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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脏了,这景象不会很愉快。

    喷出一口气,数道漆黑冰墙横贯天地间,辽阔而深邃的夜色般的暴风雪在云海上绽放,她果然可以这么牛逼哄哄。

    术法神兵撞在冰墙上,惊天动地的声响一阵阵,突然,那被后羿箭矢纠缠不休的剑气化潮不受控制一般调转方向,万千潮水狂暴而狰狞地汹涌呼啸,冰墙瞬间便被撞碎,要将这堕落天神切割成碎片。

    眼看那道雪色身影便要被潮水吞噬,勾陈大帝那声“好”字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喊出来,却见那片巨大的潮水好似被无形的威压骤然压扁,随即忽地化为一条金龙,顺从地张开金光灿灿的大嘴,一口将烛阴氏公主吞入了腹内。

    ☆、 第165章 帝女桑下(下)

    白衣战将的身影急急追落在崖边,金龙化为苍蓝的天之宝剑落在掌中,扶苍面色如雪,冷汗一层层从额上滚落,方才那一下神力极度震荡,此刻已令他眼前阵阵发黑。

    不可以晕。

    可他双膝发软,实在没有办法站住,唯有将纯钧插在地上,双手按住剑柄支撑身体。

    龙公主绵软的声音自纯钧内响起:“我还是当了一回魔王大君,厉害吗?”

    厉害个鬼。

    连绵不绝的祥光犹在坠落,有些被不长眼的后羿箭矢掀翻,有些被肆卷的漆黑暴风雪吞没,可更多的正往这里赶来。

    “清晏和我父亲会死吗?”她又问。

    那叫陨灭。但他们不会,会死的是如今身处纯钧中受到重创的她,如果被抓出来,绝无活路。

    扶苍咬牙试图震荡神力,唤出剑气化神,可他好像再也不能够了,连站着都用尽所有气力。他曾有梦临,帝女桑下,纯钧失控,将龙公主一剑穿心,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梦境成真。

    巨大的祥光急急坠落,青帝的惊怒交剧的声音骤然响起:“扶苍!放下纯钧过来!”

    扶苍眯起眼,静静看着对面的父亲,他沉痛的神情,不可置信的目光,隐含的愤怒。他仿佛在说:你和烛阴氏公主的纠缠,到如今真的要不得善终。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自小到大在青帝宫里渡过的漫漫时光,疯狂而嚣张的巨树,清澈若水晶的澄江湖,幽雅的淡月小榭,他亲手种下的仙华杏花,自小到大练剑时,父亲的谆谆教诲。

    他常说:扶苍,你天赋难见,青帝华胥氏剑道,将来必在你手中辉煌。

    他这小半生大多数时候都是疏懒而冷眼旁观的,并未觉得有什么事需要付出全身心去做,当战将履行职责也是顺其自然,称职地维护着天地秩序。

    倘若没有龙公主,他的一生大约会很顺遂,就像父亲说的,将来即位青帝,四野八荒无数更好的神女任他挑选,华胥氏剑道由他辉煌,未来光辉而平稳,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

    可他已经遇见她了。

    所以抱歉,他不能放下纯钧。

    苍蓝的天之宝剑化作璀璨的大片金光,柔和而不容抗拒的清风再一次在晨曦中涟漪,这一次的神像清晰而深刻,双手合拢,将那天上地下无处可去的堕落天神收在掌心,神像低低俯首,仿佛正注视着掌中的她。

    白衣神君失去了支撑,身体缓缓摔落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勾陈大帝扬手便是万道金光欲射出,冷不丁手腕忽被数根瑟弦紧紧缠住。

    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太子长琴!你到底站哪边?!”

    刚刚他俩还配合挺默契的,差点就把那公主重创,结果他说翻脸就翻脸,怎么这样反复无常呢?

    太子长琴吼得声音比他还大:“丁卯部战将是你说杀就杀的?”

    勾陈大帝又扭头望向一旁的青帝:“青帝陛下,你怎么说?华胥氏要一路捣乱到底?”

    青帝没有回头,向来儒雅的声音竟带了一丝阴冷:“犬子行错,我自当斥责教导,不敢劳烦勾陈陛下。”

    那他们就僵在这里?勾陈大帝怒不可遏,转头四处乱看,却见战将们犹犹豫豫地立在高处,谁也不动手,更有也不知哪个战部的一群战将,连执掌主将都不见,蹲在一旁无所事事。

    他厉声道:“你们是哪一战部?主将呢?!”

