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趟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胃怎么样了。要是胃疼起来,他又不肯乖乖吃药,唉……
纪承乐在,我很愁。
纪承乐不在,我更愁。
两碗粥下肚,感觉好多了,我把厨房整理好之后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纪承乐今天去帮他洗碗。
人都跑了还洗个屁啊?
放在那长霉好了!
结果我还是换了衣服和鞋,下楼去帮纪承乐洗碗。
我这个人的优点之一就是信守承诺。
打开他家的门我简直被惊呆了。
就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我昨天晚上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难不成他真的被外星人绑架了?在他家翻箱倒柜没找到人所以到我家绑走了他?
该死的纪承乐,自己跑了还不忘折腾我。
这要是纪承乐地爸妈突然回来看见,指不定还以为他们家遭贼了呢。
门和窗都好好的,该有的贵重东西一样没少,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纪承乐自己干的。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吃饱了撑的。
既然不是遭贼,我就放心了。看着这一屋子的乱糟糟,我认命地找来清扫工具。
锅碗瓢盆都摆回原位,我才发现纪承乐自己居然把昨天的碗洗了,勤快得让我不敢相信。
卧室里是一如既往的乱糟糟,床单在落地的边缘试探,枕头从床头跑到了床尾,还有一个在地上。
只是床上鼓鼓囊囊地,看起来像是睡了一个人。
不会是纪承乐吧?房间也没开空调,这样睡不热吗?
什么要我不要联系他,搞了半天自己回来补觉了吗?
我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掀开被子一看。
很好。
纪承乐,你很木奉。
床上睡着一个充气娃娃,就是昨天跟纪承乐面面相觑的充气娃娃!
就是我送的那个充气娃娃!
纪承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果断把充气娃娃放了气,揉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以后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东西了。
昨天就丢掉多好!
沙发上还有乱丢的衣服,我昨天中午随手扔在沙发上的那件睡袍却被挂在了浴室。
我找来脏衣篓,把衣服全部装进去,然后丢进洗衣机。
趁着洗衣机正在运转,我下楼去丢垃圾,充气娃娃被我塞在了最底下。
垃圾丢进了垃圾桶,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我就不信纪承乐回来还能把这个娃娃从垃圾桶给捡出来。
走到二楼的时候我的余光瞟到了楼梯拐角的墙上一道黑色的痕迹。
那是纪承乐画的。
那年我本应该上初一,却因为住院不得不休学一年。
我在医院呆了三个月,出院的时候纪承乐没来,我却在楼梯口见到了他。
比起我上一次见到他,他好像黑了一点,结实了一点,也长高了,能和我平齐了。
纪承乐堵在楼梯口,非要背我上楼。
我又不是瘸了,还不能爬楼梯了?再说纪承乐这个小身板,背我我们俩不得全都一头栽下去?
我可不想再次进医院了,消毒水的味道我都快闻出y-in影了。
我爸妈好笑地看着纪承乐一副土匪样子堵在楼梯口,劝我道:“星星,你就让乐乐试一试,我们在后面跟着呢。”
行吧,我爸妈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纪承乐简直要笑开了花。他蹲下来,催促道:“快上来。”
我小心翼翼趴在他背上,生怕我一用力纪承乐就趴了。
纪承乐用手臂固定住我的大腿,一用力站了起来。我爸妈在后面鼓掌道:“乐乐真木奉。”
呵,等下摔下来你们就知道木奉不木奉了。
我双手环在纪承乐的脖子上,看着他的发旋,又偏头贴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心跳,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
走到二楼的时候,纪承乐把我放下来,转过身十分认真地跟我说:“哥哥,等明年,我就可以背着你上四楼了。”
看着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我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好,哥哥等你。”
在放我下来的地方,纪承乐专门做了个记号。
我本来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因为第二年的这个时候,我和他都上了初一,他也不肯再叫哥哥。
突然有一天回家的时候,他又一次把我堵在了楼梯口。
“我背你。”
原来他还记得。
我笑道:“这次不会在二楼停下来了吧?”
纪承乐不说话,只是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这一次,我们停在了四楼。纪承乐把我放下来,回过身看我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与骄傲。
他说:“迟星光,我说过今年可以背你上四楼。”
“是是是,”我想去年一样捏了捏他的脸,“乐乐真木奉。不过你得叫我哥哥。”
“我才不要。”纪承乐“哼”了一声,“我们都是初一,叫你哥哥我都没面子。”
小崽子还知道什么叫面子啊?
