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犹豫了下,才松开了手指。
她上洗手间看到自己面容憔悴,头发有些蓬乱,还真邋遢,稍稍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点,就出来了。
看到自己重新坐了下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真怕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一天她几乎是趴在他的床头睡着的,第二天沈童过来,给闻人臻带了煲汤,还有季璃昕的早饭,季璃昕没拒绝进食。
季璃昕本想单独跟沈童谈谈的,有关闻人臻的一些事情,可是闻人臻这个人相当固执,就是不愿意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沈童没待多久,就走了,还说让她放心莫菲菲,悠悠会帮忙照顾的。
第五天,医生拿掉了闻人臻脸上的氧气罩,他转入了普通病房。
季璃昕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有安心,毕毕竟医生说他脾脏受损严重,身上肋骨还断了几根,接骨手术是成功的,但还是要看后期的治疗配合。
关于闻人臻的车祸,他喉咙好转了些,季璃昕才问起,不过他轻描淡写的提了下,没怎么说当时的情形。
在香港陪了他几天,她虽然担心他过多,还是察觉出了他的异样,她觉得他有心事,有好几次见到他欲言又止,但是似乎又不敢开口,像是害怕一般。
她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后来,觉得根本就是不是这一回事。
这一天,他躺着,看着自己,她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房内的光线不是很亮,她的脸背对着光,言语中透着淡淡的、却是不容忽视的坚韧。
他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你有没话要跟我说?”
“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还是你先说比较好,我的问题不少。”
她没想到他反问自己。
他希望她主动坦白,这五天来,她对自己极好,没有拂逆自己的任何一丝希冀。
他甚至喜欢起医院来了,至少她会陪着自己,不会流露出厌烦的神色,也不会冷冷的对自己。
他没想到她将话题扯回自己身上,他想,如果她非要自己开口,那么就由他开口吧,虽然他十分不愿提这个话题,但是不说开,自己肯定是很难跨越这道坎的,他还是看高了自己,当不成那事没发生,尽管他想刻意避开,但是这些天,跟她相处越久,他越想问她,为什么。
如果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他想,自己还是会原谅她的,不会责怪她的。
结局卷 第三十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在凌迟着他的心。
“你……拿掉……孩子了,”闻人臻目沉如水地盯着她,声音连贯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都有了还要拿掉。”
问到后面,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
季璃昕先是有着诧异,随后很快恢复平静,眉心忍不住隆起,很想吼醒他,但顾忌到他的病情,忍住了。
眼神变了数变,“你听谁说的?”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到了他嘴里,成了真似的。
他前些天欲言又止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觉得好笑还是荒唐了。
闻人臻不明白她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还问她谁说的。
“谁说的都不要紧。”
关键是你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或许他是希望多一个孩子,让她对自己多生出一分牵绊,这种事情,自然是顺其自然的,就是她生不出他也不会非要她生一个,不生就不会对她好。只是拿掉孩子这样的大事,就算她真不想要,应该也提前跟自己说下,而不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还问是谁说的?想找人在对质吗?
她也太过冷静了点吧,难道是真想要跟自己摊牌,前些天的温暖要被自己给亲手结束了吗?
他忽然觉得空气憋闷的透不过气,头昏脑胀的厉害,身上一阵冷似一阵。
他的眼神暗下去,又暗了下去……
他的脸上,有着昭然若揭的痛楚,一点一点爬了整张脸。
“谁说的很要紧,”季璃昕盯着他的眼睛道,“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亏你还信。”
她表情严肃,根本就不像是说假的。
而且闻人臻也知道,她没必要欺骗自己。
那么就是段翊在捣鬼?不管他是否存心,都死定了。
“没有的事情?”
他喃喃地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个误会很大,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继而拿小心翼翼的眼光偷觑她,她是否生气了?
没人能够明白他的感受,前些天恨不得在自己心口多划上几刀来着,原来都是作茧自缚。
眼神里的悲伤,缓缓退去,他很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经考证就误会了你。”
季璃昕想了想,“这应该是你对我还缺乏信任。”之前她就觉得了,现在只不过演变成了事实而已,还是单方面的,至少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她对所有的事情,还是一窍不知。
其实,她应该生气的,但是不知为何,涌上来的,除了哭笑不得,别无其它。
可能他血色全无的脸,可能是他孱弱的身子……
她想,这些天他憋在心里,反复折磨,又没勇气问出口,该买的教训,他也亲身经历了。
“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她根本就没怀孕,怎么传到他耳朵里成了堕胎了,她不禁想起他离开a市前的那一幕幕场景,难怪他会误会,基于那么一个先决条件了。
“段翊。”
既然是没有的事情,闻人臻也不打算隐瞒下去,他此刻恨不得给段翊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连自己,也敢蒙骗,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若他真是存心的,这便是挖好的一个深坑,一步步引着他往下跳。
而自己,不负厚望,大大的满足了他段少的变态心扉。
“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季璃昕低声问道。
于是,闻人臻便把当时段翊跟他说的,简单地复述了下。
季璃昕终于明白了,段翊其实没有骗闻人臻,而是段翊也误会了,误会后的段翊将那个误会转告给闻人,依旧没有导正正确的事实。
她有些无语地抚了下自己的额头,颇为感慨,“原来如此。”
只不过段翊也碎嘴了点,这事,也拿出来说,也不能完全抹灭他的“罪行”。
“什么原来如此。”
看到她似有顿悟,他却依旧满头雾水。
“我真去过医院妇产科,”季璃昕在闻人臻错愕中道出了事实,“不过我是陪菲菲去的,不是我自己。”
“莫菲菲?”
闻人臻微微一怔,继而抿了抿唇。
“对,就是她。”
“她的孩子,不会是那个周邵阳的吧?”
