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是可爱吧又好像不是,他力透纸背的字迹,还有那严肃的口吻,都在在说明他有多么认真,可她就是很想笑,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
楼犀望着叶星辰微笑的样子,冷峻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出笑容,吃饭的时候,他看出来了,景飒故意坐在她身旁,故意分开他们,点菜的时候又说他喜欢吃鱼,可他不喜欢吃鱼,那只是景飒的故意挑拨,对于这样的小手段,他心知肚明,但没必要当场拆穿,因为那样只会让大家都难堪,但是他不希望叶星辰误会,他和景飒没有什么过去,如果他们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不会等到今天。
“我特别讨厌吃鱼,曾经因为出任务,去了北海道,在那吃了一个多月的鱼,鲑鱼、狭鳕、秋刀鱼、太平洋鲱鱼、远东拟沙丁鱼,每天吃,顿顿吃,吃到想吐。”他沉声说道。
叶星辰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完全不能想象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可能一呼吸都是鱼腥味吧?
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买鱼了,以后只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可是——
她望着便利贴,看到他写“最喜欢吃的——没有”,又忍不住狐疑,“你没有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楼犀俊容上波澜不惊,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如果有人曾经因为出任务饿过七天七夜,只能吃树叶充饥,那么这世界上的任何食物再拿到他面前,都是一样的,所以没有喜不喜欢一说。
叶星辰的表情忽然僵住,一股心疼油然而生,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胃不好了。
楼犀扯了扯唇,又平静地说道,“不只是我一个人,那一次是我和陈舟一起,我们两个回来后恨不得想吞掉一头牛。”
陈舟。
叶星辰的心又是一酸,可怜的思思。
想到景飒对她提出的那个要求,她不禁为之愤怒了!
不是因为吃醋,不是因为嫉妒,只仅仅是因为心疼,为思思心疼,为楼犀心疼。
他只是想尽心尽力地保护和爱护思思,怎么会这么难?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给思思还有他更多更多的关心,更多更多的爱!
叶星辰没有察觉,自己刚刚想到了“爱”这个字。
她伸手取下另外一张便利贴,拿起笔,望着他,诚挚地问道,“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因为他最熟悉的颜『色』是绿『色』,所以视觉反差。
她微笑着记下,又问,“最喜欢什么歌?”
楼犀微微蹙眉,好像没有,沉默了片刻,说道,“应该是李宗盛的歌吧。”
当兵那年去西藏,那里交通和文化都相对闭塞,新兵营里只有他是北京的,多杰兴冲冲地跑过来问他,你见过李宗盛吗,他去北京开演唱会了!
他摇头说不知道,多杰无比失望,然后整日整日在他耳边哼着李宗盛的歌,他听得不厌其烦,完全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那种不俗不雅的歌词,还有那种拖泥带水的曲调。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
直到多杰牺牲之后,他为其整理遗物时,才从他的日记里发现,多杰曾经喜欢他一个家乡的女孩,但那个女孩考了大学,去了北京,那种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自然不可能再回来,然后多杰失恋了,开始狂『迷』李宗盛,他说,李宗盛试图用最简单的词曲,告诉人们爱情的道理。
比如他曾经为某个女歌手写词,里面有这样一句: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心中那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楼犀忽然夺过叶星辰手中的笔,在便利贴上快速下了几个字,然后“啪”的一声黏在冰箱门上,转身离去。
叶星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发懵,扭头望向冰箱门,瞧见那张便利贴上这样写着——
最喜欢的事——带思思回家吃你做的饭。
叶星辰呆怔了几秒后,心脏猛然一跳,胸口蓦地泛起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甜蜜感。
◎◎◎
思思住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她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手术的日子也随后敲定,在某个星期日的上午。
因为要筹备十一军演的事情,楼犀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周休也都取消了,但星期六的晚上,他还是特意从部队里赶了回来,这一晚,他必须陪着思思。
病房里,一灯如豆,思思睡得正安稳。
叶星辰守候在病床边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起身,蹲下来轻手轻脚地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红豆,舒娆的老家有这种说法,把红豆装在锦囊里,然后放在枕头下面,可以驱邪避害,就当她『迷』信好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又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锦囊,抓了一小把红豆装进去,然后拿起针线将锦囊的封口缝起,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的,一丁点大的锦囊,也不需要缝多久,她竟然连连出错,手指被扎了好几下。
“没事吧?”楼犀抓过她的手,沉声问道。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叶星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缝着,很快,全部缝好了,她高兴地将小锦囊捧在手心里,笃定地说道,“思思睡了这个就会平安无事了!”
