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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苍白,像是用她手里的烛阴白雪堆出来的,他再也无法忘记她孤零零等在紫元织女府的模样,她是在等他。

    那些钢针好像扎进了胸膛里,令他时而炙热,时而冰冷。原来这就是伤心的感觉。

    扶苍极慢地抬起手,放在她肩上,忽然用力将她拽进怀中,紧紧抱住。

    如果不给他致命一击,那就将他拖下去罢,他早已被她拽入尘埃,是裂成碎片还是被她捧住,他也不知道。

    怀里的身体非常安静,也非常柔顺,她身上冰冷的气息让荆棘之刑带来的痛楚都被缓解许多。

    扶苍用拇指勾勒她微凉的脸颊,她迟疑地躲避了一下,最后又不动了,任由他捏住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四目相对,龙公主的目光似犹豫,似得意,又似警惕,仿佛在说:看,你还是会掉下来。

    是的,他还是会掉下来。

    为什么要是他?老练深沉的天真,轻巧狠毒的手段,他的龙公主——为什么是他?

    扶苍带着一丝恨意垂下头,张口咬住她可恨又可爱的嘴唇,她像是僵住了,很快又开始挣扎,胡乱撕扯拉拽他的头发和脖子。他的双臂连着胳膊将她收紧,一手按住她乱动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

    齿间的唇瓣冰凉而柔软,他渐渐松开齿关,用唇去摩挲纠缠。她慌乱急促的呼吸喷在脸上,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味道,茶水的清香,烛阴氏的熏香,还有她身上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只属于龙公主的味道,让他排斥,让他沉迷。

    唇之间的纠缠让他不能餍足,扶苍忽然离开她数寸,微微喘息,看着她难得涨红的脸颊,她眼睛里那些闪烁的心事被他一手盖住。

    “……再来一次。”

    他轻轻吻在她下唇,张口含住,好似忽然知道该怎样亲吻,细挑慢吮,她唇齿间所有的瑟缩和颤抖都无法躲避。他带着些许试探,在她发抖的舌头上舔了一下,她喉咙里发出似愤怒似惊叫的声音,挣扎得更用力,狠狠在他唇上咬下。

    扶苍偏头避开,忽地将她一抱,反身压向书架,继续盖住她的眼睛,她方欲说话,嘴唇又被堵住。

    什么都不用说,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他在她嘴唇上慢而轻地咬了一小口,随即唇与唇之间仿佛又开始厮斗,他与她纠缠不放。

    荆棘之刑的痛楚让他无比清醒,又无比执着。他的龙公主。想把她揉成碎片,可他做不到;想把她推开万里,可他也做不到。那便亲吻她罢,不要看他,不要说话,就这样让他沉下去。

    ☆、第83章 使我沦亡(上)

    庭院里的风穿进木门,将青纱拂动,杯中清茶已冷,而怀中的龙公主也终于不再挣扎。

    她两只手紧紧团成拳,抵在他胸前,像是在坚持着什么,金环不知何时滑落在衣服上,长发有几根卷入交缠的唇间。

    扶苍缓缓离开她些许,她的眼睛被他用手盖住,只露出下半张脸,丰润漂亮的嘴唇微张而潮湿,细细喘息着,数根长发黏在上面,随着呼吸颤抖。

    血液里有什么在沸腾,和着刑罚的剧痛,反而叫他变得直接而大胆,他用手指将那几根黏在她唇上的头发挑开,俯身又在她湿润的唇上舔了一口。

    玄乙鼻息中发出一个极轻微又极柔软的哼声,忽然满面绯红,扭头躲了一下,他的嘴唇落在滚烫的面颊上,触到的肌肤如花瓣般细嫩,一时不能自持,在她面上辗转反侧轻轻吻着,盖住她双眼的手本能地下滑,指尖摩挲她纤细的脖子。

    怀里的龙公主又开始剧烈挣扎,抵在他胸口的双拳奋力推他捶他。

    扶苍慢慢把她放开,任由她在身上踹了无数脚,结果踹得太狠她自己反而跌坐下去,书架上的书被撞下来几本,全掉在她身上。

    她实在是极少这样狼狈,水绿荷衣上满是皱褶,披帛掉在地上和她披散下来的长发缠在一处。扶苍俯身去拉她,她便又开始使劲推,声音略带沙哑,竟然显得有些柔弱:“别碰我!”