只要不牵连到自己,闻人臻的脑子还是运转地很快,正常的很。
不过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刹那,他的心境起伏还是很大的,一惊一喜,小昕而且似乎没有怪自己,他想,看来真是自己小气了,钻牛角尖了,缺乏对她的信任了。
这次的教训,还真的挺惨重的。
“嗯。”
季璃昕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不要我插手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只会越帮越忙,你不知道b市现在的情况,周邵阳已经跟潘以墨订婚了,结婚的日子也提上行程了,不管他们是否是心甘情愿,周邵阳都不会娶菲菲,何必加深菲菲的痛苦呢?她这次是跟我一块来的香港散心,住在沈童那,你情况再好点,我要陪她出去转转,顺带治她的抑郁症。”
季璃昕忍不住反驳他的提议。
闻人臻眼神无意识地飘过某一处,不发一语,也许自己是真的帮不上,毕竟那是别人感情的事了,而且就自己对周邵阳的初步了解,也知道他肯定会服从家里对他的安排,不会有任何的异议,跟当年的童,有几分相似。
不过童比周邵阳强悍,至少骨子里,童会想到反抗,想到隐忍,而周邵阳不会,周邵阳毕竟是周家的孩子,而童跟沈家没有任何的血缘。
闻人臻沉思间,季璃昕整理了下思绪,“现在轮到我问了。”
“你是怎么出的车祸?”
她到现在还不怎么清楚。
“撞车。”
闻人臻言简意赅地答道,他斟酌了下,还是主动交代了事实,“沈念初开车撞我的车。”
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需要建立起信任的桥梁,这事,她迟早会知道的,与其从别人口中得知,还不如从自己口中得知,毕竟事实若是被添油加醋后,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没必要的误会,能减少就尽量减少。
“沈念初?”
季璃昕倒吸一口凉气,定定的看着他。
他专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她,她很早就来了香港,跟左皓人一起,偷渡过来的。”
通缉犯,肯定是不能走正常的手续,闻人臻说的简单,但是季璃昕知道沈念初肯定是吃了不少苦,不然以她那性子,不会选择跟人同归于尽的。
“她最后车子偏了一点。”
他这话说完,房间里变得极其的安静起来。
季璃昕慢慢地平息下呼吸,没想到他离开a市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遇上了沈念初,若是沈念初再狠一点,自己是不是见不到他了?
这个后果,很严重,她根本就不敢去深想。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点尾颤,“幸好。”
“她死了,当场死亡。”
他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跟她禀报。
沈念初曾是他童年最亮的一抹光彩,到最后不得善终,他想,或许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是释怀的,不过就归根究底,她还是恨自己的。
季璃昕伸手,握住了他的……
莫菲菲是这天下午来的,她跟韩悠混熟了,阿修也很喜欢她,老是嚷着“菲菲阿姨”“菲菲阿姨”的。
她不喜欢医院,可能是动了手术的缘故,对医院还是有着轻微的恐惧症,不过想到来香港这么久了,还没去探过病,于是买了点水果过来,阿修自告奋勇要陪她。
她没拒绝阿修的好意,阿修的童言童语,时常会将她低落的情绪拉高。
不过,阿修偶尔也奇怪,菲菲阿姨老是用那种看上去很深沉的眼神看自己,看着看着就直接发起呆来了,问她怎么了,又老说没事。
爸爸说,一般说没事的人,肯定是有事的,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逆向思维意淫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解释就是掩饰。
爸爸虽然歪理不断,不过不可否认,很多还是挺有用的,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莫菲菲跟阿修进来的时候,季璃昕正在看一份报纸,而闻人臻正在睡觉。
他身体虚,话说多了,也累,反正每隔三小时就要睡上那么一会儿。
季璃昕递了一个psp给阿修,让他做在病床前玩游戏,守着闻人臻,自己跟菲菲去医院楼下小花园长椅上,并肩坐了下来。
“昨天悠悠带我去了一趟心理治疗所。”
莫菲菲心情似乎不错,开口提及心理治疗,眉头也没眨一下,季璃昕暗想,这是个好现象。
乐观,积极的心态,对菲菲的抑郁症而言,效果是很明显的。
“你愿意了?”
季璃昕伸展了下酸痛的四肢,最近都是屈就睡一晚的。
“那心理治疗师说的对,有问题就要正视,别逃避,逃避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问题会如梦魇一样,困住你。我之前总觉得我被抛弃了,我很惨,现在想想这世上比我惨的人更多,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再说,这个世上的男人还没死绝,不仅周邵阳一个,我忽然发现,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莫菲菲说的坦然,提及周邵阳,眉宇间那抹悲痛,淡去了些。
“虽然我做不到立刻忘却他,不过我想我真要走出他带给我的那片阴影了,我要找回属于我自己的生活,还要找回属于我自己的自信。”
她能够说出这一番话,代表她已经看开了,试图要跟过去告别了。
不知道来到香港之后,到底是谁对她起了那般重要的影响,让她茅塞顿开。
“最近是不是邂逅了个好男人啊,才让你有如此大的感慨?”
季璃昕是想套套信息的,没想到她还真很诚实地说了出来,“就是那个心理治疗师,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是个男的?”
“是啊,长得不如周邵阳好看,马马虎虎吧,身高,也就一米七,不过人很好,挺有学识的,说道理是一套又一套,还不是夸夸其谈的那种,肯定触动人心。他还大发慈悲将他的悲惨经历跟我说了,比我杯具多了,没必要我自暴自弃,我应该学习他,积极向上,努力接受治疗,跟过去告别。”
她提及那个治疗师的时候,不知道她自己有没察觉到,她的嘴角都翘起来了,看来心情真的被那治疗师影响了。
看来,这一趟来香港,总算是有所收获,至少菲菲跟来,是跟对了。
或许,她跟那治疗师,还能谱出一段浪漫的恋曲也不无可能。
“季璃昕,我打算辞职了。”
莫菲菲又说。
季璃昕已经听明白了,她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说:“你想通了就好。”告别过去,其实不一定非要离开安凯,不过她想辞职,就表明,她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想要斩得一干二净。
“我想留香港了。”
莫菲菲又丢来一枚重型炸弹。
季璃昕蹙眉,追问,“为了那个治疗师?”