楼犀望着她,知道这是绝对的唯心主义,但他竟然也想试试。
起身,他轻轻挪动思思的小脑袋,将枕头微微抬高,叶星辰快速将小锦囊放到枕头下面,他将枕头重新放平,思思有些许的感觉,轻轻动了动,还嘤嘤了两声。
叶星辰轻轻拍了拍小丫头,把她伸出来的小手臂塞回被子里,然后掖掖她的被角,将她买给思思的那个小熊也放在枕头边上,她和思思真的很有缘,连喜欢的玩偶都一样,希望小熊也能保佑思思健康。
从某些经历上来说,她和思思其实挺像,都是军人的女儿,都失去了父母,不同的是,她十七岁时失去了双亲,但也眼看着就成年了,可思思从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父母,这种悲惨的身世让她更忍不住为小丫头心疼。
楼犀也微微倾身,修长的十指怜惜地『摸』了『摸』着思思的小脸,小丫头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小脸颊有点微粉。
楼犀轻轻地将病房里的另外一张床搬到思思的床边,两张床合并在一起,有近两米宽,足够睡下三个人。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脱衣脱鞋,在思思的一左一右躺下,一人握住思思的一只小手。
谁都没有说话,可这一刻,无声胜有声。
床头灯在他那一边,没有立即关掉,他另外一手里拿着文件,躺着阅读,叶星辰侧目望了一眼,瞥见文件的封面页上写着十一军演某某地点作战a计划的字样。
夜深人静,星月当空,天气预报说,明天多云转晴。
病房里,除了呼吸声,就是他翻动文件的纸张声,很静,很安宁,如无声的小夜曲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叶星辰的眼皮逐渐沉重,却仍是不想睡,想要等他看完文件。
终于,时间不知道到了几点,他放下文件,然后轻轻关掉了台灯。
“晚安。”她轻声说道,声音十分模糊,困倦到不行。
楼犀微微侧目,瞧见另外一边的女人已经昏昏地睡了过去,他缓缓勾唇,“晚安。”
她沉睡,他亦闭上了眼睛。
时光仿佛一杯静水,这一夜无关风月,却格外动人。
◎◎◎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叶星辰便早早醒来,醒来后发现楼犀比她醒得更早,不知道他是几点钟醒的,但她注意到他手里的那份文件已经翻到了最后几页。
她轻轻一动,他就已经察觉,放下文件扭头望向她,“要起来了吗?”
她看了看时间,轻轻摇头,“让思思再多睡一会儿吧,她手术之前不能吃东西,所以不用起太早。”
“嗯。”
叶星辰重新躺好,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不知道该期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还是该慢一点,时钟滴滴答答又走过半小时,五点五十了。
楼犀已经将文件全部看完,轻轻起身,笔挺的军衬上微微起了褶皱,这里又没有熨斗,她连忙说道,“我帮你用水喷一下吧,干了褶子就没了。”
“不用了,回部队就要换作训服了。”他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赶回去,希望能等到思思手术做完。
叶星辰暗暗叹息,没有多说什么。
病房的门反锁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很轻,却又不失力道。
叶星辰不禁奇怪,还不到六点钟,还没到医生巡察病房的时间呢。
楼犀快步走过去开门,叶星辰则连忙起身,昨夜只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无袖,她快速穿上外套,拉链拉好。
门外的来人,是楼翼。
楼翼特意起了个大早赶来医院,还为他们带了早餐。
“我估计你们今天早上是没时间出去吃东西了,所以帮你们带了点,永和豆浆的东西,随便吃点吧。”
“谢谢。”叶星辰连忙接过。
楼翼望了望那两张合并在一起的床,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虽然很浅,但还是很明显。
叶星辰蓦地脸红,转身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片刻后,她走出,换成楼犀进去洗漱。
昨晚搬动的那张床已经归回原位,楼翼正坐在思思的床边,看着小丫头,自然也看到了她枕头旁边的那个小熊。
叶星辰又忍不住尴尬,腼腆地帮思思掖了掖被角,将小熊轻轻挪开。
楼翼自然知道她是在不好意思,不过当年的事情的确是因为他情绪不好才小题大做,他应该跟她说对不起。
“你那个小熊有没有被我摔坏?”他抱歉地问道。
叶星辰连忙摇头,“没有。”
“真的?”楼翼不信。
叶星辰心中忐忑,怎么他们兄弟俩的敏锐度都这么高呢,她想撒谎都不行。
咬咬唇,她老实交代,“就是出了一点小瑕疵,当做小熊眼睛的纽扣掉了一个,不过我已经重新缝了一个上去,呵呵。”
她试图轻描淡写,但事实上是她找了很久很久,都没能找到一颗相同的纽扣,现在缝上去的那颗,也只是形状相同,但大小还是不一样。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弥补。”楼翼极力保证。
她腼腆地笑笑,一抬眸,瞧见楼犀不知何时出了卫生间,黑眸深邃。
楼翼一扭头也看到他了,说道,“都洗漱好了吧,赶紧吃早餐吧。”
叶星辰连忙起身倒豆浆什么的,背过身去的她没有发现楼犀忽然不悦的眼神。
楼翼『摸』『摸』鼻子,楼犀很少对他这么……呃,小气。
楼犀走近病床边,拿起思思的那个小熊看了看,又努力回想叶星辰之前的那个,眉心微蹙,现在那种纽扣好像已经很难买到了。
片刻后,病房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思思也仿佛闻到了香味,睡眠中吧唧了两下小嘴。
叶星辰低头去看,发现小丫头的嘴有点干,不过她待会儿要动手术,不能吃任何东西,于是拿着棉签蘸了点水,帮她轻轻润了润唇。
吃完了早餐,叶星辰将餐盒收好,装进塑料袋里,轻声说道,“我出去丢下垃圾。”
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出门后,脸『色』忽然苍白了几分。
手心收紧,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微响,她将塑料袋丢进转角的垃圾桶,然后快步走向景飒的办公室。
◎◎◎
正是早上上班的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叶星辰这些天已经成为了八卦的焦点,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不过自始至终她没有解释过一句,虽然那些怪异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但什么都没有比思思的健康更重要。
医院里永远不缺八卦,在她之后,景飒成为又一个焦点。
“哎,今天景院长有一台手术呢,患者才2岁!”
“那风险岂不是很大?她还真敢,这是她来医院后台手术吧,砸了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砸呢?人家是留过学的博士后!”
