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节阅读_19
    。”指着睛雯道:“还是她撺掇我来的呢。”鸳鸯道:“是要出来散散的好,我也因为心里不大痛快,才想着出来的。”迎春道:“鸳鸯姐姐,你有什么不痛快?”

    鸳鸯道:“其实也不关我的事,前儿警幻仙姑叫我去接琏二奶奶,我正想回去瞧瞧,刚要走,仙姑又打发人来,说不用去啦,琏二奶奶因为另有索命的案子,已经提归地府去了。你想这么个要强的人,弄到那么糟,我们要救也救不了她,怎么不难过呢?”黛玉道:“这个话小蓉大奶奶早已说过,要想劝她自己忏解,也没有说到,就说到她也不会听的,可有什么法子呢?”

    睛雯道:“鸳鸯姐姐真是好心眼儿,见老虎死也要哭两声。她若怕受罪,就不该帮那伤天害理的事呀!”黛玉道:“人家已经受着罪,也怪可怜的,还叨腾那些做什么,好歹是咱们一把子的人,救得了救不了另是一件事,还有个瞪眼干瞧着的么。”少时司棋沏了新茶送上来,黛玉喝着,问迎春道:“她也住在这儿么?”迎春道:“说起司棋来也很可怜的,她为那姓潘的拼着一死,始终也没得见着。见了好象遇着亲人,再也不肯回去。我只好和警幻说了,留她在这里。到底是用惯了的,比别人贴心。”

    黛玉想起册子来,又说道:“二姐姐,你不是管着册子么,我想看看那上头说凤姐姐的事怎么说的。”迎春道:“咱们到正殿上去瞧吧,那里册子多着呢。”便叫司棋去吩咐侍女将正殿的门开了,自己引着黛玉同去。鸳鸯、睛雯也跟着过去,只见殿上摆着许多橱,橱上各有封条。

    迎春检出金陵十二钗正册,翻给黛玉看,头一页画的是两棵枯树,挂着一围玉带,树下是一堆雪,雪中露出一股金钗。幅旁题着四句诗,黛玉念来,是:“可叹停机德,谁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心想这上头分明隐着我和宝姐姐的名字,怎么我们俩倒在一幅上呢?直翻到末页,细玩其意,都是各指一人,心中更觉狐疑。想到:“她分明嫁了宝玉。我和宝玉尘缘已断,岂有同归一个之理?难道后来尚有因果?因又想起警幻所赠风月真镜,从正面照去我们三个分明同在一起,跟这册子正合得上,可是那题句为什么又有可叹谁怜的话?仿佛是替我们惋惜,更不可解。”

    正在展转凝思,迎春见她发愣,笑道:“这些册子若仔细捉摸,一天也看不完,先瞧个大概吧。”黛玉要想放下,又舍不得,把正册重翻了一遍。见那第二幅画的香橼,似指元妃。第六幅画恶狠扑一美女,似指迎春。这都是已验的了。第四幅画的云水,词的末句是:“湘江水逝楚云飞。”仿佛指湘云说的。第五幅画着泥中美玉,题句是:“俗洁可曾洁,云空未必空。”自然是指妙玉,其余都猜不出。

    后面还有一幅,画着冰山上一只雌凤,心想必是凤姐,看那题句:“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似说她结果不好,却不知二令三人木是如何解法。便指给鸳鸯看,道:“你看这不是说的凤丫头么?那末句说得那么可惨,大概是指她眼前受的罪过,什么事不是前定的?”鸳鸯道:“她若不做损德的事,哪里就会受罪!那也是鬼使神差,迫着她做的么?我就不信前定的话。若什么事都是印板的,人也不用做好人了。”黛玉道:“定数呢原是有的,可是天能胜人,人也能胜天。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咱们且看册子吧。”鸳鸯道:“林姑娘这册子里不知那一幅是说我的?姑娘检出来,说给我听听。”迎春道:“只怕在副册上呢。”

    当下将正册收起,另翻副册。黛玉见内中有一幅画的是一湾止水,水中一只孤鸳。又看那题句是:“恋主自孤飞,无心傍绣帏。瑶池追侍日,谁信是青衣。”就递给鸳鸯看,又把那题句细细讲解。又道:“照这上头看来,你还要寻着老太太呢。”鸳鸯听了暗自欢喜,底下一幅画着桂花下一个池沼中有枯莲败藕。看那题句的意思似指香菱,也猜不甚透。

