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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瑜说:“我朋友,就是我的人,我说能进就能进。”

    小战士说:“不符合规定,不成。”

    楚瑜骂道:“你妈x,你敢管我?老子在这大院里多少年了,老子来的时候还没你呢!我还告儿你了,这院里的规定是管你们的,不是管我的!”

    楚瑜很狂,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他在这座部队大院里住十多年了,他就等于是在这大院里出生的孩子,谁还不认识他?

    当天如果是熟人站岗值班,在大院混久了,都是老兵油子,认识楚少爷这一号横主、愣主,不跟他一般见识,也就放进去了。可是这天偏偏是一个新兵班值勤,新来没几天,事实上,就是前一阵跟随霍师长一起从外地调来的。

    新来的都是从济南军区调来的年轻士兵,占了半个警卫连,一水儿的山东大汉,高大英武,最适合在机关门口站标兵岗,可帅了。

    楚瑜一向看不惯新来的。同是大院子弟兵,难免分出派别,各有各的山头。他是本地人,有优越感,他心里瞧不起外面来的。

    双方很快呛起来,谁也不妥协,不退让,人多,七手八脚,就推搡起来。

    很快发展成动手,楚瑜抄家伙,跟对方几个人打起来。

    双方积怨也有由来,楚大少爷不是省油灯,平时手欠飞小兵的帽子,扎人家轮胎,拔人家的气门芯儿,这种损事儿没少干。

    楚瑜顺手扛起他的28飞鸽自行车,挺沉挺大的家伙事儿,兜头照脸向对方砸下去……

    楚珣在家里写作业,从楼上听见有人在他们家楼底下喊他妈妈,“你们家老大,在门口跟警卫连的人打起来啦!”

    楚珣一听这话音儿,丢下课本,飞快地跑下去。

    说老实话,他哥在院里院外跟人打架,也不是次,楚珣人小心大,一听就猜得到怎么回事儿。

    也是碰巧,当晚在传达室的人里,除了那一班警卫员,还有霍师长家的二儿子。

    霍传武在传达室里玩儿枪来着,跟几个小老乡要了一副牛皮枪套,别在自己裤腰带上,挺自豪的,踢着步子、背着手走来走去。

    楚瑜掷了一回自行车,又顺手抄起一根木头棍子,啪就是一棍子。

    他那一棍子抽得没轻没重,有点儿狠,打在对方一个小兵右手小臂上。就那一下,棍子竟然打折了,当场听见骨头发出的咔嚓声。

    那小战士挺年轻,看起来其实比楚少爷大不了两岁,这一下疼得眼泪就下来了——右手前臂骨生生地给砸折了。

    折掉的半截木棍子弹起来,飞出去,溅起几片木屑木渣子。

    其中一块尖锐的木屑,足足三寸长,崩起来,崩到了旁边站的霍传武。男孩个儿矮,木屑正好崩到脸,戳到眉骨附近,血“哗”得一下就涌出来……

    楚珣跑过去,不偏不倚就看到这一幕,霍家小二两手张着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半边脸迅速染血。

    旁边一圈儿打架的都愣住了,小兵们也吓坏了,这可是师长的儿子。

    “小武!!!”

    “伤哪了?!”

    楚珣那一瞬间也有些害怕,从来没见过这多血。

    他抓住那男孩一只胳膊,脑子还算清醒:“快去卫生站。”

    霍传武被血蒙了脸。那块木头屑和着血,也看不清扎在哪里,可能是眉骨,可能是眼皮,也可能是眼球!楚珣看见霍小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再用牙咬上,血水流了一脸,可是竟然没哭出来。

    这男孩淡定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抹出一手的血,看着自个儿的手掌心。

    霍师长新来没几天,自家小子就被楚师长家儿子打破了相。

    第九章山东帮vs北京帮

    打见了血,这架也就打不下去了,几个警卫员着急麻慌,抱起霍家儿子往卫生站跑。

    楚珣手里沾了几滴带体温的血,霍家小二的血。

    血迹迅速凝结在他手掌心儿里,看起来,像手心里攥了几颗红豆……他心里一动,也跟着跑去医务室。

    医务室原本晚上都关门了,只有一个值班的中年女大夫,织毛衣看电视呢,一下子进来俩外伤急诊的,都是血,女大夫先就傻了。

    女大夫说:“你这、这、这不行,眼睛都扎了,我看不了。你们送隔壁301或者武警总院。”

    警卫员着急地说:“大晚上的怕来不及,您先把伤处帮我们清理了,耽误了万一真把眼睛弄坏咋办?”