“那个患儿的家长是……”
叶星辰走近,众人一下子噤声。
叶星辰装作充耳不闻,硬着头皮径自按下上升电梯的按钮,景飒如今已是副院长,办公室在最顶楼。
电梯来了后,不意外,那些原本一起等电梯的人都没动,只有她一个人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关闭,她微微松了口气,但一颗心又随着电梯的徐徐上升而紧提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掌心里一片『潮』湿,极为不安。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顶楼,她僵硬着走出。
到了标有“副院长”牌子的门前,她看到门锁已经开了,虽然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但可见景飒已经提前来了。
她微微咬唇,抬手敲门。
当当——
“请进。”好听的女音隔门传来。
叶星辰鼓足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一片明亮,实木办公桌气派又不失婉约,景飒坐在办公桌后,正在复习思思的病例,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景飒徐徐抬眸,看到叶星辰的刹那,竟然好像比她还要紧张,手下意识地收紧,放到桌下,紧握成拳。
叶星辰整个人是僵的,但她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索『性』豁出去,一咬牙,开门见山地说道,“你那天跟我提出的那个条件,我不同意!但这与女人之间的竞争无关,我只是不想让思思被人利用,如果你真的爱楼犀,就应该知道思思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爱一个人不应该去伤害他所在乎的……”
“好了!”景飒忽然打断她,丽容微冷,“我是个医生,我不可能拿人命开玩笑,我只是想试试你,你没让我失望,不过……我还是做不到喜欢你。”
叶星辰蓦地一怔,试试她?
景飒起身,直奔手术室。
第1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叶星辰仍有些呆滞,不过时间不允许她想太多,脚跟一旋,也快步奔向了手术室。
思思的手术定于上午九点开始,景飒正在消毒室更衣,与国外的前面绑带式不同的,军区医院采用的消菌服是从后面系带的,她稍微有些有不习惯。
“我帮你吧。”叶星辰走到她身后,帮她系上了衣服后背的带子。
景飒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双美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那笑容却是落寞。
真是可恶的女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对于景飒的不理会,叶星辰也并不在意,她低头将景飒后背所有的带子都系好,微微咬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拜托你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消毒室。
这一台手术由景飒主刀,李副主任担任协助,这已经是最权威的组合,不需要她帮忙,而且她在场的话很难保证个人情绪,所以还是不进去的好。
八点半,思思先被推进麻醉室打麻醉,孩子太小,所以需要全身麻醉,叶星辰忍不住揪心。
九点整,手术正式开始,白『色』的门上亮起了红灯。
走廊里,叶星辰和楼犀、楼翼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可每一分每一秒在等待中都变得特别难熬,甚至可以说是煎熬!
楼犀和楼翼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饶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可这一刻,他们都有些坐立不安。
她深知思思对于楼犀的重要『性』,而楼翼,更是由思思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这一刻,也是感同身受。
时间就像是停摆了一样,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但一看时间才过了短短半个小时,于是继续等待。
走廊里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是沉默不语,只有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手术室。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越升越高,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射』进,却照不进人心,一切都还是寒凉。
楼犀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陈舟死前的样子,敌人的子弹穿过他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下,黝黑的脸庞上似乎不舍,鲜血从他的白牙间吐出,他勾动唇角,气若游丝地说,可惜了,本来打算这次回去后跟老婆要个孩子的。
陈舟倒在了血泊里,到死都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女儿。
而那个小小的生命,也并不知道,在她才刚刚着床成长的时候,期盼了她许久的父亲就那么永远地离开了她。
记忆从硝烟弥漫的战场翻转到处处都充斥着娃娃哭音的『妇』幼医院,那一天他接到了陈然的电话,赶到医院时,看到她怀里抱着婴儿,婴儿哭声震天,盖过了所有的孩子,尽管她还很小,却好像已经知道了被妈妈抛弃的悲伤,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肿得像是两颗小小的核桃。
他笨拙地抱过婴儿,说,乖,别哭了,结果小丫头哭得更凶了。
他又抱紧了她,说,宝宝乖,不哭,爸爸在这。
小丫头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埋在他怀里,含着泪花笑了。
那一天是小丫头满月的日子,他给她取名叫思思,让她知道她在天堂里的爸爸很爱她、很想她。
时间到了中午,手术长达几个小时。
期间,楼犀一直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而楼翼去吸烟区抽过几次烟。
忽然——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白『色』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思思!”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人站起身来,奔上前去。
思思被护士推了出来,小脸上扣着氧气罩,脸『色』十分苍白,虚弱得像只小猫,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被风吹走。
“别靠近!病人要进无菌室!”护士警告说道。
叶星辰蓦地停下脚步,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连忙拉住了楼犀和楼翼。
这时,景飒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冷静地说,“手术很成功,但需要术后观察,孩子太小,必须住无菌室,48小时内情况稳定的话,就应该没事了。”
叶星辰神经一松,悬着的心微微着地,虽然还有48小时要等,但起码这一关是过了。
“谢谢!”楼犀沉声说道。
景飒微笑着摇头,转身去了消毒室消毒清洗,她想听的,永远不是这一句。
楼犀的手机忽而响起,是部队的号码。
军演在即,他是c军区的关键人物,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半天的假期已实属难得,时间一到,他必须马上回去!
望了望无菌室的方向,他舍不得离开,却不得不离开。
叶星辰徐徐望向楼犀,瞧见他坚毅的眼神里写上了无奈与心酸,穿上军装,他就不再只属于自己,军人的无奈与男人的责任一起压在他的肩膀上,此刻他也想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守在女儿身边,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责任和使命要去完成,国家更需要他!
