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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鲜活的过程和非凡的意义。

    楚瑜表面上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德性,心里其实也毛了。

    这事儿闹挺大的,不好收场。他爸爸逼着他去给警卫连、给霍家儿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写检查,认错,他当然不乐意去,可是他不道歉,对方就不依不饶。警卫连战士集体撂挑子要求复员,指导员都压不住。

    楚瑜这时也后悔,那天晚上他就是喝高了,在哥们儿面前死要面子,不能跌这个份,因此跟哨位呛起来,就动手了。打架么,大院子弟从小打过的架可海了去了,不就是打个架么,至于的吗?他当日也没预料能打得这样重,竟把人家小兵打骨折。

    又是两天之后,周末,楚珣在家,跟邵钧沈博文玩儿呢,遥遥地就听见,有人在他家楼底下喊他哥名字。

    楚珣趴窗户伸头一看,楼底下站着的,是霍家老大霍传军。

    霍传军仰脸瞧见他,目光冷冷的,嘴里还叼根烟,一摆头:“让恁家楚瑜下来。”

    霍传军十五岁,也上高中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穿一件白衬衫,绿色军装长裤,挽起袖子露出两段晒得黝黑硬朗的胳膊。那时候电视里正播山东电视台拍摄的老版《水浒传》,楚珣攒了一套这个电视剧的小人书。楚珣也不知怎的,一看霍传军那个架势,自动在脑海里浮出长着霍家小子一张脸的打虎英雄武二郎什么的。

    他转念一想,不对了,霍传军今天要是来打虎的,这只准备挨揍的老虎,不就是他那傻二愣的哥哥么。

    楚瑜一听有人喊他,从卧室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从窗口一瞧,骂道:“妈了个x的。”

    楚瑜系好裤腰皮带,出门时顺手抄起门边一只铁铲子。楚珣一看架势不对,追过去抓住铲子把:“哥!”

    楚瑜扭头瞪着眼睛,嚣张地用一根手指指着他弟弟:“不许告儿你爷爷!”

    “也甭告你爸!”

    “听见没有?!敢胡说八道老子削你!”

    楚珣倒也没惦记着跑他爷爷家打小报告,但是他哥和霍传军显然是要动手,要打架。

    十几岁的半大男孩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都不是肯吃亏的脾气,这口气是一定要找回来。霍传军今天可不只是为了他家传武眉骨上那道疤,也是为他在警卫连的那帮老乡兄弟,讨个说法。他今天就是来约架的。

    那俩人在楼底下会面,互相颇不忿儿地瞪了片刻,说了几句话,一起走了。

    楚珣心里有数,后脚赶紧就去找霍家小二。他猜得出霍传武那孩子平时在哪,果然在小兵营房处把传武叫出来。

    楚珣满脖子汗,说:“你哥找我哥来了,他们俩打架去了!”

    “咱快去拦着,别让他们打,成吗!”

    传武脑袋上纱布拆了,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俊朗的眉骨上一大块红药水颜色。这人一听,二话不说,四下一看,随手就从营房门口抄了一根带着铁锈的挺沉的铁钩子,大约是营房汽车兵修车的铁家伙。

    楚珣愣住:“……”

    楚珣是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猛的,早知道不喊这小子了!

    传武拎着铁钩子,中途想起什么,扭头上下打量楚小二衣着鲜亮皮肤白净的样子。一看就娇贵,肯定不能打,传武十分认真地对楚珣说:“你甭害怕,真揍起来,俺给你挡着,不碰到你身上。”

    楚珣被传武抓着手腕子跑,身后远远地还跟着沈博文和邵钧那俩坏蛋,一路小跑,追着去看打架的热闹。

    第十章霍家媳妇

    楚珣和传武在他们大院后面的兵营训练场上找到俩人的哥。

    那二位爷,在训练场上一对一单挑。

    部队大院混出来的男孩子,都特猛,脾气直,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性格要强,自负,甚至都有那么几分大男子主义,老子天下。

    大院子弟出去约架、单挑、打群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孩子都是这么打出来野出来的,而且家长不怎么管。那时候的家长,可跟后来的不一样。现在的家长,自家孩子吃一丁点儿小亏,两拨爹妈恨不得先撸袖子掐起来了;可当时的家长,对家里的男孩都是粗养,放养,两家孩子闹矛盾了,自己解决,家长不掺合,顶多是等你打完架灰头土脸滚回家,当爹的拿笤帚旮瘩再把你收拾一顿。

    所以这件事儿,霍师长和楚师长双方都没直接出面。

    霍传军站在操场上,衬衫袖子撸到胳膊肘,两手攥成硬梆梆的拳头,手骨硬朗手指带茧,一看就练过。

    楚瑜拎着铁铲子,歪着头:“你丫想干嘛?”

