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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生死过山车
    1中庭之蛇

    一份薄荷味的雪珠冰激凌,一份加草莓酱的。昂热把一张十美元的钞票拍在冰柜上,不用找了。

    几分钟后,昂热吃着他的薄荷味冰激凌,夏弥挽着他的胳膊,吃着那份加草莓酱的。

    和明非去出席了一个活动,反正最近铁路罢丅工,返校也不太容易,不如在芝加哥多逗留两天,下午没事,就来游乐园看看,明非说他没有去过六旗游乐园,对我们交给他的任务不是给漂亮学妹做培训而是出席活动表示不满,就带他来看看。昂热拍打着臂弯里夏弥细软的手。

    还以为校长都是那种古板的老头,居然会吃薄荷味的冰激凌薄荷味很潮诶是他们新推的。夏弥舔着嘴唇,眯眯眼笑,一蹦一跳。

    其实我比较喜欢柠檬味的,但是人年纪大了,常常遗憾在自己所剩下不多的人生里新鲜事太少,所以要选最潮的尝一尝。昂热微笑。

    如果不考虑发色和瞳色,他们就像一对祖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亮眼而和谐。

    与之相比,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就像是司机、管家、跟班、一类的角色,一个目光咄咄,一个满不自在。

    师兄监守自盗嘿路明非满脸羡慕嫉妒恨,拿肩膀拱了楚子航一下。

    做入学培训使学院安排的任务。楚子航无奈的解释,首先我没有监守,其次也没有盗。

    别逗了当我傻呢路明非露出鄙夷的眼神,恨不能竖根中指,入学培训做到摩天轮上去了

    因为那上面安静,可以避开无关的人。

    是啊当然可以避开无关的人咯,反正我们是在下面足足等了十分钟望眼欲穿。路明非摇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呀

    只是谈了谈入学必须了解的一些知识

    不是很有爱的谈论什么亲爱的智障弟弟么连家底儿都交了路明非摇头,这是入学必需的知识么这是相亲必须的知识

    都是关于血之哀

    你跟我认识那么久,也没跟我讨论过我可爱的堂弟不是路明非摊手,我每天看到我堂弟,那也是非常的悲哀啊

    我楚子航没音儿了。

    路明非心里有点儿丧气,难得遇到一个漂亮可亲的师妹,看起来还光棍着,对自己还很不赖,结果一早上没见,就被面瘫师兄拐跑了。不过横看竖看,如果自己是夏弥,要在他俩里选一个男朋友那当然还是楚子航,不过会长大人背后已经有了靠得住的姑娘苏茜,这多吃多占总不好。

    楚子航则有点混乱,他这才发现从摩天轮升入天空开始,话题完全被夏弥主导了。这跟他以前在狮心会发号施令的习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漂亮的新生我会亲自来做入学培训。昂热爽朗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看老家伙这泡妞的坦荡之风路明非立刻转移了目标,只能说是无耻啊

    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一道强劲的风从脑后掠过,仿佛是什么极其巨大的东西,带着轰隆隆的巨震,路明非惊得一哆嗦。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快的过山车,比新泽西六旗游乐园的京达卡还快,高度150迷,速度最高250公里,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过山车。昂热说。

    他们头顶,铁黑色的钢轨如同一条拧转身体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约50层楼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纵横交错,湛蓝的天空被切割成几大块。一列过山车带着游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正攀到最高点,速度在上升中几乎耗尽,过山车正以低速缓慢地滑过顶点,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悬崖般的直坠。惨叫声略微平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好似能听见那些游客急促的呼吸,就像是伏在断头台上的人屏住呼吸等待铡刀落下。

    最高点通过,仿佛自由落体般的下落,惨叫声再次席卷整个游乐园,下的一只掠空而过的鸽子翅膀一抽,几乎栽下来。路明非脸色有点发白,因为他看见夏弥已经激动的蹦了起来,手指空中。