    睛雯再三央及黛玉要看说她的那一幅。翻遍副册,都不是的。迎春道:“还有又副册呢,许在那上头。”翻开又副册一看,首幅画着水墨乌云,就像是睛雯。再看那题句,果然不错,便逐句讲给他听。睛雯听到“风流灵巧招人怨”,又是什么“多情公子长牵念”,眼圈儿早已红了。又问道:“后来怎么样呢?”黛玉道:“咱们到了这儿也算小小的结果,还有什么后来呢?你这不是傻心眼么?”说得迎春、鸳鸯都笑了。

    黛玉又翻开去,有一幅画着鲜花破席,分明是花袭人。那题字却是:“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心中陡添无限惊疑,想到:“这不是明说着袭人改配了戏子么?若是宝玉好好的活着,舅母她们看重袭人,断不会撵出去改配人的,必是宝玉有了变故了。”又想起宝玉从前说的:“我死了,他去做和尚。或许他真应了这句话。可是他对袭人也这么说的哪里做得准呢?就是他要出家,舅舅、舅母也断乎不容他去的,仗着贾府的势力,不管京里京外,什么名寺、古刹,都能够把他捉回去还俗,那和尚也是做不成的。再说宝玉就做了和尚,那人还活着,袭人就有脸改嫁去么?一定是宝玉死了。”

    越想越像,顿觉满怀凄楚。又想迎春、鸳鸯都说宝玉近来死死活活,翻翻覆覆的好多次,他死了也是意中的事。他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何至于英年夭折?不是为我死的么?想到此粉泪盈盈,强忍也忍不住。迎春不知她又因何事伤心,忙劝道:“林妹妹你看了半天,别累着,咱们到那边歇息去吧。”鸳鸯也帮着劝慰,此时睛雯也在那里偷看册子,只因素不识字,一大半都不懂得,不免纳闷。听见迎春的话,猛一回头,才看见黛玉泪痕满面。就接着说道:“这里太敞,怪凉的,姑娘别尽着看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黛玉自觉人前垂泪未免无谓,便辞了迎春,扶着睛雯一路回去。走过一带朱户琼楼,遇着好几个仙女,都是霞袂蹁跹,花容窈窕。一个个拉着黛玉问寒道暧,叨絮不休。还有一个鹅蛋脸穿荷帔裳的,和黛玉分外亲热,一口一声妹子,说了大半天的话,还要邀黛玉到她那里坐坐。

    黛玉心绪纷乱,只好勉强周旋,每人都敷衍了几句话,然后分手。好容易到了绛珠宫内室。黛玉道:“这可回来了!”睛雯道:“姑娘今儿可累着了。”黛玉道:“去的时候还好,回来可走不动了,这两只腿就有千斤重,一脚挪不了半步,路上还遇着她们,一走说了许多费活,她们哪知道我的苦处呢。”说着便歪在湘妃榻上。

    睛雯问道:“姑娘看那些册子,都懂得么?”黛玉道:“反正是猜谜儿似的,哪里能都懂得呢。”睛雯笑道:“我看那一枝鲜花,一领破席,一定是袭人那破货!那上头写些什么?”黛玉道:“我不大懂得,猜那个意思,好像袭人要配给唱戏的。哪会有这种事呢?”睛雯道:“那也说不定,太太那脾气,高兴了多给她二两银子,不高兴了骂一顿撵了出去,什么人不好配呢?”黛玉听了半晌无言。

    晴雯又道:“姑娘为什么看了册子引起伤心来?我倒替姑娘喜欢呢。”黛玉冷冷的说道:“有什么可喜欢的?”睛雯道:“那正册上头一页,画的玉带金钗,不是隐着姑娘和宝姑娘的名字么?别人都是一人一幅,单是姑娘和她分不开,必有一种道理在里头,我是个嘴直的,姑娘不要怪我,也许将来还要大团圆呢。”

    黛玉道:“不管你说的对不对,你不认识字,就能随意瞎猜,这点小聪明也真亏你。你若认得那上头的字,比我还许懂得多呢?”睛雯道:“据我看,姑娘的分儿比宝姑娘还要高呢,那玉带挂在树上,金钗丢在地下,不明摆着在那里么?”黛玉道:“你这个可是胡说了,一样的人,有什么高下呢?”睛雯道:“若没有高下,为什么姑娘在正册上,我们在又副册上?也许宝姑娘将来的结果和姑娘一样,分位上可稍差点。”黛玉道:“她是她,我是我,有什么比较的,别混说了。”

    当下就取了一本琴谱,走至青锁窗下细看。一面用指头画着,睛雯从架子上取了一个青瑶联珠瓶,拿出去注了水,插了一枝琼花,捧着进来,安放在白玉几上。

    忽听外面脚步之声,金钏儿匆忙进来,说道:“我刚才在二层门里瞧见一个道士,送一个女的到薄命司去。二姑娘正忙着招呼他们呢。姑娘猜猜看,那人是谁?”黛玉笑道:“这丫头真疯了,我哪里会认得什么道士呢?”

