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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苏哲走到卧室门边,看看表:“还早,你不是六点上班吗?”

    “我得先回学校拿工作服。”伊敏皱眉想刚才的梦,觉得实在不可解,她摇下头,下床抱了衣服跑进浴室换好。

    等她出来,苏哲已经拿了钥匙,拎了她的书包站在玄关处,俨然一副标准男友模样,好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介蒂,一切和从前一样。伊敏感觉自己做的怪梦显然还没结束,可是她这会也没时间跟他说什么了,一声不吭跟他下楼上车。

    苏哲很是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师大北门,这边假期管得比较松,外来车辆可以直接开进去,他将车开到宿舍楼停好:“不想迟到的话,五分钟得下来,我先带你去吃东西再上班。”

    伊敏对他的自说自话完全无可奈何。她早上出门穿的t恤、牛仔布及膝裙加凉鞋,店里的规定是长裤球鞋,她只能匆匆冲上楼去换衣服再收拾工作服。

    罗音今天跟一个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和一个摄影记者到处转悠了大半天,采访所谓社会各行各业战持续高温酷暑的综合消息。两个记者一男一女,都是老鸟了,自己上写字楼、公司、市场等地采访,打发她去骄阳似火的街头采访排队等公交的路人、小商小贩和农民工。罗音衣服已经汗湿了好几次,皮肤晒得有疼痛感,不停喝了好几瓶水还有脱水的感觉,而骄阳下接受采访的人几乎通通都是没好气地抱怨和不耐烦,她还是咬牙硬扛着完成了任务。

    那素来苛刻的记者老师看着平时秀气开朗的小姑娘花容失色,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回报社大力表扬罗音,先做完她采访的那一部分,许诺综合报道的一个小节会安排她这个实习生独立署名,然后让她早点回学校休息。

    罗音心情大好,觉得虽然衣服几乎附了一层盐结晶,全身都有一股自己厌恶的汗味,皮肤更是晒黑得让自己心疼,今天也算没白忙碌了。她这会正拿个蛋筒冰激淋边走边吃往宿舍晃,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宿舍下停着的捷达,再走近一点,看清站车旁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努力命令自己维持正常的速度走向宿舍,同时不许自己偷眼再看他,可是再走近一点,她仍然忍不住看向了那个方向,正好苏哲回过头来看宿舍这边,视线不经意划过她,然后掉头继续讲电话:“对,十分钟,嗯,好。”声音低沉好听地传进罗音耳内。

    他穿着白色t恤深色长裤,神情和上次一样淡漠,烟捏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慢慢从嘴边拿开,吐出一口烟雾,罗音的心再狠狠一跳,她觉得那样子甚至说得上有几分寂寞忧郁,同时又对自己这个过份文艺腔的联想感到羞愧。她逼自己加快脚步走进宿舍,差点迎面撞上拎着双肩包往外走的邵伊敏。

    “你好,出去吗?”罗音只得没话找话地说。

    伊敏点头,然后指一下她手上拿的冰激淋:“小心。”

    话音没落,罗音只觉胸前一凉,一团融化的冰激淋已经滴到了衣服上,伊敏好笑:“先走了,再见。”

    罗音走上楼梯,转角处有一面大镜子,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乱蓬蓬的,一部分翻翘着,一部分被汗粘在额头上,皮肤这个夏天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斜背着个大包,汗透了的t恤皱巴巴没一点形状,胸前是一块巧克力色的污渍。

    她打量着自己,将蛋筒塞进嘴里,想:好吧,她得谢谢这个男人只是漫不经心扫视了自己一下而没多看一眼。尽管她此时没有任何和他搭讪的勇气,而且猜想以后也不可能干出这事,还是不愿意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落到他眼里。

    宿舍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罗音走到拐角窗前,恰好看到那辆捷达利落地在宿舍前掉头而去。她对自己说,别人的男人,别人的恋爱,当观众真是很无趣的一件事,可以打住了。

