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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似乎强调过我并不感谢你。”
她轻描淡写地应对道。
这个女人,道行明显在晋升,还不是一个度的晋升,而是好几个度的晋升。
“你的包落在机场了。”
他双手环抱在胸,那样肆无忌惮的直视着她。在季璃昕听来,他是以陈述的语气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嚣张倨傲的模样,让她看得咬牙切齿。他是在声明,他是看到自己的包落在机场了,但是却没有去捡起它的念头,任由包包孤零零地待着,然后等人去捡走它。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那包是完全没有价值可言的。
他闻人臻不在意的,是绝不会弯下他高贵的脖颈,低头去捡地上的死物的。
这男人,一向眼高于顶惯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向他求助,倔强地伸手,再伸手,身子离按铃有小半段距离。她脸色惨白忍受着伤口被撕裂的危险去触墙壁上的按铃。
快够到了,还差那么一点。
闻人臻忽然上前,阻拦了她冲动之举,冷声质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想自残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自残,若是有人突然闯进来,会以为我虐待你,我不想对你轻率的言行负责。在你做那些幼稚的行为之前,拜托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不要任意妄为,做任何事情,最好要三思而后行!”
季璃昕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她黑着一张脸,对着他吼道,“给我滚出去。”
她真觉得莫名其妙,她不就按个按铃么,他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她想装淡定,但觉得装淡定有个屁用,他不吃这一套,还不如真实展现自己此刻烦躁的情绪。
她不就问个包么,却被这男人噼里啪啦教训了一大通,他说得一板一眼,当教育五六岁的小毛头一样。她从不知道闻人臻若是话多起来,会这么烦人。
他明明寡言,惜字如金,如今却撕破了伪装的面孔,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闻人臻并没有当下就走,而是眯起狭长的眼眸来,一步一步靠近,步履沉重。
季璃昕觉得身上被一道炙热的目光给烧着了,他眸中的暴戾如飓风般骤临。
随着他身高跟气势的压迫,她的呼吸开始不稳,当她打算出言警告他时,闻人臻的手臂在瞬间伸了过来,吓得她绷直了背脊。
他的手落在她纤细的颈项上,真切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灼热,烫得她整个人蓦然一颤。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指节分明,捏向了她的脖颈,她以为,他想要捏死她。
谁知,他慢慢握紧的手指,悄然一松,轻松一笔,滑到了她的锁骨边缘。
轻拢慢捻,如古时弹筝一般,那手劲,轻柔似水,指腹的薄茧似带了电流一般。她瞪大眼看着他,眼里浮现着戒备,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唯一明白的是,闻人臻在发怒,他发起怒来,跟别人不一样,他越生气,表面越平静。
季璃昕此刻总算明白了,为何很多商场上的人,玩不过闻人臻,因为闻人臻耐性十足,他跟个猎人一样,喜欢慢慢地玩弄着猎物,喜欢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惨状,享受猎物在他脚下求饶的乐趣。
十足的变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那口呼出的气正好掠过他的手背。他手背上短短的金色绒毛在明亮的光线下,竟然根根分明,被气拂过,也没有动静。
她正在研究着他的手,他的手比很多人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她知道他会弹琴,但是以前两个人住的地方,没有一架钢琴。
她知道这个秘密,还是又一次沈童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个时侯,他狠狠瞪了沈童一眼,沈童没有再说下去。
在她胡思乱想期间,却听到闻人臻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季璃昕,你很傻很天真。”
然后收回了他的手,走了。
随着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大力甩上,她才反应过来。
变态。
她这心里头骂道。
闭上眼,她心里很焦急,没手机,到底怎么跟人联系?
杜叔叔那里怎么办?杜叔叔今天要带母亲来a市的,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连下床都困难,别提去人流涌动的火车站接人了。
天澈又不在,想要找个人帮忙也难。
莫菲菲?
对了,她还有个死党可以帮忙。
回国这么久,她一直没有跟莫菲菲联系过,因为自己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若是见到莫菲菲,肯定要费一番唇舌,自己还没做好准备跟她交代,所以便把此事给押后了。
眼下,除了她,自己在a市还真找不着可以帮忙的人了。不得已,只能麻烦她了。
按铃。
她再次使劲按铃。
疼,但是还是要坚持。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倔强,明明可以恳求闻人臻的,若是态度好些,他也许会点下他那个高傲的头。
她不明白为何对上他眼中的冷漠,她就开不了口。
她自嘲地勾唇,在闻人臻面前,自己似乎挺执着自尊的,虽然他从没把自己摆在他势均力敌的位置上过。
自己的自尊,在他眼里,八成一文不值。
护士进来,门铃有效,她松了一口气。
“能不能借我你的手机用一下?”
护士很吃惊,但是还是乖乖地掏出手机给她。
季璃昕庆幸自己记得莫菲菲的手机号码。记忆力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处了。
打了个电话给莫菲菲,莫菲菲竟然不在a市,跟领导出差去了。这三年的最后一年,跟莫菲菲几乎断了联系,菲菲如今已经成了部门经理了,跟老板去出差了。
她悄悄说了她这一年来的经历,反正是混得如鱼得水,因为公司换了老板,原先压着她的经历引咎辞职了,她终于等来了她的好日子。
因为有了责任跟压力,她真正认真投入了工作,现在经常跟着老板出差。她提及她老板的时候,语气特好,甜蜜蜜的。
季璃昕暗想,她应该不是忽然对工作开了窍,而是对老板起了兴趣,而引起老板注意的最快法子便是在工作上有业绩,让老板满意。
“要不找我表哥帮忙?他前年辞职自己开了家公司,去年公司上了轨道,不怎么忙了,他比较闲,找人跑腿找他准没错。”
莫菲菲还不忘出点子。也是,毕竟季璃昕头一回麻烦自己,却没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季璃昕跟莫菲菲提的是自己走不开,而父母到a市来,原本是要去接的,因为身子不便住院了,并没提自己生了孩子不能下床。
莫菲菲知道季璃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口麻烦人家的,她肯定是真碰上了棘手的事情,所以麻烦人,如此拒绝真有些孬。反正自家表哥有空,帮忙也行的。
她这也算是废物,充分利用,或者可以说是物尽其用。
“我跟你表哥不熟,麻烦他似乎不大好。”
季璃昕犹豫道。
而且这次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母。
其实她也可以找冷天澈的父母帮忙的,但是自己生下的孩子不是冷天澈的,原本欺骗了冷家两老,心里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眼下找他们帮忙,加上接的是父母,真纠缠到一块儿,怎么也理不清了。
在她还未理清这些繁琐的事态前,她不想将太多的人牵扯到混乱的居中来。
当初因为一时心软,搬入了冷家。
哎……
季璃昕,你知不知道那到底在做什么?
