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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山里做惯了粗活的孩子和城市娇生惯养的孩子有着本质的区别,何笙的力道非常大,袁植没想过她会还手,因此没有任何防备,一个不稳往后退去,不巧正是台阶,踉跄了下直直倒向了一旁的石柱子,脑袋用力磕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本打算去劝架的何守司愣住了,随即慌张的吼了声:“袁植!”连忙奔过去,袁植后脑勺磕破了,捂着的手缝已经里开始渗血。

    何守司连忙也帮着给他捂伤口,一边掏出手机慌张的打电话通知人,袁植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何守司打完电话后狠狠刮了何笙一眼,咬牙切齿道:“你有种,如果有个好歹你给赔命吧。”

    他本来还觉得这黑皮被袁植欺负的有点可怜,想着帮忙打圆场说说话,就算这人是袁植他爸那边带过来的,也不能这么过分的对待人家,结果下一秒就给玩出血来了,妈的,袁植怎么说都是他哥们儿,再怎么干缺德事也没有被别人欺负的理。

    何笙也吓的不轻,整张脸都白了,眼里染上绝望,尤其是看见他脑袋上捂都捂不住的血,更是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她还没经历过这么暴力的事,尤其还是她动的手,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想着让袁植受伤。

    何笙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她该怎么办?

    门外很快来了车子,进来几个成年人帮着何守司将袁植扶上车立马走了,旁边还有一辆车,是警车,身着警服的男人走到何笙面前,一句话都没说便像拎小鸡似得将毫无抵抗力的何笙拎了上去,吴婶去买菜还没来,外门还大敞着,何笙通过车窗望出去还能看到那张小凳子,乱了一地的课本,以及柱子上刺痛眼睛的血迹。

    chapter 5

    警局里乌烟瘴气,几个年轻看过去流里流气的小伙正在做笔录,何笙缩着脖子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了头,她被一个女的领着进了一间很小的办公室,之后就没人来搭理她了,这里的光线很昏暗,设备很简洁,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可能是太单调的问题,因此透着一股子冷硬的味道,何笙害怕的吞了吞口水便乖乖的一动不动的坐着。

    外面还能听见含混不清的说话声,她的脑子里则不断回放刚才袁植倒下去一刹那,还有那大片的血,想到这顿时就跟世界末日一个节奏,何笙带着哭腔哼哼了声,要是袁植就这么死了怎么办?她盯着闯祸的双手,自己就是杀人犯了。

    何笙在不断自己吓自己的档口时间缓缓的流了过去,窗外的光线渐渐昏暗,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搭理她的人都没有,有人进来开了灯,随后又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还出不出得去,如果出不去是不是就要在这间屋子里呆一辈子?这里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坐牢了?

    又过了会门再次从外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人是何笙熟悉的,严柏。

    她愣愣的看了严柏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巴巴道:“袁植……是不是死了?”

    严柏的脸色并不好看,看着被故意丢在警局神色慌乱的小孩,他摇头,“没有,只是受伤要在家修养。”

    何笙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没死就好。

    严柏走近几步,严肃的看着她,“你今天为什么要出手伤袁植?”

    “他撕了我试卷。”

    “就因为这么点事?”严柏微微瞪大眼,见她点头后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你有今天都是靠的他父亲?别说这么点事,就算再大的事你都得忍着。”

    何笙被他突来的怒意吓了一跳,脖子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这样的严柏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以为这人永远都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没想到也有这么激动的一面。

    “可是我没错。”半晌后何笙低头小声道:“是他先做的太过分。”

    严柏沉默的看着她,眼眸沉沉,他了解袁植,自然知道那人的性子有多差劲,不是把何笙逼急了也不会出这事,但他做的再过分何笙不能有丝毫反抗,不管袁植在袁家的地位在哪个高度,只要他还姓袁,只要何笙还要靠着袁家生存下去,就必然如此。

    “我再说一遍,袁植不管做什么你都得忍着,除非你翅膀足够硬,能够一个人走出门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那么你才有资格做反抗。”严柏看着小孩微颤的身躯,毫不留情道:“如果还要在那个家住着,那么你就要有妥协的这个觉悟,这是我次和你阐明要点,也是最后一次,一个人的机会不是用之不尽的,如果你受不了那么就让自己变得强大。”

    最温和的严柏用着最严厉的方式给了何笙沉闷的一击,她再也没说话,沉默的跟着严柏再次回了之前住的地方,那个刚发生过血案,差点让她以为常住警局的地方。

    依旧是吴婶给他们开的门,只是这次回来连吴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何笙愣愣的看了眼吴婶脸上带着冷意的表情,识相的低头叫了声吴婶后便回了房。

    何笙一天没吃东西,半夜的时候被饿醒了,也没想着要去厨房拿点吃的,直接跑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用手接着水喝,以此来充饥。

    这天之后何笙依旧努力学习,照常帮吴婶做家务,只是话更少了,有时吴婶和她搭话也只是笑着摇头点头做反应,又或者一句话超不过五个字,比刚来时更显得拘谨不少,吴婶挺无奈,情绪平静下来后回想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何笙,但她来这工作好些个年头,照顾袁植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也深了,就像自家孩子再坏,也轮不到别人教训是一个理。

    严柏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说什么,或许这样的状态能更好的让她在这生活也说不定,人,总归是谨小慎微点的好,尤其是活的不容易的人。

    袁植伤后便没去上学,要在家多休息几天,何守司每天早上晚上好几趟的往这跑,每次来看何笙的眼神都是不善的,活像要把她生吃了一般,何笙都低着头只当看不见。

    这次何守司过来还带来一个女孩,高挑漂亮,披散着头发气质绝佳,估计也是因着这个美女在,何守司终于懒得看何笙一眼,两人前后嘟囔着什么一块上了楼。

    何笙默默从客厅转会厨房去削土豆皮,才削了没几个,刚那漂亮女孩就找过来了,看见何笙,问道:“哎,你这有水果吗?”

