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好久,一边走一边笑,笑得寻奴终於藏不住心焦地问:「大人笑什麽?」
「当家知道方才走查吏查到了什麽吗?」他返身说:「我都不知道这一擒,可以擒出二十来间矿仓。」
寻奴僵在原地。
他欣赏她的表情:「对,正是,拓团的矿仓,都被查获了。」他柔柔地唤她一声。「寻奴。」
她脸色刹白。
「逐月配铜,需要这麽多矿仓?」他漫步,靠近她。「你说这批铜,是用了印的官铜,那为何里头全是刚炼出厂的原铜?」他俯下身,直视她。「瞧你这表情,恐怕连你都不知道,这些汤国人藏矿的地点,是吗?」
她冒着冷汗,隐孽微笑地看着那汗滴从她的额际滑下下颔。「可惜,你让我发现你在撒谎,寻奴。」他伸手亲昵地替她揭去。「你怎麽那麽快就落败了呢?」
她拒绝他的亲近,慌张地退身,却差点儿踩空梯子,隐孽马上揽住她的腰,将她箍进怀里。
他啧啧着。「小心点,寻奴,现在不是受伤的时候。」他带她上楼。「我得看好你呢,来,我带你回房。」她就像一只娇弱的小雏,被鹰隼抓在爪下支配着。
「放、放开我!」他的亲密让她觉得恶心,觉得恐惧。她拼命挣扎。
隐孽停下脚步,手收得更紧,寻奴呼吸一窒,竟被箍得喘不过气。
他像个醋醰被翻的爱人,因为厌恶抗拒,被激得偏执,更是故意跨越界限,去黏、去腻女人充满脂香的粉颊,并让自己的鼻息、呼喘若有似无地喷在她的小唇上。这接触还不够,他甚至毫不怜香惜玉,捏住她的小脸,硬是要与自己的颊摩蹭,让自己身上沉沉的香味,全让寻奴吃进去,以引出她的颤栗、她的闷吟为玩乐。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寻奴。」他的唇游移到她耳边,声音压得低哑,像男人领受高潮过後而生的慵懒。「你太饥不择食了,嗯?你怎麽会选如此有勇无谋的人来做你的同谋呢?」
寻奴咬住牙根,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绷住发抖的身体,藏住最真实的情绪。
「你知道我怎麽发现这些矿仓的吗?」他说话的气息将她的耳根吹到发红:「我知道这群汤国技师从没想过要与寻家同甘共苦,你忙着维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却是想着歇工一日所累下的损失。你被官府苦苦纠缠着,甚至就要失势了,他们却压根儿没想过要救你、帮你,只想着尽快将铜矿撤离国境,确保他们应得的利益。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派了人镇日跟监──瞧啊,没了你的指挥调度,他们全乱了章法,就这麽全给我逮着了。」
而他之所以会入住寻宅,成日跟她上下,就是要亲自监视她,绝断她与汤国技师的所有联系!
他做作地叹口气。「贪啊,寻奴,这就是人性。」
寻奴不懂,为何隐孽要一直残忍地剥着她的狼狈?
「大人,求你……」她闭上眼,只能讨饶。「我,我真的累了,你让我回房吧,求你。」
她得独自冷静,想出对策。对,她安慰自己──总会想出对策的!总会的!
「抱歉。」他终於离开她,但依然紧紧地揣着她的手。「来,我带你回去。」他甚至体贴地替她撩着摆子,给她提醒。「小心步伐,别再踩空梯子了。」
寻奴却觉得他这为她撩摆子的动作,是将她人格看轻的蔑视,甚至是一计──充满意味的暗示。
看着自己的寝房就在眼前,然而男人仍在她身後桎梏着,这暗示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张扬了。
他替她开了门,大大方方地搀她进去。
「真是雅致。」他轻轻赞道,又问:「下回可让我参观你的书房?」
「大人──」她硬着声音,要下逐客令。
隐孽却不给她机会,截下话头。「你知道我为什麽想看你的书房?」
寻奴一震。
「重要的东西,会藏在哪里?嗯?」
「你到底还要什麽?」她的口气厌愤了。
「我刚刚没说。」他总是热爱欣赏寻奴平静以外的表情。「这群技师为了回国,各个有问必答。」
他笑弯着眼。「你们,确实有合同。」
「对,是有合同!」寻奴顺着他的话说:「是学习班的合同!」
隐孽挪了凳子,优雅地坐下,一边环赏着房里的陈设,说:「你还要继续说谎吗?」
寻奴哑口无言。
「銎江。多大的流域啊?」他说:「这事让穰原知道了,你说,会有多轰动?」
汤国技师为了回国,真的……什麽都说了?
她还能再辩吗?还能辩出什麽?
「汤国人的那方合同,怕是已入了汤土,要追查起来,很是不易。不过……」他拉长了语调。「寻奴,只要我在你府上找到这纸合同,你,就真的没戏唱了。」
他又托起了腮帮,懒懒地问:「你要我找到这纸合同吗?」
寻奴沉默。
「寻奴?」他再问一次。「要我找到吗?」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更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要用这样戏玩的嘴脸问她?
他叹了口气,起身。寻奴以为他要离开了,心神终於得以一懈。
不料他却是往床柱踱去,伸手扯下了系着床帘的细绳,绕在手上把玩。
「你知道吗?寻奴。」他将绳头结成一个腕大的小圈。「在你府上住了四日,我的感觉非常好。」
她的心凉了半截,无措地看着他向她走近。
「为了找到这纸合同,我很乐意……」他顿了一下,笑道:「再住上个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