“我跟我妈说过了,她同意了,也不算是全为他,我觉得香港是个好地方,我想留下来在这发展,毕竟它给我了新生的力量。至于你提的那个他,我们之间,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一回,我不想再强求感情了,上一次的教训,足以让我毕生难忘了,不想再受一次伤了,我要学会爱自己,才能让别人爱上我。他说,若是自己不心疼自己,那么没人会心疼你,说的很对,我想我应该执行起来,不该听之任之。”
季璃昕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大脑短路一秒钟后,她开始一边思索一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菲菲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清醒而镇定。
兀自走着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唤回了她的理智,“季璃昕,你没欠我,我一直都没觉得你欠我,认识你,一直是我的荣幸,所以邵阳的事情,你没必要觉得对我心怀愧疚。那本就不是我的,那是我偷回来,幸福本就不能靠偷的,所以失去是注定的。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幸福,闻人臻过去或许对你不好,如今对你,我就是想说不真心,也是违背心意。”
季璃昕没有多说,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再扭转菲菲既定的决心了。
除了支持,她只能给予祝福。
这次之后,菲菲隔三岔五过来一下医院,她的抑郁症因为好的心态跟治疗配合,进展效果极佳。
而闻人臻的身体,也逐渐在好转。
至于他在香港分公司这边的工作,他坚决不让季璃昕插手,季璃昕知道这回牵扯到了天澈,她其实也不想接手的,可是他的身体,医生说不能操劳过累,不然极有可能会引起并发症。
所以,她唯一可以做的是监督他,每天让他工作个三到四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她可以预估在香港要待上一段时间,可能还要几个月,闻人臻的复建,还有别的,都需要时间。
在香港待了一个月后,她便给姚先生打了下电话,说辞职的事情,总不能让小姚替代到底吧,那么一大份人情,不是见闻人臻几面就可以还掉的。
姚先生听闻,她极有可能待半年,同意了,说回来后,还是可以来应聘的。
至于范菊花那,她本是想把两个人都接来香港的,但是考虑到闻人臻需要照顾,灏灏总进出医院,总是不好,等闻人臻出院找个住处,再将灏灏跟范菊花都给接来,抛下儿子半年不理,她根本就做不到。
两个月后。
闻人臻脚上的石膏终于被拆掉了,不过还是无法进行正常的走路。
不过下床倒是被允许了,不过还是不能走太多的路。
自从被医生允许可以下床,他再也不愿意在床上解决生理问题了,上厕所就算要人扶着,也要进洗手间。
至于身体的擦洗,从季璃昕到香港之后,就由她接手了,本来他是不愿意的,宁可让护工做。
季璃昕说了一句,“你的身体,除了医生,以后只有我能碰。”
很霸道的宣言,不过闻人臻听着心里很甜,于是不计较自己如今这幅模样,由着她把自己当成大老爷们伺候。
次擦洗的时候,他的那里竟然起反应了,季璃昕本能地抬头去看他,他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道出了一句很雷的话,“我那里没受伤。”
季璃昕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反应也很有趣,一本正经地回道,“很正常。”
再后来,他起反应,她就丢下两个字,“憋着。”
三次过后,他倒是坦然了,不复初时的尴尬,还会看着她笑。
季璃昕被笑得恼了,就反问他,“护工帮你清洗的时候,你起反应了没?”
他立刻被她这么惊悚的言语给吓住了,咳嗽咳个不停,“我哪知道。”
护工帮他擦洗的时候,他都几乎是在昏迷中渡过的。
“要不要验证下?”
“你不是说我的身体,除了医生,以后只能你能碰吗?”
他振振有词加以反驳。
因为拆了石膏的右腿,肌肉萎缩了不少,为了早日恢复正常,季璃昕学了按摩,时不时得了空,便为他做下按摩。
“我什么时候能站起?”
他其实十分懊恼的,总是躺着、坐着,感觉像个废物,初始觉得享受她的关怀是挺好的,久了,几个月下来,内心焦躁到了无以复加。
季璃昕时常看到他靠在窗橼边看着外头的人,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想复建。”
“医生说还不是时候。”
就知道他会忍不住的,虽然心疼,季璃昕还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三个月了,还不能复建,肌肉都要钝化掉了。”
他抱怨道。
“下个月,医生说下个月可以尝试下,你的助骨估计刚长好不久,哪能经得起复建那样累的活?”
季璃昕反驳道。
闻人臻虽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郁结的。
“我打算下个月把灏灏给接来。”
他下个月是熬不住,肯定要开始复建,那么肯定不会再待医院了,她也闻够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了。
“好啊。”
好久没见到儿子了,他也挺想的,不知道三个月没见了,小家伙是不是又长大长胖了不少。
这天下午,菲菲说要带自己去见下她口中的那位治疗师,季璃昕便把阿修找来陪闻人臻,附带的,沈童也跟了来。
菲菲口中的那位治疗师,相貌很普通,不过开扣交谈之后,季璃昕发现为何菲菲很喜欢他了,听他说话,真的是很享受。
“季璃昕,我找到工作了。”
菲菲报告这一则好消息时,那位治疗师抿着嘴笑,嘴角那笑很浅,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什么工作?”
季璃昕很顺口地接话,她跟菲菲之间,都是以这种谈话方式为主。
“心理治疗师的助理。”
“陈先生的?”
“是啊,菲菲很有潜质,而且可能是因为自身经历过了,她觉得她对这份工作有着极浓厚的兴趣,最近的一个月试用期,她表现的很好,我也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天赋,若是下苦工学习的话,必定有所成就。”
菲菲看向陈哲,陈哲立刻说道,眉眼相对,极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季璃昕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进展极快。
没想到这两个人进展的速度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来的快,“季璃昕,我跟陈哲今天去登记了。”
“登记?”
