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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的寒意。

    刚出容府,一直候在府外的季家仆从老沈便笑吟吟地送上了军帽,“大小姐,汽车已在门外等了你好久了。”

    君棠接过军帽,轻轻戴了起来,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双看不分明的眼睛。从怀中摸出一块怀表,仔细看了看时间,默然走下石阶,拉开了车门,一步走了进去。

    老沈跟着上了汽车,有些忧色地看着君棠的长发,“大小姐,你这头发……若是回去让督军看见了,只怕是又要发怒了。”

    “这些事,老沈,你还是少管我些,免得被季督军牵连责骂。”缓缓说着,君棠摇下了车窗,看着一辆黑色车子在容府外停了下来,那车子上面的一面日本军旗格外显眼。

    容长丰,与虎谋皮,当心只是为这些野狼做嫁衣……

    君棠摇起了车窗,淡淡说了声,“开车,我们回季城。”

    司机发动了车子,朝着黑色的夜幕下的城外驶去。

    “成家那女孩可安全送走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君棠闭起眼睛开口一问。

    老沈连连赔笑,“大小姐,老沈做事,你可放心,容长丰绝对抓不到她。”

    “找个时间,还是把她送出国去,这个世道不太平,女子在这个世道要活下去,更是不容易。”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涩笑意,君棠说完之后,倦然闭上了眼,又要回去了,那个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家。

    “是,大小姐。”

    “回去记得叫我君少。”

    “是,是。”老沈看着君棠脸上的擦伤,“君少,你的脸,是不是先找个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直接回家就是。”君棠最后交代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是。”老沈悄悄叹了一声,静静瞧着君棠的脸,清朗的脸从不施脂粉,穿上这身军装,非但没有显得突兀,反而还让她白皙的脸上平添了些许英气。

    本该是季家独生掌上明珠的她,偏偏遇到了一个重男轻女的督军父亲,从小便不许她留长发,穿旗袍,反而是逼她习枪练靶,完全当做了儿郎来养。

    若说到季督军,人人都知道,在江南季城土豪起家,本来顶多就是个小城的头头,哪里能创下兵领四城的功业?可是,此人命好,遇到了之前割据江南这四城的一方军阀,甚至还被这军阀的独女儿看上了,当了乘龙快婿,自然而然地等军阀归天之后,便继任成了督军。

    这季夫人也是个有心思之人,当初结婚之时,便要求季督军一生只能娶她一妻,当众立了契约,若有违背,当初那个军阀头头的旧部便可以随意兵变,拿他一枪毙了去。只可惜,这季夫人肚子不争气,结婚六年,好不容易怀上了,一生,竟然是个女儿,可让一心求子的季督军心凉到了极致。

    原来还想着,可以等季夫人再怀个二胎,没想到,一去二十年,竟然再也没有好消息传来。心灰意冷的季督军表面不急,心里却早已一片慌乱,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更是担心从此季家香火要断在他这一代。

    可是,契约不可违,不能娶二房。那么多年来在府中偷偷与一些丫鬟鬼混,虽也传过些喜讯,可是那些丫鬟也因此悄然失踪府中,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谁所为。久而久之,季督军便不在府中寻欢,转而去外面养女人,可是,那些包养的女人,竟然是与那些失踪丫鬟一样的下场。

    渐渐地,便不再有女人敢靠近季督军,反而还远远看见季督军便远远避开。百般无奈之下,季督军做了个让世人极其觉得荒唐之事——叫府中上下一概改口叫大小姐为君少,于半年前逼使君棠以女子之身,一连娶了两位少姨娘,这样一来,既没违反契约,又可以弄两个女人进府,堂而皇之地为季家繁衍后代,只要不偷偷摸摸,明着来,季夫人也不好下手,自己也更好安排人保护。

    少姨娘一进门,季督军总是想方设法地支使君棠到处奔波,数日前,终究接到了季督军的电报,两位少姨娘都有了喜,要君棠回家庆贺。

    当拿到电报的那一刻,君棠当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还来不及多去思量,容城督军容长丰便将半路的她拦了下来。念在两家世交情谊,不过是逼问个物品去处,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君棠于是答应了帮助容长丰。

    今夜这折《惊梦》于是上了戏,君棠以为落了幕,可是她却不知道,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车子在夜色中,远远离开了容城,去的地方,却是另一个让君棠无法安然的季城。

    与此同时,容家大院之中,一如既往地恢复了平静。

    吩咐下人满清洗好院中血迹,容长丰抬手拍了拍容兰的肩,“兰儿,这季君棠虽然是女子,却是只随时可能咬人的狼,你可千万别靠她太近了。”

    容兰抬眼看着哥哥,“哥哥不也是一只狼吗?”况且,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瞬间,君棠在台上演柳梦梅,而她,容兰演那个杜丽娘。

    或许只是十年前同时拜师学剧的一句戏言,可是,容兰就是记得,每当同台练唱时对上那双安静得生寒的眸子,心底总是有什么东西被悄悄撩动——我想走进那颗冰冷的心,想知道那些安静下面的君棠,究竟是怎样一个面孔?

    “我是狼,可是对着兰儿你,我只是个哥哥,你懂吗?”容长丰冷冷一叹,“兰儿,别执着了,《牡丹亭》只是戏罢了,你跟她同是女子,是不会有结果的——况且,容家不是她季家,丢不起这个脸。”

    “我只是想跟她唱一辈子的《牡丹亭》,哥哥,你不明白的。”容兰倔强地摇了摇头。

    “督军,日本人已经到了。”仆役立在院口,轻声开口。

    容长丰深深瞧了容兰一眼,只是淡淡一叹,转身朝着前厅走去。

    从成家枯井中取出的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在前厅中的八仙桌上安然放着,淡淡地散发着一丝奇异的香味。

    一男一女两个日本军人立在桌前,一边戴着手套,一边轻轻抚摸着木盒,想找到开启木盒的钥匙孔。

    容长丰缓缓走了过去,朝着那一男一女拱了拱手,“二位可找到了开启木盒的法子?”