都说军人的家属不容易,军人却更不容易,家属起码还能默默地想念,可军人却连想念的精力都没有,上了战场,他们就必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战斗中去,将所有的柔情都抛诸脑后,一旦分心,后果不堪设想。
实战演习,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
她张了张唇,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万事小心。”
◎◎◎
思思的手术刚完,楼犀又投入到风险当中去。
48小时很快过了,思思脱离了危险,而远处的战场上已经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硝烟的序幕。
十一军演,是历年来军演中规模最大的,今年尤甚。
这一次的规模非常大,由c军区和l军区为主力,另外还有g军区配合,海陆空全部出动,根据总指挥部决定,c军区代号是蓝军,l军区代号为红军,g军区则随着战场形势的改变随时转移,机动『性』和不确定『性』非常强,更是为这场演习增添了实战『性』与风险『性』。
楼犀领导的特种部队,一向在c军区的军演中扮演重要角『色』,这一次更是非同寻常,因为他们是蓝军,是假想敌部队,挑战『性』更大。
叶星辰所在的军区医院,也参与了这次演习,分出一小波医护人员奔赴前线,虽然不是真的战争,但毕竟是实兵演习,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所以医护人员必须做好后勤准备。
对于去前线的事情,一般来说医生们都不愿意去,一来是环境艰苦,生活条件不好,二来是用武之地太少,除非是遇到伤员了,否则就在深山老林里呆着,手机也不能用,等于是关禁闭。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的,叶星辰就很想去。
当然,这与楼犀有很大的关系,可她又不能去,因为思思还在住院,她得留下来照顾思思。
与叶星辰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景飒,只不过她也不能去,身为刚刚上任的副院长,医院里的工作太多,配合军演的医疗服务虽然也很重要,但还没重要到她一个副院长亲自出马。
每个科室抽掉一至两名医护人员,组成了医疗队,乘坐绿皮卡车奔赴前线,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集体为他们送行。
叶星辰和景飒不约而同地望着那卡车出发,直到消失不见。
送行的人群纷纷散去,叶星辰怔了一会儿,转身欲回,不经意地一个抬眸,撞上了景飒的视线,两人皆是一愣,却谁都没有说话,景飒桀骜地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叶星辰微微咬唇,咽下那一抹惆怅。
◎◎◎
日子一天天过,距离十一越来越近,没有人知道演习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按照计划是十一当天才正式开始,但战场上敌人不会跟你说“预备——开始”这种话,红蓝双方都已准备就绪,如箭在弦上,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
叶星辰每日揪着心,唯一的安慰是思思的状况越来越好了,虽然比之前瘦了点,但好歹小命保住了,以后只要细心调养就行。
下班之前,景飒又来思思的病房察看情况,检查了一番后,一切正常,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出去了。
叶星辰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也没有说话,亲亲思思的小脸,小丫头嘿嘿笑了,玩了一会儿,乖乖睡去。
思思睡熟之后,叶星辰将她交给看护照顾,自己则起身去了办公室,因为她是这里的医生,她还有工作要做。
李副主任是个好人,因为知道她这些日子为思思心神憔悴,所以没有给她排夜班,不过景飒来医院后,做了不少新的改革,一切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该是谁就是谁,遇到特殊情况也必须书面请假才行。
叶星辰不愿意搞特殊,更不愿意去向景飒请假,所以坚持着上了夜班。
她为自己泡了杯茶水,用来提神。
大半夜都没什么事,病房里的情况一切正常,但意外总是在下一秒突然发生!
手机忽然响起,一个熟悉,却又很久没有联络的号码!
左凌风!
她错愕着,本不想接,但心里好像忽然不安似的,忐忑地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端,左凌风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沉着,略带着急促,“我现在在军区医院楼下,你尽快赶过来,带上医『药』箱!”
“什么?”叶星辰十分困『惑』,“喂……喂?”
电话已经断了。
她握着手机,有几秒钟的呆滞,豁得起身,趴到窗前,向楼下张望。
外面很黑,看不到什么,停车场密密麻麻的车子,她也看不到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
她忍不住蹙眉,这到底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回想刚刚左凌风在电话里所说的话,他说的是让她“尽快赶过来”,可见他并不知道她人就在医院,这就更不对劲了,大半夜的,他火急火燎地找她,还让她带上医『药』箱?
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思及此,她不敢再耽误时间,连忙抓起医『药』箱冲出办公室,到隔壁拜托了一下同事,“张姐,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留意一下好吗,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
叶星辰连忙奔进电梯,快速下楼。
◎◎◎
到了楼下,首先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只除了医院门口的灯亮着,门口空『荡』『荡』的,没人。
叶星辰狐疑着又往远处走了几步,四处寻找,忽然,花坛的方向传来异动。
“星辰……”刻意压低了的男音,却有几丝熟悉。
叶星辰心中一跳,认出了那是左凌风的声音,连忙快步走过去,走近一看,顿时一个激灵。
这哪里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左凌风,他脸『色』颇为痛苦地藏在角落里,一手压着另外一只胳膊,那只胳膊上鲜血淋漓,尽管他用布条紧紧捆住了,但那伤口仍就是不断冒出汩汩的鲜血。
“你受伤了?”叶星辰一声轻呼,左凌风立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她连忙闭上了嘴,听到他沉声说道,“这附近有没有隐蔽的地方,帮我处理下伤口再说!”
叶星辰茫然一片,不过救人要紧!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医院门诊大楼后面正在施工,但晚上已经停了,那里应该没人。”
左凌风点了点头,咬牙站直了身子,趁着夜『色』走了过去。
叶星辰也连忙跟上。
黑漆漆的工地里,到处散落着沙石泥土,左凌风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叶星辰蹲到他身旁,他松开手,拆掉布条,伤口触目惊心。
光线很暗,只能借着月『色』看,叶星辰微微凑近了一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竟然是枪伤!
