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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黑的眸子看向大公主,温柔地说道:“大公主殿下,你便是贵为公主,假传旨意,也是欺君!殿下还是慎言为是。”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虚不胜力,当下手按着胸口喘息起来。

    陛下冯宛是见过的,那可不是一个昏君。便是自己真正有罪,不到证据确凿,他也不会令人拿着自己一一毕竟卫子扬在那里,他得顾着这个天生将才的面子!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又转向了大公主。对上大公主又青又白,气得胸口起伏,却一时语穷的模样,他们马上明白过来。

    当下,众人重新退回原位。

    见到大公主一开口便被冯宛堵住,知道她才能的赵俊明白过来。

    除非大公主运用她的权势强行动粗,否则她根本不是冯宛的对手。

    当下,他走到大公主身后,低声说道:“阿雅,你们先出去,我来跟她说两句。”

    “我不!”大公主反射性地叫了一声,她恨恨回过头来时,对上了身后几个仆人的目光。

    见到他们的神色,这几天在宫中饱受冷落的大公主有点心虚了。她重重一跺脚,腾地冲向外面。

    大公主一走那些婢仆也跟着退下。

    赵俊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冯宛。

    他上前几步,提起袍角,在冯宛的对面榻上坐下。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他低低的,温柔如水地唤道:“宛娘,你,你瘦了很多。”

    他看着冯宛的眉眼又担忧地看着她包得厚厚的身躯,喃喃说道:“在我府中时,你一直不曾病过的。怎地一到卫府就病了?宛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固执,宛娘,回我身边吧。”

    听他这语气,冯宛现在之所以得病,实是因为离开了他的缘故?

    冯宛慢慢抬眸。

    对上冯宛乌黑乌黑的眼赵俊的眸中,瞬时流露出了一抹痴迷。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中声音有点哽,“宛娘,你回来吧。我,我实是不惯。”

    他不惯?

    冯宛怔了怔。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惯。前世她死后,他新娶娇妻也不过一个月,便备受折磨一一这种折磨不是来自身体上,而是来自精神上的。

    他从来没有发现过,没有了冯宛,会如此不顺。

    朝堂上,他虽然位高权重了,可越是站到这个位置,盯着他的人便越是多。时不时的有大臣在朝堂上阴着阳着对付他,便是收个礼,见过什么人,也每每不是他人设下的陷阱,便是他人更有深意的试探。

    而这些没有了冯宛地提点,他应对起来是备感吃力。以前,这府中收受礼物,交际应酬诸事,冯宛自是打点了。便是朝堂上的事,在他一觉醒来时,也会有冯宛书写的应对之策放在几面中。

    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回到府中后,妾室们哭哭啼啼,乞求的泪眼,只是大公主没完没了的要求,和颐指气使!

    然后是冯宛死后满一个月时。陛下震怒后,指着赵俊的鼻子骂他,“怎地变得昏愦了?”

    当时,他对上四周或冷笑可漠视的眼,对上一个个暗中指指点点的同僚,突然觉得世事艰难!

    怎的没有了冯宛,这世事会是如此艰难?

    他回到府中后,把自己锁在书房中,在发了一阵呆后。他摩挲着以前冯宛提点他时留下的笔墨,突然泪流满面。

    那一夜,他在书房中迷糊睡着后,几次梦中惊醒,大声唤着“宛娘”几次,他都伸手想拉住那个越去越远的身影,醒后他还在环目四顾。良久后,他陡然记起,宛娘死了。

    她死了!

    她被他新娶的妻子,那个半夜里也不得安宁,正在打骂着婢女的大公主杀死了!

    那个伴他寒微,与他相携数载,一步一步助他得到富贵的妻子,连半点福也不曾享有,便被害死了。

    他,让她死了!

    双手捂着脸,赵俊悲从中来。他竟是第一次发现,没有了宛娘,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

    没有了宛娘,没有她这些年的细心辅助,没有她平素的里外打点,没有她对他的细心装扮,温柔信任,他不过是当初在云城时,那个平凡得有点猥琐,那个眼高手低的九品小吏,他根本连让大公主倾心的资格也没有!