    连声音都是极好听的,何笙抬起拿着土豆的手指了指冰箱,“里面。”

    她走过去不客气的打开看了看,又转向何笙,“帮个忙,火龙果加苹果,洗一洗削了皮拿上来好吗?”说完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哦,对了,洗的时候记得多洗几次。”

    之后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虽说是询问,但她丝毫没有给何笙拒绝的余地。

    何笙看了自己手中的土豆几秒,转了转放到地上,起身洗了手拿出水果按着那人的吩咐洗了几遍,随后拿水果刀削皮,手法还很生疏,她吃水果没那么考究,以前的时候甚至连水果都很少吃到,嘴馋了都是和唯一的伙伴大苗跑山里摘野果吃,别说削皮了,甚至都不洗直接在衣服上擦几下就往嘴里塞,那味道也是甜的,比这里的好很多。

    现在则是被吴婶逼着学的,她说这样卫生。

    何笙削完皮一块块切好后端着盘子走上去,袁植受伤后她更加躲着这人,他是带着刀口的玻璃,易碎,也扎人。

    袁植的房间在何笙的反方向,她从来没进过那个人的房间,门没关严实,里面传来清晰的嬉笑声。

    何笙深吸了口气敲门,随后走进去,原本愉悦的交谈声瞬间终止了,三人的眼光全部各异的投到她身上,何笙专注的看着脚下,却依旧感觉芒刺在背。

    她把盘子放到桌上,沉默着就要往外走,有人叫住她,“等一下。”

    语调懒懒的,仿佛来自地狱。

    袁植头上缠着纱布,面色比起前几天好了很多,只是因着失血过多常会感到晕眩,还不能有大动作,他目光冰冷而犀利的盯着何笙瘦弱的背影,嘴角一勾,吐出三字,“端过来。”

    何笙眼神微闪了一下,随后重新走到桌前端起盘子往床边走,另外两人一个倚窗站着,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有一个则坐在床沿上,看着何笙的目光带着探究。

    走到临近床头柜的位置停下,端着盘子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袁植没说让她怎么做,何笙也不清楚是不是放下就能走,可能又像刚才那样被叫住也说不定,而且这可能性极高,她有预感,袁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室内很安静,几人似乎都默契的僵持着看她会有何反应,好半晌,袁植开了口,含着满满的嘲讽,“跟傻子似得杵在那是要我站起来自个拿吗?”

    何笙连忙抬手往前伸了伸,将盘子递到袁植面前,眉眼低垂一副乖顺的样子。

    袁植拿起一块苹果,如玉般润泽漂亮的手指趁着果肉更加好看几分,他拿着看了会,随后放到口中咬下去,下一秒便合着口水吐了出来,果肉掉到了地上,但晶亮的液体却落在了何笙眼角处。

    下一秒他手一挥,何笙手上端的稳当当的盘子便掉了下去,切块的水果落了一地,没人说话,她放下僵硬的手,视线低垂没有丝毫反应。

    “真酸!”袁植嫌弃的说了句,“知道对着讨厌的东西我会怎么做吗?”

    他将捏着小块苹果的手举到何笙面前,缓慢的收拢五指,力逐渐加大,挤压产生的苹果汁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稍作停顿后又张开,变形的苹果肉掉落,他晃了晃湿漉漉的手,“脏了,要不你给舔干净?”

    何笙这时才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袁植从中看到了仿佛吃到馊饭般的恶心,他笑了笑,挑衅般的扬眉,“怎么?不服气?你还有本事让我脑袋再破个洞?”

    “没有。”声音好像是硬挤出来的,她道:“你确定要让我舔吗?”

    袁植一愣,目光扫过她紧抿的嘴唇,想象一下被她舌头舔舐的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嫌你脏!”袁植咬牙吐出几个字从后床上爬起来自顾跑去洗手。

    何守司缓步走到何笙身边,鄙夷道:“装的真听话,是不是被严柏洗过脑了?哼,最烦你这种虚伪的人了。”

    说完还推了何笙一把,何笙看都没看他一眼,木偶似的踉跄了下后俯身开始收拾东西,一旁的吕思思这时开了口:“你们也是干嘛?这么欺负人。”

    “你懂什么。”何守司走她身边斜睨着何笙的背影道:“袁植那脑袋就是这家伙的杰作,别看她现在好像挺老实,凶起来你是没看见,有句话说的对,咬人的狗不叫,这丫头就是典型。”

    何笙将最后一块水果放进盘子,隐忍着起身,头也不抬的朝门外走,这次谁也没再看她,隐约还有细碎的交谈声传来,内容却听不真切了。

    将垃圾丢到厨房的垃圾桶,洗完盘子后何笙回了自己房间,走去卫生间趴洗手台上开始往脸上泼水,速度很快,哗啦的水声持续不断着,额前的头发和一领子都被泼湿了也不在意,微睁的双眼里热热的一片模糊。

    过了很久才停手,随后拿起肥皂开始搓被袁植口水沾到的眼角,冲冲洗洗好几次,等皮肤红的快脱皮才拿毛巾擦干净。

    chapter 6

    这天之后便没再有什么事发生,袁植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开始正常上下学,闲暇时便和何守司混一块,何笙也已经开始学四年级的内容,日子在这样漫不经心的状态下滑了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到年底的时候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一次堆叠着一次,外面的积雪就没有融化的时候,袁植似乎很怕冷,这个时间段几乎都躲在房里没怎么出来。

    年底前一天吴婶准备回家,回来要到三天后,她提前准备好食物放进冰箱,两孩子肚子饿了直接可以热着吃,也告知何笙关于袁植的一些饮食习惯,避免到时闹矛盾。

    何笙一一点头应了,但心里却是没底的,她和袁植似乎天生八字不合,几乎一个眼神的触碰就能引发灾难,犹是如此她也不好开口挽留别人,毕竟大过年都是合家团聚的时候,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吴婶走后的次日,何笙大早上起来洗了衣服,随后做了早餐给袁植端上去,对方的门还紧闭着,她敲了一下随后拧转把手走进去,扑面的暖气,窗帘还拉着,光线十分昏暗。

    袁植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侧身抱着棉被,目光清冷的看着她,居然已经醒了。

    何笙转开视线讷讷的道:“我来给你送早餐。”

    袁植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哑着嗓子,“滚。”

    何笙低了头,声音也随之更降低些许,“这是吴婶吩咐的,我也是按着她说的……”话未完劈头盖脸砸过来一个抱枕,伴着袁植隐忍的怒吼:“我叫你滚,你他妈聋子啊?”