“没大没小。”我扯扯他的耳朵。
纪承乐挣开我的手,“迟星光,我明年就可以背着你回家了。”
想到这里我伸手摸了摸那个记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第三年的时候,纪承乐真的背着我上了六楼,只不过让我给他提供了一晚上的按腿服务。
四楼,六楼,都有一个同样的记号。
我看着记号,心里百感交集。
那时候的纪承乐,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
大概是因为这样,我才心甘情愿地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吧。
回到纪承乐家,衣服已经洗好了,晾完衣服又给阳台上的绿植浇完水,我决定去找宋津。
宋津的酒吧仍然安静的犹如无人区,见我一个人来,宋津丝毫没觉得奇怪。
他说:“乐子今天走了?”
他怎么知道纪承乐今天走了?是不是纪承乐跟他说的?他是不是知道纪承乐在哪里?
我抓住他的手腕,急声问道:“你知道乐乐在哪里?”
第9章
宋津比我更激动,“不是吧?你失忆了?”
“什么失忆?我好着呢。”我莫名其妙。
“乐子他每年期末考试之后都会出一趟远门你忘记啦?今年六月高考,我想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他会出门。”宋津抽回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今天他没跟你一块来,我就猜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又不是第一次,怎么搞的跟失踪一样?”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每年的七月,纪承乐都会出一趟远门,一开始是十天,后面慢慢变成二十天,在高中的时候稳定在了一个月。
我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第一次他走的时候,是他五年级暑假。
那时候我正在住院。有一天他突然兴冲冲地告诉我说:“哥哥,我要出远门啦。”
我问他:“乐乐要去哪里呀?”
纪承乐说:“不告诉你,哥哥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哟。”
我以为是因为放假,他要出去玩,便没有在意,只是笑着点头,让他注意安全。
可是我没想到,我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我出院的时候。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纪承乐要开学了。
也是那一次,他在楼梯口堵住我,非要背我上楼。
第二年七月,纪承乐小学毕业,没有了暑假作业的负担,而我经过了一年的休学,也要开始准备一些上学的事宜。
“哥哥,我要出远门啦。”
想起去年他也这样说过,我也没觉得奇怪,“那这次要去哪里呀?”
“不告诉你。”纪承乐说,“哥哥,乖乖等我回来哟。”
跟去年一模一样的回答,这小崽子,还学会保密了。左右也不可能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估计可能会跟他妈妈到处去采风吧。
“玩得开心,哥哥等你回来。”
从那一次以后,纪承乐每年七月都会出一趟远门,我从来不问他去干了什么,因为我潜意识里已经认为,他是出去玩了。
其实我出于好奇问过一次,纪承乐的回答是“寻长生之法”。
一听就是极不靠谱瞎扯淡,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再追问。
只是他出门了这么多次,我却从没见过他带照片回来。
转眼间到了六月,距离以往纪承乐出门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我却忘记了这件事。
可我始终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在纸条上写上一句“不要联系我”?
他又去了什么地方,电话不在服务区?
纪承乐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直觉告诉我,他这一次去的地方,恐怕和以前是一样的,更确切地说,他每年都去的同样的地方。
“你不会真失忆了吧?”宋津问。
“没有,我想起来了。我只是……”只是什么呢?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好像从纪承乐生日的那天晚上开始,抑或是从他说他答应了开始,我和他之间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这种改变让我无端的觉得有些心慌意乱,甚至总是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
“你到底怎么了?”宋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津说。
宋津扁扁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真的吗?我看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了。跟哥哥说说,你和乐子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和他好得很。”
“我当然知道你和他好得很,好到都这样了。”宋津做了一个亲亲的动作。
“那又怎么了,我又不是没亲过他。”
“这可不一样,你亲的,可是这里。”他指指我的嘴唇。
我的声调陡然拔高,“你都看见了?”
宋津急忙撇清,“我可不是故意看见的。我本来在吧台后面调酒来着,我就那么一抬眼,我可没偷看你们。”
“算了算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我已经放弃解释了。
见我不反驳,宋津立马换上了一副八卦嘴脸,“哎说真的,你俩真在一起了?”
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对。”
“我就说嘛,”宋津一拍大腿,“你俩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那不对啊,都在一起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啊?怎么整得跟刚失恋一样?”