自从宋柯出事后,你整个人就不太对劲,总是做一些连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儿出来。
“你跟我熟,我跟我表哥熟,换而言之,你跟我表哥也熟。反正大家都熟,既然你跟我表哥熟,那麻烦下又何妨?”
莫菲菲身上有一种特质,就是她总能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把歪理说成真理。
最后,季璃昕被说服了,同意让莫浩楠去接杜叔叔跟母亲。
而莫浩楠那一方,由莫菲菲去说服。
季璃昕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手机,她甚至是依依不舍的将手机还给了护士。
护士离开之后,她颇为懊恼,想起自己忘记打个电话回冷家,昨夜未归,还未给出交代,不知道冷宅里的那帮人有没有急死。
还有杜叔叔,之前杜叔叔的号码她是记得的,可是后来因为目前的病情,杜叔叔换了个新的号码,那天因为被母亲的病情震住了,她没有心思查看杜叔叔给的号吗,直接存手机里头了,所以眼下杜叔叔的号码,她根本就不清楚,无法联系上。
这事,她跟莫菲菲说过了,接人不认识人又没号码联系,比较困难,莫菲菲建议让莫浩楠举个牌子,上头写两人的名字,去接人。
真难为莫浩楠了。莫浩楠估计会屈服于莫菲菲的软磨硬泡加威胁之下,之前已经见过莫菲菲用过很多次这招了,但是对莫浩楠百分百适用。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季璃昕又有了睡意,可能是生完孩子后身体特虚。
傍晚的时候,有个中年护工来报到,她问了下,是闻人臻给找来的。问女护工闻人臻在哪里,她是一问三不知。她带来了煲好的鸡汤来给她喝,说以后她的生活起居,都由她来照料。
季璃昕知道自己虽然很想拒绝,但是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她需要有人照顾,医院的护士没有护工这么周到。
而且,她也想快点好起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母亲到来,便是头一件大事,她要着手安排母亲的身体检查,若真的是那病,就要开始着手安排入院跟治疗了。
三个月,母亲只有三个月时间,b市那边的小医院给出了这么一个时间,太短了,而自己,需要坐一个月的月子。
怎么事情都挤到一块儿来了,她一个人,根本就无法顾及那么多。
原本还有半个月的预产期,这半个月,够她充足处理好母亲的体检跟入院了,如今因为一时的不慎,一切秩序都被打乱了。
季璃昕巴巴地等着,之前跟莫菲菲说了,让莫浩楠安置好自己的继父跟母亲,别让他们来医院。
若是安置好了,让莫浩楠来下医院,让莫浩楠瞒着她的父母呢先。
她是不是催促女护工去医院外候着,就怕莫浩楠找不到了。
一直到傍晚七点,莫浩楠都没出现。七点半的时候,莫浩楠终于姗姗来迟,他是自己找来的,来说抱歉的。
他三点就在那边开始等了,却一直没有看到有人上来认领,牌子举得老高,按理说应该都看得见的。
莫浩楠见她在病床上,先寒暄了几句,然后步入正题。
季璃昕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事情,说,“没关系,别放在心上。”说实在的,莫浩楠也是做了一下午的白工,看他如今风尘仆仆的赶来,应该是没吃晚饭,一直在那等到现在的。
他也是尽力了,而且是自己通过莫菲菲找他帮忙的,怎能怪人家出师不利呢?
“季小姐,你的手机,我打了下,怎么是个男人接的?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语气很不好。”
莫浩楠踌躇了下,问道。
“本来我想打你手机的,想跟你说下没接到人。”
“可能是被小偷捡去了。”
季璃昕叹了口气,包包肯定跟手机一块儿被人给捡走了,渣都不剩。莫浩楠打过去,人家自然是没有好口气的。
“季小姐,你没有手机联系也不方便。你在这医院要住多久?要不我帮你找个照顾的人来?”
莫浩楠是看季璃昕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好心建议。
中年女护工正好推门进来,没想到瞧见多了一个男人,吓了一跳,立刻退了出去。
“已经有一个了,还是不麻烦莫先生了。”
“季小姐,三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见外,我真是服了你了。三年前你还叫过我几次莫大哥来着,现在看来时代在倒退,我不禁有些怀念起三年前来了。”
莫浩楠故作轻松地戏谑道。
“莫大哥,我原本是想这么称呼你的,只是被你捷足先登来了个‘季小姐’,我还真不明白到底是我见外还是你见外了,我这也算礼尚往来。在外受洋鬼子的思想熏陶多了,我怕我回国跟不上你们的步伐了,入乡随俗,巴结得太明显,万一莫大哥不买账,我这不是太没面子了吗?如今看来,莫大哥有了自己的事业后,人也幽默了不少。”
季璃昕也学着他的语气调侃道。
“我以前真的很刻板吗?”