季璃昕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们结婚了。”
莫菲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潮。
“这么快?”
季璃昕回过神来,还是吃了一惊。
“是啊,趁着我们都对彼此有感觉,赶紧登记啊,陈哲说他是好男人,若是我不及时把握住,以后肯定是要后悔的,我想想他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心血来潮,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跑去登记了。不过,婚礼还是要补办的,到时肯定会邀请你的。”
她说完,又横了陈哲一眼,“你还欠我一个浪漫的求婚,别忘了,你说过要补给我的。”
结局卷 第三十一章
晚饭,还是陈哲非要请客,请季璃昕吃一顿的。
陈哲选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他自己的住处,他在治疗所附近有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装潢就跟那些单身汉的房间差不多,单调偏冷的色彩。
菲菲对他家的布局跟摆放的东西,都极其熟悉,在带领季璃昕参观的同时,还不忘对房间的装潢跟粉刷评头论足下。
言下之意,是要重新装潢,此处将作为他们的婚房。
陈哲下的厨,晚饭的菜色很丰盛,色香味俱全,足见他厨艺精湛,菲菲以后是有口福了。
吃过饭之后,菲菲还要留她,季璃昕推脱了,说改日,今天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不回去闻人臻要有意见了,沈童跟阿修可能制不住他。
陈哲开的车,送她回去的,这次菲菲没跟来。
大概是明白季璃昕的担忧,下车的时候,陈哲忽然说道,“一辈子还很长,我无法保证以后我会怎样,现在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好好对她。”
季璃昕点点头,深表赞同。若是他说什么爱菲菲一辈子,倒是过于矫情了,有点作假的意味,说现在这个,倒是有点真心。
病房的门,还没关紧,阿修在走廊上玩,见到她,便像是见到救星一般,飞快地奔来,扑进她的怀中,“季阿姨,闻人叔叔在跟我爸爸吵架。”
原来是打小报告来着,阿修也是个人精,知道闻人臻比较挺自己的话,所以他爸若是吃了亏,睚眦必报。
牵着阿修的手,季璃昕站在病房外,隐约听到的是有关公司的事情。
香港分公司得负责人田伟,在sisa工作期间,长期贿赂一有地位的政界人士,如今那位人士被有心人揭发举报,不幸落马,即日起要判刑,进而很多有关这位人士的罪行都被揭发出来,田伟行贿的事情也在其中。
在这件调查中,田伟坚持声称自己是受了闻人臻的旨意,他本人是坚持抵制这种违法行径的,可惜在sisa工作期间,他虽然身为香港分公司得最高负责人,但是毕竟在集团里,还是要听取上面最高领导人跟董事会的提议的。
所以,当初虽然他反对过了,但是敌不过闻人臻的坚持,几乎是被迫履行的。
反正他那意思是闻人臻是主谋,而他只是执行者罢了。
而沈童跟闻人臻起争执的是,闻人臻想要亲自见下田伟,沈童说由他处理,两个人起了分歧。
季璃昕也不赞成闻人臻处理田伟的事情,他现在行动不便,虽然这事牵扯到他,相信他也有了解决的法子,不然不会想当面见田伟的。
难怪昨天还见到他在看田伟的调查资料,应该是在找他的软肋吧。
她还在倾听,身侧的阿修已经不耐烦了,一手推了门进去,里头两个人立刻停下了对谈拉锯战,目光纷纷朝着这边投来。
闻人臻脸上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眼底沉寂一片,不复近日的半分柔情,变得令她有些陌生。
她想,她真开始习惯他的柔情了……
沈童自然察觉到季璃昕的异样,又瞅道阿修朝着自己眨眼,当下就有所明了了。
他跟阿修告辞,擦肩而过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你劝劝他。”
沈童跟阿修走后,季璃昕在床前坐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跟沈童吵架了?”
“没事。”
他显然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田伟的事情,松了眉头,眼睛半眯着,眉峰飞扬,问她,“晚饭都没回来吃,看来跟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啊?”
“菲菲跟陈哲结婚了,”季璃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陈哲就是那个治疗师。”
菲菲得抑郁症,她已经跟闻人臻说过了,想必他聪明的脑子,一点就通透,这些提示联系起来,就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眼睛重新眯起来,又黑又直的睫毛压下去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慢条斯理地问道,“你高兴吗?”
季璃昕听了闻人臻的问话迟钝的抬手摸上自己挺直的鼻梁,想了好久,“初听到很吃惊,现在倒是接受了,不过还处于消化中,高兴不高兴,以后要看他们的发展。”
这年头,结婚不是尽头,结婚离婚,他们就是一典型的例子。不够那毕竟是菲菲的选择,自己不便妄加非议。
可能是跟自身的经历有关,若是由她体重肯的建议,她肯定奉劝好好培养感情,感情到一定程度了,再结婚,而非靠一股冲动或者任性结婚,婚姻处的是长久之道,不是一时激情。
不过,自己喜欢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不代表每个人都喜欢。
她说完这话,像是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绪当中去了,闻人臻眼色有些疑惑,挑着嘴角,下巴微抬了一点朝着她的方向问着,“还在担心?”
“要往好的方面想。”
她想了想,也许是的,希望自己多虑了。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睛,轻声说,“我跟医生说了,明天出院,童已经给我们找了一住处了。”
“不是说好下个月出院的吗?”
她微微倾过身子,离他很近地看着他,默然好一会才说。
就知道他今天变得好说话,回来得晚也没发脾气,是有求于人,果真预料得没错。
“下个月复建,这个月出院。”
他说完,她还没什么反应,眉头皱了起来,想必是要拒绝。
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肩,凑近她的脸,咬着牙说:“好不好?”