    女大夫瞧见那血啦呼呼的伤口,咂嘴道:“……我就没清过这个,我不会缝眼睛。”

    警卫员气得:“打毛衣你会,缝伤口就不会了,当个啥大夫啊你?”

    这女大夫确实就会织毛衣,也是军区哪个当官儿的家属,连护校都没念过,平时只会给人开药,给拉肚子的开感冒灵,给感冒的开泻立停。

    警卫员跟女大夫其实就拌两句嘴,也就半分钟工夫,霍传武站在医务室里,半张脸披着血,斜眯一只眼瞧见墙角有一脸盆水,脸盆架上方挂一面小镜子,估摸是女大夫每天洗脸擦油照镜子的地方。他过去把手浸没在脸盆里,一盆水迅速绽出嫣红血色,然后自个儿对着镜子,特淡定地伸出二指,生生地将眉上那块两寸长木头屑子给夹出来了。

    警卫员和女大夫一回头:“……”

    男孩重新在洗脸盆里涮了涮手,无辜地看着众人,你们都盯我干啥?

    小爷一脸血好看?

    楚珣扒门看着,看到霍小二薄薄的眼皮沾满血珠,睫毛浓密,长得俊不俊他没看出来,够压得住场子是真的……

    警卫员跑到家属区叫了一位老军医来。

    霍传武的脸破了相,还算运气,木屑没戳进眼球,而是扎到眉骨肉皮里。医生把血擦干净,重新露出这孩子一张俊朗的脸。

    伤口挺深,缝了四针,因为是在脑袋上,打麻药伤脑子,就没打药,直接缝了。

    老军医缝完针,由衷说了一句:“小子,能扛,当兵的料儿,真给你爸长脸。”

    几个大夫后来议论说,隔壁屋胳膊折了的那小兵,掉眼泪来着;这个脑袋豁了的小屁孩儿,竟然就没掉泪。

    楚珣一直趴门框撩起门帘看,心里莫名揪着:那个长了一对漂亮眉毛的男孩,眉毛会不会缝成一条蜈蚣还能好看吗?

    缝针的情形太可怕了,他看着看着,就没忍住,跑进去,拉了对方的手,那男孩手在抖,出了很多汗。

    霍传武一直用力忍疼,手指掐得楚珣手都疼了,半张脸随即裹上纱布,看起来像一颗大白粽子,只露出一只眼。

    楚珣松一口气:“还疼吗?”

    传武人中上浮出一层汗,避过那几个老大夫的关注,方才挺着胸脯雄赳赳的表情收起来,哼了一声,悄悄对楚珣说出憋了半天的实话:“嗳妈,疼坏俺了。”

    楚珣蓦地一愣,半晌,噗嗤,愣是让对方给逗乐了。

    霍小二平时沉默冷峻,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样儿,一开口,声音沉沉的,小男子汉的腔调,而且自带一口浓浓的家乡味儿。

    楚珣一笑,对方也笑,似乎还不好意思了,脸上笑出一粒浅浅的酒窝。

    传武看楚珣的脸,尤其端详楚珣眉头上那颗红痣,愣愣地问:“恁的手,咋能发热呢?”

    楚珣又一愣:“我发热了?”

    传武用力点头,手攥着手:“挺热的。”

    楚珣那时候也不懂,自己怎么会发热,只是手攥上去互相都挺舒服,热烘烘的,很暖的感觉……

    楼道里传来迈着大步飞奔的声音,半大小伙子粗粗的一嗓子质问:“俺弟呢?”

    霍家大儿子一掀门帘,进来,一把抱住弟弟,摸了摸头:“打破了?疼啦?”

    霍传军深深瞪了楚珣一眼,低声吼道:“哪个把俺弟打坏了?!”

    对方话音刚落,楚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大院门口打群架一根木头棍子突然飞起来,飞出一颗木头茬儿扎你家小二脸上了。”

    霍传军霍传武俩人同时冷眼看着楚珣,嘴角同时卷出意味深长的小表情。

    楚珣说完,自个儿都觉得忒丢人了太不诚实了好孩子不能这样儿!他默默地低下头,撅嘴,愧疚地不说话了。

    霍传军脸上那表情分明是说,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谁打的?