莫浩楠想了想,认真地问道。
季璃昕也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莫大哥,你以前不是刻板,是严肃。”
他眸中闪过一道黯然,叹了口气,“那时做房地产销售,若是油腔滑调,八成没人愿意跟我买房了。人在职场,必须要服从其行业的规则。”
莫浩楠是被一个电话给催走的,说明天还来,今天实在没空。原来他晚上还有个应酬,要跟客户签约,原先定好的,但是计划因为接人给打乱了。
季璃昕觉得很抱歉,说下回出院一定请他吃饭,聊表谢意。
莫浩楠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临走前,说明天给季璃昕带个手机来,联系方便,还说有事情帮忙,尽管找他。
他在等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开了,出来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还有闻人臻。那对夫妻,像是乡下来的,穿在身上的衣服,较为劣质。
但是闻人臻却是领着这两人来的,虽然态度不怎么热切,但还是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
莫浩楠认识闻人臻是因为季璃昕三年前出售的那套公寓被闻人臻买去了,三年前季璃昕出售那套公寓的当天,听说原本买那套公寓的主人说脱手将那套公寓卖给闻人臻。
算起来那套公寓的主人,连那套公寓一天都没住过。莫浩楠不是傻子,哪有人无聊到买了房子不到一天就卖房的。
那原因,只有一个,便是闻人臻强行要买那套房子,具体动用了什么手段,都跟自己这个房产中介的经理没有关系了。
闻人臻带的是一对夫妻,季璃昕让自己接的也是一对夫妻,年纪形容得,似乎跟这一对都极为接近,就是那女的,偏老了些,可能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老得比较快。
那个女人,莫浩楠进了电梯,忽然想了起来,那女人的一双眼睛,跟季璃昕极为相像,除了眼神有些不同,季璃昕冷然的时候较多。
闻人臻,季璃昕,那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肯定有牵连。
只是,从来没有听菲菲提及季璃昕跟闻人臻有什么牵连,闻人臻那样阴狠冷酷的男人,季璃昕似乎怎么也跟他扯不上边。
可是,若那对夫妻真是季璃昕的父母,就说明季璃昕的家境不怎样,那那栋高档公寓,季璃昕又从何而来?
难道说是……季璃昕先前因为急需钱委身于闻人臻,闻人臻送了她一套公寓。后来闻人臻厌倦了她,她便卖了那套公寓,而闻人臻又不想让那套公寓落到别人手中,就又买了回来。
真够复杂的。
可是,闻人臻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季璃昕的呢?
他又不缺女人,就他未婚妻沈念初而言,季璃昕着实比不上人家,那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而是云泥之别。
电梯门又开了,原来到了地下一楼的车库了,他还没有想通。
好奇心作祟,他上了车,一边往跟客户定好的酒店赶,一边给莫菲菲打电话,“菲菲,我没完成任务。”
莫菲菲接起电话,当头就泼冷水,“表哥,你是不是没举牌子?”
“我举了。”
他哑然失笑,菲菲的脑子结构跟一般人不同,从来不按理出牌的。
“那怎么会没接到?”
莫菲菲还在质疑。
“我打电话来不是让你声讨我有没有举牌子的,我想有人捷足先登,比我早一步接走了人。”
莫浩楠眯起眼睛,正视前方,拐弯处红灯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他的车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是谁?”
莫菲菲下意识地问道。
“闻人臻。”
莫浩楠说完,前方通行,绿灯了,车子启动,缓缓往前。
“是他?”
“菲菲,你是不是认识他?”
“噢,没事,他接走就接走了吧。我才不认识闻人家的三少,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商界精英,我这等小虾米,他哪会放在眼里,八成连我也不认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忽然变低。
但是莫浩楠还是听见了,追问道,“菲菲,你分明认识他,他跟季璃昕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若是瞒着我,小心我跟你妈告状,你最近不回家,我都帮你瞒着,你跟你老板的事情,要是不想我在你妈面前说漏嘴的话,最好从实给我找来。”
莫菲菲迟疑了半晌,还是选择全盘托出,为了自己的幸福,出卖了朋友,乖乖跟莫浩楠说出了令莫浩楠震惊的话来,还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季璃昕是闻人臻的前妻。”
三年后 第二十五章
莫浩楠没接到杜哲远跟季璃昕的母亲,是情有可原的。火车一到,肯定很多人一哄而下,而莫浩楠又不知道他们买的是哪趟车,什么时候到。
而闻人臻有杜哲远的手机号码,联系的工具是季璃昕的手机,杜哲远跟李玉梅都不知道季璃昕跟闻人臻早就不是夫妻了。
在杜哲远跟李玉梅眼中,小昕跟闻人臻是夫妻,闻人家虽然高不可攀,但是小昕嫁入他们家便是他们家的认了,对于这个姑爷,李玉梅是满意的,学识跟品貌都是一流,就是人过于冷漠了些。
不过小昕人也就是不温不热的,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也不会有很大的分歧,两个人都不像是过于计较的人。
所以,闻人臻此次接人,水到渠成,几乎没发生任何的意外增加难度。
闻人臻是准时接到的人,杜哲远跟李玉梅在人群中并不出色,而且这样年纪的人也比比皆是,加上他们两个一股脑儿的往闻人臻所说的会面处挤,自然是没空去人群中瞧是否有人举了个写着他们名字的牌子了。
莫浩楠跟闻人臻擦肩而过的时候,闻人臻的眼眸微不可见的一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
很细小的动作,没人察觉。但是闻人臻在那个瞬间,却是认出了迎面而过的那个斯文的男人是莫浩楠。
气质比前些年打交道的时候,起了变化,但是自己是绝不会认错的。
莫浩楠出现在这里是干什么?
闻人臻记得当年季璃昕是跟莫浩楠打过交道的,难道说这一回她是有事情找莫浩楠帮忙?
这一层楼就两间高干病房,左边的那一间季璃昕待着,右边的那一间是台湾富商包养的一个情妇,身份是民航的乘务员。
莫浩楠找季璃昕比去找台湾富商包养的情妇的几率大上许多,闻人臻眸光在推门的刹那,又是一闪,然后不动声色地进去。
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身后的李玉梅跟杜哲远,所以季璃昕并没有看到。
季璃昕刚送走了莫浩楠,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还在担心着父母的下落,没想到门被推开,她以为是女护工,没想到是闻人臻。
挑了挑眉,她想起来之前话不投机,某人一怒而走,离开的时候,还颇有气势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入这门了。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给自己找了个女护工来。
没想到……
她发现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嘲讽道,“闻人臻,你的能耐,也不怎样么。”连今天都没有熬过去。
“季璃昕,你这是不高兴我来看你吗?还是不满意我给你找的那个女护工?”
