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打内线电话找您。”
袁城把电话接过来,“阿白?”
“爸爸,是我!我在大厅楼上等您,过来一下好吗?”
年迈的管家咳了一声,低声道:“袁先生,大少爷刚才让人过来请您,正式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轻重缓急呀袁先生!”
朗白在电话那边似乎听到了什么:“爸爸?”
“乖,先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再上去。”
朗白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袁城加重了语气:“阿白,听话。”
朗白沉默了一下,“……是。”然后轻轻挂上了电话。
袁城的三十九岁生日晚宴分为几个部分,开头致辞,切蛋糕,和袁家几个密切合作的供货商以及政府官员会谈,然后面见几个世代为袁家服务的底下家族,最后公布几个来年的重要发展计划,在一片歌舞祥和的气氛中共进晚餐,最后袁骓出面送走客人。
袁城本来是打算致完辞就上楼去找他的小儿子的,但是袁骓毕竟次主持这样重要的活动,免不了有些手忙脚乱,几个细微的流程也没有搞清楚。袁城致完辞之后本来是有几分钟空闲的,但是今年出了个小差错,他刚刚从台上走下来,就立刻被几个政府的重要官员拉走喝酒去了。
袁家这样重要的场合跟他十四岁小儿子的生日礼物相比,轻重缓急一眼就能分出来。袁城本来还记得朗白在楼上等着他,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
除了他之外,袁家不会有人能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私生的小公子。朗白没有被记在袁家的家谱里,他甚至没有被冠上袁这个姓。
袁城平时宠他这谁都知道,但是袁家正式的场合里,他在或者不在,都不影响大局。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一个客人终于离开了袁家的大门,袁骓精疲力尽的扯掉领带:“娘的,可累死我了。”
袁城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掉过头准备回去休息。
突然他动作猛地一顿。
“父亲,怎么了?”
“你弟弟呢?”袁城的声音仿佛绷得很紧,“阿白他人呢?”
袁骓一愣:“……啊?阿、阿白呢?”他扭头去大声问手下:“我们家白少呢?”
话音未落,袁城拔腿就往外走,把迎面跑来的手下都远远丢在了身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梯,这个名震一方的军火教父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他的话,一定会惊讶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二楼广阔的演奏大厅门外,月光洒在楼梯的大理石柱上,泛出一片清白的光。钢琴沉重而低柔的旋律回荡在走廊上,就仿佛月夜下抚过沙滩的,温柔的海浪。
袁城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顺着琴声走上前去,慢慢推开了演奏厅的门。
大厅里没有开灯,月华为钢琴镀上一圈柔和的光。朗白坐在钢琴前,白衬衣、黑裤子,微微侧着头,听到袁城推门的声音,抬起头对他微微的笑了一下。
在他身后,巨大的月亮缓缓移过落地玻璃窗棂,深夜花园里睡莲的清香随着夜风,轻柔的拂过空气,就好像一场温柔甜美的梦境。
袁城走到朗白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少年削瘦而优美的肩膀上。
《ariage d&39;aour》,梦中的婚礼。1976年保罗?塞内维尔为钢琴大师理查德?克莱德曼所作的钢琴曲之一,曲调低柔而沉重,充满了作曲者真挚的祝福和爱。
朗白按下最后一个音符,深深的吸了口气。
“爸爸,生日快乐。”
袁城注视着他十四岁的孩子,张了张口,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偏偏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您喜欢吗,爸爸?”
袁城闭了闭眼,然后短暂的笑了一下,“……阿白,你知道这首曲子之后隐藏的一个故事吗?”
朗白摇摇头,“故事?”
