻,道:“那是因为,封少鸿多年来暗中培养巩固自己的势力,可以说在青月国已经形成了气候。况且封少鸿野心勃勃,雄心壮志,一旦她接掌了青月国,青月国会恢复昔日强盛,重新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对西燕和东圣都会是一个威胁。子车薇早就暗中支持八皇女,水萝衍,无论水家怎么折腾,都不能抵抗得了东圣和西燕两个国家的势力。”
我瞧他一眼,摇头:“未必,西燕自己……”
外面忽然有兵器的激烈碰撞声,咕咚一声,有东西倒地,我一把推开房门,瞧见院中素问和侍卫站了一地,看见我出来收了刀剑,前头地上倒着一个人,在摇曳的灯光下,她浑身是血,拼死往我这里爬。
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一个侍卫一脚踏住她,素问蹙了下眉:“小姐,她是言家派出的奸细。不知为何,方才一直闯进来。”
那人拼命挣扎着身子,竭力想爬动,我走到她跟前,她艰难抬起头,捂着心口的一滩血迹,一样平淡的眉眼,一样呆板的面孔,我的五脏六腑地缩了起来,她努力睁着眼睛凝望我:“三小姐,我水碧的命交给你,请你放了若黎公子。”
我全身都冷得结了冰,立刻去封了她背上穴道,朝四周吼道:“你们都退下,素问,快去请我师父过来,快!”素问略一诧异,便返身出去。
黎儿在房内听到,只绝望地喊叫一声:“碧衡,碧衡!你怎么了,水萝衍,我杀了你!”
我回屋拍开黎儿的穴,黎儿冲出门来,只望了一眼就摊坐地上,发了疯地连跑带爬扑过去抱住水碧痛哭:“碧衡,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来?!我已经是污秽之身,你忘了我多好!”
水碧微微笑了一声:“我怕你出事……”
黎儿沾了满手的血,拼命捂住她的伤处,绝望地吼叫,水碧有些安慰似地握住他的手:“黎儿,我什么都不在意,只想你好好的。”
黎儿茫然搂紧水碧:“碧衡,我已经无颜见你,你走吧,我今生对不起你,你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水碧忽地丢了他的手,一头伏下地,黎儿失神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和殷红的血,绝望地尖叫一声,嘴角淌出血来。清儿爬到门口瞧见,呆住。我腿一软,也跌坐地上。
美人师父赶到,来不及问,抓起水碧的脉搭上,翻翻她的眼皮,朝我道:“快把人抬进去。还有气。”
我一口气缓过来,立刻去抱起水碧进房,黎儿失神地坐着毫无反应,只是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咕咚倒地昏死过去。
水碧被我安置在院中,美人师父闭关为她疗伤。黎儿像木偶般日夜守在门外,不吃不喝也不梳洗。我并不劝解,有些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自己想开。
奇怪的是八皇女,自己的夫郎不见了,也不见有寻找,黎儿在我这儿呆了几日,都不见八皇女府上有何动静,言家更装的没事人似的。言若清先是怀疑我有所企图,后来的主意力都集中到水碧能不能醒过来。
我已经预备去东圣国,但因张公子的事,朝廷的处罚还未下来,我被禁止离开京城。
越明的病好了许多,早上会起来披着厚厚的披风看我在院子里舞剑,我耍完剑会喂他吃粥、喝药,与他下棋。越明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依偎着我,像只冬天的猫。
只是我的房顶不怎么太平,偶尔夙赢会立在上头,我转头当没看见。期间杏儿来闹过几次,大骂越明是狐狸精,辛柔总是远远看着,无力而悲哀。杏儿冲动之下打了越明的小厮,我起了怒火,叫杏儿回自己院子思过半月,命辛柔看守院门,不得让杏儿惹事。
杏儿又哭又闹地被小厮们拉回房,辛柔愣怔在我的院子里,素问啧啧嘴,拍拍她的肩走开。
有天早上舞剑的时候,剑锋上反射出的太阳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眯起眼,侧过脸,突然看见秦江月远远立在一个树杈上,披散的头发还未梳洗,怔怔地凝望我。
我璨然一笑,眼花了,继续飞跃入空,自由地伸展筋骨。
我被水相国叫去书房,其实知道是早晚的事。
朝 堂上终于有了变化,今天早上,打瞌睡的我听见高高在上的女帝说了一句人话:“寡人欲立三皇儿为太女,众卿家以为如何?”
我睁开眼,看着庙堂之上的众生。
女帝的话无异于落下一枚重磅炮弹,一班老臣自然是山呼万岁,水相国及门生极力反对,旁征博引,将祖宗家法全都用上了,在朝堂上闹得不亦乐乎。水相国的势力毕竟占朝中绝对的多数,这一提议毫无疑问地被群臣反对,搁置了。
但是陛下这一手却表明女帝心目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已经不利于水家,也意味着,女帝的寿命该到头了,她服用的丹药恐怕会有所不同了。素问她们的情报说,已经发现为女帝炼丹的人是水相国安插的内线。那丹药中一直有铅毒,一点一点在女帝体内聚集,慢性地吞噬着女帝的性命,这一回,早晚要下虎狼猛药直接送女帝下地府了。
女帝很不痛快地宣布了对我的处罚,很奇怪,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