他淡淡地道,没有动怒,难得的,连睫毛都没动下。
“若是你不满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继续找,直到给你找到个满意的为止。”
他说得一本正经,神态颇为认真。
季璃昕看得眼珠子差点掉落,目光死死地瞪着他,想要看穿这个伪装的男人。
他如此心平气和,连冷嘲热讽,都收下,没有反驳,反而显得自己小气跟不对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闻人臻是怎样的人,季璃昕虽然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倒是可以确定,闻人臻绝不是个好人,也绝对不会跟善良挂钩。
“闻人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还是看不出,也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供他利用的。
“小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你难道都这样跟三少相处的吗?”
李玉梅气得浑身颤抖,她看不过去了,女儿强势到连女婿都踩在脚底,虽然女儿不吃亏,但是骄横成这样,以后夫妻如何维系婚姻的长久呢?
如此,分明是在加速瓦解一桩美好的婚姻。
“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玉梅的声音,季璃昕虽然没看到,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闻人臻先前的退让,以及古怪措辞,都是做戏给母亲看的,好引发母亲对自己的反感。
他寥寥数语,不费吹灰之力便拉近了母亲跟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让母女之间,生出了嫌隙,一举两得。闻人臻果然是熟谙人心、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这出神入化的功力,一般人只能望其项背。
闻人臻往前大步走了几步,身后的李玉梅跟杜哲远一前一后步入。
李玉梅本想教育女儿几句的,看她神色不济,身体疲软地躺在病床上,心里陡然一沉,心疼起来,替代了一切其他的情绪,也忘记了说教。
“小新这是怎么了?”
李玉梅说话的同时,眼光却是瞄向闻人臻的。
“妈,我没事。”
“她是没事,不过刚生了个孩子而已。”
季璃昕的话音刚落,李玉梅还没反应过来,闻人臻凉凉地开口道,薄唇微微上挑,那笑,分明是无情的笑,季璃昕没有在他脸上捕获到半分的柔情跟关切。
他说这话,就跟说“今天天气不怎样”“这菜烧得不怎么好吃”一样,极其的自然。
闻人臻的这句话落下,对屋内三个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季璃昕瞪眼,李玉梅高兴,激动地几乎是语无伦次,“小新,你真有了?宝宝呢?这么说我当外婆了?你怎么不早说,也没跟我说过你怀孕的事情?”
“若不是我们这次上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想要瞒着我一辈子来着?”
李玉梅高兴过后,还不忘秋后算账,倒是还没有高兴过了头。
“没有。”
“她心里就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闻人臻又是等季璃昕反驳时,落井下石,语气波澜不惊。
不过,在季璃昕听来,他这分明是在幸灾乐祸,只是表里不一罢了。
她暗恼,诅咒道,憋死你,迟早要得内伤。
“妈,他欺负我。”
季璃昕受不了闻人臻了,恶人先告状,谁不会啊,她只是不怎么屑顾而已,这是他逼自己的。
看到闻人臻瞠目结舌,被自己的话给吓住时,季璃昕觉得很解气,很痛快。
相对于闻人臻的呆样,杜哲远闻言,眸中若有所思,染上了三分的沉重。
小昕眼下刚生了孩子,那玉梅的病情,就不能指望她了。她这样的身子,根本就帮不上玉梅。
哎,他就是不明白小昕这样的情况,怎么还让自己带玉梅过来。
季璃昕看到了杜哲远的变化,使了个眼色,一切情非得已,待会寻个空子再说,让杜哲远稍安勿躁。
闻人臻愣了半晌,甚至忘记了反驳,他次发现季璃昕也会说这样不理智的话,还是用撒娇的口吻说出来。
他不是没有听过女人撒娇,沈念初一贯用这招,他从开始的服软到现在的麻木。但是季璃昕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涌动着一种别样的情绪。他一时半刻也没有抓住,因为首先是吃惊占了五分之四。
倒是李玉梅看不过去了,“小新,你是不是生了孩子后受了刺激了?我看是你欺负三少,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了。”
闻人臻太会装了,导致他在母亲面前博了个好印象。要知道四年多前,他对自己的父母还是极为不待见的,刚才从火车站一路而来,他也没笑脸迎人,一脸冷冰冰的,这点季璃昕还不知道的。
不过,他就有这本事,能够在短时间内很快扭转人家对他的印象,还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冷哼一声,季璃昕懒得理他。对于他的两面三刀,这里另外两个人都买账,唯独自己知道他的腹黑。
她闭上了眼,其实她知道,此刻她针对闻人臻,是想要向母亲证明自己过得不错,让她安心。
她在思索着母亲的病。母亲比三年前看到的,老了许多,杜叔叔眸中的沉重跟焦虑,她也都看在眼里了,杜叔叔是真心希望母亲好的,母亲这病,看来,还得麻烦莫浩楠了,等莫浩楠明天来了再商议。
至于闻人臻,她不想麻烦他。
他爱来,是他的事情,母亲偶尔看到他的身影,也算是宽慰。她是不能赶走他,引起母亲的怀疑。
睁开眼的时候,她心底里已经将所有的烦乱重新梳理了下,并且都做好了井然有序的安排。
杜哲远看得出来玉梅想跟小昕谈话,但是房内人太多,很多话不便拿出来说。
于是,杜哲远硬着头皮上前跟闻人臻说道,“姑爷,我们出去说会话,这里就留着她们娘俩说些贴心话。”
闻人臻自然是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倒是识趣,没有强留,跟杜哲远一前一后出了门。
房内。
李玉梅拉着季璃昕的手,缓缓叮嘱道,“小新,你跟三少相处融洽,妈也放心了。这三年来,你总是出差,跟扫少分局,这可不是好现象,妈都替你急死了。如今你们有了孩子,妈总算是放心了。三少这人性情是冷了些,但倒不会是个坏人。虽说跟这样的人相处,会吃力些,但这条路是你自个儿选的,不管累否你都要坚持下去,别轻率行事。该服软的就服软,别任性,男人一时吃这一套并不代表一辈子都会吃这一套。三少家境优越,自身条件又太好,妈当初也不太赞成你们结婚的,如今看来,可能是妈当初猜错了,你们会一直好好的。”
母亲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季璃昕没有反驳半句,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之前闻人臻再,他做戏,她也有演戏。现在人不在,自己自然是温顺的,母亲如今的身子,她根本就不敢说刺激人的话。
母亲身子还算硬朗的时候,她原本是该说的,但是怕母亲担心自责,一直埋在心里。如今即便要说,也是为时已晚了。
好不容易等李玉梅又唠叨了很多歇下来了,季璃昕方才道,“妈,听杜叔叔说你的胃不好,胃病缠绕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来了,顺便让专家给看看。我眼看到你,就发现比上一回见你老上了许多,胃病不根治,食不下咽,疼起来又磨人,我帮你安排下,你去看下医生好不好?”