    立即有战将小声道:“玄冥帝君说,小龙君是他爱徒,他不爱来打杀,叫我们自己看着办。”

    这才真真是一个两个都胡闹。后羿箭矢还在云海里胡乱穿梭,发出的声音吵得耳朵都在疼。对,还有这么个逆天的玩意儿,没对付到堕落天神,反而把战将们追的犹如丧家之犬。

    勾陈大帝愤然挣开瑟弦,收回术法,跃上云海,天神弩车再次排开,巨大的弩箭疾射向那枚不长眼的箭矢,这东西只有会挪旋开阖大神通的神族才能收服封印,他一腔怒火此刻全发在它身上,当即又道:“还不赶紧把这弑神之器弄碎!”

    原本就是弑神的耻辱,还留着干嘛?打个粉碎才好。

    汗水浸透了扶苍的白衣,周围所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都朦胧而遥远,父亲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一个字。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都在全神贯注地维持着神智清醒,不让自己晕厥。

    有一片目光交织在他身上,他没有去看,龙公主此刻的表情一定不会叫他愉悦,她从来也没听过话。

    不要说做魔王大君的话,他知道,她根本不愿做什么魔王大君,闲着没事看看热闹,折磨一下身边的神族们,喝喝茶,挑嘴不吃饭只吃茶点,他的龙公主只适合做娇蛮任性的公主。别再想着独自去牺牲,不要陨灭,只要活下来,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无论用上多少年,他也会寻找解救她的法子。

    全战部的战将们都已陆陆续续地赶来,大抵眼前的景象出乎意料,传说中那个堕落的烛阴氏公主被华胥氏的剑气化神护着,早先来的其他战将们却都忙着跟那不长眼的后羿箭矢斗的死去活来。

    朱宣帝君见自己心爱的后羿箭矢被诸神打出了许多裂缝,心疼的浑身肉都在抖,连声呼喝:“轻点!轻点!别打碎了!让本座把它收了!”

    再让他收回去才见鬼。战将们顿时打得更凶。

    太子长琴弹出一根瑟弦,好不容易追上赤色箭矢,纤细的瑟弦一圈圈绕住它的尾部,霎时间瑟弦绷紧,眼看着竟要被大力拉扯断开,他急得直叫:“快打!快些!”

    一时间,天河般的术法与神兵似巨浪扑来,眨眼便将那根显得十分纤细的后羿箭矢吞噬,只听一阵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响彻天地,诸般祥光流水也似地褪去后,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凡人弑神凶器迸发出一团团巨大的血光,随即一寸寸化为齑粉碎裂而去。

    所有的一切仿佛突然变得安静,只有朱宣帝君肉痛的号哭声一阵阵,但大家都不怎么想搭理他。

    云海上肆虐的漆黑暴风雪已停了,飞舞的冰刃也停了,漆黑的冰龙托着钟山帝君与小龙君的身体落在崖边,对了,那里还有个堕落成魔的烛阴氏公主。

    怎么办,真要去对付她?她好像特别厉害的样子,而且看烛阴氏跟华胥氏为此拼命的势头,把她杀了之后只怕后患无穷,真要把神界两尊最厉害的战神之族灭了?那以后再有魔族大君作祟,少了暴风雪和华胥氏剑道,打起来一定挺累的罢?何况那失心疯的青元大帝还把后羿箭矢带来,无缘无故又伤了无数战将,不用说以后,就是马上来个大君,他们也要头疼不已。

    诸神一时陷入异样的纠结中,忽闻一阵清朗的钟声响彻天地,纶音术,这是天帝有旨意到,这时候来旨意?

    ☆、 第166章 逆鳞之怒

    九帝子太尧广袖长衣的身影出现在诸神的视界内,他手里捧着一尊通体剔透的玉盒,正是天帝的手书旨意。

    勾陈大帝眉头皱起,九帝子曾是白泽帝君的弟子,跟先生自然走一路,他捧着个天帝旨意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他当即朗声道:“九帝子,你自己看看眼下的状况,已经打成这种样子,天帝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叫我们停手罢?”