    别是来真的吧女孩玩什么过山车你们最喜欢白雪公主城堡一类的玩意儿对吧你们只要搂着米老鼠拍照就会满足了对吧路明非在心里念咒似的大喊。

    他下意识的向往后退一步,但是忍住了,只是过山车嘛,只是看起来要人命其实不会死嘛在漂亮师妹面前犯怂是人生的耻辱。

    但下一刻他意识到他领先了楚子航一步,而刚才他和楚子航是并肩而立。他不解地扭头,看见面瘫师兄望着那座巨大的钢铁怪脸上微微抽搐,忽然明白过来,心花怒放,觉得自己高大了几分。

    我们去坐那个夏弥果真喊出了这要人命的建议。

    路明非和楚子航求救似的看着昂热成何体统学员的入学培训,多么严肃的场合玩什么过山车作为一个130多岁的老家伙,想必心脏不太给力你的人生理想是走遍世界屠遍龙王对吧你不想在理想达成前在一座过山车上因为心肌梗塞而嗝屁对吧那就勇敢地站出来呵斥一下这个抽风的妞告诉她我们现在应该去白雪公主城堡逛逛

    嚯,很给力啊昂热有点激动的样子,摩拳擦掌。

    你脑子抽了么你不怕心脏也在半空抽了路明非心里大喊。

    听说这座过山车建起来,一直想来试试,可我这么个老人又没有子女,自己来坐过山车会很可笑吧昂热打了个响指,你们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陪学生们体验一下世界上最惊险的过山车

    一直想来试试路明非脑子里轰然明朗,难怪老家伙对于这座过山车的数据如数家珍难怪老家伙说作为奖励带自己过来看看这货根本就是自己好这口不好意思说吧

    校长威武夏弥抱着昂热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

    她扭头,大师兄二师兄,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时候称呼变成大师兄二师兄了这是西游记么为什么有种忽然变成猪八戒的感觉

    师兄,去试试陆明非又拿肩膀拱楚子航。

    好啊。楚子航点头。

    说话的功夫夏弥和昂热已经去向长龙般的队尾了,看来激动地心情难以按捺,根本不欲多搭理这两位,只不过礼节性的招呼一下。

    好啊师兄我看见你脸在抽诶。路明非压低声音。

    你显然是不愿意在夏弥面前丢脸但是又害怕坐过山车,我理解你的心情。楚子航一针见血。

    不那么尖锐会死啊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丢脸会死么显然不会,我丢了那么多年脸了还是很健康,可是坐过山车会死么真没准儿师兄你现在老老实实说你喜欢的游乐园项目其实是白雪公主城堡,我们就一起去白雪公主城堡硬撑着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路明非脸色阴沉并循循善诱。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项目其实是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们

    快点快点那边队尾夏弥蹦起来向他们招手。

    诶来啦来啦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端出满脸笑容,我俩去买瓶水就跟上说完他直想抽自己的脸。

    现在小熊维尼和白雪公主都救不了我们了。楚子航低声说。

    感谢有你。

    你说什么楚子航一愣。有你陪绑,不禁觉得人生最后路上多点安慰

    路明非摸了摸扣紧整个身体的安全锁,这东西相当厚实,看起来很靠得住。楚子航坐在他身边,抓紧两肩的握手,脸色苍白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他们俩在第二排,排就是昂热和夏弥,这两个人为了能坐在最前面享受一把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不惜多等了一拨。夏弥正兴奋地跟昂热低语什么,昂热爽朗地的大笑。过山车等候在加速隧道里,四面八方一片漆黑,沿着加速铁轨是两排危险的红灯在闪烁,没来由的加剧了紧张的气氛。工作人员正一一检查每个人身上的安全锁,随口叮嘱说,请注意把头靠在头枕上,以防加速度过大拧伤您的颈椎。

    该死的什么都别说就好了嘛,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拧伤颈椎什么的,感觉就好像刽子手温柔地说一会儿刀落前一定要保持肌肉放松,否则便便会飚出来什么的路明非的心里是一百个陕西腰鼓汉子在打鼓,他知道楚子航心里也有一百个。他扭头看了楚子航一眼,很想伸出和他击个掌,但这种奇怪的战友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说到底不过是被胆小和脸皮薄逼上梁山导致的同病相怜吧楚子航对路明非点点头,意思大概是你的意思我懂。