这算威胁还是撒娇?
她没的要领,然后被他几乎是摇晃着点了头的。
奸诈阴险,为了达到这目的,晃得她头都有些晕了。
不过等到他睡着之后,她还是去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可以出院,不过若是有突发状况或者身体不适,要立刻来医院,还交代了下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还有饮食问题。
季璃昕怕忘,还拿了笔记了下来。
清晨,晨雾笼罩了地平线,玫瑰金色的阳光透过浓雾照射在窗前。
闻人臻已经醒来,他注视着熟睡在身边的这张脸,昨天他坚持让她躺上床,她拗不过他的霸道,才上来的。
其实,他是心疼她天天趴着睡的,所以才想着早些出院,不过她应该不知道,以为是自己讨厌医院,讨厌医院的味道吧,虽然是不否认也有那因素,不过主要还是为了她。
他可不想自己好了,而她倒下了。
他的右腿,还是十分的僵硬跟无力,想起昨晚她跟自己所提的有关莫菲菲的事情,他的眼眸微潋,连莫菲菲都以闪电的速度结了婚了,他们的复婚之路还没开始。
上一回说好的交往,又因为出差跟车祸闹得停滞不前了。
现在他连单膝着地都难,别提求婚了,再说就算求了,她也不见得会立刻下嫁给自己。
这一回,上天给了自己新的机会,他要把一切做的尽量完美,让她以后不至于留下遗憾。
他知道,这一回他听信段翊,虽然她没跟自己过多计较,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身体缘故,若是自己是健康的,她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自己。
不管怎样,毕竟是逃了一次。
不过她心里,应该多少还存在着疙瘩,等待他化解。
她睡的可真熟,他都想了一圈了,她还未苏醒,伸手,宠溺地刮了下那人的鼻尖,她秀气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然后偏过头,像是察觉有人骚扰她一般,顺带翻了个身,抿了抿唇,继续沉睡……
次睡床,她自然是睡得舒坦怡然,生物钟似乎早已罢了工。
十一点,她迷糊瞪瞪他,似乎有醒转的意思。
“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睡傻了,竟然问如此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自然是在床上的。”
他老实回道。
“床上?”
她呢喃道,“我怎么也在床上?”
“昨晚爬上来的。”
“噢……”
过了五分钟,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几点了?”
“十一点。”
“这么迟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难得你睡得这么熟,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情,就出院,我已经通知童了,迟点来,你去梳洗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好让他过来。”
季璃昕打理好自己的时候,又顺便帮闻人臻打理了下,沈童这下一家都来了,病房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阿修非要帮忙,别看他人小,但是力气倒是挺大的,小家伙非要抱行李下去,还强词夺理解释,“我这是在锻炼臂力。”
大人们面面相觑,都忍俊不禁笑了,连闻人臻也难得地唇角上扬了起来。
沈童帮忙找的住处跟他们自己住的很近,相邻的,也是为了方便照顾。
季璃昕本来是打算快点接灏灏过来的,但是搬家进去的当天晚上,接了一个陌生来电后,起了几分犹豫。
电话是冷振雄打来的,算起来,他还从未给自己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季璃昕还踌躇了下的,毕竟是个陌生来电,可是下意识还是接了起来,接起来的当下,冷振雄就自报家门,没任何的寒暄,“我是冷振雄,你是季璃昕吗?”
都提了自己的姓名了,肯定不是打错电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她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冷先生,找我什么事?”冷振雄找自己,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心念一动,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严可欣。
难道严可欣出事了?
冷振雄分明是与严可欣离了婚,但是还打电话过来……
季璃昕胡思乱想也就那么片刻,冷振雄很快帮她做了解答,“欣儿出事了,晚期胃癌。”
晚期胃癌?
这四个熟悉刺耳的字眼,钻入耳中,她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颤了颤,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久久地不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绵延流长。
半晌,她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瞬间闪过多种表情,像是压抑着什么。
刚挪了挪身子,就感觉到颈间的刺痒,没有转身,胸口还是闷闷的,难受的紧,迟钝地察觉到了冷振雄的电话,已经挂了。
对冷振雄这样的人而言,说到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看别人怎么做了。
严可欣晚期胃癌,他告诉自己,是想要自己跟闻人臻提下吧,至少这事要跟他说下。
她的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转身偎上了他,立即感觉到身前的身子僵了下,接着他抱紧了她。
拐杖落地,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她的身体很快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她身子往里头挪动了几步,后背靠墙,他独脚转了个身,自己的后背靠上了墙。
而她,依旧被他抱着,动作不似刚才那般紧了。
一直没有看清她此刻的表情,他有些想看,她却始终不愿抬头看她,他也没强求,由着她去了。
“怎么了,跟范菊花通电话了?”
他这般轻柔地发问,她这才想了起来之前她是说要给范菊花打电话来着,没想到是冷振雄的来电。
“没跟她打。”
她顿了顿,迟疑地道,“是冷振雄打来的。”
搂在她腰间的双手倏的紧了紧,“干什么?”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季璃昕略显飘渺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里缓缓地传来,“你母亲晚期胃癌。”
“严可欣不是我母亲。”
明显察觉到了闻人臻的手颤了颤,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极其清晰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良久无言,季璃昕不安地抬头看向他,他坚定低沉地说,“她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再强调没关系,难道就真的抹杀了两个人之间真正存在的二分之一血缘亲情吗?
她不安的表情,却直接惹恼了他。
“你想要我怎样?”