    说起来,男人的魅力,很多时候来自于成功和自信。有冯宛在时,赵俊一直是自信的。他自认为,自己才华出众,自己与别的权贵不差什么,自己应该青云直上。

    可这一个月里,没有了冯宛的帮手,他干什么都觉得吃力。现在又被陛下责怪,被同僚们轻视,他的背,一下子佝偻起来。那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那总是温柔小意的话语,那殷勤而细心的举动,一下子没了大半。他变得焦躁而不安,敏感而警惕。因此,大公主陈雅突然发现,自己深爱的赵郎,没有以前那么有吸引力了。

    终于,有一天她竟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真不知我当初怎么看上你的?”“你看看满朝权贵,你又比得上哪一个?”

    当然,便是面对着冯宛的遗物,赵俊也不会承认自己实是不行。他只是无数次翻出属于她的印记发呆,只是特别特别疲惫,特别特别地茫然。

    见冯宛发怔,赵俊冲动地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

    堪堪覆上,冯宛便轻轻地抽回了手。赵俊见她抽离,正要抓住,冯宛淡漠的声音传来,“郎君,这是卫府!”

    卫府?赵俊手一松,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四周的护卫,以及挂在他们腰间的佩剑,低下了头。

    不一会,他重又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赵俊沉声说道:“宛娘,你别再闹了。卫将军马上就要出征了。等他一出征,我会向陛下求情,请他允你搬回赵府。”

    顿了顿,他温柔如水地说道:“我已求过阿雅。她同意了,入门后,她是正妻,你是平妻。”

    说罢,他笑容满面,得意地看着冯宛,赵俊说道:“那卫子扬虽是个将军,可他什么名份也舍不得给你。宛娘,我不嫌弃你在他的府中住过,仍然愿意要你。现在只是让你居于公主之下,你应该高兴的。”

    高兴?冯宛唇角一勾,嘲讽的一笑。想道:大公主同意了我为平妻?她是很同意,很高兴吧?能把我握在手掌心里拿捏,想我生我就生,想我死我就死。现在的她,应该是最期待的事!

    冯宛垂眸,她抿了一口浆,慢条斯理的,清冷地说道:“郎君过虑了。”她抬眸看向赵俊,一字一句说道:“阿宛早就说过的,你与我,缘份已尽。”

    说到这里,她似是极不舒服,捂着脸便是一阵猛咳。一个护卫见状,上前一步喝道:“冯夫人身体不适,赵家郎君,请回吧。”

    他这是宣布,不是提示。也不等赵俊同意,和另外几个护卫同时上前,手按剑鞘,脸带凶色地靠近过来。

    赵俊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见他们脚步不停,半点情理不通,他紫涨着脸向后退去。

    见到赵俊退出,大公主叫道:“就出来了?”才说到这里,那几个把赵俊赶出去的护卫,“砰”的一声合上了大门,冷着脸对着大公主和赵俊说道:“冯夫人病重,不能待客过久。几位请回吧。”

    竟是赶客出门。

    大公主一愣,尖叫着跳了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她地喝叫声虽响,可那几个护卫哪里会理会?他们嗖地一声抽出佩剑,气势汹汹地挡在了大门之前。

    大公主一见到刀剑寒光,便心虚了。她尖着嗓子里面的冯宛叫道:“贱妇,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在本公主手上的!”

    丢出这句话后,她朝赵俊一横眼,喝叫道:“愣着做什么?走啊一一”

    他温柔如水地说道:“我已求过阿雅。她同意了,入门后,她是正妻,你是平妻。”

    说罢,他笑容满面,得意地看着冯宛,赵俊说道:“那卫子扬虽是个将军,可他什么名份也舍不得给你。宛娘,我不嫌弃你在他的府中住过,仍然愿意要你。现在只是让你居于公主之下,你应该高兴的。”

    第129章 算中

    目送着大公主离去,冯宛一直是微微笑着。

    就在这时,一个落后着的赵府仆人见到大公主出了拱门,连忙转身向冯宛走来。他凑近冯宛一礼,低声说道:“郎君想问夫人,那个叫弗儿的婢女,要不要给夫人送到卫府来?”仆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这是一种自以为做了让别人满意的事的得意。

    冯宛垂眸,轻言细语地问道:“这话,是郎君的意思?”