    因为日子特殊这个时间的外面已经有了些零星的鞭炮声,充斥着祥和喜庆的气氛。

    何笙愣了几秒,乖乖的退了出去。

    想要和袁植好好说话,确实是奢望。

    何笙花了半天时间打扫了一遍房间,年尾除尘还是很必要的,然后便一直躲房间看书,中饭也是随便找了点平时藏的零食充饥,直到傍晚才下楼从冰箱里找出些食物自己做面条吃,她没再去管袁植,那个暴力的少年按着早上的节奏就算去了也是挨骂的份,何笙不想再去撞枪口。

    将能放的东西都放了一点,盛出来已经是满满一大碗,扑鼻的香味让何笙弯了弯眼睛,满足的捧着汤碗出去了。

    结果刚走到客厅便愣在了原地,衣冠楚楚的袁植交叠着双腿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前方画面跳跃的电视,面无表情。

    何笙的脸微微有些泛白,她呆站了好一会才重新迈着迟缓的步伐走过去,将碗放到茶几上,蹲坐下来拿筷子扒拉着面,还是很香,却已经失了胃口。

    两米的距离,一个稳坐沙发,一个稳蹲地板,何笙犹豫着问道:“肚子饿吗?我去给你做吃的。”

    袁植淡淡瞟了她一眼,视线转向面碗,冷道:“你怎么吃这个?”难得没发火。

    “过年不都吃面吗?”

    “过年不是吃水饺吗?”

    何笙呆呆的,“水饺?我过年只吃面。”自有记忆开始一到过年钱召娣给她的都是面,还是放了肉丝的面。

    “你记错了。”他又道:“去煮水饺。”

    何笙低头看看自己热腾腾的面,放下筷子走去了厨房,冰箱里是有水饺的,吴婶说如果她晚上或其他什么时候饿了可以煮着吃,就当点心,一点都没提过袁植还喜欢水饺。

    这么想着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何笙拆开包装将冰冻的饺子一股脑倒下去,白胖胖的面皮一个个随着沸水跳跃起来,她拿起勺子来回的搅拌以免黏在一块,随后又盖上盖子,等一个个都煮开浮上来后何笙将小包调料倒进碗里舀出饺子给那位少爷端过去。

    袁植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被动,何笙将饺子端到他面前放好,回了自个那,大碗里的面胀的干干的,汤水都不见了,碗沿还带着温热,她拿筷子搅了搅,干干的一坨,看着挺恶心。

    何笙感觉怪可惜的,紧接着便埋头吃起来,好在口感还可以,她本就不是难弄的人,所以吃的依旧挺舒服。

    倒是袁植盯着面前的水饺却没有要吃的意思,也不知道煮了是为的什么,何笙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抬头看他一眼,舔着嘴巴道:“不吃吗?还是哪里不对?”

    袁植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现在想来何笙多少还是有些责任的,毕竟中午和晚上礼貌上都没去问一声,认真算起来可能错的还是她。

    “你过年不回家?”袁植却答非所问的这么来了一句。

    家这样的字眼现在对于何笙来说是比较残酷的,何笙拿筷子轻轻捧着碗口模棱两可回道:“路太远。”

    “你家哪的?”

    “山里。”何笙想了想又加了句,“大山里的一个小农村。”

    怪不得到现在都一股子乡土味,袁植曲起膝盖双手环住,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何笙,他只知道这人是袁崇阳塞过来的,至于原由以及她更多的信息却是一无所知,只是那个人要这么个山里娃做什么?

    何笙被他看的发毛,放了筷子低下头,手一下一下揪着地毯出神。

    袁植又道:“为什么来这里?”

    这是何笙最不愿面对的一个问题,十二岁的年纪被家人毫不犹豫的抛弃,不管理由是什么,都是让她无法接受的。

    “不知道。”她闷闷的回了句。

    袁植挑眉,也没究根结底,这晚的他显得很不一样,似乎在对待何笙态度上变得宽容很多,把水饺往前推了推,言简意赅:“吃了。”

    “嗯?”何笙愣愣的看向他,“吃了?”

    袁植拿手指点了点,“赏你的。”

    何笙摸摸肚子,又看看自己容积较大的面碗,脸上终于露出为难的神色,“饱了。”

    他吊着眉毛,“叫你吃就吃。”

    何笙难得坚持,“你吃吧,不是喜欢吗?而且都一天没吃了。”

    袁植冷笑了声,“这还不是你的责任!”

    “我有去叫你,是你不要。”

    袁植瞬间拔高音量,瞪着她,“你中午叫我了?晚上叫我了?我要自己不下来估计死了你都不知道。”

    何笙脸一变,下意识呸呸了几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又看向愣住的袁植,自知理亏的模样,“你别说这样的话,大过年的不好。”

    袁植撇嘴,“装什么良善?依着咱两的关系是水火不容,巴不得见不到对方才好,还童言无忌你几岁我几岁?说话能过脑子吗?”

    何笙闷不吭声的听了一顿训,袁植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晚之前只要碰到面无一不是被他挖苦嘲讽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差。

    可是……“我没装,他们都说你不坏,而且我前天看见你拎着剩菜去喂流浪狗了。”何笙抿了抿唇,抠着自己的手指,“可能是我的问题,反正讨厌我的人很多。”

    袁植听见她说这事神色便有些尴尬,“你怎么看见的?”

    “我去给吴婶买酱油来着。”

    是了,他去喂狗是饭前,正巧是人最少的时候,没想到被她瞧见了。

    袁植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不准跟别人讲。”

    “知道。”她才懒得说,袁植这两个字于她而已是禁忌。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放,之后谁都没再说话,何笙坐了好久直到哈欠连天开始打瞌睡,想着先上楼,才一个起身便被袁植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恶声恶气的警告:“今晚在这呆着,我睡了你才能睡。”

    何笙迷糊着眼点头,对比以前他现在这样的折磨法已经是仁慈了。

    chapter 7

    这一坐便坐到了零点,何笙不会知道她是个陪袁植守岁的人,而至于袁植,可能是这个日子太特殊了,也可能是一个人才可怜了,才让他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尽管此时的两人还纠结甚深,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喧闹起来,吵的人耳朵疼,但黑空被划破的光亮又璀璨到炫目。

    何笙的瞌睡醒了,忍不住跑到了外面仰着头看,寒风吹的鼻子疼都不在意,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大山里是没有这样的画面可观赏的,大朵大朵跟花似得,从含苞到怒放再到陨落,瞬间的画面却十足的令人流连忘返。