“是。它说一个平凡的十四岁少年爱上了公主,但是这份爱情毫无指望,所以他远远的离开了这个国家。六年过去,当他再次回到故土的时候,看到大街上张灯结彩,人人都喜气洋洋。这个国家的公主即将嫁给邻国的王子了。
“青年感到很悲伤,他站在人群中,遥遥的望着公主,看着王子牵起她的手,带领她一步步穿过人群,向城堡的方向走去。当他们走过他面前时,公主的目光无意中和青年相遇了。就在这个时候,青年猛地冲出人群,向公主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公主面前。
“人群一片哗然,卫兵拔出剑,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一支箭从对面的人群中飞过来,穿透了挡在公主面前的青年。
“青年对公主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然后他就倒下了。”
朗白低低的抽了口气,捂住嘴。
“青年倒在公主怀里,公主穿着婚纱,天使为他们送上祝福的歌。一切就好像在梦中举行一场婚礼,这就是《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的由来。”
袁城轻轻拉过朗白捂住嘴巴的手,半跪在琴凳边上。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见他声音如酒一般醇厚,低低的回荡在空气里。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阿白,爸爸会保护你的。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记得这句话。”
他伸手把朗白的头按下来,在他唇角边轻轻一吻,动作温柔而不容拒绝。
“爸爸爱你。”
(2)
冬去春来,夏天刚到的时候,袁骓的表哥王家栋从美国留学回来了。
袁骓的外公王家虽然没有袁家百年积攒下来的厚重权势,但是也算得闻名遐迩。王家栋的来头比较大,他的父亲是袁骓那早逝母亲的唯一兄长,而他自己是王家的长房长孙。看他的名字就知道王家上下对他的期望有多大。
王家栋早年在香港惹出过一场祸事。他跟一个警界督查还未成年的女儿搞上了,搞得那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他却玩完儿了就溜。这一溜不要紧,小姑娘竟然大了肚子,那个督查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差点拿把枪把他给崩了。
王家混的是黑道,这种人家就算再有势力,归根结底也是怕警察的。就算一个督查不能把王家怎么样,但是留下这么一个仇人,以后家族的发展一定处处受到制约 这等奇耻大辱,人家一定心心念念着要搞死你呢。
王家栋他父亲,也就是袁骓的亲舅舅,好不容易偷偷拜托了有着黑道“太子爷”之称的袁骓,又提着厚礼上下打点,最后当着那个督查的面痛打了儿子三十大板,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情揭过去。王家栋被打得差点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刚刚下地就被他爹一张机票打包送去了美国。
王家栋这人虽然风流没品,但是念书还行。他在美国呆了几年,镀了层洋博士的金边,然后优哉游哉的回香港来了。
袁骓跟他这个亲舅表哥的感情不错,特地设下家宴给王家栋接风洗尘。
这个接风宴设计得很迎合王家栋的口味,美酒、美食加上美人,一排少女笑靥如花,莺莺燕燕好不热闹。王家栋大力拍着袁骓的肩,哈哈大笑:“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得了吧你,”袁骓一边倒酒一边说,“王家这么大,就宠你一个,还不得由着你可着劲儿造。”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头子看我跟看囚犯一样,哪有在美国自由。香港都他妈开放这么多年了,怎么我还跟生活在旧社会似的。”王家栋随口衔过美人递来的水晶葡萄,“ 要说自由,谁比得上太子爷你?光天化日在家里招这么多女人,袁总都装看不见。”
“什么装看不见,我父亲今天不在家!”
“哎哟,袁家就剩你一个主子?”
“怎么可能。”袁骓把酒杯塞给兴致勃勃的王家栋,“你给我小心一点,别闹腾出太大动静。我弟弟今天不舒服,在房里睡觉呢。”
王家栋一口酒当头喷出来:“什么,你竟然有弟弟? 袁总亲生的?”
袁骓撇撇嘴,“dna检测做过三次,千真万确。今年都十四五了,长得跟朵花儿一样,我父亲心疼得要命,整天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晚上睡觉都在一张床上。不过可惜他妈名声不大好,要不然怎么还没认祖归宗呢。”
王家栋张大嘴巴,缓缓的摇头:“太出人意料了,这不活脱脱一个小太子吗……话说回来,你父亲还带他一块儿睡觉?我操,袁总不像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呀……哎哟!”