    欲知那道士究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呆香菱密语感孤鸾 贤探春协力除群蠹

    话说金钏儿那日从秋悲司回来,遇见道士送一女子至薄命归册。你道那道士是谁?原来便是《石头记》发端的甄士隐,他在觉迷渡口草庵内别了贾雨村,一路向薛府而来。此时他的女儿香菱正在难产,胎儿三日不下,十分危急。贾府荐了一个王姥姥,是收生老手,费尽方法,将胎儿接了下来,居然是一个哥儿,还好好的。那香菱阳数已尽,一阵昏迷,灵魂便已出窍,见一星冠霞帔的道士立在面前,唤道:“英莲儿随我去吧!”

    香菱抬头一看,并不认识。又唤的什么“英莲”,从来没有听过。便道:“我非英莲,仙师错认了。”士隐道:“吾儿有所不知,吾乃你生身之父甄士隐,自从你元宵看灯闪失,又连遭拂意之事,所以勘破尘缘,修成大道。今因你大限已满,特来接你前赴太虚,当去便去,不必留恋。”香菱才知是他亲父,连忙整衣下拜。士隐将拂子一举,便引他向太虚幻境而来。一时到了薄命司,将香菱交与迎春,便要别去。香菱牵着袖子不放,说道:“父女乖离,好容易才得见着,正要随侍,怎么便自舍去。”士隐道:“俗缘已了,不得强留。”摔袖径行,倏已去远。

    香菱不禁大恸,迎春和司棋连忙劝住。又邀她到屋里住,鸳鸯尚在那里等着,见了香菱说道:“菱姑娘,我前儿听警幻仙姑说你就要来,正盼望着呢。”香菱道:“这里还有熟人么?”鸳鸯道:“林姑娘不住在这里绛珠宫,此外还有尤家二姨儿、三姨儿,你们许不大熟吧。”迎春道:“这里一切事都是警幻仙姑管的,等一会子我同你先去见见仙姑,再到各外去走走,你乍来,还许有点想家,若住长了,比家里还好呢。”香菱道:“我到这里什么都不想了,只宝姑娘待我的情分始终忘不了,不知还有见着她的时候没有?”正说着,金钏儿进来,大家相见。

    香菱问知她在黛玉处,便托她先带信给黛玉请安。又道:“我从前在园子里总跟林姑娘、史姑娘在一块儿。那年我听见林姑娘的凶信,背地里哭了好几回,想不到在这里又碰着了。”金钏儿又问起她的妹子,香菱道:“我临产的时候姨太太来看我,还是你妹子跟了来的,我瞧她近来也胖了,姨太太一刻也离不了她,就如同老太太和鸳鸯姐姐似的。”

    又坐了一会儿,香菱要同迎春、鸳鸯去见警幻。金钏儿便回来了,当下向黛玉说起此事,又道:“姑娘不认识的,我能叫您猜么?这人便是有名的诗呆子姑娘,叫做诗魔的,她还叫我带信请安呢!那道士就是她的父亲。”黛玉道:“她父亲是谁呢,我只听说她是好人家的姑娘,被拐子拐了来的。几时又找着她的父亲?可又变了道士呢?”金钏儿道:“她们说这道士姓甄,知道她女儿大限已满,特地去接来的,到底是父亲爱惜女儿,就是自己出了家也丢不下。”

    黛玉听到此言,想起香菱那般伶仃孤苦,还遇着她的父亲,我不幸双亲早亡,直到此间,尚不得与父母相见,眼下我的父母又在何处?难道就不想着我么?顿觉万种凄惶,凝泪无语。晴雯、金钏儿猜不出她因何感触,正在多方慰解。只听侍女们回道:“有客来了!”便猜定是香菱诸人,等了一会儿未见进来,晴雯是性急的,赶忙跑至前院去看。

    原来迎春、鸳鸯领着香菱见过警幻,便来寻黛玉。因迎春说这仙草是黛玉的前身,香菱从未见过,因此在白玉栏前站住,流连玩赏,耽搁了许久,见晴雯出迎,方同进内室。香菱见着黛玉,拉着手就掉下两行眼泪。说道:“林姑娘,我真想不到在这里还见得着你。”

    黛玉见她比先憔悴,知道她近来苦处,也深觉可怜,只因人前不便深谈。说道:“一向难为你了。”香菱道:“这也是命中该着的,还说什么呢?死鬼奶奶没来的时候,我还盼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