    她双手堵着耳朵在外面呆了足足半小时此起彼伏的声音才弱了下来,西北风吹来,何笙一个哆嗦回了室内。

    袁植趴在茶几上正缓慢的咀嚼着那些冷透了的饺子,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看过去苍白一片。

    等何笙走近,他头也不抬的道:“你忘放醋了。”

    何笙压着心底的惊讶,“那我现在给你去放,顺便热热。”

    “不用。”袁植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擦嘴,“可以去睡觉了。”

    把纸巾随手一扔,起身擦着何笙的肩膀走过去直接上了楼。

    碗里的水饺几乎跟没动过一样,何笙呆站了几秒,想想一天没进食的袁植,以及刚刚他那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

    何笙自作主张端着碗去厨房给他热水饺了,袁植给了她迄今为止最大的和善,那么她也愿意给对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照顾。

    水饺重新出锅,又加了食醋,小碗里还放了辣椒酱,以便他又心血来潮想放,随后便端着上了楼,到门前才略略紧张起来,早上的阴影还在,难保他现在不会发火。

    犹豫了犹豫,敲门听到回应后走进去,袁植还没睡,正靠在床上玩手机,见她进来果然皱了眉,表情明显不耐烦,“有事?”

    何笙端着放着水饺碗的盘子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小声道:“水饺我帮你热好了,放了醋。”

    顿了顿,又道:“吃点吧,一天了。”

    袁植看了她半晌这次没发火,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紧张的何笙,来了小半年那张黑不溜秋的脸已经白了不少,但整个人依旧僵僵的很难看,把盘子接过来,边道:“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有心计,被人欺负成那样还能这么巴巴的上赶着,这也是种能耐。”

    何笙自然听的出又被讽刺了,但她只是希望自己能生活的好一点,有这个可能性就试着去改变看看,结果如何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可袁植不会明白,她也不会解释。

    第二天上午严柏来了,他给何笙带来了一套新衣服,自上学后何笙每天的着装都是校服,就连过年也不例外。

    “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严柏拍拍她的肩说道。

    何笙回屋换了衣服出来,稍微大了一些,不过也可以穿,粉色的花棉袄,还有城里人穿的牛仔裤,她捏了捏软软的面料,笑着道:“谢谢严大哥。”

    “不客气,可惜就是买大了。”严柏想了想,“要么咱们再重新去买一套?走!”

    说着就要去拉何笙,她退了一步避开了,摇着头,“不用了,这样挺好的,买多了也浪费。”

    “女孩子衣服多点不怕的。”

    “还是不了。”何笙笑了笑,原地转了个圈,“就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严柏拍拍她的头,便也没再勉强。

    新年过后何笙便13岁了,这年袁植没再怎么针对她,也就何守司偶尔还会找她麻烦,何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来了。

    又是几个月何笙已经全部学完小学课程,终于跟上了这边孩子的进度,因为情况特殊便提前去教办像之前一样做试卷,测试知识面。

    何笙站门口的时候紧张的手心冒汗,严柏捏捏她的脸,道:“别紧张,你现在很优秀,肯定能成功。”

    何笙点头,应了声,但她知道这话都是安慰人的。

    做题的时候不是很顺利,何笙紧张的直冒汗,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挨过去,等阅卷时更是坐立难安。

    好在分数还算可以,至少够格升初中,之后跟着六年级学生一块再参加期末考就成。

    何笙顿时放松下来,连带着严柏都松了口气。

    袁植他们是知道何笙去考试的,等她到家后何守司吹了声口哨,“小黑来啦,负智商得以解放了吗?”

    何笙眼都没抬的往里走,袁植瞟了她一眼,“考的怎么样?”

    何笙脚步一顿,“过了。”紧接着上了楼。

    何守司撇嘴,“切,德行。”又踢了踢袁植,“我说,你现在怎么对她态度那么好?好久都没找这丑妞的茬了,忘记自个脑袋开瓢的事了?”

    袁植淡淡回了句,“玩腻了。”

    再之后便迎来了炎夏,灼热的气温随着日子的过去渐次上升,傍晚草堆里昆虫的鸣叫更让人心浮气躁些许,何笙吃完饭会和吴婶在外面坐一会乘凉。

    吴婶摇着蒲扇躺在摇椅上,感叹道:“还是自然风舒服,天天空调吹的人脖颈子疼。”

    何笙应了声,晚上的吹来的风虽然还带着些许温热,但并不会让人受不了了。

    她抬头看天,月亮高挂,零星有几个星点,这里的夜空和大山里是无法比的,那边的星星多的数都数不清,还能看到清晰的银河,而这里什么都没有,何笙已经很少再想起那个山旮旯小角落,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做比较,可能是因为她的根在大山。

    出神的档口外面进来一个人,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吴婶从摇椅上坐起来,看着她问道:“小姑娘找谁呀?”

    “我找袁植,他在吗?”

    “你是他同学?”

    “嗯,找他有点事。”

    何笙已经认出这人是上次跟着何守司来过的那个女孩,那天吴婶正巧不在,所以不知道。

    吴婶站起来,“那你等一会,我去叫他。”

    何笙也跟着起身,“我去吧!”

    “没事。”吴婶快步走了进去。

    何笙便又重新坐回位置上,那个女孩站在她面前不远,好一会,她道:“喂,你们这最近有没有人来过?”

    何笙摇头,“没有。”

    “袁植有没有出去?”

    “有。”他每天都出去,根本就是闲不住的人。

    女孩便没再说什么,袁植很快跟着吴婶下来了,看见来人也不惊讶,直接越过她往外走,“跟上。”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吴婶这下也不躺了,坐何笙对面猜测着说:“这两人看着不太对呀,何笙你见过吗?”

    何笙想了想,说了句,“没印象。”即不算撒谎,也不算泄漏出什么东西。

    吴婶也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道:“袁植那小子不会是恋爱了吧,现在孩子早熟的很,况且他也不小了。”

    这个年龄妇人大部分都拥有典型的八卦性子,吴婶显然也不例外。

    “他才15。”何笙说了句,只比她大两岁而已,怎么就算不小了?

    “对啊,15的孩子现在谈恋爱很多的,况且袁植长得还好看,估计想跟着他的姑娘不会少。”

    何笙对于这样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没搭话。

    吴婶看了她一眼,凑过去小声道:“你看袁植觉得怎么样?”