    她在书架下面缩成一团,飞快用五指梳理长发,重新插好金环,手掌用力抚平衣裳皱褶。方才她面上迷离的晕红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又变得苍白而冰冷。

    玄乙整理好衣裳,突然起身便往外走。

    扶苍预想过她的所有反应,扑上来暴打、犀利的讽刺、甚至大叫非礼喊来神官,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一言不发便离开。

    就这样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纠缠就纠缠,说翻脸就翻脸,她对他永远这样恣意妄为,饱含践踏之意。

    扶苍出手如电,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她毫不客气反手便揍,连踢带挠,什么优雅形象都没了。他还是不动,任凭她打了许多下,结果大概是地板太滑,她动作大了些,脚下一滑,又差点栽下去。

    扶苍搀了她一把,因见她还是挣扎着要跑,他心头火起,捉住两只乱挥的手,将它们交错制在她胸前。玄乙百般挣扎,却挣不过他的气力,累得气喘吁吁,瘫在他怀中。

    扶苍用力抱紧她,声音有些森然:“不是要缠着我?怎么又想跑?”

    千丝万缕地纠缠他,把他拽下来,既然已坠落,索性来个痛快,一刀正中心脏?还是双手抱紧他?既然来了就别走,休想走。

    玄乙喘了几声,忽然安静下去,隔了片刻低低开口,语调有种妖异的虚幻:“扶苍师兄是想强迫我同你双修阴阳么?”

    扶苍的胳膊微微一震,低头看着她,她的脑袋垂得很低,所有的表情都被长发挡住。

    “……你这样以为?”他的声音也极低。

    她缓缓说道:“是不是只有和你双修阴阳,你才愿意推迟一梦千年?”

    扶苍猛然放开她,她只用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挣扎都变得如此可笑而龌龊。耳朵里似乎有万千蝴蝶在扑腾翅膀,那些在他身体里穿梭的无数钢针像是忽然全部扎进眼睛。

    他飞快闭上眼,复又睁开,带了一丝决绝问她:“你喜欢我么?”

    玄乙慢悠悠地咬着嘴唇,眉头紧皱,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屋内回荡,渐渐地,像是变成了阿娘朦胧的声音,她抱着她,抓着她,眼泪和血一起落在她脸上,她说:阿乙以后千万不要轻易爱上谁,前一刻你会觉得甜美无限,但随后就是连绵不尽的痛苦。

    她屏住呼吸,用力捏紧拳头,回身看着他:“如果我不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扶苍低低笑一声,退了数步,忽地露出一丝近乎脆弱的神情,断断续续问她:“你以后……会……喜欢吗?”

    她面上又现出那种心事重重的为难的表情,回避他的视线,回避他所有的孤注一掷。

    响亮的碎裂声在扶苍耳边回荡,她没有接住他,任由他碎了一地。

    一刀致命。

    扶苍又退了两步,面色变得惨白,低声道:“你走罢。”

    玄乙犹豫了一瞬,缓缓倒退出房间,停在门外。那些喧嚣的风声开始包裹住她,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忽地唤他:“扶苍……”

    喉咙上一冷,苍蓝的纯钧剑抵在上面,将她的话硬生生打断。

    扶苍手执纯钧,冷冷看着她,曾经漫溢在他眼中那些叫她恐惧的温柔,又叫她忍不住想挑战的恶意,它们全消失了,只余漫无边际的死寂与跳跃的恨意。

    “走。”他最后说了一个字。

    脖子上的龙鳞还没长齐,纯钧刺破了她的肌肤,微弱的疼痛,却渐渐蔓延到身体深处,让她无所适从。

    他有这样恨她?

    玄乙怔怔看着他,倒退两步,转过身走向楠木回廊尽头,拿起自己的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

    回到前厅,白泽帝君还在跟青帝喝茶聊天,见她回来了,白泽帝君松了口气似的蹦下椅子:“看过啦?那回去罢,在这里叨扰很久了。”

    玄乙笑了笑:“是啊,回去罢。”

    青帝看不出她神色的异样,这位小公主竟然半点心事也不露在脸上,他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匆匆送走两位客人,他立即前往扶苍的庭院,破开云境后,却见扶苍没有待在屋中,而是独自坐在楠木回廊上,出了鞘的纯钧剑落在地上,他也不捡。

    青帝忍不住柔声道:“扶苍,你和玄乙公主聊得如何?”