    太尧暗暗叹气,他自然也知道烛阴氏在神界的口碑向来不好,这会儿逮着机会把他们往死里整,必然不会被放过。

    身为天帝一方,在诸神势力间斡旋,实在也是难做。玄乙堕落成魔是事实,天神堕落绝不会被放过也是事实,一百二十战部主将里大半都发了请命,要求下剿杀令,这等架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什么小神,一下子解决掉也罢了,偏生是万龙之尊的烛阴氏,杀了他们的公主,帝君与小龙君怎能干休?以后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还是说,真要把烛阴氏彻底灭族?眼下又扯上华胥氏,血脉稀薄而高贵的部族就那么几个,灭一个少一个,全灭了万一后头再出个厉害的魔王大君,就指望勾陈青元这些二流货吗?

    太尧看了看云海上那些还未来得及化为清气的战将们的尸首,因觉十分惨烈,不敢多看,转过头来又道:“勾陈陛下,主将们请命时,可没说要动用后羿箭矢,陨灭了这么多无辜战将,怕不单单是堕落天神之祸罢?”

    就知道要拿这玩意儿来说事,勾陈大帝摇了摇头:“那是青元大帝一意孤行,与剿杀堕落天神一事无干。”

    太尧笑了笑,打开玉盒朗声道:“天帝有旨,即刻收回后羿箭矢,将堕落天神活捉,不可伤之。”

    天帝这一家子怎么也这么反复无常呢?勾陈大帝厉声道:“辛辛苦苦打到一半天帝跑来叫停手!九帝子,好教你知道,钟山帝君怕是不能活了,倒是斩草除根为好!”

    太尧皱紧眉,旋即又松开,低声道:“烛阴龙神气息绵长,不至于顷刻间陨灭,送回上界后兴许有救。”

    他颔首见礼,不再多说,方欲落去崖边,一旁又有其他帝君斟酌道:“九帝子,这堕落天神是吸纳了离恨海的浊气才至此,如今看着就是个会走动的离恨海,贸然将她再带回上界,不大妥当罢?”

    太尧温言道:“离恨海既是上界弄出来的,终究还是要回归上界来处理。”

    他降下云头落在崖边,抬头看了看那尊巨大的剑气化神,目光又落在帝女桑下的白衣神君身上,扶苍倚树而坐,面色与唇色都如雪一般。

    太尧低声道:“扶苍师弟,先生在上界等着。”

    剑气化神似潮水般褪去,那道被血浸染了半边身体的雪色纤细身影被清风吹得缓缓落下,忽地化作一团阴风,往钟山帝君和小龙君那边扑去。

    诸战将警惕地退开一些,定定看着公主蹲在父兄身边,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替他们擦身上已结冰的血迹。

    留在钟山多好,不来的话,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流血,更不会送命。其实她一点儿都不爱看谁为了自己送命,有阿娘一个已经够了。

    玄乙默默看着父亲胸前那个洞,自阿娘陨灭后,他成天关在长生殿不出来,清晏也被他气跑,她对他实在谈不上有多深厚的父女感情,独个儿跑去离恨海,绝大部分是为了清晏。

    可她也没想他陨灭,就这样活着,继续和神女们发乎情止乎礼,多乱来多给子女添堵都好,谁叫她和清晏倒霉摊上这么个乱七八糟的父亲。

    但他的气息还是渐渐弱下去了,那些血迹怎样也擦不干净。先前她盼着少夷把心羽收回去,现在却又盼着他其实并没有收回,别让她父亲陨灭,眼下这场景她真真是深恶痛绝。

    太尧走到她身后,尽量让声音放柔:“小师妹,回上界罢,事情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一定不让你有事。”

    她不怕自己有事,她怕的已经在眼前了。

    一团团浓厚而疯狂的浊气从她后背的贯伤处似烟云般袅袅升起,让诸神纷纷皱眉,太尧也不禁退了数步,正要再说,忽觉漫天术法雷动,竟有数位战部主将不顾上命,在此时强行动手。

    漆黑的冰墙无声无息架在崖边,术法神兵竟不能将其撞碎,那道原本还蹲着的雪色身影倏地起身,霎时间天昏地暗,众战将只觉夜色降临般的巨大暴风雪扑面而来,登时一个个被冻得如雕像。

    斗大的漆黑雪花落如急雨,盖住半边天空,明亮的日头还在一边。

    还是不够,她要让整个乾坤都被风雪吞没。

    天地秩序如何,天神职责如何,她确实从来也不在乎,她就是这样自私,只看重自己想看重的,眼前这些战将碰了她的逆鳞,便要吃下烛阴龙神的怒火。

    漆黑的暴风雪范围越来越广,终于把那半边的日头遮住了。天昏地暗,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