袁骓狠狠踹了他肚子一脚:“又想挨你爸揍了?在袁家说话小心点!”
王家栋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荒诞,他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满满倒了一碗酒,豪气万千的跟袁骓碰杯:“干!”
兄弟俩这种喝酒的方式,喝醉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
美人在怀,珠环翠绕,王家栋不一会儿就酒意冲脑,太阳穴突突的跳。他踉跄着走到屋外去点了一支烟,抽了大半支,才感觉稍微好一点。
午后的风拂过庭院,青石子路蜿蜒向前,道边盛开着大丛大丛的蝴蝶兰,漂亮得就像油画一样。王家栋想多吹一会儿风,就信步沿着小路往前走。只见路边的蝴蝶兰和玫瑰丛渐渐稀疏起来,大概走了一两百米远,青石子路陡然到达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级级台阶往上,顶头一扇雕花铜门虚掩着,似乎里边又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王家栋一时兴起,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雕花铜门。
事后他想起自己当时愚蠢的好奇,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
没有人告诉他,那扇雕花铜门其实是通往袁家主宅的后门,而主宅里显而易见住的是袁家最可怕的掌门 袁城。
袁城当然不会和已经成人的大儿子住在一栋楼里。他那气势恢宏的宫殿式别墅里只住着他娇贵的小儿子,外带一个他自己。
王家栋站在那座修剪精致的草地上,看着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落叶乔木,恍惚间似乎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如果他这时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然后掉头顺着原路返回去的话,那么后来糟糕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但是王家栋这个人,如果他稍微懂得一点克制的话,都不会弄出当年搞大人家督查女儿肚子的事情来。那样危险而刺激的事情都做过了,区区一个擅闯私宅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家栋拨开盛放着粉色小花的灌木丛,水声突然出现在耳朵边上。他扭头一望,只见庭院树木深处竟然有一片盛开着荷花的水池,在午后细碎的阳光下泛出点点粼光。一个少年斜坐池边的大理石基座上,全身湿淋淋的,就裹了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整个肩膀、手臂、大腿到脚踝的部位全都暴露在阳光下,白皙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也许刚刚才从水池里爬上来,头发都湿透了,顺着脖颈一滴滴往下流水。王家栋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他几乎能想象那水滴滑进浴巾里,顺着少年削瘦而漂亮的脊背往下,流过精致的肩胛骨,然后到背,到腰,甚至更往下……
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都在大脑里蒸腾起来了,蒸得他全身发烫,就像被不知名的火烧灼着一样。一股隐秘的兴奋从神经末梢迅速燃起,瞬间吞没了他整个人。
朗白一只脚浸在水里,一只脚盘在膝盖上。热烘烘的阳光让他非常放松,他甚至打算就这样坐着,让阳光慢慢烘干他身上的水珠。
这样悠闲又温暖的下午,轻风拂来荷花的清香。如果不是身后传来有人踩断枯枝的声响,也许他会靠在这里睡上一觉也说不定。
朗白回过头,神情多少是有点慵懒而又略微不耐烦的。
“谁在那里?”
王家栋走到水池边,一直站定到朗白身后。他们相距得非常近,王家栋拼命克制了自己很久,然后终于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放弃了努力,随即把手按在朗白光裸的肩膀上。
朗白神情怪异的盯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你是谁?”
“我……”王家栋张了张口,“我、我是……”
“来人!”朗白显然没耐心跟一个奇怪又口吃的陌生人纠缠,“来 唔!”
慌乱之中王家栋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按在大理石基座上。朗白有点懵,他条件反射的挣扎了两下,王家栋紧贴在他耳边竭力安抚着:“嘘,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会的。”
但是很可惜,不论他说的再情真意切,他满身的酒气都差点让朗白吐出来。<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