    而霍传武脸上那表情分明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家弟弟……

    当晚,霍家老大把弟弟抱着回去了,霍师长家住在家属宿舍区相隔两栋楼的位置,两家挨得不近。

    楚瑜也滚回家来,自然是被爷爷奶奶臭骂一顿,不省心的熊孩子,惹祸,在全大院丢人。

    这孩子被家长教训甚至挨他爸棍子,也都习惯了,浑身筋骨都皮实着,盐酱不进,软硬不吃,在他爷爷家客厅贴墙根儿罚站,还歪着脖子、两脚稍息站着,一副赖吧唧的样儿。

    楚珣第二天早上去食堂打饭,为爷爷奶奶买油饼炸糕,领牛奶,竟然看见霍家男孩,半张脸还裹着“粽子皮”,也端着饭盆,自己一路走到食堂打饭。

    一群孩子之间八卦议论,楚珣听哥们儿说,霍师长当时明明就在营房里,听说自家小子头扎破了、满脸是血、被人送卫生站,竟然没挪窝,该干嘛还干嘛,就没露面。

    霍传武当晚回到家,也挨罚了。

    霍师长问小儿子:“让人揍了?”

    传武低头:“嗯。”

    霍师长问:“恁为啥就能让人揍?恁晌晚为啥在院门口、跟警卫员凑一处?他们放哨,恁去给人敲锣?!”

    传武:“哦……”

    霍传武很自觉地自己溜到墙角,立正站好,罚站反省。

    霍师长扫了一眼,突然问道:“哭鼻子末有?”

    传武摇头:“末有。”

    霍师长重重哼了一声,脸色缓和许多:“拿板凳去!”

    就因为没哭鼻子,罚站改为罚坐。霍传武乖乖搬了一只小板凳,墙角端端正正坐好,埋头反省到半夜。

    楚大少挨了骂,霍师长也未追究,可是这事儿并没算完,第二天,警卫连战士炸了。

    那个被打的小战士,胳膊真骨折了,伤得厉害,这下子,他的兄弟们不干了。警卫连小兵蛋子们,平日就跟大院里这帮骄横跋扈的高干子弟时常摩擦龃龉,如今又被打了。遭此折辱,年轻人气盛,小兵也讲自尊,谁乐意受着?有些事儿积攒起来其实不是一天两天,积怨已久。部队大院里等级森严,按衔儿讲求待遇,可是大家都是十七八岁大小伙子,首长儿子是首长的儿子,下级士兵难道不是爹妈生养出来的?凭什么就让你白打?

    而且,警卫连里一半儿人是霍师长的济南旧部,都是老乡,特别抱团儿,讲求兄弟义气,一个兄弟被打残了,其他人全都不干了。

    警卫连战士当下跟大院领导打报告,集体要求复员转业,老子们不给你们站岗受气了,俺们宁愿回家种地!

    你还别说,当兵的横起来,这招真绝。

    一个两个人闹腾,你可以拿军法纪律往下压。

    一个连都炸了,你怎么处置?

    更何况这事儿确是楚瑜不讲理在先,打伤小兵。

    更让山东帮战士们不服气的是,他们霍师长,那么厉害、那么说一不二嫉恶如仇军法如山的人,这回竟然就忍了,自己儿子脸蛋开膛差点儿毁容,屁都没放一声,姓霍的难道怕他姓楚的?

    楚怀智在电话里听说他儿子干的好事儿,难得粗鲁一回,当场上糙话骂娘。

    混账,欠揍,给老子丢人,等老子回去拿枪托抽死他。

    楚瑜在一旁偷听父母打电话,哼了一声,扭头跟弟弟说:“听见了吗,咱爸在电话里说‘操你妈x’什么的,这操来操去的,还是没跑出咱家几个人儿,操我妈不就是操咱妈、操他老婆吗。”

    楚珣想了想,问:“什么叫操咱妈?”

    “操……”楚瑜乐了,伸手一胡噜他弟弟软软的头发,“意思就是,咱爸惦记咱妈了,我就说么,男人一憋火,脾气就容易暴躁,两地分居就是他妈的不人道!”

    楚珣也就八九岁,对操来操去的这回事儿,还没有那么深刻的领悟力,心里约莫有个大致感觉,“操”这个动词代表着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