李玉梅叹了口气,“妈这病是治不好了,多年的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子,难治。反正妈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撑着吧。”
她说这话是不同意了。
季璃昕内心焦急,但是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怕情绪反差太大,引起母亲的怀疑。
“妈,这回来的是专家,首度来的专家,人家是从国外回来的,机会难得,我已经让人给你排队去了,你若是不去,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吗?不管能不能治,还是要去看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苦口婆心的劝道。
“好了好了,等我看完我的小外孙,就听你的话,让你杜叔叔陪我去,行不行?”
李玉梅被她说的头都大了,也知道女儿贴心是为了自己好,便不再拒绝了,母女俩,没必要为这事起争执的。
自己的儿子,算起来,季璃昕也没有看过,想想不禁也有些想念。
在母女两人在屋内商讨的同时,走廊上两个男人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杜哲远对于闻人臻,多少存了几分敬畏,虽然自己是长辈,而闻人臻是晚辈,但是这位姑爷身上的冷漠特质,估计跟北极的冰山还有得一拼。
他不似李玉梅那般天真,他看得比李玉梅通透多了,觉得小昕跟这位姑爷之间有着深沉的暗潮涌动,他们之间并不似表面那般的和谐。
至于这位姑爷为何今天会去火车站接他们,杜哲远也想不通了,可能是小昕拜托他的,毕竟人家刚为他生了个儿子,怎样也要给几分面子。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既然杜哲远看出端倪来了,闻人臻也不打算装了,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接下来两个人谈了什么内容,杜哲远都不会将这事跟李玉梅说的。
杜哲远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杜哲远暗自心惊,没想到闻人臻连自己的心思都看出来了。
他兀自抿了抿唇,发现喉咙有些干,不知道周遭的氛围是否过于压抑,他觉得讲话有些吃力,“这话我知道不该问的,毕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但是小昕她爸死得早,她妈一个人将她拉扯长大的,我也是看着她从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她从小就乖,也不怎买说话,有时候我觉得她比大人还老成,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我跟玉梅都希望她过得好,这话在玉梅面前我是不当讲的,玉梅如今身体这样了,希望姑爷在玉梅面前迁就小昕一些,好让她安心。”
杜哲远的话,带了浓浓的恳求意味,字里行间,还流露出了若是闻人臻照做,他定会感激不已的意思。
闻人臻不是没听过人家的恳求,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甚至不顾自尊跪下来求他放一条生路的,不计其数,他对这些人的恳求,向来是极为反感的。
毕竟,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谋算得来的,步步惊心。谁都有失算的时候,他也不例外,他风光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在闻人臻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低声下气,他向来是蔑视的。
所以杜哲远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让他动容,但也不至于引起他的反感。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杜哲远对季璃昕那么好,听得出来杜哲远是真心为季璃昕说话的,也许有某些程度上是为了他的妻子李玉梅。
季璃昕跟杜哲远算起来没有血缘关系,这年头有血缘关系都不见得有良心,更别提没血缘关系的了。
不过,他倒是对季璃昕小时候挺感兴趣的,小时候就不讨喜,长大后更甚。
他疑惑地看向杜哲远,“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杜哲远没想到闻人臻没头没脑反问了这么一句,一下子答不上来,愣在了那里。思维的跳跃性毕竟跟不上年轻人,“嗯”了一会儿,闻人臻倒是颇有耐性,没有频繁催促他解释。
“她是玉梅的女儿。”
杜哲远倒是真性情,吐露了实话。他自己没有孩子,是真的吧季璃昕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可惜季璃昕的性子太过冷淡了,两个人并没有真正贴心过。
闻人臻心头一动,嘴角抽了抽,这男人是真心喜欢李玉梅的,所以才肯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当护士将那一肉团子抱到自己的眼前的时候,他对那肉团子并不反感。
不反感跟喜欢,中间还隔了好几个档次,所以,他对季璃昕有的只是一时而起的兴趣,而非是别的乱七八糟的感情。
杜哲远看着闻人臻脸上的神色几番起伏,一下子青了一下子又恢复原样,不明所以,难道自己真是强人所难?
姑爷跟小昕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了?
此时,闻人臻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皱着眉,沉着一张俊脸接了起来,是沈童打来的。
“童,什么事?”