“难不成,是他强迫你的?”
我摇摇头,是我强上了他好吗?但这话我可不想告诉宋津。
“那,你不喜欢他?”
“我……”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纪承乐吗?我急忙掏出手机。
班主任?她给我打电话干嘛?
"喂,李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是星光吧?你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趟学校吗?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
有些东西?我没有落什么在学校啊。
“好的老师,我现在有空,马上就过来。”
“怎么了?”
“我班主任,说有东西要给我,让我去一趟学校,我先走了啊。”
“行,”宋津点点头,“拿完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回家,还得去乐乐家给他收衣服呢。”我摆摆手,转身走出酒吧。
六月份的天气说不上很热,但我一路走到学校还是出了点汗。班主任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了,见我到了招手让我进去。
"进来吧,外面热,进来坐下说。"班主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办公桌旁边。
我走过去坐下,见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叠五颜六色的信封,都是很温柔的浅色系。我的脑子里自觉冒出了两个字。
情书。
“这些都是给纪承乐的。”班主任把情书递给我,我大致翻了几封,每一封的风格都不一样。
“给纪承乐的?那怎么……”
“我上午给纪承乐打电话,但是不在服务区。我想着你们俩住楼上楼下,给你也是一样的,就给你打了电话。”班主任解释道。
“这些信怎么都在您这里?”我有些不解。
班主任笑道;“我们班上那些女生我还不知道?一个个的下了课就想法设法往纪承乐那边走,这些都是我没收上来的,估计也不全。”
“我告诉她们这些信我会在高考之后转交给纪承乐,如果真的缘份的话,是不会被时间阻挠的。”
“更重要的是,真心的喜欢,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减少,如果她们在高考之后还喜欢着纪承乐,我转交这些信,也算是没有破坏一桩好事,也对得起我作为老师的职责。”
“帮我告诉纪承乐,收到信件本该是他的权利,我很抱歉没让他及时收到这些。但是我身为老师,必须这么做。请他理解。”
“我知道了。老师,谢谢您。”我站起身朝班主任深深鞠躬。
高中三年,班主任一直是温和的样子,从不打骂学生。班上那些早恋的,她看出来也不会当众说些什么。
当初班上有一对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情侣撞上了巡查的教导主任,被好一顿痛骂。教导主任气急了,直接说要在周一的大会上通报批评。
班主任闻声而去,拦住了教导主任。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周一的大会上,也没有出现这样两个人的名字。
后来这两个人成绩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在稳定的上升,教导主任第二次撞见他们的时候也只是口头警告了一句,并没有再说什么。
也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班主任,我和纪承乐的高中生活过的很是舒适。
因此,我毫不意外班主任没有公开这些信件,反而是妥善珍藏了每一个女孩的心意。最后,把它们交到本来该接受的那个人手里。
回家之后,我在房间书柜的顶层,拿下来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高中三年那些女孩子给纪承乐的情书。
都在我这里,每一封都完好如初,没有被任何人打开过。我把今天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来的情书也装了进去。
然后我把锁连钥匙一起丢进了垃圾筒。
第10章
扔掉锁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个木盒子,我会给纪承乐。那么锁和钥匙,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这些本就该属于他,只是因为我和班主任,他没有及时看到。
纪承乐在学校也不爱说话,那些女孩子有事没事过来搭话的时候他也不愿理。
导致那些情书早早写好了却没有送出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子把情书递给了我,让我转交给纪承乐。
我应了这件差事,却没有做。我把情书放在了木盒子里,锁上。
纪承乐现在应该专心学习,等他高考完,我自然会把这些都转交给他。而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事成为他的困扰。
现在时间到了,这些该交到他手上了。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两套长穿的衣服,又拿了件外套塞进包里。背着包抱着木盒子下了楼。
我把木盒子连同一封信一起放在了纪承乐的书桌上。昨天洗的那些衣服都已经干了,我收下来叠好放进衣柜里。
然后出门,锁门。
我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向火车站。
“崽。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所以你也不用找我。我会回来的。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说,我们还是做兄弟吧。
那天晚上的事,说实话我并不敢相信。因为你实在太反常了。
让我感觉你似乎在表达着你的喜欢与欢喜。
我承认,我也很欢喜,所以做了一些不应该对弟弟做的事。
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于管束你,才让你对我产生了依赖,而我更怕你把这种依赖,当成了喜欢。
你知道你撒娇我都会应,你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这是我作为哥哥对你的承诺。
崽,我很抱歉这几年阻拦了你和其他女孩子之间的交往,木盒子里是我和班主任藏起来的情书,是那些女孩子写给你的。
现在,全部还给你。对了,班主任也让我转告你她很抱歉,请你理解她。
你要看,也要想清楚。
我不希望你在刚成年的时候,就做出错误的选择。
崽,我希望你幸福。
哥哥。”
第11章
想着纪承乐怎么着也得一个月之后才会回来,我也没有矫情的把手机关机。
而且不管怎么样,他只要打电话过来,我就一定会接。
我不想让他着急,我体验过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也体验一次。
走到火车站的时候我有些茫然,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都有各自的目的地,而我,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现在售票大厅看了一会儿列车时刻表,我挑了一趟离发车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的列车。
我决定,坐到终点站。
行程十八个小时四十九分钟。
软卧,下铺。
等我上了火车,找到我的铺位,才发现这个软卧隔间,只有我一个人。
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居然想的是,纪承乐走的那天,是不是也是坐的火车呢?
