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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十六号,朗白已经穿不下了。

    袁城觉得不习惯。

    真正让他恼火的事发生在某天深夜。袁家底下一个仓库发生了走火事件,心腹手下赶到他卧室来汇报的时候,他匆忙一开灯,朗白正靠在父亲怀里,小小的打着呼噜。

    手下神情暧昧的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好几眼,直到袁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你看什么呢?”

    手下赶紧收回目光:“没,没什么!”

    袁城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床上的朗白,突然怒道:“想什么呢!这是我儿子!”

    袁城似乎是突然意识到,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是不应该跟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一样。尤其是这个孩子还生的非常好,好到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旖旎的遐思。

    有一天晚上打雷,朗白再一次哆哆嗦嗦来敲袁城的房门,袁城这次说什么都不开门了。

    朗白在门外叫:“爸爸,爸爸!”

    袁城听得心烦意乱。他有个房里的使女叫紫文,伺候了他好几年,心思细密、成熟和蔼,有着贤良淑德的一切好品格,非常得器重。他打内线电话给紫文,说白少晚上害怕,叫她去陪他。

    这个“陪”的意思很广,大家心照不宣。

    朗白已经大了,袁骓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经历丰富多了,袁城从来不过问大儿子这方面的事情。小儿子是一直在身边长大的,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注定留不住了。

    他只关心小儿子次是不是足够安全干净,女人是不是足够好,别把孩子往坏处上勾引。

    袁城躺在床上,听见外间的门轻轻打开,过了一会儿紫文的声音温温柔柔响起来:“白少不怕,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一阵沉寂。

    袁城在里边翻了个身,一阵燥热从心里猛地窜起,他觉得今晚可能很难睡着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只听朗白的声音响起来,清淡冰凉,充满了世家公子矜贵冷淡的味道:“你是我父亲的人,出去!”

    袁城愣了愣,只听紫文仿佛又赔着笑说了些什么,然后打开柜子,拖出一床毯子铺到地毯上,悉悉索索弄了一会儿,没声音了。

    袁城猛地起身,打电话给老管家,说:“你去白少的卧室看看,看他在干什么。”

    老管家去了,过一会儿在电话那头赔笑着,说:“白少睡在床上,紫文睡地铺上,没在一块儿。先生,白少他还小呢,他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袁城心说他一定懂,看他刚才的口气,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为什么一直端着装不明白呢?小孩子皮薄面嫩不好意思,还是他根本就不贪这方面的事情?

    袁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一会儿担忧这孩子是不是对女人有阴影,一会儿又嘲笑自己对小儿子关心太多,孩子总会长大的,说不定现在还没到时候。直到东方天际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朦胧睡去,半梦半醒中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像闪电一样劈过他的脑海。

    我是不是对这个孩子,想得太多了?

    我有没有在想一些……根本不应该去想的事情?

    袁城终于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一大早上起身,什么事情都没做,首先就打电话找来大儿子袁骓的几个老师,郑重其事的跟他们交待:“我家白少也大了,以后叫他跟袁骓一起上课,袁骓学什么他也学什么。他身体不大好,别用袁骓的那一套要求他,我对他没什么太大期望。你们把他伺候好就行。”

    那几个家庭教师都很诧异。袁家上下都知道小公子是袁城亲自调|教,穿衣吃饭、画画弹琴,全是随着袁城的喜好来,家庭教师一个都没请。

    袁城咳了一声,说:“我忙,没有时间。”

    这话谁都不信。袁城刚即位的时候确实忙,最近几年好多了,他的统治铁桶一般把袁家上下罩得严严实实,无数精英们智囊团们为他卖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这位军火行当的教父亲自过问 除了他小儿子念书学琴?

