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菀清看着君棠,冷漠的脸上不再有一丝温度,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季君棠,你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有过一丝温度的人,怎会突然就成这样?
君棠打开了门,又说了那句话,“别靠我太近,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忍痛走出了房间,杜菀清,我跟着你,只会带来更多的危险,而这个男人,实在是不是什么善类,明的我可以挡,可是暗的,我只能为你暗防。
“季君棠!”菀清不由自主地追了一步,程元之顿时喊住了她。
“杜小姐,这个人已被皇军到处通缉,你让她跟着你,只会把灾难带到东晴镇去!”
这么快就被日本人通缉?菀清的心忽然一乱,暗暗咬牙,不是因为我,她还是那个堂堂季家大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念及此,菀清匆匆看了程大夫一眼,“她有伤,我不能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了!”
说完,菀清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菀清!”程元之开口一呼,眸底一片阴沉。杜菀清,被皇军盯上的人,她跑不了,你也一样跑不了。
或许,是我太给你耐心了……
君棠走出了客栈,紧锁了眉头,忍痛咬了咬牙,季君棠,你要撑住,不疼的,不疼的!
夜风微凉,踩在青乌镇的青石板之上,君棠瞧着一盏盏昏黄的街灯,深深吸了一口气,杜菀清,在暗中把你安然送上东晴镇之前,程大夫这个人,我绝对不会让他留在这个世上。
“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熟悉的《牡丹亭》唱腔幽幽飘来,君棠不由得一阵恍惚,没想到这里这个小镇上竟然还会有人唱这出昆曲。
“君……”身后的菀清看着君棠落寞的背影,想要开口呼唤,却忍了下来,你想去哪里呢?随着君棠的脚步,菀清悄然随着君棠而行。
一步,又一步,走在青石板之上,菀清突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让她默默陪着此时此刻难得如此安静的君棠。
不知道为什么会忍不住轻轻一笑,菀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你明明是个女子,但是,为何会让我觉得只要你在,我便安然?你若不在,我的心却有那么一抹失落……
沿着唱腔,君棠默默来到了青乌镇的戏台边,零零散散地围了不少路人,只是随意地听了几句,便就离去。
看着台上的柳生与杜丽娘,君棠失望地摇了摇头,嘲然开口,“柳梦梅与杜丽娘,不该是这样梦中相会的。”
几个路人微微吃惊地瞧着君棠,明明是女子,却穿着男子白衬衣,剪了短发,莫非是个疯子?
台上的柳生与杜丽娘稍稍一愣,看着这个说话的台下女子,乡下戏班,能唱成这样,已自认为不错,瞧这个人说话的语气,似乎是个行家。
台上的小生小旦愣了神,台后的曲子也停了下来,戏班主人梳着个贼亮的整齐头发,满脸不悦的走了出来,看着君棠,“请指教。”
君棠冰冷地一笑,“你敢让我上台唱一出吗?”
“小姐,这边请。”戏班主人一扬手,若是你唱不好,刚好衬出了我这角儿的好,也省的我与你口舌相争。
君棠缓缓走入了后台,上了粉墨,换上了一身柳生青色戏袍,看着戏班主人,“可以奏乐了。”
“好。”戏班主人拍了拍手,乐曲再次响起,原本的柳生下了台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君棠忍了忍痛,双手衣袖忽然一摆,活脱脱一位翩翩古代小生出现在了戏班主人面前。
轻轻握起一枝假柳枝,君棠缓缓上了台,唱的还是那一句——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
不一样的韵味,不一样的潇洒,顿时在戏台之上弥漫开来。
波光一转,君棠抱拳朝向台上的女旦杜丽娘,“小生那一处不寻访小姐来,却在这里!”
对上了君棠的眸子,杜丽娘顿时哽了词,看着君棠俊秀的脸,顿时忘记了下面该唱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哈~~
就算只有一个大大,我都会为你们把这文好好写下去~~
第十三章.入戏
呆然看着君棠的扮相,菀清陷入了一片恍惚,戏台之上,你究竟是季君棠,还是柳梦梅呢?心,忽然一片慌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温润的笑如今在她脸上展现,季君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笑,很好看?
“恰好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君棠谦谦地递上了手中柳枝。
杜丽娘抬手接过,粉墨却掩不住脸上的浓浓红晕,这一瞬间,她如同戏中的杜丽娘一般,娇羞满面,恰到好处。微微抬袖,杜丽娘唱出了词,“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你究竟是谁,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君棠微微凑近,彬彬有礼地一笑,“小姐,咱爱杀你哩!”一句台词,让台上杜丽娘,台下杜菀清的脸刹那一片通红。
君棠……心底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菀清终于知道,她在她心中,其实不单单是恩人……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一句唱腔唱罢,君棠轻轻牵拉那杜丽娘的衣袖,“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那边去?”杜丽娘娇羞满面。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君棠含笑轻唱。
“秀才,去怎的?”低下了头去,杜丽娘唱得有些打颤,想必是有些掩不住心底的激动。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这唱词唱得格外旖旎,君棠却不单单将其中的暧昧唱出,还平添了几分温情。
杜丽娘作羞不依,其实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此刻是在唱戏,还是就是真的杜丽娘?君棠浅浅伸手一抱她的身子,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剧痛让君棠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看到了君棠那突然一蹙的眉,菀清忍不住心里一揪,你就是不让人省心的。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君棠与杜丽娘的合音而唱,将台上气氛推上了顶点,当君棠浅拉着杜丽娘衣袖缓缓双双入后台的刹那,台下已是一片掌声擂动。
菀清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台下已吸引了不少看客。
戏班老板不得不对着下台的君棠拍了拍掌,“好!唱得好!您这唱腔,这身段,算得上角儿,是我失敬了。”
带着三分痴意,那杜丽娘深深看了看君棠,惊声开口,“你当真是女子吗?”