明明是他先走,明明是他说不要联系,然后我走了,却还是会不停的想起他。
隔间外传来小孩子争吵打闹的声音,然后哭声响起。我在这种声音里意识到,我和纪承乐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红过脸。
可能是因为从我懂事起,爸妈就经常不在家,我独立的早,也比同龄人更早成熟一些。
只不过,他爸妈开始经常不在家,是在他九岁的时候。
我前面说过,纪承乐的爸妈专门找了人来照顾他,可他不乐意,用拒绝吃饭的方式,来表达着对父母离家的抗拒。
我很庆幸,那时候纪承乐的父母并没有拿我当正面教材来教育纪承乐,说什么一个人在家也是没有问题、你看看楼上的星星之类的话。
不然纪承乐也会对我充满抗拒,也不会在饿的不行的时候,来敲我家的门。
严格来说,我和纪承乐第一次见面,是在纪承乐满月的时候,我当时才一岁,看见什么新鲜事物都想往嘴里塞。
我在纪承乐家里见到了他,小小的一团,在襁褓里,圆嘟嘟的,可爱极了。
也许在我当时的意识里,纪承乐就是这么一个新鲜事物。
纪承乐的妈妈抱着他让我看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我从我妈怀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低下头一口啃在了纪承乐肥嘟嘟的脸上。
后来我妈说要不是她当时反应快抓住了我的腿,我估计就摔成脑残了。
还好那时候我只有两三颗小小的r-u牙,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纪承乐的脸上只留下了我的口水。
我想,要是我当时的牙齿再锋利一点,力气再大一点,纪承乐这张脸估计就要毁在我身上了。
纪承乐被我咬了那一下,居然没有醒,也没有哭,只是动了动,睡得更熟了。
当然,我并不是一岁的时候就记得这么多事。这些描述都来源于我们两家人聚餐时的笑谈,大人们总是热衷于把我们小时候做过的糗事拿出来谈论,顺便再怀念一下小时候的我们有多小多可爱。
而我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是我两岁的时候,我被送去上幼儿园。
两岁上幼儿园现在想想好像是有些早了,可没办法,谁让我爸妈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身边呢?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纪承乐一家准备去医院给纪承乐做体检。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对纪承乐的第一印象,可是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非常开心,于是我又一次凑上前去,“吧唧”在他脸上来了一口。
这次我没有咬他,只是因为看见他粉嘟嘟的脸蛋真的觉得不亲一口简直太可惜了。
“乐乐,你要快点长大。”我奶声奶气地说。
纪承乐的妈妈笑了,“星星别着急,等明年乐乐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幼儿园啦。”
我把纪承乐的手从小推车里抠出来,抓住他的小手指摇了摇,“拉勾勾。”
纪承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缘吧。
被爸妈送进幼儿园之后,他们跟老师交代了一些事宜,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叮嘱我不要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要和他们好好相处,要听老师的话。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谁也没有理。
我安静地看老师放的动画片,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去睡午觉,连上厕所都是我自己安静地去,再安静地回来。
老师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小孩,不吵不闹,也不惹麻烦,晚上爸妈来接我的时候,老师还夸我说我在幼儿园非常乖,表现的特别好。
晚上吃完晚饭,我家来了一个客人。
是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当时我并不理解什么叫做家政公司,但是我理解什么叫做接送我上下幼儿园。
其实我昨天就知道了,我听到了爸妈的谈话,他们要出门工作,生意不能再拖,他们需要找一个人来照顾我的生活。
于是他们找了一个家政阿姨。
我很不开心,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可以在家,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就要出门?
