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窗户敞着,窗帘开着,光线很亮。现在,只要是晴天,顾凉辰都会把窗帘、窗户打开,让阳光照射进来。
因为纪景年在日志里说过,他之前十五年,一直生活在阴暗里,他想要阳光地活着……
穿着黑色衬衫的艾雯儿怀里抱着穿着粉色小公主裙的小卿卿,她仔细地听着,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录音笔没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会没有声音?
她蹙眉,将小卿卿放在椅子里,将录音笔拆开,她很熟悉这款录音笔的构造,德国生产,是隐形的摄像机,录音机。
里面有一张记忆存储卡,音频视频文件都在里面。
有一张记忆卡,她取出,直接塞进了手机里,经过软件扫描,一个音频文件都没有,也就是说,那张记忆卡是空的。
艾雯儿蹙眉,难道,他真的只是意外失踪?
“雯儿,吃饭了!”,顾凉辰这时进来,看着艾雯儿站在他的电脑旁,有些不解。
“好!”,她将那录音笔装好,放进抽屉里。
“这笔有什么问题吗?”,顾凉辰疑惑地问。
艾雯儿摇头,“对了,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家里,找过什么?尤其这间书房。”,她连忙问。
顾凉辰摇头,“之前有警察来过,书房,没人来过,除了我。”,她平静地说。
“那没事,我多虑了。”,艾雯儿将笔放回原处,平静地说。
顾凉辰觉得艾雯儿很奇怪,有时候冷静起来,不像个常人,“卿卿小宝贝,姑姑抱,吃饭去咯!”,艾雯儿柔声说,又恢复了正常。
她没多想,离开书房前,平静地看了眼寂静的书房,阳光洒落在书桌的座位上,恍惚间,穿着白衬衫的他仿佛就坐在那,面无表情,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
她莞尔,感觉他还在,无形中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守着她们。
眼眶温热,有些湿润,连忙将房门关上,迅速地离开。
她不要脆弱,不要再流泪,要坚强地活着,按照他期许的那样!
“姑姑想你搬去她那边住,你怎么打算的?”,吃饭的时候,艾雯儿关心地问,对面的顾凉辰挑眉,“我不想搬过去。”,有些矛盾,不是因为纪景年不在了,就可以完全化解了的,她自认为不会再和艾香处得融洽和睦,所以,避开的好。
“她是觉得,帮你照顾小卿卿,这样你也轻松些。”
“还有我妈呢,她现在精神完全正常,腿脚也好了。”,多亏了妈妈,在她最低谷的时候,给予她一些帮助。
“行,还有我呢!”,艾雯儿爽快道。
“放心吧,我能挺住!”,她坚定地说,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
休满产假,她正式复职,现在已不再是个实习律师,有了律师职业资格证,可以像普通律师那样,接案子了。
她不缺钱,纪景年留给她的财产,足以够她活一辈子,所以,在业务上并没什么压力,她更热衷于义务法律服务,帮助弱势群体维权。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特别想孩子,几乎一到律师楼,便开始各种担心了,有没有想妈妈?习不习惯没妈妈在身边?有没有哭闹?
好在几天之后,渐渐习惯了,现在,小卿卿也不会想爸爸了,小婴儿没什么记忆能力。
有时候,她十分羡慕小宝贝,没有记忆,就可以无忧无虑,没有思念,也不会有痛苦。
“你好,钱成律师事务所——”
“请问是顾凉辰小姐吗?我这边是城东看守所。”
“你好,我是。”,挑眉,想起了董雪琦。
果真是董雪琦那边出了事,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说,她精神失常,昨天闹自杀,现在在医院,嘴里念叨她的名字。
顾凉辰再见到董雪琦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里,精神内科。
病床上的她,脸色惨白,左手手腕包着纱布,又是割腕。董母就守在病床边,见她进来,激动地站起身。
“辰辰——”
“伯母。”,穿着长款卡其色风衣,披着一头齐肩短发的顾凉辰,微笑着开口。
“辰辰,快坐,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比以前成熟多了!”,董母激动地说道,顾凉辰笑笑,视线落在病床上的董雪琦那。
她现在是女囚发型,齐耳短发,脸色苍白,皮肤松弛,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起来精神恍惚。
“就是剪了头发而已,长发分叉厉害,给剪了,现在利索点。”,她微笑着说道,在白色的椅子上坐下,“她怎样了?”,轻声问。
“护士刚给打了镇定剂,现在老实多了。”,董母叹着气说。
“阿景哥……”,董雪琦这时有了反应,转过头,看着她,双眼无神,轻声喊。
她清楚地听到她的话,微笑,“他不在。”,平静地开口。
董雪琦认出了她。
卡其色风衣,里面穿着深蓝色西服,白衬衫,头发及肩,脸庞瘦削,还是非常漂亮。一股嫉妒,涌上心头,“他死了,纪景年他死了!顾凉辰,你最后不也这么惨?他爱你,又怎样?还不是死了?”,董雪琦激动地说,面目狰狞。
瞧她说的话,哪像个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还是像以前那样,尖酸、刻薄。
“琦琦!你给我老实点!”,董母厉声呵斥。
顾凉辰无谓地笑笑,“董雪琦,你该装得柔弱点,或许,我还能把你弄出监狱。”,她冷嘲道。
“辰辰,她是神经不正常才这样的!你别见怪!”,董母连忙道。
“她什么时候又正常过,她的心已经坏了,好不了了!”,顾凉辰很直接道,觉得董雪琦是真的无可救药了,良心已经坏透了。
满头白发的董母叹气,顾凉辰看着她,心里唯有同情,但绝不可怜董雪琦。
“顾凉辰,阿景哥他死了,你不伤心吗?你不是爱他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董雪琦激动地说,顾凉辰那张素净的脸上,噙着一丝淡然的笑。
“我爱他,才不会伤心。反而会微笑地活下去。”,说完,站起身,“伯母,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根本不爱他,你都不敢随他一起死去!顾凉辰,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他的!”,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董雪琦那尖锐的叫声,嗤之以鼻。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冷风拂面,脸皮刺疼,深秋了,冬天马上又快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两人正闹离婚。