“你……”她忍不住震惊,中国不同于美国,不允许私人藏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受枪伤?
左凌风没精力跟她解释,直接说道,“子弹我已经自己取出来了,但还没用『药』,你帮我止血,然后包扎!”
叶星辰脸『色』一白,他自己取子弹?
她下意识地一哆嗦,连忙打开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才刚刚一碰,就沾满了一手黏腻的感觉,他失血很多,伤势不轻!
她专注地清理伤口,心里面却忍不住情绪翻滚,他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许久没见,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吓人?
脑子里一个接着一个问号,却没有一个答案,从她认识他那天起,他就奇奇怪怪的!
他不是已经被特种大队开除了吗,怎么还会接触到枪?还受了伤?
之前因为钻石矿的事情,他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最多就是配合调查,也不至于打打杀杀的啊?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星辰的思绪一片纷『乱』,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因为她不得不快!
从他的伤口位置判断,子弹穿过的地方接近一根血管,他如果不及时取出的话,情况会相当危险,可是他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剜出了子弹,伤口『乱』七八糟的,她看着都觉得可怕,可以想见他有多疼。
“忍着点!”她准备帮他消毒。
左凌风闭着眼睛,失血过多的原因,让他微微感到头部有些晕眩感袭上,他没有说话,她却可以听见他暗暗的咬牙声。
她先用双氧水帮他在伤口的四周消毒,由于化学反应,他的伤口处不断有大量的泡泡产生,丝丝的声音,很是恕?
快速消毒,然后开始裹纱布。
终于,包扎完毕,左凌风一声没吭,叶星辰的后背却是湿透了,一身冷汗。
左凌风慢慢睁开眼睛,瞧见叶星辰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心,“没吓坏你吧?”
叶星辰有点懵,他还有功夫关心她?
“那个……左先生,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第1卷 被欺负了
叶星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左凌风却仍就是波澜不惊,淡淡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没事。”
没事?没事会受了枪伤?
叶星辰下意识地蹙眉,显然他是不想说,可他的伤口摆在这,虽然她已经帮他清理了伤口,但这不是普通的小伤口,光是包扎是没用的,可枪伤又非同寻常,去医院的话必定引起麻烦。
深呼吸了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好吧,左先生,我可以不问你原因,但你的伤口不能就这样草草包扎,你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缝合,私人诊所什么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
闻言,左凌风不禁挑了下眉,“你应该知道枪伤意味着什么吧,你不怕我是坏人?”
叶星辰眉心蹙得更紧,她当然知道枪伤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知道他不是坏人,不要问她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
虽然他身上有很多谜团,她最初对他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但是经过几次事件后,她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观,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他,但她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是坏人。
每个人都有秘密,也许,他只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坏人不会用自己的新车救孕『妇』的,而且还做好事不留名,甚至千方百计躲着人家家属的道谢。”她笃定地说。
左凌风微微扯唇,很高兴在她眼中看见她对自己的相信,却又忍不住担心,她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人,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深呼吸了下,调整一下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眩晕感,认真地望向她,沉声说道,“谢谢你相信我,但我还有个请求,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就当没见过我!”
叶星辰微微咬唇,慎重地点了点头。
左凌风慢慢起身,叶星辰伸手欲扶他,他却抬手示意,“不用。”
虽然他说不用,但是叶星辰还是觉得他需要,因为即便他很努力地挺直肩膀,但脚下的步伐却还是有所晃动,在在泄『露』出他身体上所承受着的疼痛。
她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左凌风咬牙站直,额角布满了冷汗,再次叮嘱她说,“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她再次保证。
左凌风看了看四周,工地里漆黑一片,又看了看叶星辰,手无缚鸡之力,又忍不住拧眉,“以后不要随便带人来这里,太危险了。”
叶星辰微微一怔,他这是在担心和关心她?
确实,这里是蛮危险的,虽然距离医院大楼不算远,但毕竟也隔着一段距离,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喊救命都没人能听见。
“你先走。”他必须确保她安全回到医院后,自己才能离开。
叶星辰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整理了下医『药』箱,快步离开。
一直回到办公室后,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缓和下来。
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就像是走入了电影情节,叶星辰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平凡的生活中会发生那么刺激的一幕,可医『药』箱里用过的『药』水和纱布却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她很努力地保持镇定,但却无法控制自己不断震颤的呼吸,摇摇头,甩去那纷『乱』的思绪,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
左凌风的事情,一晃过去三天了,那一夜后,他再没有消息,叶星辰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不过有一件事让她很闹心,景飒对她的态度愈加冷淡,看她的眼神仿佛带着审度,好像她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这让她十分纠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生活按部就班,一转眼,到了十一。
恰逢国庆,又赶上周末,总共有七天假期,不过叶星辰并没有休息,思思还在住院中,她每天都必须在医院照顾小丫头,所以便主动跟李副主任申请,在国庆期间值班,这些日子她因为各种私事已经受了李副主任不少照顾,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弥补一下,李副主任知道她的心思,便同意了。
十一到了,前方的演习轰轰烈烈,军区医院里却是安安静静,放假期间,患者不多,值班的医护人员都比平时清闲了许多。
叶星辰一面值班,一面照顾着思思,小丫头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中,生活作息恢复到了从前,很乖,很听话,叶星辰工作的时候她就由看护照顾,不哭,也不闹,晚上叶星辰会到病房跟她一起睡,母女俩的感情日益深厚。
这一日上午,罗岚来到军区医院看望思思。
作为特种大队的军医,罗岚本来应该是参与这次演习的,但前阵子她的婆婆去世,肖政委忙着筹备军演的事情,没办法回老家,身为儿媳『妇』儿的她,只能只身一人回去为老人家尽孝。
军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像是肖政委那样,母亲卧病在床他不能伺候左右,母亲病逝甚至连葬礼也赶不上,身为军嫂,像是罗岚这样,必须既当儿媳『妇』儿,又当儿子,甚至要比儿子做得更好才行。
打理完了老人家的后事,罗岚又连忙赶回了云川,本以为能赶上军事演习,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倒也清闲了,得了空便急忙来看望思思。
叶星辰对此十分感谢,连忙招呼她坐下,“罗阿姨,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
“好。”罗岚笑着坐下,将买来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
一旁,思思正坐在床上,娇憨地叫了一声,“罗『奶』『奶』!”