“我在绮罗,你快点过来,快扛不住了。”
他在那边大声嚷着,从电话里的声音听来,他那边情况应该挺乱的,有女人的胡言乱语声,还有砸瓶子的声音,玻璃瓶砸向墙壁或者地上的声音很清脆,很响亮。
那女人的声音,分明是小初的。
他眉心拧了起来,“你送她回家。”他眸中诡谲多变,冷声命令道。
“闻人,这可不关我的事情了,是绮罗通知我来的,我也是来尽义务,绮罗不敢找你就找上我了,我真苦命。你快点过来,你再不来明天都要上报登头条了。小初吵闹不休,从六点就开始了,还有她嘴里不停地念着你的名字,你再不来真要出人命了。”
沈童夸张地哭诉道。
沈童一向喜欢夸大其词,所以闻人臻对他的话,向来是除以二,再乘以三分之一,这计算公式,差不多符合事实了。
“闻人,她还说要去诱惑酒保,你快来救驾吧,当初就叫你别回头了,你非要跟她在一起,现在没好果子吃了吧?我早说小初不适合你,如今你对她冷淡,她敏感得察觉到了,便开始撒泼。这下你们两个都订婚了,你出尔反尔也难。你爷爷那边,还有我爷爷那边,你可都不好交代,要两头不是人了。现在我也不说你了,你快点过来,这边没你是消停不了的。半小时后你不来我可就走人了,我还佳人有约呢,可没空帮你擦屁股。”
沈童开始了碎碎念,闻人臻开始觉得头痛起来。
“半小时内我过来。”
本来是不打算今天去绮罗的,以为小初等不到人就会自动走人,没想到她倒是真犟上了,还用这一招对付自己。
她的小姐脾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受不了,管制的也越来越多,这可能是这三年来自己逐渐疏离她的本质原因。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有原则跟底线的,不喜欢有人管,束手束脚。
骨子里,不得不承认,多少继承了闻人家男人的一个劣性——大男子主义。
这也是当初跟季璃昕结婚后,不让她工作的原因。
可是沈念初不是季璃昕,跟季璃昕虽然婚姻生活不咸不淡,但是他过的还算自在,跟没结婚之前差不多,只不过是住处多一个女人而已,妻子那角色,形同虚设。
但相同的角色,若是由不同的人来担任,一切,都有了逆转,不尽其然。
他起身,杜哲远也跟着起来,他多少听到了他电话里的一些内容,对方说的较为含糊,但是闻人臻那句“半小时内我过来”,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了然地道,“你若是有事要忙就先过去,我跟小昕她妈会自己找地方住的。”
之前是闻人臻带他们去吃的晚餐,那样高档的饭店,金碧辉煌的,他们两夫妻吃的极为不自在,有钱人的生活跟他们的生活圈子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既然他跟小昕的婚姻有些问题,哪好意思再麻烦他。
“季璃昕她妈到底怎么了?”
在闻人臻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杜哲远吐露了事实,“胃癌。”脸色一派凝重,眸中浮现着藏匿的痛楚。
“噢……”
拉长的尾音,听不出闻人臻真实的情绪。
“季璃昕知道了吧?”
“她知道,这回我们来就是想给她妈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顺便研究下治疗方案。”
杜哲远擦了一把眼角的眼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结婚没多久,老伴得了这样的病,他怎能不伤心。
闻人臻抬眼看了一下夜色,他的瞳仁跟夜色一样沉,“你们等下走的时候,直接打车到费氏酒店,那家酒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帮你们订下房,你们过去直接找前台服务员就行了。”
丢下这句话,闻人臻就离开了。
当季璃昕从杜哲远口中得知闻人臻已经为母亲跟杜叔叔安排好了住处,不禁有些纳闷,但还是没有当着母亲的面向杜叔叔发问,只说让他们两人早点去休息,毕竟旅途劳累,母亲的身体可能吃不消。
绮罗。
闻人臻到的时候,沈念初醉意朦胧,在借酒发疯。
他身上的衬衣没换,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
一路进来,倒是瞧到不少人目光好奇地游移到他身上来,但是被他冷冷的目光扫到,又飞快地撇开了视线。
702。
绮罗的702是闻人臻专属的包厢,沈念初是他广而告之的未婚妻,自然是被绮罗迎进那去了。
闻人臻到的时候,门被推开,又有一只酒瓶哐当一声,被砸碎了。
沈童坐在沙发上,慵懒地在抽烟,烟雾缭绕,他倒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家堂妹的杰作,自得其乐。
看他怡然自得的张狂模样,闻人臻不禁气从中来。
“够了。”
他薄唇紧抿,眸中星火点点,怒焰肆虐一片。
沈念初正举起一个酒瓶,欲要砸碎,被闻人臻这么一吼,当场动作一滞,身子也跟着蓦然一僵。
但是,在瞬间回神之后,她手中的酒瓶,还是用力地往墙壁上砸去。
又是哐当一声,这下原本坐着的沈童站了起来,掐灭了烟蒂,而包厢的门被绮罗从外头推了进来。
“别借酒发疯了,跟我回去。”
他上前,就过来捉沈念初的手,他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她一下,她确实喝了不少的酒,浑身酒气扑鼻。
但是,她还没醉,她醉态可掬的模样是客人的,而非是此刻这般的泼辣。
她的酒量,他还是清楚的,没这么差。
他的手劲,十分的大,扣得她娇嫩的肌肤都起了淤青。闻人臻虽然不至于怜香惜玉,但对她,向来也是尊重的。
沈念初知道,他生气了。
沈童也知道,闻人生气了。
绮罗倚在门口,看这情形,是进退不得,值得僵硬着一副娇躯站着。
“我不回去,我还要喝!”
沈念初知道,他向来在人前给她面子的,这一回却这般强势霸道,变得跟以前的他,极为不同。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他在自己面前所展现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他。
“那你继续喝,别乱撒泼,我先走了。”
他松开她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不带一丝感情。
沈念初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但是臻哥哥最近跟自己离得越来越远,她害怕,她恐慌,她也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
她想要他的娇宠,想要他的怜惜,想要他的呵护,她用这般极致的手段来吸引他的注意,已经是她最后的无奈之举了,为何他就是不明白呢?