    懂你妹啊路明非心里嘟哝,希望有个类似白金之星的言灵,接下来要命的一分钟从自己的人生里砍掉,最好一眨眼这一列飞天入地的过山车已经跑到了终点,便可以站起来淡定地跟夏弥说,还蛮好玩的真想再来一次可惜排队太耗时间了不如我们去白雪公主城堡逛逛

    工作人员迅速撤入黑暗中,危险的警报声袭卷整个加速隧道,两排红灯的闪烁速度忽然间快了十倍。红灯忽然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钟死寂,随后路明非觉得自己骑在火箭的上方,而火箭点火了数倍于体重的巨大力量把他死死压在靠背上,迎面而来的风压大到可以把眼镜给掀掉。

    路明非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坐在这东西上,任何人想要表现得优雅淡定些都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大喊,好像只有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去才算个完。

    而惨叫声里,居然夹杂着昂热和夏弥的笑声,路明非不得不怀疑这俩家伙的神经回路异于常人。

    前方的一点光明迅速扩大,过山车离开了加速隧道,速度达到了极限,惊人的250公里每小时。前方就是天梯一样近乎垂直的上升轨道,路明非几乎以为他们会一头撞在轨道上粉身碎骨,但是强有力的钢轨引导过山车攀升,并且扭转,湛蓝的天空里白云飘,白云在路明非的视野里急速旋转,就像一具万花筒。

    路明非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尖啸的风、那扑面而来的天、那旋舞的云,好像此一刻时间就在身边飞速的流逝,岁月荏苒,黑发瞬间苍白。

    让人就想轻轻地叹口气。

    果真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哥哥,想要召唤我的话,你还有9秒钟,9秒钟后,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们咯。

    路明非一愣,随即伸脚狠狠地踹向身边的人,不是脸色煞白的楚子航,而是路鸣泽,这家伙一身休闲的装束,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端着一份淋了黄桃酱的雪珠冰激凌,叼着塑料勺子仰天轻叹。鸣泽你每次出来都是这么有爱啊法月

    任何正常人想要在时速250公里并360度拧转的过山车上吃冰激凌都是扯淡,巨大的离心力会把冰激凌和黄桃酱一起拍在他脸上。

    但是路鸣泽显然不是个正常人,而且,他把整列过山车停下了

    虽然每一次路鸣泽的出场都有些行为艺术的感觉,各种离谱搞鬼不可思议的事路明非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一次的出场委实更加出彩。整个游乐园忽然变成了灰色的,就像是瞬间定格的照片,彩色的只有路明非和路鸣泽两个,也只有他们两个能活动。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点减速感,250公里的高速瞬间归零。

    路明非扭头,战战兢兢地往下看,过山车离地已经有几十米了,好像是被黏在轨道上的一条小毛毛虫。悬在半空里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更觉得中庭之蛇真是太大只了,仿佛一条巨龙的遗骨。

    别乱动,真的会掉下去的哦。路鸣泽提醒。可他甚至没有扣上安全锁,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在自家客厅里看电视。

    嘿路明非忍不住笑了。

    这本来不是笑的时候,但他看到了那些游客脸上的表情。被定格的表情千奇百怪,有的牙关紧锁脸上抽动,有的眼睛瞪大眼珠子像是要滚落出来,漂亮女孩嘴张大到路明非觉得自己把脑袋伸进去都没问题,满嘴络腮胡子的大叔撅起嘴好像一个周围长毛的小喇叭。

    我是怕,但是没有怕到要哭爹喊娘的地步,这里没你的事儿,拜托能不能快点消失路明非挥挥手,对于路鸣泽这种没有预约的访问,他觉得就像是无良的上门推销员,应该以轰苍蝇般的洒脱叫他滚蛋。

    你知道过山车的事故率是多少么大约2亿5000万分之一,跟许多游乐设施相比,都算是很安全的。路鸣泽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所以其实哥哥你没必要害怕,这比坐飞机的风险要小多了。