“哎!思思真乖!”罗岚十分欣慰,真是没有白疼这个小丫头。
叶星辰倒了水回来,和罗岚一起坐下,两人开始闲聊,主要还是围绕着两个话题,一个是思思的康复情况,一个是军演。
“罗阿姨,你知道前线的消息吗?”叶星辰略有急切地问道。
罗岚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眼神里忽然浮现几丝暧昧,“你担心楼犀了吧?”
叶星辰的脸腾地一红,腼腆地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呵呵,害羞了,不过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过来人啊!”罗岚很理解的表情,瞧见叶星辰脸红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便也不卖关子了,喝了口水,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我们家老肖在指挥部,偶尔是可以打电话的,我昨晚才跟他通过话,他说了些前线的情况,演习几天前就开始了,楼犀领导的特种大队作为蓝军的尖刀,表现极为优秀,前天晚上他组织了一个突击小分队,连夜深入敌后,直接杀到了红军的后方,对红军的几个根据地一顿狂扫!”
“一顿狂扫?”叶星辰忍不住狐疑,“一个小分队能有多少人啊?深入敌后岂不是很危险?”
罗岚挑了挑眉,“你还挺懂!楼犀当然不会是蛮干了,他带突击小分队杀入敌后,目的可不是狙击红军主力,而是打电子战!”
“电子战?”
“嗯,21世纪的战争打的就是电子信息战,这次楼犀所在的特种大队就是以这个为法宝,他们有一批主修计算机的技术军官,通过技术手段,将红军的电波复制到他们自己的移动电台上,这样当红军的雷达发现目标时,他们就可以伪装成红军,让对方以为他们是自己人,所以蓝军的突击小分队就能很容易地进入到红军的领地,找到他们的电子指挥中心,一举拿下!”
叶星辰听得微微有些发愣,对于这些战场上的东西,她不是很懂,不过她觉得楼犀这招倒是挺好的,破坏了红军的电子指挥中心,那对方就等于是“聋子”和“瞎子”,蓝军再正面进攻就容易多了。
不过,她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电子指挥中心这么重要,那不是应该在很隐蔽的地方吗?红军肯定会戒备森严,设置路障什么的,那蓝军怎么到达红军领地的呢?”
“乘飞机跳伞啊!”罗岚很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具体解释,“特种大队可不是吃素的,上天入地下海的本事缺一不可,跳伞是必备科目,锁定区域范围后果断跳下去,然后快速找到目标,一举攻破!”
叶星辰一下子窘住,跳伞?
她那天在欢乐谷还问他云霄飞车好不好玩来着,他一定觉得她好傻!
脸上忽然一热,她连忙喝了口水。
罗岚又继续说道,“我听老肖说啊,指挥部里大部分人都是看好l军区的红军的,l军区各个方面的配备都要优于c军区,尤其是空军力量强大,不过这次c军区特种大队可是长脸了,指挥部的那几个首长都看傻眼了!”
叶星辰情不自禁地扬唇,暗暗感到高兴,不过罗岚的下一句话又消灭了她的热情,“老肖说了,这次演习主要就是考验部队的机动能力和快速反应能力,被设定为中间力量的g军区各部队在演习之初没有加入战场,但随着红蓝双方开始抗衡,他们会适时加入,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蓝军可能会主导战场,为了拉长演习的时间和达到预期效果,所以g军区的兵力很可能会加入红军,所以蓝军所要面临的困难即将更大!”
叶星辰心弦蓦地一紧,那样的话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就算没有危险的话,他也很可能会输,虽然这只是演习,输了也没什么,而且是以一敌二,输了也不丢人,不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输了的话,应该会很难过吧?
再说为了军演,他甚至没能等到思思安全度过48小时,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心里肯定是很遗憾的,他一定很想用一场胜利来为思思送上祝福,赢了的话,他会开心,思思也会开心,然后,她也会开心。
她微微抓紧了手心,祈祷着他能赢。
◎◎◎
当当——
敲门声响起。
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又到了思思打针的时间了。
小丫头一瞧见护士阿姨,小脸蛋立即变成了苦瓜脸,叶星辰连忙诱哄,“思思,乖,不怕啊,一下下就好了。”
思思还是很不乐意,毕竟是小孩子,再怎么乖,遇到打针吃『药』的时候都难免害怕,小身子缩进叶星辰的怀里,闪闪躲躲。
罗岚也跟着哄她,“思思,不怕不怕啊,打了针病才会好,好了之后罗『奶』『奶』带你去部队玩哦,去看坦克!”
坦克?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
叶星辰连忙朝护士使眼『色』,护士连忙涂了涂酒精棉球,针尖里滴出一小滴『药』『液』,然后快速戳了下去。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针竟然没有扎中!