沈念初本能地扯住他的衣角,他染了血渍的衬衣被她用力一扯,从黑色的腰带里滑了出来,橘黄色的光线下,她纤细的手指触及的正是一块血渍,在拇指跟中指之间,指腹摩挲之下,触感粗糙,感觉十分的怪异。
她撑开眼皮,打量起他,他极爱干净,此刻身上雪白的衬衣,不但染了血渍,还起了很多皱褶,想必不是今天穿上的。
还有他头发凌乱,扭身看她扯着他衬衣的手,她正好看到他冷峻的侧面,右眼眼底泛着血丝,而下颌处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冷着一张脸看自己,明明咫尺之间的距离,她却恍惚觉得眼前的他,太不真实了,跟自己相距万里。
别说沈念初此刻惊诧怔愣,连沈童掐灭烟蒂之后也察觉了闻人臻今日的“与众不同”。
“闻人,你没事吧?”
“三少,你这是……”
“臻哥哥,你没受伤吧?”
三个人,三种声音。
闻人臻忽然心生厌烦起来,这个包厢,以前他很爱来,如今却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烟味扑鼻,酒味浓郁,还有墙上被砸的有些凹陷,地上玻璃碎片满地,满室的狼藉,除了天花板上能够找到一块残存的清静,几乎再也找不出第二块地儿了。
他觉得他来这里,分明是个错误。
没有自己,这里还是会这样,来了也无济于事。
“松手。”
他目光锐利,如一把利刃,扎在沈念初的手背上,她只觉得被他那目光刺得生疼,本能地松开了紧攥的手指。
“童,你送她回去,再闹那就别管她了。都这么大的认了,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别成天弄这些烦人的事情来,我没那闲工夫理这些有的没的。”
这话,他是朝着沈童说的,但是是说给沈念初听的。
余光扫到沈念初要哭,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还是我送你回去。”
“绮罗,这里的损失,记在我的账上。”
“闻人,我没开车来。”
“你自己打车回去。”
“捎我回去吧?”
“你今晚做了什么样的好事,还妄想我当你车夫?”
冷眼一记扫过来,沈童哎呀一声,忙道,“我的美女还在床上等我,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了。”这下他闪得,比猫儿都快。
“走吧。”
看了一眼沈念初,她还愣在原地,他催促道,没有回头。
“臻哥哥?”
坐上车后,她怯怯地道,“你真生气了?”
6三年后 第二十六章
闻人臻发动引擎,冷着一张俊脸,皱着英挺的剑眉,“小初,以前你很乐观的。”还很活泼,以前的沈念初,比较惹人怜爱。
其实,闻人臻总是把沈念初的性格推回到他自己五六岁时,人长大了,性格多少有点改变。
沈念初回国之后,很多观念跟他更为不符,所以很多矛盾就这样逐渐彰显出来了,相处的时间越长,矛盾跟隔阂,越多。
“乐观?”
车厢内,充斥着浓浓的酒味,不甚好闻。
她呢喃道,声音微乎其微,然后直接陷入了沉寂。
闻人臻以为她睡着了,因为侧头睨了她一眼,她闭着双眸,右手盖在额头上,没有下一步动静,在他头转回原位的时候,听到她忽然出声,“臻哥哥,没有一个人总会跟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的。”
虽然她出身好,身为独女继承家业,但是她还有很多的不如意。
人长大了,肯定会长心计的,她开始在商场上打滚,怎会没有点心机呢?
臻哥哥喜欢女的待在家,不喜欢抛头露面,她知道。
现在还未结婚,若是两个人都步入婚姻的殿堂,自己不愿意做出牺牲,两个人都忙碌,家也不怎么回,那么这样的婚姻也维系不了多久。
她也并不是天生就想当女强人的,但是在商场上打滚了三年,她发现自己混得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她享受商场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喜欢将敌人踩在脚底,喜欢高高在上地睥睨失败者跪在脚下。
女王般的待遇,她喜欢并享受着这种感觉。而她,确实有这个资本,她是天之骄女。
“小初,其实你可以把沈氏交给童管理的。”
他不想两个人关系闹得很僵,订婚也不过几天,不管如何,他还希望两个人能够和睦相处。
童年,她对自己的好,他没有忘掉,所以,愿意在这个时候退让一步。
“臻哥哥,为什么?是不是我堂哥跟你说了什么?”
头上如同泼了一盆冷水,沈念初立刻清醒过来。
“童是你堂哥,为何你这般针对他?”
闻人臻有些不悦,沈童即便再怎样秉性不好,在闻人臻眼中,沈童对朋友有难,还会是义无反顾帮忙,绝无二话。
他跟沈童从小就认识,回来刚进sisira后,沈童暗中帮了自己不少忙。沈童的实力跟手段,比起沈念初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惜的是,沈老爷子把捧子交给了孙女,也不愿意交给沈童,对沈童也没有另眼相看,平日里少不了酸他几回。
沈童其实并不是浑然不在意的,他只是用纨绔的面具将自己给伪装起来,多年下来,把身边所有的人跟圈子里所有的人都迷惑得团团转,以为那是他的本性了。
“臻哥哥,你明知道他不是我亲堂哥。”
沈念初有些忿然。
“有血缘的又怎样?沈氏到了童的手中,只会越来越大,他也不是贪图你们家产的人。”
闻人臻眸中闪过一道阴鸷,他其实也极为反感沈家的那帮人,同时为沈童不平。
沈童有能力,在沈氏遭排挤,所以他出来单干,干得相当的出色。
他在沈家不受待见,原因是因为他是养子,跟沈老爷子没有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
其实,他跟沈童有共同的遭遇,只是他比沈童多了那么点点的血缘关系,私生子跟养子相比,其实不见得多多少风光。
沈童嬉皮笑脸之下,有他自己的思量,闻人臻知道不该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但还是觉得沈家的人太过分。老一辈也就算了,冥顽不顾是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可是,小初也被同化,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小时候,跟沈童关系挺好的,成天跟在沈童屁股后头“童哥哥”“童哥哥”的嘟嚷,被人欺负了,都是沈童挺身而出,为她打架,有一回还打得头破血流,被人家家长上门讨公道,沈童也没吭声,默默承受了沈老爷子对他的家法伺候。
沈家的家法极严,跪算盘,起码要跪上三小时,沈童那次跪了一星期走了不路。
血缘亲情?