    霍传军说:“俺不想打架,恁把铲子楞下。”

    楚瑜不屑地冷笑:“你不想跟我打架你把我叫出来?老子没闲工夫陪你。还有你那个什么恁、恁的,楞啊楞的,普通话都说不利落,你算干嘛地的?!”

    楚瑜讲话,可是一口特正宗的部队大院京片子,特别跩,并且以此为豪。

    跟楚瑜相比,霍传军一头寸来长的硬发,五官很英俊,但是透着些微土气,穿得也土,跟兵营里哪个农村来的小班长似的,说话就更土了,一张嘴准露馅儿,一嘴大碴子味儿。

    霍传军说:“俺不打架,咱两个比别的。”

    霍传军抬手一指训练场,四百米跑道,跑道上横着竖着若干各种障碍物,这是他们部队小兵平时训练障碍跑、匍匐行进等等科目的场地。

    “俺就跟恁家比这个。”

    “三千米,障碍跑,七圈半,恁敢不敢比?”

    “俺弟脸破了,俺兄弟让恁打了,咱两个比一场,俺要是比不过,俺们打包走人回老家,恁要是输了,以后甭惹俺们兄弟。”

    楚瑜愣了一下,没想到霍传军要跟他比这个,心里也画魂儿。

    霍传军的脸很有棱角,盯着楚瑜。

    “俺十五,恁也十五了。”

    “俺上高一,恁也上高一。”

    “俺长这么大个子,恁也长这么大个子。”

    “俺爹是师长,恁家大大也是个师长。俺没占你便宜,不敢比?!”

    ……

    霍家老大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瑜要是不敢接招,那他就是大王八,今儿晚上得装王八爬着回去。你家老子是师长,咱家老子也是师长,儿子不能给老子丢脸,楚瑜眼睛也红了……

    操场边木箱子垛后面露出两颗头,楚珣和传武。

    传武把铁钩子抛到地上,面无表情,特镇定:“甭怕,不干仗了。”

    楚珣一指场上形势:“谁说不干仗了?他俩干呢!跑圈儿呢!”

    校场上两个比试较量的人,从出发线上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齐头并进,单手撑起翻跃过障碍,然后一前一后蹿上独木桥,脚都不用沾地似的飞跃而过,又跳进水坑,水和泥溅起来一人来高,溅得满身都是,两个疯子似的……

    霍传军跑起来身形像悠起来一样,飞跃障碍栏的某些个瞬间仿佛双脚直接离地,飘起来,面色沉静,目光淡定,身手可真不含糊。

    楚瑜跑得也不慢,或者说,让霍传军带得不慢,撒丫子紧追不舍,这种场合绝不能服输。毕竟是部队里出身的小子,徒步急行军他练过,障碍跑他也跑过,擒拿搏斗他哪样都练过几手,只是哪样都不精。

    楚珣微张着嘴,紧张地在场边围观,偶尔扭头看身边的男孩,发现霍传武脸上没什么表情,十分淡定,眉眼英武,跟霍家老大形似神似,分明就是个小号的武二郎么……

    霍传武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俺老哥,跑得可快了,他在俺们军区新兵淘汰训练,跑前三名。”

    楚珣一惊:“啊?”

    传武淡然地说:“俺们军区好多小兵都跑不过俺哥。”

    楚珣顿时就炸毛了:“你怎么没早告诉我,你哥这么能跑?!”

    楚珣心想,你早告儿我,我好歹跟我哥提个醒儿,咱别比这个。

    霍传武这小子蔫儿不唧的,也不说话,楚珣忽然有一种对方蔫儿不吭声就把他论斤卖了的感觉!这地儿谁是精的,谁才是二傻子?!