    苏哲带伊敏去她打工的商场旁边的一家家常菜馆,他已经先打电话过去点好了菜,两人落座一会菜就上齐了。伊敏这段时间的晚餐都是店里卖不动到规定时间要处理掉的汉堡,早吃伤了,她叫了碗米饭,匆匆吃完就要走,苏哲一把按住她,盛碗汤看她喝:“下班了直接去地下车库,我在那等你。”

    伊敏做满四个小时,换好衣服,下到地下车库,苏哲已经发动了车子等在那,她坐进去,苏哲一耸鼻子:“谁带着这一身味道都会没胃口吃饭的。”

    伊敏伸手拉门就要出去,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回座位系上安全带,同时将车门落锁,笑道:“哎,不用这么大反应吧,平时你开得起玩笑的嘛。”

    伊敏只想,自己就算有幽默感,恐怕也被他今天奇怪的行为给折磨没了。她挣开他的手,疲乏地靠到座椅背上。

    苏哲发动车子,闲闲地问:“你准备申请哪几间学校?”

    伊敏怔了一下,并不打算说自己连申请学校的钱都没着落:“看托福成绩出来再说吧,今天考得一般,未见得有把握申请到理想学校的奖学金。”

    “那你有什么打算?”

    “接着上学,明年毕业了先找份工作,然后再考一次。”

    苏哲没说话,她也不想开口了,本以为考试完了可以放松一点,可是现在她耳内鸣响得甚至比前几天还要厉害,让她心烦意乱,她合上眼睛,揉着自己的耳朵。

    “明天我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耳朵吧。”苏哲侧头看下她疲倦消瘦的脸。

    “检查过了,医生说是神经性耳鸣,也说不上严重,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那把快餐厅的工作辞了,趁离开学还有几天,在我这边好好休息一下。”

    伊敏放下手,转头看着他:“我们能不能不要装着什么都没发生?”

    黑暗中看不清苏哲的表情,停了一会,他轻声笑了,可笑声里并无愉悦:“是的,的确发生了一些事,可是对这些事,我们的理解肯定不一样。”

    谈话再度没法继续下去了。伊敏挫败地想,反正她从来也没弄懂这个男人的想法,好象现在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苏哲将车驶进小区停好,伊敏下车,下意识仰头看看天,满天的繁星,明天大概仍然是个晴热的天气,苏哲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真的快忘了我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本地的夏天向来白天炎热,夜晚相对湿度大而又闷热,此时一丝风也没有,小区里根本无人走动,大约都回家开了空调纳凉。两个人身体纠缠在一起,瞬间就都大汗淋漓了。伊敏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抱得那么紧,她根本挣不脱。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那么好吧,我说谎了,你的拥抱和你的吻我全记得,”她回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同样轻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第 32 章

    苏哲从来没有这么霸道地吻过伊敏。她被挤压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汽车一阵疼痛,可是她的一声痛呼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就被他吞噬了,他的唇舌灼热而急迫地压迫着她,她的耳内嗡然作响,却又不象刚才的耳鸣,只觉得全身象火烧一样,呼吸全部被掠夺了,她死死抓住苏哲的衬衫,回应着他的吻。

    这时一束手电筒光柱往他们这边晃过来,物业巡逻的保安在不远处犹疑地停下脚步:“两位住这的吗?”

    伊敏大窘,侧头避开电筒光。苏哲站直身体,电筒光掠过他的脸,伊敏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挂满汗珠,他声音很镇定地说:“是我,马上上楼。”

    保安认识他,马上移开手电筒:“晚上好,苏先生,再见。”

    伊敏无力地靠在车上,她的心在几乎不胜负荷地狂跳,苏哲揽住她,替她抹一下满头的汗,拉着她的手走进单元上了楼。

    一开门,室内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伊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冷汗仍在顺着脊背不停向下流淌。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哲已经紧紧抱住她,牙齿咬向她的颈项,她的动脉在他齿间激烈地搏动着,他狠狠吮吸,压迫得她几乎有了窒息感。她一阵颤栗眩晕,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仿佛在陷溺之际抓住仅有的浮木。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他的身体和她的紧紧贴合在了一起,他进入她,同时逼近她的眼睛直视着她:“只记住我的吻和拥抱还不够,你得记住更多。”