    “漂亮。”这是公认的。

    吴婶嘿嘿笑了声,“喜欢吗?”

    “不喜欢。”她又不是自虐狂。

    对方的毫不犹豫让吴婶收了笑脸,是了,袁植之前把何笙欺负那么惨,长得再好看也落下了阴影,她是很喜欢何笙的,乖巧听话勤快,现在已经找不出这样的孩子了,倒也不是要让何笙跟袁植有什么,只是两人好好处一块当个朋友多好。

    坐了没多久便各自去睡了,也不知道袁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至于那个姑娘谁都没上心。

    chapter 8

    袁植自从知道自己喂流浪狗的事被何笙发现后便再没亲自去喂过,这个任务落到了何笙头上,何笙小时候被狗咬过,有落下些阴影,因此这任务于她而言不是那么轻松,但对着袁植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情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

    起初几次看着那几条瘦不拉几的狗还是有些害怕,将食物往那个方向一扔便撒腿就跑,现在它们看见何笙都认识了,一见人就快速摇着尾巴往上凑,不知是不是错觉它们的面部表情比初次见面和善很多,畏惧感也就此淡了下去,何笙偶尔还会蹲着看它们吃,嘴里唠唠叨叨说些有的没的,她没朋友,能讲话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了。

    这天和以往一样拿着剩菜剩饭过来,按量分给它们之后,何笙拍拍手准备走人,转身见到了面色不怎么好的吕思思,也就是那晚来找袁植的漂亮女孩。

    对方的眼神很奇怪,带着隐忍和幽怨,还有不易察觉的不甘,何笙左右看了看,又转向她,“袁植没在这。”

    “我知道。”她淡淡的说了句,下一秒突然笑了起来,“我是来找你的。”

    “我?”何笙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有什么事吗?”

    “想问你点事。”她侧身往后一指,“去那边逛逛,清静好聊天。”

    何笙平时不外出走动,所以来这虽然快一年却对周边环境依旧很陌生,除了每天来回上学必经之路,她也不觉得和面前的女孩有什么可聊的,她们的关系并不熟,何笙本身也不愿和这个城市里的有钱女孩打交道。

    看对方没反应,吕思思往前一步,笑道:“怎么了?只是纯粹聊天而已,不行吗?”

    何笙想了想,“这边说不可以吗?”

    “那边不是环境好嘛。”

    何笙往她刚才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可是时间有点晚了,要不……”

    还没说完,对方突然上前搀住她的手臂,十分熟稔的道:“走吧,又不差你几分钟。”随后不由分说的拖着人走了。

    何笙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又不好太过挣扎,便磕磕绊绊的被她带走了。

    一路往北转了几个弯,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略显荒废的旧厂房,何笙从来没想过这片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破败而萧条。

    她转头看看吕思思,“你说的就是这?”

    对方这时已经放开她,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远没有刚才的和善,“听说你和袁植关系很好?”

    何笙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愣了下,随即皱眉,“没有,我和他不怎么接触。”

    “你撒谎!”她吼了声,脸色微微涨红,“他身边能出现的就你一个女的,不是你是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笙后退一步,已经察觉到对方的不善,转身就要走。

    吕思思上前一把抓住她,甩手给了一个耳光,失态的吼道:“臭j□j,我有什么比不上你!”

    因着嫉恨原本还算漂亮的五官顿时扭曲在一起,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何笙被打的侧过头,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呼吸有些重,她是公认的老实人,但不代表对谁都老实,她不认识吕思思,对方既不是生养她的父母,也不是对她有任何恩惠或交情的人,没理由毫不反抗的任人揍。

    错愕过后心随手动也反手给了她一记,愤怒的瞪着她,孩子不会说话,虽然气狠了,但除了倔强的抿着嘴,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来。

    吕思思的表情比她刚才更震惊,捂着半边脸双眼瞪的几乎凸出来,下一秒手指着何笙的鼻间,几乎想要捅过去,像个疯子似得吼道:“你敢打我?我爸妈都不曾打我,你敢打我?”

    何笙防备的退了步,满脸警惕。

    正想着是不是要转身走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等何笙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被人制住了,曲膝处被人一踢跪了下去,双腿也被死死的压制住,现在是夏季,单薄的衣裳没有丝毫阻隔作用,和地面摩擦产生的疼痛让何笙眉头蹙的更紧,下一秒吕思思狰狞着表情冲了过来,何笙用力挣扎了下没有用,索性死死低了头,抿唇硬碰硬的接下了对方的拳打脚踢,只要不打脸,随她怎么来。

    衣服上和j□j的手臂小腿上很快染上了灰白的脚印,伴随着闷疼越来越多,头发被拽了好几下,但何笙的力气不是对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比的,犹是被拽下不少头发硬是没把她的脑袋给提起来,吕思思有些气急败坏的停了手,呼吸略喘。

    “这丫头骨头倒是挺硬。”这话是牢牢牵制着何笙的人说的,一个年轻的男音,浑厚低沉十分好听。

    “成了,这么揍一顿也够她受的了。”身后人带着满满的调侃又道:“你好歹也注意下自己身份,撒泼可不是你的风格。”

    吕思思修长的头发凌乱的挂在肩上,染着五指印的脸庞加上因愤怒而涨红的颜色,看过去颇有些疯癫的意味。

    她瞪了那人一眼,理了理头发,长舒口气后扬了扬下巴,“把她扔那去。”

    “够狠啊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不会有什么人过来。”他低头看了眼垂着头歪着马尾外相十分狼狈的何笙,“把人丢这不会饿死吧!”