    袁家其他孩子一年到头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屈指可数,唯独朗白在袁城身边陪伴了整整八年。从六岁被带到袁家,直到十四岁他长成个翩翩如玉的美少年。

    然后突然的,他被袁城交给一大堆家庭教师和保姆佣人,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般,让这位名震东南亚黑道的军火教父一天都不敢多留。

    朗白跟袁骓一起上课之后,家庭教师们普遍反映白少学习不如太子爷好。太子爷不愧是黑道精英教育,才十七八岁的少年,知识水平已经相当于一个金融学士,英文、法文说得无比流利,待人接物干练老成,颇有乃父之风。只是白少就有些一般了,黑道世家的小公子却偏偏对打打杀杀的事情十分厌恶,整天看些人物传记、风景画册,还画油画弹钢琴,生意上的事情一点不沾手,毛笔字儿倒是写得相当有造诣。

    家庭教师表达了他们的担忧,而袁城却不以为意:“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少爷命,要那么有出息干什么,他大哥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太子爷袁骓也维护弟弟:“他还小呢,懂得那么多干吗。就算他画画弹琴一辈子,袁家还养不起他?”

    袁骓的外公家很有来头,大名鼎鼎的造船王家,袁骓的母亲生前是他们家唯一的小姐,相当有分量。有王家做后盾,再加上袁骓本人有出息,这个太子爷的位置坐得可谓极其稳当。

    袁家上下都知道别说是一个朗白了,十个朗白也动摇不了太子爷的地位。小公子天生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命,甭对他产生什么过高的期望。

    某个夏天的午后,袁城偶然起兴,带他两个儿子去军火研发基地的靶场去练枪。那天天气特别的热,袁骓套着正装,连气都喘不过来。袁家百年黑道,规矩极严,父亲就坐在身边,儿子连个衬衣扣子都不能解,不然就是没规矩,袁城也不喜欢。

    反观朗白,就穿了一件短袖t-恤,套着牛仔裤,少年身形清瘦柔软,一截雪白的小臂露出来,格外引人注目。袁骓一边热得冒汗一边不由自主的偷偷打量他,心里胡思乱想这为啥是个弟弟不是个妹妹,要是女孩子,生的这么漂亮,带出去多有面子呀。

    袁城本来在闭目养神,偶然从车后镜里瞥见袁骓,一下子愣了愣,然后扭头低叱:“看什么呢你!”

    袁骓悚然一惊,立刻扭过头。

    朗白本来正对着车窗外看,闻言一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带不愉的父亲和满脸不自在的大哥。

    袁城对他摆摆手,“没你的事。”

    朗白垂下眼睫,对袁城微微笑起来,“是,爸爸。”

    袁城心里莫名的情绪一直到抵达靶场才渐渐压下去。

    靶场的经理早就带人等了袁家父子三个大半天,一看车停在门口,立刻毕恭毕敬的迎上去,先亲自把袁城和袁骓请进靶场里,然后掉头去摆上沙发凉席、果盘茶水,殷勤伺候着把小公子请到上座去。

    谁都知道袁家白少不好玩枪,他只需要乖乖的坐在边上,看着他父亲他哥哥就行。

    袁城打了两靶,又看着大儿子打满了六十张靶纸,大概心情不错,就顺口招呼朗白,“阿白,过来玩两手给爸爸看看。”又叫靶场经理:“老胡给他换个77式,64后座力太大,小心震断他肩膀骨头。”

    老胡赶紧亲自捧上一把77式,笑容满面的道:“白少试试看,77式大陆称为特工枪,又小又轻,劲儿也不大。我们特地改良过弹道,正好您帮我们试试效果。”

    朗白漫不经心的拿起来,随随便便的对准靶子,砰的一枪 八环。

    袁家这个射击场的计分报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八环这个成绩有点儿寒碜,在场几个工作人员都低头装没看见。

    朗白一点不在意,接下来一枪干脆连八环都不到,工作人员哽了一下才勉强说:“七点九环。”

    袁城哈哈一笑,把77式接过来塞给大儿子,“咱们别勉强你弟弟了,你来试试看。”

    袁骓立刻接过枪,二话没说,砰砰砰几声枪响,全部命中靶圆,又准又稳。

    朗白微笑起来:“大哥好厉害!”