    我只是顺应大家坐过山车的习惯惊叫一下以烘托欢快的气氛不可以么要你管。

    但不是零路鸣泽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路鸣非一愣。

    全世界的过山车运营2亿5000次,就会有一次事故,对于碰上事故的人而言,死亡率是100。

    喂,路明非心里有点发毛,不要乌鸦嘴

    来不及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路鸣泽耸耸肩,对于统计学家而言,2亿5000万是几率,但是对于那一天坐上那一列过山车的人而言,一切就像是注定。很可靠的钢轨因为构建中的小错误,导致使用寿命大大缩短,经过次的使用也许是次的使用,外表看不出来,但是钢轨内在的韧性已经耗尽。你们看到一拨又一拨的游客登上过山车,但是当这个数字变成,或者的时候结局忽然改变了。路鸣泽微笑,上一趟车来往天堂,这一趟车来往地狱

    他的话音落,周围的黑白灰重新变成了彩色,过山车开始缓缓前进,时间恢复了流动。过山车顺着轨道拧转,路明飞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拧转的不仅是过山车,还有整条轨道想象一个人双手捏住一条蛇的脊骨拧转,而差不多的事正发生在这条钢轨上原本他们只要旋转270度就能到最高点,但是现在他们需要旋转7、8个270度这条钢轨整个成了麻花

    路明非顺着路明泽的手指看出去,接近轨道的最高处,清晰的裂纹蔓延,它开裂了

    简直就是恶魔的诅咒,这趟车正开往低于

    救救命啊路明非的嘴唇哆嗦。

    好办咯,14的生命,包搞定说这话的时候,路鸣泽已经不在路明非身边坐着了,他居然爬到排去了,正趴在夏弥面前,认认真真地拿黄桃酱在她脸上抹着,好像画家全心全意地绘制自己的心爱之作。

    漫天要价可以落落地还钱么路明非对于出卖生命这件事还是有点忌讳。书上说旧社会的地主就是这样,借高利贷的时候和蔼可亲,到时候还钱了就翻脸抢人女儿。

    这次不打折,好不容易有被你惠顾的机会,我发展你这么个客户我容易么我你泡妞我送花、你买东西我花钱。你仗剑屠龙我鞍前马后伺候着,就差端茶送水了我。路鸣泽从座椅的间隙里对路明非一笑,嘴里说得刻薄可那笑容还是清澈无尘的,洒着温暖的阳光。

    路明非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钢轨已经断裂了,这一半钢轨依靠主钢梁的支撑才没有倾塌,放慢的时间里,另外半截正以末日般的美感缓慢地坠向地面。

    他喊在嘴里的成交二字就要出口,忽然间,路鸣泽漂亮的脸上透过一丝狰狞,金色的瞳子里冷冽的光剑一样放射。

    揽人生意的人最可恶了,他回复了满不在乎的神色,耸耸肩,那么局面就先交给他好了,我们下次见。

    一瞬间路鸣泽就不见了,那种干脆的消失方式就像是用橡皮在一张纸上擦掉一道铅笔痕,而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正抓着路明非的衣领。

    明非,子航。昂热低沉的声音。

    路明非一头雾水。什么状况如果回到正常世界的话他们不是正在时速250公里的过山车上么校长就算是老当益壮一身虎胆,也不至于打开安全锁从前排伸手过来拎他们。

    过山车正在缓慢上升,半截钢轨也正缓慢下坠,路鸣泽的消失并未导致时间回复正常。

    是时间零楚子航个反应过来,昂热的言灵能力恰好是拉长时间。

    是我的言灵之力,昂热低声说,意外事故,轨道崩塌。

    怎么了夏弥还没明白过来,茫然地四顾。

    路明非心里一凛,夏弥的嘴唇上方,用黄桃酱画着两撇黄色的小胡子最近路鸣泽的出现越来越嚣张了,以前只出现在梦境般的地方,现在他开始在现实里留下明显的痕迹,无论是前次的油条还是这次的黄桃酱胡子。

    自己砍。昂热这么说的时候,过山车和轨道莫测,发出诡异的长音。

    这种感觉真神奇。楚子航望着不远处展开双翼近乎悬停的飞鸟,好像一件被塑在空气里的白色塑像。

    只有龙血纯度极高的混血种才能摆脱时间零的影响,但是如果我有意识地把对方卷入我的领域,即使纯血龙族也会被影响。昂热说,但现在不是言灵课的时间。

    能坚持多少秒夏弥明白了处境。

    6秒是极限,现实时间6秒,领域内的时间会延展大约50倍,也就是说我们有300秒。

    300300秒怕不够啊我们现在离地几十米,爬下去也得10分钟路明非脸色煞白。

    我可以在轨道倾塌前到达地面,但是,楚子航低声说,如果我没有想错,时间零的效果事实上不是真的让时间流动变慢,而是加快我们几个的速度,我们看来时间变慢,是因为我们变快了。