    “没什么容易死。”吕思思刮了何笙一眼,似乎不服气又踹了她一脚,“走,快点。”

    随后两人便拖着没任何反抗力的何笙进了仓库,将人往里一扔关上门走了,门没上锁只是在外面加了个扣子,根本无法从内打开。

    何笙在地上趴了会后缓慢的坐起来,身上似乎每处都在疼,但疼的都不厉害,均匀的疼法反倒没那么难以忍受,她环顾四周,这个仓库很大,但东西放的不多,只一面墙堆着几排箱子,除了大门只有最上方的几个窗口算出口,但那是好几个何笙累加起来都够不到的高度,地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也不知道吴婶他们会不会找她,心里没底,不知道还出不出的去,要是一直没人来就真完了。

    天已经很晚了,仓库的光线越来越昏暗,何笙胆子不算小,但此时呆在旷阔的废弃仓库里也禁不住背脊发凉,白着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站起身,脚踝传来的一个刺痛让她差点又跌坐下去,撑着膝盖低头看了看,已经肿了一圈,肯定只刚才跪下去的时候扭到了。

    她咬咬牙,一瘸一拐的往门边蹭,大铁门中间的细缝里可以看见外面不甚好看的草木,何笙贴着门吼了几声,试着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可想而知没什么用,忍着心底不断蔓延上来的绝望又喊了好一会,直到嗓子沙哑泛疼才终于消停下来,背靠大门滑坐下去。

    双手抱住膝盖脸低低的埋了下去,颤声自语,“何笙加油,一定能出去的,加油。”

    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很快在光线消弱中隐了下去。

    另一边的红色小洋房里,吴婶时不时看眼大门一脸的愁眉不展,何笙出去已经很久,她知道这小孩是去喂狗了,但以前喂狗也从来没用过这么长时间,会被什么事耽搁了?难道和人玩去了?可她在这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什么人,何况何笙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

    吴婶越想越愁,忍不住起身焦急的开始来回走动,正考虑是否要告知严柏一声,袁植和何守司两人吵吵闹闹的从外面进来了,看见吴婶这幅模样都愣了愣,何守司笑道:“吴婶,您干嘛呢?走来走去跟跳秧歌似得。”

    吴婶没空跟他开玩笑,急道:“何笙不见了。”

    袁植惊讶的挑眉,“不见了?她能去哪呀?”

    “就是说啊!”吴婶拍了拍手,“傍晚吃了饭说什么出去喂狗的,这一去就没回来了。”她朝里看了眼挂钟,“这不,都快三个小时了,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事,唉,现在拐小孩那么多别是被拐走了吧!”

    “不至于。”袁植道:“再蠢也不可能蠢到这份上。”

    何守司接话:“就是,就她那傻不拉唧的样谁要呀!”

    吴婶没他们想的那么开明,还是急的在原地团团转,又过了会终于熬不住转身去给严柏打电话了。

    袁植皱了皱眉走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抚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何守司也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没心没肺的笑道:“嘿,这人要真走了更好,省的你烦。”

    “我看你更烦吧?”

    “也是!”他抖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八字不合没办法,也不知道这人有几个是待见她的,别每天出去都是被人揍得德行。”

    “最多不搭理罢了,谁吃饱撑着去揍她?”

    “难讲!”何守司吐出两个字,又过了会突然表情起了变化,眨巴眨巴眼自语道:“别是被她带走了吧!”

    袁植转头,“被谁带走?”

    “嘿嘿。”何守司笑了笑,“没谁。”

    袁植眯眼看了他几秒,冷道:“你是不是又干什么蠢事了?”

    “哪呀!我什么时候干蠢事了?”他不满的抗议。

    “那就说到底是被谁带走。”

    何守司犹豫了犹豫,开了口:“你昨天不是把吕思思甩了嘛,后来她哭哭啼啼跑来找我抱怨,我也就顺嘴一说你看上小黑了才不要她的。”说到这高兴的笑了几声,“你是没看见她那样啊,气的跟什么似得。”

    袁植没他那么高兴,拍了一记他后脑勺,“你他妈又拿我消遣。”

    “打我干嘛!”何守司抚着后脑勺撞了他一记,抱怨:“借吕思思手教训她不挺好的嘛,我也算给你报上次的破壳之仇呀,我还跟她说了小黑每天去喂狗的时间地点呢!”

    chapter 9

    袁植就像看傻子似得看了他一眼,随后从沙发上跳起来快速跑出去,这一年他对何笙的排斥已经少了很多,这就好比一个扁了的皮球,任你怎么踹怎么摔都不会有丝毫反应的时候你也不会想着继续和这个皮球较劲,他对何笙就是这么个感觉,不管怎么讽刺怎么戏弄对方都是一副隐忍的模样,根本就没什么意思了,何况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罪,和袁崇阳是否有关系不是她能选择的,她也没那个能力,这么长时间这个安静的姑娘没提过曾经的家庭,没打过一个联系电话,就连过年似乎一个人也过的挺妥当,仿佛生来便是这么过下来的一般,或许,她也真的不容易。

    可能无法和这个人成为要好的朋友,但现在的袁植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让对方遇到什么不测。

    出了门掏出电话打给吕思思,可直到电话中断都没人接,袁植低骂一声又连着打了好几个不通后便没再继续。

    转身看向跟来的何守司,“那女的平时都去哪混?”

    “我怎么知道?”何守司跑的有些喘,撑着膝盖不确定的开口:“说不定不是她呢,吕思思估计没那个胆。”

    “你懂个屁,知道上次邹芳被人关在厕所泼冷水最后住院的事吗?就是这人干的。”他对上何守司惊讶的目光,“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何笙现在也在哪个旮旯里被关着,而且这个可能性极大”

    何守司干干的张了张嘴,“不至于吧!”

    话是这么说,但手已经从口袋掏出手机打给认识的人获取消息,他虽然讨厌何笙,但可没想着把事闹大,小教训一下是好事,来大的就没意思了,况且怎么说他也看着这个黑皮看了快一年不是?

    袁植人际关系没何守司广,沉默着往墙上一靠皱眉看着他没再有什么举动。

    差不多过了二十来分钟有人来电话说在一家市区的茶座看见吕思思了,两人二话不说打车赶过去。

    这茶座他们以前也常来,每个都是独立包厢环境好,服务也可以,因此这边生意很不错,按着别人短信发来的包厢号在二楼拐角的地方找到了脸色不好的吕思思,看见这他们两个脸色自然就更差了。

    包厢里还有一个女孩,同校校友,看见过几次,但不熟,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们来这做什么?”吕思思语气不怎么样的率先发问。

    袁植逼近一步,目光冷淡,直截了当,“何笙在哪?”

    她愣了下,随即皱眉瞪着他,一脸的不耐烦,“什么何笙在哪?何笙是谁我都不认识。”

    袁植不为所动,视线瞟过她左脸颊被头发故意遮掩的红肿,不明显,但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声音更冷了些,“我再说一遍,何笙呢?”

    吕思思拔高音量,“说了我不知道,我……啊!”