在这个世界最不牢靠了,严可欣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结局又怎样?
他嗤笑出声,眸中的深邃冷沉都换成了浓浓的嘲讽。
“臻哥哥,你这么说,真的很像是我堂哥派来说服我的。”
她按了一下额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眸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精光,顿了顿,继续道,“臻哥哥,沈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我不会让它落到别人的手中的。既然你觉得我堂哥有本事,他无论在哪,都会干得相当出色的,何必让沈氏这个囚笼禁锢住他呢?”
“小初,你越来越让人心寒了。”
闻人臻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她很少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般的强势。
这一回,她是认真的,而且表明了她的决心。
“臻哥哥,你不也是?”
她忽然抬头,看向他,身边的男人,她每次以为他落入了她的囊中了,可是再一次见面,又发现他看不透了。
他永远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冷漠无情,刚回国的时候,还发现他会用宠溺跟温柔对自己,可是没多久,他对她的优惠,在不知不觉中取消了。
但好歹,他对自己,比对别的女人,多了几分耐性,她很想说服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可是如今,她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那个底气。
难道这个男人,真要溜出自己的掌心了吗?
绝不……
“臻哥哥,这不仅是爷爷的授命,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的,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能违背,让他们失望,我知道你跟堂哥交情好,但是这是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你还是别管了。你若真要管的话,那我们快点结婚。等你成了沈家的一份子,在爷爷面前,保证说话有份量。爷爷会听你的,也不一定。”
又是一阵静默过后,沈念初觉得自己应该服软,因为臻哥哥一点软化的迹象也没,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看得出来不太高兴。
她是个聪明的人,也知道要抓住这个男人,首先要用婚姻来拴住他,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他退让改变,但是至少,她会去努力。
她在试探,闻人臻又岂会听不出来。
“小初,我认为订婚太仓促了,结婚没必要太赶。我都不确定我是否适合你,若是婚姻注定失败,何必重蹈覆辙呢?我已经是个二婚的了,我不希望我每段婚姻都跟走马观花一样。”
车子在沈家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闻人臻没看向她,而是看着黑色镂空花纹的铁门,声音较以往而言,来得沉了些。
“臻哥哥,订婚拖了三年,三年前,你说你要将你大哥二哥踩在脚底,成为sisira真正的掌权者,才会考虑给我幸福。三年,你还觉得太仓促了,我真无话可说,那么我想问你,结婚要等多久才不会算仓促?五年?还是十年?”
她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靥来。
“小初,你这是在逼我。”
他叹了口气。
“臻哥哥,我没有在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我每次都说给你时间,但是只要我不提,你就永远不会主动提,我明知道我的主动,会引起你的反感,但是我还是做了,因为我怕失去你。跟失去你相比,我觉得无论什么,都不值一提了。”
她目光迥然,盯着他身上染过血的衬衣,“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越迫切想要抓住你,我发现你离我离得越来越远了?”
最后的话,近乎呢喃,还夹杂着压抑的痛苦。
搭配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一般男人都会心软,尤其是在美女说出如此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来。
但是闻人臻的脸,却越来越沉,眯起眼睛,目光灼灼,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小初,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那个你,现在的你,说出来的话,含金量明显要打好几个折扣。扪心自问,你对我的爱,到底到什么程度?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从车里掏出一个土黄色的档案袋,从里头抽出几张照片,上头都是她跟同一个男人亲亲热热的场景。
连上床的,都有。
他原本不想拿这个让她难堪的,但是她开始逼他,只能拿出这个撒手锏了。
“臻哥哥,你这个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被吓了一跳,艳照门,竟然发生到自己身上来了,当然还不忘狡辩,“臻哥哥,肯定有人陷害我,这照片,肯定是人工合成的。”
“这照片是今天傍晚有人送来的,我不认为这照片是合成的,拍摄的时间是昨晚,从老头子那边回来后的吧?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去酒店,小初,你不满意我可以直接说,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刚订婚就解除婚约,对两家的影响都不好,过一个月你到时提吧,我提的话,对你名声不好。”
他念旧,童年至少与她相伴,是美好的,他不想否认过去她曾经带给自己的欢声笑语。
“臻哥哥,我今天喝多了,我们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谈比较好,这照片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手中还抓着一张照片,一对年轻的身体在床上打滚,一丝不挂,背景是在酒店的豪华套间。
她说完,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闻人臻没有多话,他调转车头,很快消失在沈念初的眼中。
沈念初站在原地,站了良久,都不进门,吹了下风,觉得脑子清醒多了,而手中那张照片被她捏得都变了形。
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声音宛若北极寒冰,“皓人,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房间内肯定被安了针孔摄像头,昨晚她郁卒,找了他去诱惑酒吧买醉狂欢,没想到昨夜跟他酒后乱性了。
其实,她跟他又不是没做过,不过那个时候的背景是在国外,异地求学,人都是会寂寞的,尤其是沈念初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追求者自然是前仆后继。
左皓人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贴心的,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她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b市人,家境富裕,也是学艺术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但是不显得颓废,反倒是看上去很有气质。
左皓人是个很好的情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他开始的,但是一开始后,便不可自拔,两个人确实在国外有一段共同的美好时光。
三年前,她说要回国,于是跟他分手,当时左皓人没跟着回来。
还是前阵子,他刚回来的,说要跟她复合。她死活不同意,态度冷然,还炫耀似的跟他说“自己要订婚了”。
左皓人不死心,还是每天一个电话。
她有时候想,他也许是真的爱自己,但是那又怎样?她是爱过他,但是这个程度还是不够,他不是适合自己的人,臻哥哥,比起左皓人来,强多了,优秀多了。
她是绝对不会为了左皓人舍弃自己的一切的,而且左皓人家境富裕又怎样,他在家不受宠,他出国,就是被兄弟排挤,他原先不是那个家的人,跟随着他妈嫁入左家的。
沈念初一直知道,她喜欢比自己更强势的男人,她喜欢有能力的男人,左皓人一个学艺术的,对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