“哇……”思思立即大哭起来。
叶星辰吓了一大跳,这情况很少见,思思虽然跟其他小孩子一样害怕打针吃『药』,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好哄的,护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扎下去,她哼哼两声也就没事了,可是这次却扎偏了,她看到那小小的手臂上忽然冒出一股血丝来,顿时心疼不已。
护士也慌了手脚,连忙拿又一个棉球给按住,慌慌地道歉,“对、对不起。”
这种事情叶星辰没办法责怪,护士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苦了思思。
“思思,乖,不哭了,妈妈在这,乖啊……”叶星辰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柔声诱哄。
但思思是真的很疼,小手臂上都肿起了一大块,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哭得叶星辰几乎心碎。
“思思,乖啊,不哭不哭……”
病房里,一下子闹腾了起来,护士十分自责地僵在那儿,罗岚也站在一旁干着急,叶星辰抱着思思怎么哄都哄不好。
忽然,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思思!”急切的女音响起,带着不可错认的尖锐。
叶星辰闻声望去,瞧见陈然气势汹汹地走来。
“陈然……”叶星辰刚一开口,陈然就抬手推了她一把,豁得抢过思思,紧紧抱在怀里,动作之快、之狠,让叶星辰完全猝不及防。
“陈然,你轻点,小心思思!”叶星辰踉跄了一下,却没顾得上自己,思思才动完手术没多长时间,胸骨还会疼的,禁不起陈然那么用力地抱。
陈然却哪里理解这些,她从外地实习才回到云川,一回学校就听同学说之前楼犀去找过她,她闻之『色』变,立即打楼犀的手机,却打不通,于是飞奔来医院。
思思生病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吃惊,但没有想到来到医院后,还有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到了导诊处,两名护士正在聊天,她竟然听到叶星辰和楼犀在一起的事情!
因为那次糖果的事情,楼犀将思思从她身边带走,她已经很不能接受,而现在,她更不能接受了!叶星辰不但抢走思思,还抢走楼犀!
“叶星辰,你少假惺惺!思思是我的,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抢走思思,却害她生病,你根本没安好心!”陈然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吓得思思更是大哭。
“陈然,你冷静点,你先放下思思,你吓到她了!”叶星辰连忙伸手去抱思思,可是陈然哪里肯让她,将思思抱得更紧,叶星辰怕她碰到思思的伤口,不敢太冒进,急得直冒汗。
“陈然,你先听我说……”
“你闭嘴!你说什么都是假的,满嘴谎言!你之前说你不喜欢楼犀的,却一转眼就嫁给他,你根本是利用思思,利用思思得到楼犀,得逞了之后就虐待思思,害她生病!你这个坏心的女人!”
叶星辰被骂得体无完肤,又气又急,强忍着情绪,说道,“陈然,你冷静点,你放下思思,我们再好好谈,行吗?”
“谁要和你好好谈,我现在就要带思思走!”陈然怒瞪着她,抱着思思就往病房外走。
叶星辰顿时慌了,拔腿追上,却不想陈然忽然一个转身,用脚踢了她一下,叶星辰闪躲不及,扑通摔倒,额头撞上门框。
第1卷 我不是外人
头上一疼,叶星辰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可是她无暇顾及自己,她不能让陈然带走思思!思思还没完全康复,这样会有危险的!
慌忙爬起,追了上去,“陈然,放下思思!”
听到她的声音后,陈然却跑得更快了,她怀里的思思本来就因为打针的事情而大哭,现在这么一吓哭得更是厉害了,哭得叶星辰泫然欲泣,脚下更快了。
“陈然,你快停下,别在跑了,思思会受不了的!”
陈然依旧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将思思带走,一口气穿过走廊。
“陈然……”叶星辰也不肯放弃,因为她不能放弃!
幸好,陈然抱着思思只到了电梯门口,而电梯还没来,她不得不停下。
叶星辰上前拦住她,气喘吁吁地说道,“陈然,思思需要马上回病房,快把她还给我……”
“笑话!思思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把她还给你?”陈然越想越气,这个女人不但抢走思思,还抢走楼犀,她怎么都不能接受!
叶星辰心急如焚,却不想与她争执,陈然不知道思思的状况有多危险,可她知道,她必须先说服陈然把思思放下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用力深呼吸了下,她勇敢地迎视向陈然指责的目光,说道,“陈然,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不满,但你先把思思放下来,她今天还没打针呢,『药』是不能停的!我们一会儿再找个地方谈……”
“找个地方谈?你心虚了是吧,我们就在这里谈!”陈然存心闹事,故意大声,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原本安安静静的医院里,顿时闹腾了起来,这些日子叶星辰早就是被流言蜚语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更是如芒在背,一群人围了上来。
叶星辰顿时觉得难堪,看来想息事宁人是不行了,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而陈然见众人围观,又忽然换了一种表情,以弱者的姿态,楚楚可怜地说道,“叶医生,以你的条件,想找个好男人不难,你为什么非要抢走楼犀?你知不知道我和思思没有楼犀是活不下去的?我是思思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那么狠心,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叶星辰对于陈然的突然转变完全不能适应,一下子愣住了。
而陈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是说道,“自从我哥死了,我嫂子把思思丢给我,一直都是楼犀照顾我们,思思把他当做亲生爸爸一样,这两年一直好好的,为什么你一出现就把这一切都破坏了?”顿了顿,她望了望思思,略有哽咽,“我才离开思思多久,她就病了,可见你压根就没有好好照顾她,你是不能,还是不想?既然你不是真心疼爱思思,为什么要把她抢走?你只是想利用思思得到楼犀吗?”