    对,昂热点头,改变的只是我们对时间的感觉。

    但是对人类无效,我们也许还能活着离开,但是其他游客没有自救的机会。夏弥说。

    昂热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路明非有点自卑,这三家伙不约而同的正义感好像三座搭讪要压出他皮袍下的小来,此刻脑海里,鲁迅先生的各种名句仿佛被刻板的语文老师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念诵。

    这些身体里混着龙血的家伙本不改是正义使者的pose吧这里的四个人,昂热和他是s级,楚子航和夏弥是a级,按说都是学院的顶梁柱,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就是江湖上三山五岳的人物,命很贵重,在这龙王纷纷复苏劫难将至的艰难岁月,难道不该互相鼓励说好好活下去,我们的命对世界和人类的未来至关重要,然后纷纷跳车逃命么说起来他们压根儿就不是纯正的人类,不改有太多人类的感情才对吧看楚子航那张一直瘫着的脸,显然是个无父无君对于人伦世故无感的家伙,在这只剩300秒就要玩完的绝地,瞎勇什么呀

    必须有救援方案,昂热看了一眼腕表,但是腕表的指针仿佛被磁铁死死地吸住了,他叹了口气,普通计时器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没用,估计我们还剩250秒。

    助威不妨细细想来我忽然有些尿急容我上个茅厕就回这句烂话就在路明非嘴里,但那少的可怜的荣誉感硬生生的阻止了他,他只能竖起耳朵摆出倾听的姿态。

    四个人都沉默了。路明非面对对面三双焦躁的、快速闪动的瞳孔,瞳孔深处沁出令人不安的暗金色,知道他们的脑袋里各种念头飞闪,热闹的就像是一锅煮开的粥。而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救援方案真是纯扯淡,一列过山车有多重少说几吨,而且是250公里的超高速,就是一列小型的火车,还在一列垂直的轨道上,而这轨道正在崩溃,大概唯一的办法是有一架超级种马重型直升机刚好路过扔给他们一个挂钩,他们挂在过山车前面把它吊起来。

    但是放眼蓝天白云,能飞的只有那只白鸟,他们四个里昂热和楚子航的言灵之力都清楚了,他只会个不太管用的不要死,那么只好期待夏弥的能力是言灵变身超级种马什么的。

    短暂的沉默里过山车又上升了几十米,这列以250公里时速飞奔的飞车慢了50倍,好似只爬上葡萄架的蜗牛。

    啊门啊前一棵葡萄树,啊嫩啊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啊树啊上两只黄鹂鸟,啊嘻啊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啊黄啊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真的越紧张越脱线,他脑袋里忽然浮现出陈雯雯在联欢晚会上唱的这首儿歌,柔软而沁着凉意的歌声在空气中精灵般飞舞,而他见鬼完全不对记忆似乎出了点错,他在一个会哄的、圣堂般的巨大空间里听舞台上白衣的陈雯雯唱歌,整排整排深红色座椅都空着,除了他的听众只有坐在他身边的路鸣泽

    该死,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仕兰中学再怎么阔绰,也没有那么牛的剧院,记忆中每年的联欢晚会都是人头攒动,热闹得跟茶馆儿似的,哪容他大老爷似的独自听曲儿

    可那记忆清晰的就像是个烙印。

    昂热是很烦人的人啊,有他在不好太嚣张,这次生意做不成了。就算免费奉送一个提示吧,记忆中的路鸣泽扭头喂喂一笑,最好的时候,是在你们爬上最高点的时候。

    我很喜欢听她唱歌,这小子望着舞台上的陈雯雯,用一种历尽前翻的淡然叹了口气,有些时候觉得,为了这种歌声放弃宿命什么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啊黄啊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路明非不由自主的地哼唱这首歌,完全不理解路鸣泽的提示是什么。