君棠冰冷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女子,难道是男子?”匆匆看了戏班老板一眼,“打扰了,我该走了。”说着,一边脱下戏服,一边拿起妆台上的帕子擦着脸上的粉墨。
“小姐,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戏班老板忽然开口。
“她是我雇的人,没时间唱戏。”菀清突然出现在了后台之中,同君棠一样冰冷地开口。
“小姐,你是?”戏班老板微微吃惊,目光落上了她衣服上的血污,更是一慌。
“讨厌的人。”君棠忍不住骂了一声,杜菀清,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些?你留在客栈,好歹那程大夫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一个人就这样跑出来了……忽然转念一想,季君棠啊季君棠,你也一样,该去想怎么杀程大夫,结果又跑来唱什么《牡丹亭》?也不知道究竟是生谁的气,君棠速速将脸上的粉墨擦了个干净,“告辞了。”
从菀清身边走过,君棠还是忍不住一扯她的衣袖,“走了!”
“好!”菀清任她拉着衣袖,匆匆离开了这里。
戏班老板看着远去的君棠与菀清,眸子中忽然闪过一片阴暗的光芒,这是个赚钱的角儿……
河水倒影着月光,显得格外静谧。
安静的码头之上,只有菀清和君棠两人默然看着河畔渔船的点点星火,不知该说什么。
“季君棠……”菀清突然伸手拉紧了她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讲。”
君棠一怔,看着她的脸,“有什么话快说。”
菀清正色看着她,“我要学唱《牡丹亭》!”
“你?”君棠嘲然一笑,“给你十年也学不好!”
“那你就得教我十年!”菀清忽然一笑,抬起手来,轻轻捶了君棠的背心一下,直痛得君棠扯了扯嘴,连连吸气。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人?”君棠忍不住冷冷一骂。
“我就喜欢烦人!”菀清挑眉一笑,看着君棠,“凡是答应我的事,没有谁可以不做完就跑的,你还没有做完你答应我的事,你跑不掉的!”
“是吗?”突然,君棠逼近了菀清,看见了菀清脸上突然泛起的红晕,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片莫名的欢喜,“你就不怕……”故意把话说了一半,邪魅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坦然对上了君棠的眸子,菀清同样逼近了君棠的脸,“别人怕你季君棠,我可不怕你!”
两颗心,狂乱地跳动着,呼吸如此相近,缓缓交融,突然间陷入的沉默,让两人可以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杜菀清,你在玩火,你知道吗?”突如其来的冰冷,君棠再一次出口警告,都不知道究竟是警告自己,还是警告她。
“我知道……”菀清抬起手来,捧住了君棠的脸,“但是,我喜欢这团火的温暖。”
仓皇地躲开了菀清的手,君棠让自己微微平静了些,冷冷笑着,“我不是个温暖的人,别靠近我!”
“我敢走近你一步,你可否不再后退?”菀清突然的问题,让君棠的心瞬间一团火热。
君棠一怔,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咬牙开口,“你真是个蠢女人!”
“你不也是一个蠢女人吗?”菀清认真的开口,“我要你教会我唱《牡丹亭》才准离开。”
“万一你笨到怎么都教不会呢?”君棠皱起了眉头。
“那你就教我一辈子。”菀清胜利地一笑。
“凭什么?”
突然狠狠给了君棠痛处一拳,菀清伸手挽住了颤然死撑的君棠,“至少,在你伤没有全好之前,你是跑不掉的!”
“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我痛处,不然,我可是要翻脸的!”君棠咬牙开口。
“我偏打!”菀清抬起了手来。
君棠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狠狠一把抓紧了她的手,“杜菀清!你这是得寸进尺!”
两两相望,菀清忽然抬手握紧了她的手,嫣然一笑。
君棠满心的愤怒瞬间化解在了这个笑容之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眸中突然出现了几许泪光。
“你怎么了?”菀清心里一慌,是不是出手太重,把她伤了?
“杜菀清……”君棠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让菀清忽然一愣。
君棠灼灼的目光落上了菀清的唇,突然朝着菀清一口吻去——
抓紧了君棠的衣袖,菀清的身子一颤,想要挣扎,却被君棠紧紧抱在了怀中。
原以为自己会反感这突如其来的轻薄,可是,菀清心底的慌乱因为这样一个吻而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是荒唐?还是孽缘?顾不了那么多,也不想去管那么多——这个世间,哪里还有如她一般,不顾一切去保护她的人?
君棠的唇,霸道而狂乱,每一下触碰,都让菀清觉得满心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来不及去回应君棠的汹涌唇瓣,菀清下意识地轻轻抱紧了她的腰。
你真的不怕我毁了你吗?君棠的心狠狠一颤,渐渐温柔了下来,唇瓣不舍地离开她的红润的唇,君棠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一双清澈的眸子。
“季君棠……”
“嗯?”
“送我回东晴。”
“好。”
寻常的话,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温暖。
“对不起……”君棠忽然开了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