“不是,我不是……”叶星辰下意识地摇头,可是众人的眼神几乎一边倒,全都是对她的指责!
本来“后妈”这种角『色』就不容易扮演,何况思思还不是楼犀亲生的,叶星辰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她和楼犀结婚的事情太突然,没人能理解到底是为什么,而陈然这么一说,大家就很自然地相信了,认定她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坏女人,甚至不惜利用小孩来绑住楼犀。
对于这样的误会,叶星辰完全不能接受,虽然她和楼犀结婚的事情很突然,可是她对思思是真心的,她是真的想把思思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的!
委屈之情油然而生,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视线一下子有些模糊,她咬着唇,说道,“陈然,我对思思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可以对灯发誓!”
这时,罗岚也挺身而出,为叶星辰说话,“陈然,你别太过分!星辰对思思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反而是你,你为她做过什么?思思开刀的时候你在哪呢?思思住院你照顾过一天吗?你现在跑到这来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思思的亲姑姑!”陈然毫不示弱。
罗岚忍不住摇头,“难怪楼犀不放心把思思交给你带!”
“那都是她怂恿的!”陈然指向叶星辰,面目狰狞。
叶星辰对于这样的指责难堪又难过,陈然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是思思的亲姑姑,我有权利照顾思思,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这一层,电梯门“刷”地打开,陈然转身就走。
“不——”叶星辰连忙阻止,也一脚跨进电梯。
“星辰?”电梯里忽然有人叫她。
她一抬头,竟看到了左凌风?!
左凌风本来是要出电梯,看到叶星辰后忽然顿住脚步,他一眼就看到她额头上的淤青,双眸一紧,“你怎么了?”
叶星辰摇摇头,来不及解释更多,直接望向陈然,“陈然,把思思给我,你现在带她走真的很危险!”
“再危险也比呆在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身边好!”
“你再说一遍!她是哪种女人?”左凌风忽然『插』话,语气肃杀。
陈然一下子愣住,这才发现电梯里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斯文俊雅,可是那阴鸷的目光却恍若利箭,好像要把她『射』穿。
这个男人好像很眼熟?
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和报纸上经常看到他,他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左凌风?
他认识叶星辰?而且还很熟悉的样子?
而且,他明显是在维护她!
这样的认知,太意外,也太令人震惊,陈然一下子不能回神。
同时怔住的,不只是陈然,还有叶星辰。
她也被左凌风的突然出现所震惊,而且他一瞬间冷下来的脸,还有那肃杀的语气竟让她莫名泛起战栗。
她张了张唇,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然怔愣后终于回神,却仍旧是逞强,对左凌风说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左凌风忽然一勾唇,冷笑如刀,“我不是外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包括叶星辰,她睁大了眼眸,不知所谓。
陈然也一下子闷住,觉得难堪的同时,心里更是气愤,叶星辰到底哪里好,不但抢走楼犀,连左凌风也为她出头?
左凌风却是一脸从容不迫,目光缓缓扫过陈然,认出了她,视线一转,又落在她怀里的思思身上,小人儿嘤嘤地哭着,十分可怜,他深睨了一眼,而后又望向叶星辰,“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虽然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抢这个孩子,但她有问题他一定会帮忙!
叶星辰怔愣着,点了点头。
左凌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伸手向陈然,动作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思思抢了回来。
陈然只觉得手臂一麻,然后怀里就空了,她不敢置信,愤然瞪向左凌风,但他的气势太强,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又瞪向叶星辰,口不择言地说道,“叶星辰,真没想到,你还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说谁水『性』杨花?”左凌风再次硬声质问。
陈然被他喝住,虽然她不认识左凌风,但是在电视上时常看到,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潇洒自若、温文尔雅,可此时此刻,他的一张俊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寒冰,尤其是那双黑眸,仿佛是两道利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一手撑在电梯门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疑问的语气,却是威慑的力量!
陈然下意识地一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左凌风好像将叶星辰当做了宝贝一样,谁碰一下都不行,说一下也不行!
左凌风将思思抱给叶星辰,两人交接的一刹那,陈然又想趁机夺回思思,却被左凌风一手制住,他看了看叶星辰额头上的伤,微微眯眸,望向陈然,不疾不徐地说道,“看在陈舟的面子上,我今天饶了你,马上给我——滚!”
陈然哪里被这样羞辱过,顿时气极,愤怒的情绪充斥着胸口,又是骂向叶星辰,“叶星辰,你等着,我一定要告诉楼犀,你不知检点,勾三搭四!”
左凌风听不下去了,刚刚要动手,叶星辰下意识地拉住他,不管怎么样,陈然是陈舟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她动手。
忽然——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严厉的女声穿过人群。
众人一下子惊住,围观的人群纷纷向两侧闪避,中间闪出一条道来,高跟鞋声“当当”响起,可见主人的怒气不小。
叶星辰徐徐抬眸,瞧见景飒一步步走来,丽容冷凝。
左凌风看到景飒后眼神些许闪烁,显然也是认识的。
景飒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视线最后落在左凌风的手臂上,叶星辰刚刚要阻止他动手,手还没有松开,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景飒的美眸微微一凝,而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严厉斥向众人,“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还有,你们都这么闲吗?”
闻言,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剩下的几人则面面相觑。
陈然显然势单力薄,一跺脚,快步离开,临走之前却还是不忘撂下话来,“叶星辰,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终于,安静了。
唯一的声音,是思思的哭声。
叶星辰整个人是懵的,可是她顾不上其他,连忙抱着思思快步回了病房,罗岚也快步追上。
左凌风望了一眼景飒,轻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