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烦躁地爬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别说让我回去伺候她,难道她得了病我就该原谅她,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从她五岁离开我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无父无母,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力更生。被大哥二哥欺负,我就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强的。我如今所拥有的,都是靠我自己奋斗来的,跟她无关,我也不需要她施舍的亲情。”
他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的身子僵了僵,本能地想从他怀中撤离,却被他给强行抱住,他很固执,坚决不撒手,宁可两个人进行着拉锯战。
她想要理清下思绪,没想到一个不设防,他的身体失了支撑点,往一边倾斜跌去。
她根本就来不及扶,伸手拉他,差了那么一只手掌的距离。
他摔倒发出的声响有些重,她的心,蓦然跟着一慌。
他闭着眼睛,蹙着眉头,她忙蹲了下来,着急地在他身上乱摸一通,“你没事吧?”
闻人臻只觉得胸口的疼痛牵扯着脑子的晕眩,还没从那突然的冲击中缓过来,季璃昕见他一再不语,愈发焦虑起来,脸上扯得紧紧的。
不禁后悔起自己的任性来,这毕竟是他的事情,要他一下子接受严可欣确实困难,自己何必强求他接受呢?
难道仅是因为严可欣的病情跟母亲的相同吗?所以那揪心的感觉促使她头昏脑胀,就认定他要原谅严可欣。
他睁开眼,焦距却有些对不上,后背火辣辣一阵疼痛,不是乌青就是擦伤了。
“你没事吧?”
见他终于睁开了眼,表情虽然是阴郁着的,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下,关怀的成分多了些,俨然忘了刚才还两个人还起了争执。
他静静地看着季璃昕好一阵儿,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声音暗哑着道,“没事。”
她听到这两个字,就明白了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她伸手去拽他起来,他却不起来。
悠然开口,“你去拿张凳子来。”
他怕自己拽着她起来,把她给拽到了,右腿却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候,猛然抽起筋来,一下一下的,他忍不住抿紧了唇。
她在起身的时候,稍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了他右腿的不对劲。
立刻又蹲了下来,他先前是咬着唇的,渐渐地,在她轻柔的按摩中,右腿不再抽筋了。
她没依言去拿凳子,而是起身去扶他起来,他倒下去是容易,扶起来,却是费了好大的劲,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了,她也觉得热了。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硬要他转个身,他不干。
“让我看看。”
“没摔着。”
这人还倔强起来了,就是不给她看。
她最后是趁着他睡着后偷偷爬起来看的,后背青紫了好大一片,真亏他忍得住,还装成什么事也没有。
是怕她内疚吧?
这话,自然是问不出口的,她拿了万花油,给他抹上,很轻柔的揉捏着,他却醒了过来,是被她的动作惊醒的。
“怎么还没睡?”
他从睡梦中醒来的,嗓音低沉磁性,不过掺杂了一抹含糊不清来着。
“就要睡了。”
她拉下本被自己推高的他的睡衣,关了床头的灯,躺了下来,房间顿时暗下来了,他这下睡不着了,她也没什么睡意。
“你是不是想要我回去看她?”
黑暗的氛围,谈这样敏感的话题,似乎变得轻松自在多了,他也没了先前那一抹逼人的锐气跟愤懑。
“没,先前是我过激了,想到我妈了,她的病情跟我妈的一样。”
她坦白承认了自己的不对。
她顿了顿,“这事我不打算插手,你自己看着办,你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她的声音,听上去朦朦胧胧的,仿若是来自天边的叹息,轻轻的,却能够牵起人漫天的愁绪。
你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在提醒着他不要犯错。
“我还没想好。”
他淡淡地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
她忽然觉得腰上的力道加重,他的一双手就从她的身后搂住了她。
四周都是她熟悉的味道,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牌子的沐浴露。
明明他还行动不便,高大的躯体,却将她紧紧箝制在怀里,环过她双肩的双臂在她胸前交错,呼出的灼热气息,浓重地喷洒在她的头顶。
她其实也没有刻意在意严可欣的,只是希望天澈跟他不要再斗下去了,斗下去总会有人受伤的。
严可欣的病情,或许是一个转折,让他们握手言和的转折,不过闻人臻还犟着,他听不进去劝解,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希望别人作主,说不通,那就由着他自己吧。
凌晨三点,她被凉意给惊醒了,坐了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被子被自己蹭到地上去了,难怪,她几天没睡床,睡相怎么变得这般差了?
不对,身侧的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她抓了两下,头发,披了一件晨袍外套,从床上爬了起来。
浴室没他的身影,阳台上似乎有一抹颀长的身影。
他看着寂寥的夜空,在抽烟。
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是最脆弱,所以,白天刻意逃避,月色下,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把烟放到唇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烟雾弥漫,重重地吸了口气吐出,仰起头,悠远的目光,望着天际。
她站在玻璃门内看他抽烟,他的周身被惆怅包围,他其实并非对严可欣的病情丝毫不在意的。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深夜,独自到阳台上抽烟,医生吩咐过他不能抽烟的,他也似乎挺久没被他瞧到抽烟了,在这个时候绝不是烟瘾犯了,而是心里头烦闷。她静静地站着,玻璃门半开着,一丝沁凉钻进了衣内,她下意识拢了下半敞的领口……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转了,若无其事地跟她对上了……
结局卷 第三十二章
天空无云,一轮弯月悬在黑沉沉且一无所有的夜空上,孤单寂寥,看上去苍凉极了。
不过,浅浅的光线下,她还是捕捉到了他深邃的风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戾气。
他身子没动,依旧倚着阳台,“过来。”咬字有几分重。
她听话地走了过来,顺手帮他抽去了他指尖的那一抹猩红,他依着她,任凭她做主行事。
她就站在他身边,不发一语,知道他独自在阳台上,就是想静一静。
他俯身下来,脸颊轻轻擦过她的,俯在她耳畔低声唤道,“小昕。”
这一声小昕,蕴含了他的脆弱,盯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眼底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叹气,神态从容,“有什么烦恼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给你提点建议。”