    这场较量的结局,不言自明。

    楚珣看到那俩人跑完三圈儿,就已经明晰,他哥今天输定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胜算。

    那二人从第四圈开始拉开距离,而且差距越拉越大。楚瑜拼命追赶,气息开始沉重,只能望着霍传军的背影跑,而且那背影还越跑越快,越来越模糊,他连人家一根屁股毛儿都摸不到!

    营房有人听见动静,跑过来瞧,三三两两的小兵蛋子,围在操场边儿,议论着,有人开始嗷嗷地叫好,起哄。

    那叫声传到楚珣耳朵里,他也不舒服,心里难受了。

    楚瑜再混蛋,那是他亲哥。他哥除了偶尔手欠在家捏他两把,又不是个坏人。看他哥在这么多人跟前丢脸出丑,跟人斗赛斗输了,他心里能是滋味儿?

    他哥在外面折腾惹祸不是头一回,楚珣见识多了,早习惯了,谁家还没个惹事儿的哥?

    他有时候也觉着他哥欠收拾,但是,这个收拾他哥的人,不应该是霍小二的哥……楚珣默默地瞟霍传武专注凝视的脸,垂下眼,不吭声了。他和传武是同龄人,半大的男孩子,在同龄伙伴面前也有自尊,也要面子的!楚珣潜意识里不知怎的,不想在霍传武面前丢脸,不想让对方瞧不起。

    再说楚瑜,平时也是个厉害的主,不然他敢拎着一根铁铲子就跟霍传军走?楚瑜自以为有几分本事,在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中间特牛逼,特别拔份儿,出门折腾打架都揽在前头,从小到大,就没打输过,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今天,是真栽了。

    他越想快,手脚越慌乱,障碍跑还不比一般的长跑,是体力、意志力、灵活反应能力与各项军事技能指标的综合考验。他踩上独木桥时发力过猛,脚腕子狠狠崴了一下,顿时剧痛,针扎一样。跨跃下一个栏时,脚的力量就撑不住,栏下紧接着三米长的水坑,他没站住,噗嗤,一头摔进泥水坑……

    楚家老大一向瞧不起外面来的,今天尝到厉害,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一场较量后来在大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知道了,楚师长家老大跟霍师长家老大干了一仗,楚瑜输给新来的小山东了,输得裤裆底儿掉。

    楚珣跑过去,把他哥从泥水坑里拽出来,楚瑜喝了一嘴脏水,满脸是泥,极其狼狈。

    霍传军轻松跑过终点,停下来,黑硬的发梢甩出一串汗滴,扭过头,遥遥地冲楚少爷伸了一根手指,用力一指。

    场边很多小兵嚎叫着,大笑着起哄。

    楚瑜丢人丢大了,反手用力甩开他弟弟。这人眼底猩红,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还瘸着一只脚,一跩一跩的。男人的自尊从来没这么伤过、没这样丢脸过,楚瑜算是记着霍传军这一仗了——他记霍传军一辈子!

    楚珣让他哥甩了,撅着嘴跟在后面走。有些话他不说,心里蔫儿算计着,他其实顾不上他哥脚伤得怎样,心里想着赶明儿霍小二要是敢到学校把这事儿张扬了、让堂堂的两道杠小班长在同学跟前抬不起头,他就再也不理霍传武这号人了!

    让小爷伤自尊没面子的,绝交。

    霍家老大浑身浸透汗水,把衬衫扒了,露出白色跨栏背心,身上一层精健的肌肉。

    楚珣抬眼看到这样一幕:霍传军一把拎过弟弟,摸摸头,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凑过嘴唇,贴在霍传武涂着红药水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传武面无表情,被哥亲了也没兴奋激动,习以为常,只是在他哥移开嘴唇之后,俩人淡淡扫了一眼。脸上的伤疤难掩眉目俊朗,传武嘴角耸出一枚很男子汉的笑容。

    楚珣默默地看见了,眼睛突然就红了,酸不溜的……

    他也想有个哥哥摸他的头,亲他。

    他有哥,但是他哥没这样亲过他宠过他。

    这事儿没算完,霍传军瞧着那一脸红药水,还是不甘心:“本来长挺俊的小子,给俺们弄破相了,以后俺弟讨不到媳妇,哪个负责?!”

    传武垂着眼睛走路,倒也不在乎,对“讨媳妇”这事没有迫切的愿望。

    霍传军横扫楚小二一眼,咬着烟,忽然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