    伴随着这句话,他狠狠冲击,伊敏先是咬紧嘴唇,手指深深掐进他背上的肌肉中,终于还是忍不住支离破碎地叫出了声。

    在她的呻吟中,他贴近她的耳朵,“说,说你不会忘记我。”

    她一偏头,一口咬在他肩头,绝望地用力,嘴里是他咸涩的汗水味道,她毫不留情地继续狠狠咬着,直到尝到一点腥味才松开,然后同样直视着正在她身上起伏的他的眼睛:“那么好吧,你也一样要记得我。”

    伊敏醒来时,天还没亮,苏哲并不在床上。她一下睡意全没了,翻身坐起,出了一会神,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头。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到半干,她拂开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不复以前的澄静无波,却带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迷惘。她抚摸着颈上的斑斑红痕想,幸好开学还有好几天,不然这样的大热天,怎么遮掩得住。

    伊敏走出卧室,果然苏哲正开了一半窗子,坐在飘窗台上抽烟。见她过来,他掐灭烟,将烟灰缸挪开,然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良久不做声。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轻声问。

    “有时候我恨你对人完全无视近乎迟钝,有时候我又恨你这样的聪明,”他抬起头看着她,此时接近黎明了,夏天天亮得早,微微一点晨光中,他的神情有点苦涩,没什么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毕竟带着点清新气息。

    “这不需要太多的聪明,对不对?毕竟你都给了那么多的提示,一定要我记住你。我的逻辑一向学得不坏的。”

    “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伊敏。”

    轮到伊敏长久地沉默了,她靠在苏哲怀里,出神地看着窗纱随风轻轻摆动。

    “我跟你说过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大好吧。用不大好来形容,可能太温和了一点。有一段时间,我们完全不说话,具体为了什么,我倒是记不大清楚了。”说到这,苏哲几乎下意识又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可能应该和我妈妈有关系。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前妻病逝的,我还有个大我九岁的异母哥哥,你看,够复杂吧。”

    伊敏想到自己有继父、继母、异母妹妹、异父弟弟各一名,嘴角挂了个苦笑,但还是不说什么。

    “我妈妈,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这一生应该算过得很委屈,可能她自己不这么想就是了。妙龄未婚女子,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亲戚众多的大家庭,还得侍奉公婆,那两位,嘿,真不是平常好伺候的那种老人。”苏哲抚摸着她的头发,迟疑一下,接着说,“我妈对我哥哥远比对我好,这个其实我也并不介意。但她讨好那个家的每个人到了卑微的地步,而每个人都觉得她的牺牲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事,包括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我讨厌她那样生活,虽然那完全是她自愿的选择。所以,我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父亲后来带全家去了南方经商,我一个人坚持留在了这边,上中学、大学,然后出国,回来也不去他的公司。”

    伊敏反手过去安抚地摸下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对,你别说什么安慰的话,我也并不为这些事难过。我只是想解释清楚罢了,这一团复杂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上个星期,记得吗?我们在商场地下车库碰到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一向纵容我,知道我不愿意受那个家的约束。但那天她头次开口,求我一定去深圳,不要再和父亲别扭下去了。”

    “我能理解,你不用解释什么了。”

    “我答应了她,当天就给北京办事处发了辞职报告,眼下只等交接了。可是我放不下你,伊敏,就算那天不遇到你也一样。只是遇到以后,我更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伊敏不想对话这么沉重,笑了:“你放不下我的方法很有趣,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学会那样牵挂一个人。既保持了深情,也不耽误享受生活。”

    苏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臂狠狠紧一下:“我都不敢指望你是在吃醋。”

    伊敏回头斜睨他一眼:“我不会对一个没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有要求的,可是真在一起的话,我会是个苛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