没说帮忙解决,她知道他的性子,若是说帮忙,他肯定是不说,宁愿憋着,有时候他的心声跟男性自尊总会出来作祟。
她手指动了几下,手臂缓缓的抬起来,掌心就贴到闻人臻的脸颊上,停住了。
闻人臻反手握住她的,觉得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忽然塌陷了,冰冷褪去,溢满了温暖的感觉。
他心头一动,用鼻尖温情脉脉地,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鼻尖,说话时有暖暖的气喷在她的耳垂。
“我恨她,我真恨她。小时候我特依赖她,因为家里头没人关心我,至少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我的存在,为了抓住那一抹唯一的温暖,我总是顺着她的,在她面前表现我最好的一面。可是,她从来没表扬过我,她眼中很少有我的存在,她想要抓住的是闻人墨,其实她生我下来,也是为了拴住闻人墨。可惜,我不讨喜,没有让闻人墨高兴过,闻人墨都有两个儿子了,又不缺儿子,她怎会对感兴趣呢?”他圈着她的手臂有些发抖,这个强势的男人首次对她承认自己的软弱。
他的声音,早就没了平时的镇定,语调有些急促。
“不过,我从没想过她会那样丢下我,闻人墨不要她了,我又没有不要她,是她,是她丢下我不管的,她明明可以带走我的,现在说什么是为了我好,当初为了不让我跟着吃苦受罪,难道闻人家的苦跟罪,就那么不堪一击吗?闻人家比外头更险恶。若非我生命力顽强,早就不在人世了,何来她的忏悔。”
他的声音充斥了愤怒,连周遭的氛围,也被沾染上了这一抹郁色。
“其实我清楚,若非正面碰上我,她根本就不会找上我。我长这么大,我的姓名从小到大都没改变,她不是找不到我,却一直迟迟都没找我,她找我,多半是怕我破坏她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个虚伪的女人,在外人眼里,是模范妻子、模范母亲的代表,真是可笑。”
他脸上的痛楚,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季璃昕知道他这一刻的痛是真的,他对于严可欣,不管是恨也好,痛也罢,没有一点虚假,两者是融会贯通的,早已分不清彼此了。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没有克制的力量几乎要把她的腰杆扭断,气息略带不稳。
季璃昕心里微微一荡……
他心中是有怒气的,而且还很浓。
他一直宣泄,而是忍着,忍了很多年了吧。
他其实也在矛盾,若是他对严可欣毫不在意,他肯定不会凌晨起来不睡觉跑到阳台上抽烟解闷。
她感觉到脸上灼灼的目光,抬眼时,闻人臻却迅速掩饰地低下了头。
又是一个瞬间,他的下颔搁在她的头顶,呼吸在她的头顶清晰可闻,,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以后还有我跟灏灏。”
她小小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覆在他手上,手背上的酥麻如电击般穿入心脏,他的心,猛然一窒。
是啊,他还有她,还有灏灏,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他会幸福的,绝不会让幸福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他要牢牢地拥抱自己的幸福。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涌现的是满满的感动。
她开始为他着想考虑,而单非从她自己或者旁观者的立场决定事态的发展。
他慢慢俯下身,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轻轻地道,“是啊,我还有你们。”
“我们回房去吧。”
虽然如今的天气开始转暖,但凌晨三点钟的外头寒气湿气还是挺重的,情绪稳定之后的他,发现她悄然中打了个战栗,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他细心地给察觉到了。
她没拒绝他的提议,外头他的身子也受不起这么重的寒意。
这一天,季璃昕还是没有给范句话打电话让她跟灏灏过来,闻人臻虽然口头上是极为反感严可欣的,但是人之将死,她他到底是否选择原谅或者妥协,还未可知之。
冷宅。
冷天澈工作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家里父亲不在,冷清的很,母亲早就搬出去了,现在因为得了病住在市立医院的高级病房内,父亲自从母亲的病被查出来后,总是围着她团团转,俨然忘记了他们已经离了婚。
他们两个谁也不提,像是曾存在了那么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
昨晚回来,父亲还是在家的,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弄那些汤汤水水,遵照的还是从电脑上下载来的汤谱,都是医生建议对母亲病情有好处的食物。
父亲是纯爷们类型的,奉行君子远厨庖,厨房向来是他的禁地,从小到大,偶尔母亲吩咐他去帮忙下,他虽然不说,但是眉头会一直皱着,显然是不愿意做这些。
父亲的身子骨还算可以的,但是从母亲那病情被告知后,父亲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冷天澈知道,父亲是极爱母亲的,虽然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的举止,无一不透露了他深沉的爱意。
所以,当母亲提出跟他离婚,他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还是随了母亲的任性。
父亲以为母亲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只是没想到老天却不给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机遇,在这个时候,母亲查出了晚期胃癌。
他在客厅坐了一小会儿,便坐不住了,起身拿了车钥匙去车库取车,驱车去医院。
家里太冷清了,还不如去医院待着,好歹还有点人气。
父亲打电话给小昕的时候,自己是听到了的,父亲表达的言简意赅,但是却是想要闻人臻回来,在自己跟他斗得死去活来还未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
父亲是想要逼自己放手吗?
为了母亲,想要自己随闻人臻的愿,让母亲的遗愿得以达成吗?
他不知道若是父亲逼自己的时候,自己能否放手?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在开战之前就告诉自己了,这是一场商业上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感情战,若是自己输了,就彻底退出,远离他们。
现在还未分出胜负,就要拱手相让、握手言和吗?
他做不到,但是母亲的病情……
走到病房前,他脸绷的紧紧的,鼻间泛起的是阵阵酸意。
母亲容色安然,娇态毕露,父亲在喂她进食,她其实脸上的血色全无的,因为病情给折腾的,胃口亦然,总是吃了点,不到几分钟就会吐了,吐不出来还会干呕。
随意的一眼,就让他高大修长的整副身躯给定住了,顺着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直接冲击着脑海中最脆弱的一根神经。
父亲极有耐性,手边放着一包纸巾,动作熟练又仔细地为母亲擦拭着呕出来的脏污。
在生命面前,任何事物,似乎变得都轻微多了。
他吸了口气,身子疲软地靠在门边雪白的墙壁上,不想动弹,也不打算在母亲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进去。
身侧缓缓拢成拳头,捏得紧紧的,曲起的手指骨微微泛白。
最终,还是松了拳头,他将脸埋入他的手心,想要汲取温暖,心里痛心不已。
为什么母亲会得这样的病?