    你你说什么昂热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瞪着路明非。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师太,一群人头脑风暴,哼小曲的那个就该拉出去拿羽毛挠脚板心。

    我说啊校啊校长不要笑,等我们爬去就挂掉了路明非望着高出的轨道断口,打了个寒战。

    不你说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昂热着魔一般的哼唱那首儿歌,忽然大声会所,这台过山车有鳍状的磁制动器

    路明非傻眼了,你是说可以刹车么拜托校长你说点靠谱的事,现在刹车能干生么我们不是在你的玛莎拉蒂上,我们在一台悬空的过山车上刹车停在半空中

    当然不会悬停在半空,鳍状磁制动器是等级过山车特有的装备,世界上只有3台过山车装备了这个系统,过山车本身是没有动力的,靠电磁加速活的初速度之后沿着轨道升高,动能转化为势能

    现在不是高中物理课的时间啊校长

    听我说完,昂热神色郑重,语速几块,中庭之桥的轨道基本是一个左右对称的圆弧,过山车在电磁轨道中获得的动能恰好足够它经过轨道的最高点,那时候它的动能降到最低,势能升到最高,速度也是最慢。经过最高点之后它进入下降轨道,势能转化为动能,速度再次升高,最后电磁减速隧道会吸收动能,令它逐步减速。

    但我们已经没有下降轨道了我们经过最高点之后会变成飞翔在不,是从天空里直坠下去的铁龙

    对,所以我们需要鳍状磁制动器他的作用是,在过山车即将通过轨道最高点的时候,做一次小小的制动,这样过山车的动能就不够它通过最高点了,他的速度降低到零之后,沿着上升轨道逆行,滑落返回到加速隧道。而游客们往往不知道这个特殊设计,认为是过山车鼓掌,会及其惊恐的尖叫,等他们尖叫完,才发现过山车已经平安地返回加速隧道。这是游乐园和大家开的一个大玩笑,有人经历之后觉得死而复活,痛哭流涕的信教了。

    鳍状磁制动器的作用是让我们信教路明非脑子里乱哄哄地,没反应过来,信教只能拯救灵魂我们现在已经要放弃自己的肉体了么

    不,楚子航低声说,鳍状磁制动器的作用是让我们返回加速隧道,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下降轨道了。

    对,但是鳍状磁制动器的刹车效果并不大,它只能在速度降低到接近零的时候令过山车停下。昂热说,我刚才一直在想怎么让过山车停住,但是它的速度太快了,明非那首歌让我忽然明白了,这列过山车本身就是可以刹住的,只要我们在爬到至高点的时候触发鳍状磁制动器

    必须在准确的时间触发过山车即将通过最高点的瞬间,楚子航说,现实时间大概是一秒,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我们能有大概50秒。

    足够了,怎么发动鳍状磁制动器夏弥大声问。

    我不知道。昂热说,机械设计不是我的专业。

    那讲屁啊路明非说,我们知道有个救命的玩意儿,但是不知道怎么发动它

    我对机械设计没有研究,但无论如何,触发鳍状磁制动器要给一个信号到过山车,楚子航,你修过炼金机械的课目,如果你是设计师,你怎么给一架在空中的过山车信号

    楚子航只思考了半秒,从轨道给它一个高压电流。

    准确就像在实验室里控制一辆钢轨上的小车,最方便的就是通过轨道传递信号。昂热击掌。

    别逗了,怎么可能是高压电路明非说,高压电一上来,乘客不给烧成炭了你们以为电烤鸡

    这是只需要高中物理知识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只停在高压裸电线上的鸟儿不会被电死,因为它双脚之间的电压差很小,而我们现在就是空中的小鸟,轨道是高压线。夏弥说。

    对,所以我们要在那个瞬间在轨道上加一个高电压。昂热说。

    去哪里找高电压路明非刚觉得有点希望又傻眼了,我们现在在空中去哪里找高电压你不要说让我蹬个自行车人肉发电什么的,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踩不出几伏电压。