    袁骓心里一跳,刚打算谦虚两句,结果话还没出口,突然只见对面的保镖脸色一变,猛地扑过来一把按下朗白。袁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保镖猛地按倒在地上,紧接着砰砰两声枪响从身后响起,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子弹擦着他后脑勺飞了过去。

    有杀手!

    老胡厉声吼道:“快!挡住袁先生!”

    袁骓立刻去找他父亲,只见袁城已经被他豢养的g4保镖围在中间,除非那子弹能穿透层层人肉盾墙,否则绝对打不中袁城。袁骓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只见朗白突然站起身,顺手拎起那把77式,对着杀手的方向砰砰两个点射。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又平静,刹那间竟然让袁骓想起他平时写毛笔字,也是这样行云流水又波澜不惊的姿态。

    袁骓几乎僵住了,几秒钟之后才猛地扭过头去看那个杀手。这个转头的动作幅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差点扭伤他自己的颈椎骨。

    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矜贵又漂亮的弟弟,竟然就这么神情平淡、古井不波的两个点射,无比精准的打断了那个杀手的左右臂膀!

    杀手颓然跪倒在地上,两个胳膊都废了,枪掉在一边。

    那是个靶场的工作人员,可能是被别人买通的,在此之前没人看出他有反心,老胡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出了这样大的问题。

    他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朗白动作斯文的放下枪,吩咐已经震呆了的保镖:“去把那个杀手捆起来带下去,多让几个人看着他。”

    保镖猛地惊醒:“是!”

    朗白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别让他死了。”

    “……是!”

    袁骓震惊的看着他弟弟,仿佛这是他次见到他。

    不仅仅是袁骓,在场很多袁家的下属都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目光注视着朗白,仿佛他们今天次见识到这个年幼而柔弱,整天只专注于画画弹琴、养花逗鸟的袁家小公子。

    朗白从一个呆愣在那里的佣人手中抽出冷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擦手。他的手指非常修长白皙,修剪得十分漂亮,指尖带着少女般柔软的粉色,水嫩的青葱一般。

    “今天没意思,不打了,”他淡淡的道,“爸爸,咱们回去吧。”

    袁城久久的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沉默了很长时间。半晌他才点点头,拍拍朗白的肩,“……好,走吧。”

    4、狼的天性

    回去的路上袁城和朗白坐一辆车,袁骓坐另一辆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袁骓有个助手叫齐夏国,是他外公王家派来给他的心腹,也是联络袁骓和王家的桥梁之一。齐夏国从小跟袁骓一起长大,几乎寸步不离,很多别人不敢对袁骓说的话,他都能毫无避忌的私下里告诉袁骓。

    齐夏国一上车就升起和前座的隔音挡板,神色凝重的低声道:“大少爷,白少今天的事情有点不一般哪。”

    袁骓沉默的看着车窗外,半晌说:“我一直以为他聪明归聪明,但是还小……我真是没想到。不仅是我,我看父亲也压根没看出来。”

    “白少毕竟在袁总身边长大,感情肯定是不一般的。”齐夏国更加压低了声音,“我本来就劝过您要小心白少,他都十四岁了,小什么?你看他拿枪的样子,像是十四岁的孩子吗?”

    “他平时不像对枪有什么热情的样子啊……”袁骓靠在宽大的真皮后座上,眉心深深的攒在一起,“天天弹钢琴,画画写字儿,有空就跑去看那些闲书……父亲每个月配给他一千发狙击子弹,他能打掉一半就不错了,还得是他的射击老师逼着他打。我看他平时也不大好动,跟个小姑娘似的,怎么一出手就……”

    车厢里一时陷入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齐夏国语调平平的说:“有的人天生心肠就比别人狠,大少,我早就提醒过您,袁家没有和睦相处的兄弟。”

    袁骓抽了口凉气,不说话了。

    “您该庆幸白少的母亲是个妓|女。不然,您迟早得下手把他这个隐患给除掉!”

    另一辆宾利上,朗白一言不发的坐在袁城身边,垂着长长的眼睫,似乎很专注的盯着他自己的手指尖。

    袁城注视着前方,半晌才完全听不出喜怒的夸奖了一句,“阿白射击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