一秒,一秒,腕上的手表滴答滴答的一声又一声,重重敲在心头,凌迟着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他们家,自己跟父亲都不是那种话多的人,母亲的温婉,一直是他们的温暖。
冷振雄出来的时候,冷天澈还是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冷振雄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没有进来的原因,也不介意自己身上的,提道,“出去走走。”
冷天澈颔首,跟着父亲一道走了出去,他知道父亲这么说,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走到楼下一僻静处,冷振雄冷不防止住了步伐,冷天澈也跟着停了下来。
“天澈,其实我从来没怪过你妈,虽然你妈提出要跟我离婚的时候,我也没怪过她,我承认我当初恼了下她,但还是很快就释怀了,她需要的是我的理解,而非是我的责怪,这是夫妻相处之道的根本。她跟了我那么多年,她那点心思,我怎么不了解。”
他轻轻扯了下唇角,眉宇间,满是疲惫,浓浓的疲惫。
“不过她的病情,真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来得如此令我措手不及,”他的手指轻颤了起来,思维一片空白,心头犹如巨石压着,狠狠呼吸,却还是喘不过气来,以为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了,原来还是不行,还是做不到正视……
半晌,他的冷静回了一些到体内,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道,“你妈这辈子其实挺不容易得,她这些年带着那么一个巨大的包袱、天大的秘密战战兢兢地活着,却没让我们察觉到异样,其实对她而言,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冷天澈看了父亲一眼,“爸,那是你太信任妈了,你对妈太好了,你根本就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去。”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得知那个秘密之前,他从未将母亲往那个方面联想过。
他一直以为母亲的一个完美的女人,没想到母亲也曾今有一段落魄不堪的过去。
“可是我还觉得我对她不够好,若是她真觉得我对她好,就不会瞒着我那件事了,我让她还有顾虑,若是她在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说了,闻人臻,我真不会介意随她带过来的。你妈是个好女人,她的过去是在遇上我之前发生的,若是我早点遇上她,也不会让她遭罪了,这不是谁的错,而是每个人应有的命。”
他目光定定地掠向冷天澈,字字掷地有声,随之夹杂着的是他波澜起伏的心境。
“爸,你是想要我跟闻人臻握手言和吧?”
父亲很少跟自己长篇大论,如今却要以情动人。倒不是父亲想,而是母亲想吧,父亲不过是希望在母亲最后的时间内,帮母亲完成母亲最大的愿望而已。
“你妈这个情况了,天澈,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毕竟她是你妈。”
冷振雄苦心劝道。
冷天澈的心,跟着一凉,“爸,你明知道我跟他的这一战并不仅是……是他先挑起的……”
“天澈,爸都知道,所以你在选择应对的时候,爸并没有阻拦你任何,甚至没劝过你退让,就算闻人臻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也没想过你在感情上选择忍让,这是不公平的,但是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小昕对你的感情,你觉得深厚吗?她若是能够做到跟你妈对我一样,如今我也不会劝你放手了。天澈,你妈为我们父子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能帮她达成吗?”
冷振雄说的酸酸的。
冷天澈蹙着眉头,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声音也有些急促,“爸,就算我同意了,你以为闻人臻那个手段狠辣的男人,会同意吗?你分明是在白日做梦。”
他不懂,他想自私一回,为何就不行呢?他全副的精力都投入到那里头去了,为了这一次的商业战争,他几乎是耗尽了毕生的心血。
情感上他受挫了,他想在商场上扳回一成,结果所有的人都在逼自己,逼自己放手。
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理解自己,他以为,至少父亲是懂自己的,结果,连父亲都在劝退自己,他觉得这世上似乎没了一方可以供他生活呼吸的净土。
理解,父亲理解母亲,但是谁又能够理解自己呢?
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似乎老天都站在闻人臻那一边,在迫使自己松手。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弟弟吗?做弟弟的就该退让给年长的吗?
幼稚吗?
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他在做那场斗争的时候,就投入了全副的身心,即便殚尽力竭,他也无怨无悔。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输掉了一无所有,他都心甘情愿,还是没有人能够站在自己这一方?
母亲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劝自己了,说她亏欠了闻人臻,难道她亏欠给闻人臻的一定要自己来弥补吗?小昕都回到他身边去了,老天爷都在帮他。
自己何错之有?
命运,跟自己似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从自己知晓闻人臻是自己的情敌,还是同母异父的哥哥开始。
父亲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悲哀到了极点,但又无力,对着年迈的父亲,他根本就发不起火来,以为冷宅冷清,到这里来,沾点人气,其实根本就是错误的抉择。
他不怪父亲的不理解,父亲只是爱母亲比爱自己多而已,所以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倾向母亲那一边了。
“爸,让我好好想想,”他的声音十分的低落,心情难以言喻,心里头酝酿的是凄楚,“公司还有事,你跟妈说一声我明天再来看她。”
忽然,连母亲他也不敢见了,害怕母亲也会站在跟父亲同仇敌忾的战线上逼自己,逼自己去退让,逼自己去抉择……
还好,父亲没有再说什么,他几乎是飞快逃跑的,只想离开医院。
坐在车内,他抽了五六支烟,觉得神经麻痹掉一些了。
颀长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作为支架,交叉叠在脑后。
父亲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母亲也是,他生气的到底是什么呢?
觉得父母不应该主动跟自己提而已,应该由自己单方面决定。
他想找个人喝酒,喝到酩酊大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