    高压线。楚子航瞳孔里一丝丝的金色骤然发亮,像是碎裂的金色宝石。

    2通电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电工师兄你知道么我从小就是那种冬天脱羊毛衫都会起静电把自己电得嗷嗷叫的,我觉得我要是当电工只有死路一条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着,用一柄最普通不过的瑞士军刀,把一根黑色高压电线外面的胶皮剥掉。

    这就是火线,钢轨是我们的零线。楚子航就在他身边。

    他们获得这根高压线的方法匪夷所思,中庭之蛇在上升中穿过一面铝合金的墙壁,墙壁上有个空洞,空洞周围是一圈刺眼的红灯。游客在穿越空洞的瞬间因为高速会觉得空洞远比实际尺寸小,自己会在铝合金墙壁上撞碎,于是低头闪避。而事实上即使姚明的身高也可以安然通过,只是个吓人的玩意儿。楚子航用随身的村雨劈开铝合金外壁,从里面抠出来这根高压线,它和控制过山车的高压线同源,用于给那些红灯供电。

    在他们作业的时候,整个轨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扭曲的轨道撞在铝合金墙壁上,受力扭曲的墙壁上,两颗用于固定装饰板的螺钉飞射出来,它们慢悠悠地擦着路明非的耳边飞过,带着漫长的裂音,把对面的六旗游乐园黄铜标志打得粉碎。路明非这才意识到在真实世界里,那两个东西飞得就像子弹般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获得了这根高压线的同时,过山车还不断地上升,好在在时间零的领域内,它的速度被减到比步行还慢,这让路明非豁出吃奶的劲儿能攀着两道钢轨间的支架追上去。这还得拜上学期的体能课所赐。

    夏弥整个身体悬在车外,只靠扳着车尾保持平衡,楚子航用尽全力把路明非推上了过山车,自己也跃身而上。

    电工作业消耗了他们大约100秒时间,只剩下50秒左右了,昂热坐在前排没有动。他低着头,双臂抱胸,仿佛在沉思,插在西装扣眼里的那朵深红玫瑰以放慢了几十倍的速度在风中摇曳破碎飞散。路明非知道这不是老家伙刻意摆出来的拉风造型,因为你只要绕到正前方,就会发现他的鼻血和玫瑰一样红的惊心动魄。

    时间零的效果被放大到极致,也像是汲水似的疯狂抽取昂热的精神,每个脑细胞都在被压榨,言灵之力枯竭的开始只是精神疲倦,到肉体也开始支撑不住的时候,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差不多快到人死灯灭的地步了,老家伙真的豁出了全力。

    校长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地给昂热擦了擦。

    你此刻还能那么脱线,校长就差飚泪了夏弥吐吐舌头。

    如果你们回头看一眼,大概就开不出玩笑了。昂热低声说。

    路明非扭头看向身后,默默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每一对瞳孔中都透着末日降临前的绝望,张大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却被时间零的效果拉成小提琴的长音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在极度惊恐下,脸上地每跟线条都能那么肆意的扭动,每一张脸都狰狞可怕,即便是上车前路明非多瞄了两眼的那个看起来是乌克兰裔的美少女的脸,也皱缩如一个将死的老妇。

    就像在地狱里面受尽苦难的灵魂。

    天呐。夏弥低声说。

    集中精神,剩下3的时间不多,必须在过山车经过最高点之前对它进行刹车,还要留下大约10米的刹车距离,如果刹得太早我们的速度太快,鳍状磁制动器可能锁死,我们就会悬在空中,如果太慢,我们经过最高点,就会进入下降轨道,而下降轨道已经不存在。昂热低声说,我没法帮你们了,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

    知道了。楚子航望着前方,半截弧形轨道已经触及地面,地面上的人以极慢的速度四面逃散。轨道插进一座大马戏打棚,溅起的尘墙让人想到原子弹爆炸3的瞬间。

    最后一条提醒,接电的时候,绝对不能双脚站在两根轨道上,那样你就是完整的回路,高压电流会通过你的身体。

    楚子航缓缓点头,夏弥,你负责照顾校长。记住,扣好安全锁,,一旦时间零解除,你就不再有高速行动的能力,会被惯性摔出去。路明非,你负责接电,你在车尾的位置,我会给你通电的信号。