我知道我如果大哭一场,也许爸爸妈妈就会留下来,可他们终归是要走的。
所以我用沉默表达了我的不满,结果被幼儿园的老师误解,以为我很乖。
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爸妈十分放心的把我交给了家政阿姨。也许他们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和小孩子一起玩,玩累了就会乖乖睡觉,而大人只要提供经济就可以了。
家政阿姨并不喜欢我。
来我家的那个晚上,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不停地夸我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
但大人的世界不是那时候的我所能理解的,我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张面孔。
她第一次来接我放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送我回家之后,给我做饭,帮我洗澡,还讲故事哄我睡觉。
她讲故事干巴巴地,还不如我自己看,一周之后我拒绝了她再次给我讲故事。
听到我的拒绝她一脸的不敢相信,我以为是我说错了话,便告诉她其实我不需要故事也可以睡着,不用麻烦她。
现在想想,她的不敢相信可能是因为突然省事了的欣喜若狂吧。
从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慢慢变了,因为我从不向她提任何要求,她做什么我吃什么,她晚几分钟接我,我就在门口乖乖等。
这让她开始变得肆无忌惮,我能轻易的从她脸上看到对我的那种不耐烦,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会嫌我吃得多吃得慢。
我不想给我爸妈添麻烦,他们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所以我便一直忍耐着。
纪承乐好几次问我,那个阿姨怎么对哥哥那么凶啊?
我都回答他,阿姨因为照顾我太累了。
我不想让他感受到跟我一样的事情,他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最好永远都在身边。
幼儿园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决定,我不再要家政阿姨照顾我了,我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
爸爸妈妈觉得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担忧。我挺起胸脯说我可以,把想让他们留下来照顾我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怪过我的爸妈,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活水平,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这么快学会独立,也不会拥有照顾纪承乐的机会。
虽然我曾经强烈地希望过纪承乐的爸爸妈妈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可他人事情的发展又怎么会以我的意志转移?
那年我十岁,纪承乐九岁。
我已经能把自己打理的很好。能让自己填饱肚子,也能让自己穿的暖和。
这就够了。
可是纪承乐的爸妈,却双双选择了出门,一个为了学术,一个为了灵感。
他们同样给纪承乐找了一个家政阿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小小的纪承乐突然被留下一个人,他和我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他每天都在挑剔阿姨的饭菜,各种各样的理由,死活都不肯吃,阿姨被他气跑了三个。
不吃当然会饿肚子。
于是纪承乐来敲了我的门。说实话我那时候做饭并不好吃,可纪承乐吃得津津有味。就好像挑剔阿姨饭菜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纪承乐,我真的非常心疼。
我无比期望不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知道,纪承乐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满和愤怒。
我能理解,一如我当初用沉默表达了这一切,只是被误会了而已。
可是我不知道,那个阿姨,是否和当初照顾我的那个阿姨一样,也会嫌弃纪承乐,也会对他不耐烦。
于是只要纪承乐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来我家,我做饭给他吃,
看他吃的开心,我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后来纪承乐不仅每天都来蹭饭吃,连上下学都要黏着我一起,放学的时候也不肯回家,直接跟着我上六楼。
就好像担心我也会突然离开一样。
纪承乐的爸妈得知这一切后,给我爸妈打了电话,问他们可不可以让我帮忙照顾纪承乐。
爸妈征求了我的意见,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大人了。
我说:“好。”
我绝对不会让纪承乐体验我以前过的日子。
我希望他好好的。不要和我一样。
他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第12章
在火车哐当哐当摇晃的声音中,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隔间里面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像是在打坐一样。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十五点整。
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决定去餐车看看还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我的手刚触到门,打坐的人说话了。
“小朋友,你是一个人出远门吗?”
出于礼貌,我应了一句,“是的。”
他念叨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以为他不会再和我说话了,结果他又开口了。
“你是不是要坐到终点站?”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车票好好的在我的裤子口袋里,我是侧着身子睡着的,车票压在我腿下,他不可能看到我的车票。
八成是瞎蒙来搭话的,我这样想着。
我从来不以恶意揣测人心,但是却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