    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他便慢慢走近,却骇然发觉这孩子面色难看至极,周身的祥光忽明忽暗,明显是灵性受损的征兆。

    他急忙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问:“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又和玄乙公主斗气?”

    扶苍轻轻笑了笑,将纯钧捡起收入鞘中,一面道:“无事,父亲不必担心。”

    青帝皱眉看着他慢慢走回屋中挂好纯钧,像一抹烟云般飘进青纱后的卧间,再无声息。

    ☆、第84章 使我沦亡(下)

    玄乙站在钟山山门处,默然眺望这座冰封雪埋的终日黑暗的巨大山峰,最后她又回到这里。

    回来的路上白泽帝君和她说了什么,她全忘了,她的记性从来没这么坏过。

    齐南急匆匆地迎过来,他看上去很是惊惶,他老是一惊一乍的,连声问她:“公主怎么了?”

    她都挺好的,就是脖子上那个细小的伤口有点麻,心里还有点震惊。自她离开钟山前往明性殿求学,得罪了无数神族,她从来不忌惮任何恨意和厌恶,有时候甚至乐在其中,可扶苍亮出纯钧的刹那,她终于震惊了。

    他竟然有这么恨她。

    玄乙沿着漫长的台阶一级级走上去,突然问道:“齐南,我是不是有时候挺可恨的?”

    何止是有时候,简直时时刻刻都可恨,齐南暗自腹诽,面上干笑道:“公主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玄乙又道:“我问你,是不是希望一个神君陪着自己是一种罪过?”

    齐南恨嫁的心开始狂跳,斟酌道:“这个嘛……公主是说扶苍神君?这个当然不是罪过,两情相悦怎么会是罪过?”

    玄乙抿起唇,淡道:“没有两情相悦就是罪过了?”

    齐南只觉有些不对劲:“公主在说什么?扶苍神君喜欢你谁都能看出来,你倘若不喜欢他却又缠着他,这便是罪过了。”

    可她不想要他的喜欢,不要露出温柔的想要亲近的眼神,不要太过靠近她,她不想一次次听见阿娘低微压抑的哭泣声,也不想时常见到那片铺满地面的鲜血。神族一出生就记事,她从出生起便很少见到阿娘笑,偶尔被父亲逗得开心了,很快又会泪流满面。

    爱是一种罪孽,陷在里面会如同行尸走肉,会丢掉性命。

    她只想要他远远地、安静地,就这样陪着她。或许这是罪过罢。

    齐南见她不说话,心中焦急,忍不住道:“难道公主又和扶苍神君起了什么冲突?你这样一次次气他,多好的脾气也要被你气坏了!”

    玄乙回头瞥他一眼:“你做什么总想把我推出去?我独自待着会陨灭吗?”

    齐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又缓缓叹出来:“因为公主明明看上去非常寂寞。”

    她?寂寞?玄乙露出个古怪的笑,拂袖而去。

    一路破开云境回到紫府,满树的石榴花已开得如火如荼,那鲜艳刺目的颜色让她分外不适,一抬手,整座紫府都被冰雪盖住,让一切陷入彻底的昏暗与苍白,让她安静下来。

    齐南很快便追进来,见满目冰雪,他心中暗暗惊骇,慢慢走到小公主身边,她正站在一树琼枝旁,垂头不语。

    “齐南,替我告假。”玄乙低低说道,“告假一千年。”

    齐南摇头:“除了境界突破,哪有告假千年的?文华殿有明规,弟子告假不得超过两年。”

    “那就两年。”她随手拨拉,石榴树上的白雪扑簌簌地掉落。

    齐南长叹一声,拽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到殿前的水晶凳上按着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柔声道:“公主真的不喜欢扶苍神君?”

    玄乙淡道:“我不想听见这个问题。”

    齐南默然无语,只得静静陪她坐在冰天雪地里,看着这些苍白的冰雪在夕阳下泛出似冷似暖的桔色。

    凡间带着浊气的风扑在脸上,粘腻而难受,芷兮不适地摸了摸鼻子,扭头望向一旁骑在丹凤背上的少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极远处被笼罩在清光中的巨大而漆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