    为什么是我接电啊路明非没想到天降大任于衰人,不能不跟师兄客气一下,师兄你沉毅稳健,看起来就是要去接电的好汉。

    我在车头判定距离,时机更重要。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接电没什么难的,把剥出来的线头按在钢轨上就可以。而且他顿了顿,这样你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太仁义了吧路明非有点傻眼。

    因为你是s级。楚子航面无表情。

    被那半截钢轨溅起的尘墙正迅速上升,轨道从中断裂,一段段的碎片飞溅,像是在人类灭亡的最后瞬间的纪录片,还是慢进。

    路明非挂在车尾,手握那根不知多少伏特的高压线,不过路明非相信一旦它接通,一头大象都能电死,显而易见,这是根直流电线,而且威力强劲,路明非全身都是高密度的电荷,全部头发竖立,好似烫了个头。他望着车头,等待楚子航给他的信号,楚子航把昂热和夏弥转到了第二排,自己独自坐在排。

    车头距最高点越来越近,路明非手里汗津津的。

    楚子航高举了手这时候路明非忽然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下雨了

    怎么可能下雨呢刚才还是晴天朗日的,在现实世界里,顶多只是十秒钟过去了。他低头,忽然明白飘在身边的水沫是从何而来了,中庭之蛇的正下方是个喷射高度足以达到轨道最高点的高压喷泉,水管就从那个帐篷下经过,断裂的钢轨刺穿了水管,高压水流刺破了还在缓缓上浮的尘墙,以惊人的高速直射上来了。

    不不不不会漏电吧路明非的物理知识完全不够用了,乱七八糟的想。

    楚子航感觉到整个人都凉透了,对面而来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那辆迈巴赫,那辆如今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迈巴赫,正沿着钢轨向他们驶来,车身残破,千疮百孔,而发动机发出震耳的轰鸣,雨刷器疯狂地摆动,扫去一层层的雨水,车里不是那个男人的脸,车里是满满的,没有脸的黑色人影就像是在一具金属的棺材里塞满了灵魂,塞成一个沙丁鱼罐头

    黑影发出嘶哑而尖锐的声音,不知他们在赞美抑或是在惊叫。楚子航几乎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不敢看,仿佛看一眼,都会被那些黑影拉回记忆的深渊里去。他想逃走,那么多年之后,他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心底对这些东西的恐惧。

    这时候他听到被拉长了数十倍的哭声慢慢地撕裂了空气。他猛地扭过头,看见那个满脸扭曲丑恶如鬼的父亲正缓缓地,把同样小脸扭曲涕泪横流的男孩紧紧地抱入怀里,他的背脊蜷缩成一个弓形,缓慢地把孩子笼罩起来,双臂在孩子左右支撑起脆弱的支架。一切都那么的慢,让他可以把每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父亲的眼神。是的,这个男人已经绝望了,在他的时间进程里,距离死亡只剩不到一秒钟时间。在差不多200米的高空,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一无所有,他做了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拥抱。用他那些由不多的钙质组成的躯干把他的儿子包裹起来,一会儿他们被撞碎的时候,这个屏障不知道能否撑0001秒。

    楚子航呆呆地看着,这一眼无比漫长。

    他忽然解开了安全锁,跃出了过山车,向着前面的钢轨奔去,他们已经接近顶端,这是平缓的一段。他狂奔着,如同愤怒的犀牛。

    啊勒路明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是一截钢骨支架因为巨大的扭力崩溃了,被弹了上来,正面砸向过山车。

    楚子航失心疯了么这时候他冲向钢骨支架他以为自己是超人啊那就东西怎么也有一吨重量

    楚子航站在轨道的最高处,伸出双手,随着高亢的吟诵,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瞳光如烈焰

    言灵君焰

    但是路明非从不知道什么言灵释放的时候会全身长鳞,而且这双手的架势,好似如来神掌这师兄好歹耍个太极四两拨千斤嘛面对一吨重的玩意儿,怎么摆出少林派至刚至阳的掌法来了

    通电楚子航大吼。

    路明非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明白了楚子航的一切用意。他只能瞬间阻挡那截钢骨支架,无论路明非是不是通电,他生还的机会都不大。而过山车就要通过最高点,他们剩下的时间只是一弹指。

    太勇敢了吧简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