    最后一声尖叫是两姑娘一块发出来的,带着显见的惊恐和惊讶。

    袁植把撞在桌角已经四分五裂的茶壶残体甩手往旁边一扔,发出的声响让受惊不小的两女孩又是一抖,热气腾腾带着花瓣的热茶撒了一桌,顺着桌沿不停的往下落,仔细听甚至还有水声,吕思思的脚背被落到了一些,灼烫的温度让她快速将脚一缩,浑身战栗着。

    袁植又拿起一只玻璃杯,里面的茶水还泛着蒸汽,这次直接举到了吕思思头顶,对着她惊惧的视线,平静的吐出一个字,“说。”

    吕思思缓慢垂下眼,困难的吞了吞口水,竟不敢再看他漂亮到邪气的双眼,明明里面没有丝毫怒意,却就是感到害怕,颤抖着声音小声道:“你们小区那最北边的仓库。”

    唯唯诺诺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嚣张跋扈只是错觉。

    袁植直直的盯着她,把杯子放到桌上,随后转身走出去。

    从始至终在一旁观战的何守司这时瞅瞅狼狈的吕思思,又看看她对面大气都不敢出白着脸的女孩,啧啧了几声,幸灾乐祸的说了句:“女人心眼太坏可不好哦!”

    紧接着也跟着跑了,一点始作俑者的觉悟都没有,典型的没心没肺。

    两人又打车直奔小区后的仓库,时间已经很晚,这边的照明不太好,下车后何守司看看周围被柳树遮掩着的路灯,昏沉沉的光线让周围蒙了一层黑布似的,衬着毫无人气的破旧建筑甚是恐怖,他抖了抖肩膀,嘀咕道:“这大晚上的过来还真挺渗人,以前怎么都没觉得。”

    他们从小长在这个小区,小时候玩角色扮演的时候也来这探过险,那会完全没有此刻的阴森恐怖感。

    “走吧!”袁植说了句径自朝那个黑漆漆的仓库走去。

    何守司赶忙跟在他身边,几乎整个人要贴上去,小声道:“哎,小黑要真在这有没有可能吓成疯子?”

    袁植皱了下眉,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离我远点。”

    “别呀!”何守司一下又贴上去,小声道:“我怕!”

    袁植顿时一阵腻味。

    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传出细小的声响,何守司顿时在原地跳了下,一把拽住袁植的胳膊,僵着声音道:“听见没?听见没?有东西!”

    他惶惶然的朝四周看着,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啊啊啊,我想回家!”

    袁植受不了的踢了他一脚,训道:“你他妈有点出息行不行?”

    还没等何守司反驳,仓库门缝里传出何笙哑哑带着十足十急切和焦躁的喊声,“这有人,外面的请别走,这有人。”

    袁植挣开被何守司拉着的胳膊,连忙加快脚步跑过去,何笙这时还在不停喊着,一声接着一声,隐隐的似乎还带了哭腔,他跑到门边,试着开门,边淡淡说了句:“我不走,别喊了,跟个疯子似的。”

    略带嘲讽的嚣张语调让里面的何笙一愣,喃喃着,“袁植?是袁植?”

    “嗯。”他应了声,随即对何守司道:“把手机按亮了给我照着。”紧接着又对着里面说:“我在开门呢,你再等等!”

    “小黑,怕不呀?”何守司举着手机,在旁边怪里怪气的起哄,刚才的窝囊样就跟作梦似的,“哎,你可得记得咱俩爷的好呀,大晚上的冒险来救你,你知道这多黑多阴森吗?你以后得好好报答我们知道吗?碰上我们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看我们多宽宏大量都不计较你以前干的蠢事。”

    袁植受不了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对方仰着下巴甩着脑袋一脸得意的和他对视着,丝毫不觉得丢人。

    “嗯!”何笙靠在门上竟极为认真的应了声,鼻腔的酸涩在这一刻更明显起来,委屈的几乎要落泪,她已经一个人在这呆了几个小时了,这样一个荒废没有人迹的地方就算是一个成人呆着也够呛,更别说是她,何笙几乎以为自己真会被吓死,仓库里面一点点细小的声音都能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跟疯了似得狂跳,长久的寂静中,她只能数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度过这难以忍受的黑暗,她以为不会有人来的,真的不会有人来的,她都做好了没人来的准备了,结果奇迹却降临了,袁植痞意十足的话语在她耳里顿时犹如天籁,天上好像降下一束光亮,笼罩住她的全身,终于有了希望。

    袁植,那个乖戾到让人愤然的少年,竟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希望。

    chapter 10

    看何笙应的特干脆,袁植反而受不了的低声道:“你也差不多点。”相比起来他们俩曾经干的事更过分。

    何守司跟他咬耳朵,“能占便宜的时候就要多占,你怎么变蠢了?”

    袁植没说话,这时拽住把手开始往一边推,何守司连忙凑上去也拉住另一边,伴随着‘轰隆’的声响,铁门缓缓打开了,银白的月光顿时倾泻进来,照射出一片银霜。

    何笙就站在门口,门打开的那一刻瞬间感受到了外面肆意飘荡的清凉微风,禁不住咧嘴笑起来。

    两个少年背光站在两侧,轮廓英挺清隽,这时一块靠过来,袁植脸上没什么表情,月亮将他的侧脸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看过去没有平时的冷硬,反而显得很温和,何笙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因着刚经历过的事情对他抱有感激,还是说这个晚上确实让他有着微笑的变化。

    何守司眯眼借着不甚清晰的光线瞅了瞅她,隐约还是能看出她的落魄,装模作样的笑道:“够狼狈的呀,跟刚碰见抢劫犯似得。”

    何笙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随后又低头理了理凌乱破旧的衣服。

    “成了,别拍了,再干净也就这个样。”袁植转头看外面,远处路灯照射下的小路都是隐隐约约不甚清晰的,他道:“先走吧,不早了。”

    何守司连连点头,时间转身没心没肺的往外走,步伐还真不慢,袁植双手揣在口袋里,没好气的瞪了他背影一眼,紧随其后走出去,没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往后看,何笙正撑着膝盖一瘸一拐的挪着。

    他倒退几步,站在她身侧,淡淡的问道:“怎么回事?”

    何笙跟犯了错事似得小声道:“脚扭了。”

    袁植往她的脚踝处看了眼,“能走吗?”