    女的日本军人摇了摇头,用有些变味的中文说着,“这木盒,太精妙,我需要些时间。”

    容长丰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男军人,“这位可是长木少佐?”

    长木少佐微微点头,“是,我就是长木。”

    容长丰伸出手去,“幸会幸会。久闻皇军之中有个厉害的技师,可以打开这世上很多繁复的锁,这一次,可就要靠你了。”

    长木少佐握手点头,“这是个挑战,我就喜欢挑战,督军你可放心,只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为了这个木盒子,我已经不惜于陈督军翻了脸,若是这个传说之中的宝藏真的被我发现了,那我与皇军,自然是一人一半。”容长丰淡淡开口。

    “呦西。”长木少佐的目光一转,看向容长丰,“那近来在那个明王之陵中的宝贝,可否让我看看?”

    “岂止可以,我还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给少佐你。”容长丰说着,拍了拍手。

    一个中年下人端上了一个青花瓷瓶。

    “这青花瓷瓶可是从明王陵中挖出来宝贝,如今这个是少佐你的了。”

    长木少佐的眼中闪出一片光亮,这个时候,女日本军人突然一声低呼,“少佐,盒子,开了。”

    容长丰与长木少佐匆匆回头,倒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盒中的东西——

    鲜红的牡丹花纹在空气之中一瞬间变成了青灰色,只听“嘭”地一声,一个牡丹纹理的瓷盘顿时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

    第三章.归府

    “这……”容长丰脸色剧变,不解地看着女日本军人,“这是怎么回事?”

    “文物剧烈氧化,坏了。”

    “八嘎!”长木少佐狠狠地看着女日本军人,“樱子,你是怎么做事的?”

    女日本军人樱子慌然低头,“少佐,对不起,是我失职了!”

    “等等。”容长丰似乎在一堆碎瓷之中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去,一片又一片的碎瓷翻了过来,“这瓷盘下面好像有什么字?”

    “我马上把它拼好。”樱子赶紧低下头去,拼着碎瓷。

    “盒子里面不是如传闻说的那样藏着宝藏的钥匙,竟然仅仅只是一个瓷盘,难道说那个传说是假的?”容长丰低头沉吟,“难道我不惜与陈督军反目,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容督军,不要气馁,传说既然说这个瓷盘是钥匙,必然有原因,我们就好好看看这瓷盘后面写的是什么?”长木少佐拍了拍容长丰的肩,“陈督军那边若是知道我们皇军站你这一边,肯定不敢拿你怎样。”

    “我并非是怕陈督军,而是担心这个传说是假的。”容长丰长长一叹。

    “就算是假的,皇军就当做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以后还有机会合作。”长木少佐点头说着。

    “少佐,拼好了。”樱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容长丰急忙与长木少佐一起仔细看着这个瓷盘后面的字——东边日出西边雨。

    竟然是这样一句诗,用的却是中国北宋末期的瘦金体,难道是宋徽宗亲手所题?面面相觑,容长丰与长木少佐一时也想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

    汽车终究回到了季城,在第二日夜幕落下之时,在季府大门口停了下来。

    倦然睁开了眼,君棠取下了军帽,将那些已经张长的发丝轻轻绾了绾,将军帽扣了下来,看上去那些长发已经短了似的。

    老沈当先下了车,拉开了车门,“君少,到家了。”

    没有回话,君棠从车上走下,一步踏入了季府,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君少回来了,君少回来了!”府中丫鬟看见了君棠,便急匆匆地往府中跑去。

    君棠皱了皱眉,漠然朝着府中大院走去,一般这个时候,季督军应该在那里饮茶听戏。

    今日的戏,唱的是《长生殿》,可是台下听戏的人,似乎格外凝重。

    缓缓在那个双鬓斑白的季督军身边坐下,君棠开了口,“爸,我回来了。”

    “那个盒子,容长丰到手了吧?”季督军开口句话,让君棠有些惊讶。

    “应该是。”君棠点头。

    季督军转过脸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君棠,“我想要那个盒子。”

    “君棠知道该怎么做了。”君棠低下了头,季督军忽然咧开了嘴笑了起来,大手狠狠拍了拍君棠的肩,“好,那你说完你该说的话,便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君棠,恭喜爸。”说完这句话,君棠站了起来,“君棠走了。”

    抬起苍老的手来,季督军挥了挥手,“去吧,拿不到那盒子,你不用回来。”

    “是。”君棠转过了身去,嘲然一笑,这就是家,淡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刚走到了大院门口,便看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害怕地冲进了大院,“不好了,二位少奶奶……突然……突然流血不止,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季督军面容抽动,“那婆娘竟然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动手!”

    “不……不是夫人下毒,而是……好像是两位少奶奶自己吃的滑胎药。”丫鬟颤然跪在了地上。

    “自己吃的?”季督军忽然想到了什么,“君棠,你回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君棠转身走了回去,“爸,还有什么事?”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落上了君棠的脸,将那擦伤的伤口再次震裂。

    “你说,你当初走的时候,究竟跟这两个女人说了什么?”

    君棠挺直了身子,突然间不去答话,只是默然站在季督军面前,安静地看着季督军的脸。

    越是如此,季督军心底的火便越大,扬起手来,火辣辣的耳光再次落上了君棠的脸——军帽落地,齐肩的长发映入季督军眼底,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竟然不听我的话,又留了长发!”季督军怒然大吼,抽出了腰间的手枪,枪筒子顶在了君棠眉心,“你别以为老子不敢毙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