“纪老师,你真的忍心,丢下我吗?”,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哑声问,眼眶湿润,有泪水滑落。
有时候,她也想过以死来解脱,但是,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想着他说过的那些话,她没法死,也没勇气死,那样,太不负责任了。
有时候觉得,他根本没死,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
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女人,踩着黑色的皮鞋,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手腕挎着公文包,身影纤细,修长的手指,按了下喇叭,她停下,转身时,见肖南笙从车里下来。
微笑,“这么巧!”,她笑着说,肖南笙示意他上车。
“去哪?我送你!”,肖南笙沉声问,俊脸上略带微笑。
他现在留着圆寸,头发很短,面容刚毅,麦色皮肤,偏黑,左耳上戴着一枚银色的耳环,很小,紧贴着耳垂。
穿着深色风衣,样子酷酷的。
“我想去一趟乡下,今天是他师父的生日。”,跟肖南笙不会客气,俨然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肖南笙帮她也不少。
苏冬城和钱勇骏也是,总是在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帮他们的好兄弟纪景年照顾她们孤儿寡母。
“好啊,我送你去!顺道拍些秋景!”,肖南笙爽快道,常常一个人这么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随车带着一套摄影设备,遇到好的风景就拍下。
去买了礼物,然后凭着记忆跟肖南笙去了郊区乡下。
以前和纪景年来过一次,这里没什么变化,到了赵师父家,正好是饭点。
赵师父还是老样子,拄着拐杖才能走动,见到她,表情和蔼,师母一如以前那样热情,红着眼眶,想到了纪景年。
“在他的记事本上看到过,今天是您的生日,本来也没打算来,临时买了礼物,师父,您请见谅。”,她诚恳地说着实话。
“丫头,你能有这份心,师父就很欣慰了!快做!”,赵永沉声道,招呼了肖南笙,坐下。
饭后,肖南笙去村里了,赵师父拉着她在客厅里说话,“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以阿景的性子,不可能会放弃检察官的工作!”
赵师父的话,勾起了顾凉辰曾经埋在心里的疑惑。
她也曾疑惑过,纪景年为什么会为了公司而跟江雨蓉联姻,让她受了几个月的委屈,他那么爱自己……
按照他爱她的程度,应该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师父,您有话请直说。”,顾凉辰紧张地问。
赵永迟疑了下,“我只相信,阿景还活着,那小子命大,没那么容易挂了!”,要么是暗查的时候,发生意外了,要么是,还在暗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苦笑,“我也这么麻痹自己……可是……”
“那就继续麻痹自己,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赵永笃定道,她笑着点头。
“师父,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他去远洋上班,也是为了案子?”,顾凉辰反应过来,连忙问。纪景年在日志里从没说过公事,只字未提。
赵永的表情微僵,“有的时候,暗访比明察更安全,你看我这双腿——”
顾凉辰的心咯噔了下,“远洋有什么问题吗?不可能吧……”
“丫头!别想这些了,这不是你要操心的,只要相信,阿景还活着!”,赵永连忙打断,不想她被卷入不该卷入的事情里去。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惊天的阴谋。
这天,周末,艾香和纪敏洪来了家里,买了很多小衣服、鞋子,都是给卿卿的。
“小孩子的身高长得特别快,之前还怀着身孕的时候,跟他一起买过很多小衣服、鞋子,要够她穿到好几岁呢!”,顾凉辰微笑着说,态度十分诚恳。
纪敏洪抱着小孙女,表情和蔼,“我们买,是我们的心意,辰辰啊,这卿卿的户口,你打算怎么弄?”,艾香和蔼地说道,现在对顾凉辰比以前好太多。
“她是他的孩子,还是随他的姓吧,户口会落在我这,已经托人在办了,不麻烦。”,顾凉辰平静道。
“既然是纪家的孩子,那还得落在我们家才是,将来,等我们入土了,纪家的财产都是她的!”,艾香诚心道,看着小孙女,就想到了纪景年。
纪敏洪这时表情微僵,“儿子都没了,你还要抢孩子?就落在辰辰这!”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抢吗?抚养权不还是在辰辰这?!”,艾香激动地反驳,觉得纪敏洪对她越来越苛刻。
“你们别吵啦,抚养权在我这,户口也落在我这吧,总之,只要你们想看这个孙女,随时都可以!卿卿也不会要纪家的任何财产。”,顾凉辰说罢,从纪敏洪怀里抱过女儿,进了婴儿房,给她喂奶。
“纪敏洪!你变了!那么心疼财产?你的那些财产原本就该属于我儿子的,现在他没了,就剩下这么个孙女,你还想给谁?还是,在外面包养小女人了?我告诉你,你别想让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艾香最近也变得很神经质,常常这么怀疑纪敏洪。
“无理取闹!”,纪敏洪厉声呵斥了句,生气地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他快步走去办公桌,打开抽屉,开始翻找起来。
之前派人暗中来找过,什么可疑的线索都没发现,他不放心,亲自来找。
只可惜,五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现,找了支录音笔,里面什么都没有……
阴暗的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门被推开,强烈的光线照进,坐在墙边的人,像是没感觉,一动不动,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门被关上,陷入一片黑暗里。
“你到底留没留下线索?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纪敏洪那如魔鬼般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