    “当然。”

    冯宛笑容更深了,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劳烦郎君,但不必了。”

    那仆人一怔,呆了呆后行礼道:“是。”

    目送养那仆人离开的身影,冯宛想道:他还是那样,永远都那样,总是想当然地做着事。

    如果他真关心过她,真在意过她有什么举动。前不久弗儿被大公主鞭打了,她却是不理不睬,这种态度,足够让他明白,在自己眼里弗儿什么也不是。

    可惜,他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用过心。竟是以为她一直留着弗儿在身边听用,必是喜欢她信任她的缘故。

    那一次弗儿被鞭打,冯宛当时甚至想过,假意的对弗儿好,假意地去关心她爱护她……只要有了那么一曲,那么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大公主到了,必定恨乌及屋,便是弗儿再聪明,面对横蛮不讲理的大公主也难逃磨难。说不定,现在她已经被大公主折磨死了。

    可惜,她竟有点不愿意这般阴着下手,当然,她也不想让弗儿就这么死了。

    轻抿了一口浆,冯宛脱去身上的狐裘,又暖暖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屏退信不过的人,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转动起来。

    转着转着,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大公主这几日,可有频频出入赵府?”

    一仆人上前一步,恭敬地应道:“不曾。仿佛宫中传有命令,让大公主避嫌。”

    避嫌?

    冯宛垂眸笑道:“她避得了么?”

    那仆人道:“是避不了。宫中贵人们此刻也很为难。若是允了大公主与赵家郎君的婚事,那夫人你因何避于卫府的事,就更说不清了。若是不允,大公主曾经夜宿赵府之事人人皆知。”

    说到这里,仆人提醒道:“对了,冯美人出来了。白日方出,昨晚便承了恩。看那势头,恩宠不曾有失。”

    冯芸?

    冯宛点了点头,她慢慢说道:“我也想她该出来了。”在仆人不解的眼神中,她浅浅一笑,低低说道:“去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应该会很热闹的。”

    她说的收拾两字,婢仆们都懂。当下,怀着疑惑,他们重新熬起了药液,好让冯宛的寝房中充满药味,同时,关上门窗,同时放低声音说话。放轻脚步走路,浑然一副怕惊动了重病主人的模样。

    果然,下午时,一个婢女来到门外低声说道:“夫人。赵家郎君来了。婢子刚跟他说,夫人病又重了,怕是不能见他,赵家郎君就恼了,他说,他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的。”

    赵俊果然来了!

    帘帏后,冯宛垂眸想道:这是第一波。

    这般关上窗户,闷在药味中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相当不好。她是迫不及待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有请。”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响,那婢女说道:“郎君,我家夫人实是身体不适,不能出面见过郎君。还请郎君坐在屏风后与她说话。”

    这话一出,赵俊压抑着气愤的冷笑声响起,“我是她夫主,我们还不曾和离呢!”

    语气沉沉,极具戾气。

    这婢女可是服侍惯了卫子扬的人,哪会害怕他这点脾气,当下客客气气地说道:“郎君勿恼,实是我家将军曾有交待。”

    一提到卫子杨,赵俊便奄了。好一会,他闷气道:“也罢。”

    塌几移动,落坐的声音响起。

    然后,赵俊不高兴的声音传来,“我要与夫人说说话,你们出去侯着吧。”

    命令声传出,四周婢仆一动不动。

    赵俊大恼,正在发火时,帘帏后,冯宛弱而无力的声音响起,“不用担心的,出去吧。”

    “是!”

    她声音一落,众婢仆便二话不说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的声音响起。

    好一会,赵俊闷声闷气的声音响起,“宛娘。”

    叫了两声,见冯宛没有应,他不耐烦地说道:“这才来卫府几天?宛娘好大的架子啊!”

    终于,帘帏后传来冯宛低而疲惫的声音,“郎君有话,何不直说?”

    赵俊一怔。

    他薄唇抿成了一线,直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我现在不就是在与你说话?”依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