    “能走。”

    “能走快吗?”

    何笙抿了抿嘴,“慢慢走不行吗?”

    “大晚上的你还当散步吗?”

    何笙便不说话了,撑着膝盖略显委屈的看着自己的脚,手指一下一下抠着裤子磨破的地方,半晌后袁植转身背对她,一蹲,“上来吧!”

    何笙呆呆的看着眼前前倾且并不宽厚的背脊,不确定的问:“你要背我吗?”

    “不然呢?我摆姿势拍照吗?”袁植的语气不是很好,何笙是因着他的关系受伤的,不论怎么样他都有责任,背个人而已,有什么?但一见对方这傻乎乎的模样莫名其妙就来气。

    “我不是这意思。”何笙低头看看自己隐约沾着脏污的衣服,“我怕弄脏你。”

    袁植突然起身转头瞪着她,“你有完没完?到底爬不爬上来?你要这么喜欢自己走着去就直说,拿我当猴耍呢?”

    对方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何笙吓了一跳,眼看他要暴走,连忙识相的拽住他的衣摆,“背,背,背的,我这就爬!你……你再弯一下。”

    袁植又瞪了她一眼重新转了过去,这次何笙立马扑上去八爪鱼似得稳稳的趴在了他背上,何守司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去了,袁植站起身往上托了托她的身子,尽量快步的走出去。

    何笙很拘谨,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背过,尤其本身和袁植关系也不好,两手便只虚虚拽着他领子来维持平衡。

    过了会,袁植终于喘了口气,吼道:“你当牵狗呢?我都要被你勒死了。”

    何笙连忙放了手,干干的举在半空,憨憨的问:“我搂你脖子你会揍我吗?”

    “我他妈现在都背你了好吗?”

    何笙便小心翼翼的搂了上去,因为距离的靠近她可以闻到袁植头发上的清香,她知道袁植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每天都得换衣服洗头把自己整的漂漂亮亮了才出去,也因此才更介意自己把这少年弄脏了。

    “你不停弄我头发干嘛呢?”袁植突然又低吼了声,上次受伤导致后脑勺某块秃了好久,以至于他现在很介意自己发型。

    何笙停下不由自主往他头发里拱的鼻子,脸一红,觉得自己丢人极了,但依旧老实巴交的道:“你的头发很香。”

    袁植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刚才的恼意也忽然不见了,“都快一年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怎么感觉你都没啥长进呢?”

    何笙低了低头,“我蠢。”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又走了一会,袁植道:“你打那女人了?”

    何笙顿时想起来对方是他朋友,脸色一变,慌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打我,我才还了手,而且我就打了一下。”

    “紧张什么?”袁植无所谓的语气,“被打了不还手的是白痴。”

    “可她不是你朋友吗?”

    “分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还真没看出来你有那胆子,刚看吕思思那脸都肿了,劲挺大呀!”说完想起之前自己还破过脑袋呢,不也是这个人的杰作?但性质不一样,那次很大程度上还是应该称为意外。

    何笙低声道:“谁叫她那么过分,我也不可能随便让她欺负了去。”

    “那我们之前不也把你欺负挺惨的?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得没反应?”

    这不能比,她生活在袁家的屋檐下,一切所需都是袁家帮的忙,也间接表明袁植于她有恩,她不能再失手第二次,如果次袁植不是那样侮辱严柏的话,可能她也会忍了。

    但这些话她不想说,也不能说,何笙便另外找借口:“我跟你们比较熟。”

    袁植挑眉,没再继续追问。

    下一个转角碰到了正在路灯下踩臭虫的何守司,对方看见他们愣住了,指着袁植,“你……转性了?”

    怎么突然对这丫头这么好?天要下红雨了不是?

    “她脚崴了,走不快!”袁植抬了抬下巴,“剩下的你背。”

    何守司如踩到狗屎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摆手,“别,我体力不行,还是你来。”

    袁植嗤了一声,“我就知道。”

    何守司干笑了几声,“我这不夸你呢嘛!”

    “我谢谢你。”

    “不客气。”

    chapter 11

    回去前他们又绕了趟小区外的一个社区医药站,先给何笙上药,屋里的光线明亮很多,将人放到椅子上袁植和何守司才看清何笙真正的样子,马尾歪歪的挂着,衣服上除了脚印外还破了几个洞,手肘和膝盖都破了皮沾着灰,脸上也有灰且脸颊的一边也肿了,比起吕思思可不止凄惨了一点半点。

    袁植上上下下扫视她好几圈,不可思议道:“被揍成这样你才打了她一个耳光?”推了下她脑袋,训道:“你就这点能耐啊你,不是力挺大吗?刚还说的挺有骨气呢,结果就是被人整成这样?”

    何笙低着头乖乖听训,等他停了才道:“我打不过。”

    何守司啧啧啧的摇着头接口:“你得好好锻炼你得战斗力了,那女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能把你揍成这样,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就是当沙包的料。”

    何笙看了他一眼,“可是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她还有帮手啊!”不然怎么可能会变这样。

    袁植和何守司对视一眼,“谁?”

    “不认识。”

    “男的女的?”

    “男的。”

    “长什么样?”何守司接着问道。

    “没看清,他站我背后呢!”

    袁植像看白痴的看了她一眼不做声了,何守司也一脸吞了鸡蛋哽在那的表情,“你还能更蠢一点吗?”

    何笙低头看手指。

    医生很快给何笙做了清理,上了药,又检查了一遍她的脚踝,肿的很厉害,好在没伤到骨头,但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能大意了。

    随后又配了每天擦拭的伤药,袁植重新背起何笙回家,在路口和何守司分道扬镳。

    刚进门吴婶便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严柏,因为有提前打电话保平安,他们便一直坐在客厅等着。

    吴婶上下看着趴在袁植背上的何笙,急道:“怎么搞成这样?你这是去哪了?”

    “吴婶。”何笙叫了声,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给狗喂饭的时候少了一只,就去外面找了,跑太快不小心摔了。”

    “能摔成这样?”显然吴婶也不怎么信。

    何笙点头,手上下晃了晃,“有石块,我不小心撞上去了,撞完才摔到地上的。”

    袁植撇嘴,侧头道:“你当自个皮球呢?还能来回弹?”

    吴婶瞪了他一眼,又转向何笙,皱着眉理了理她的头发,“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