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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渐渐的,他也跟我聊到他的家人,原来,他就是北京人,上面还有一个亲姐姐,因为是家里第二个孩子,从小到大,父母都把他当宝贝一样疼着。
大学毕业,家里人开始催他交女朋友,结婚。
他性格就像个姑娘,怎么可能交女朋友?
他心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个相爱一辈子的人,就跟家里坦白,反正,就算跟家里闹翻,好歹也有一段感情作为依靠。
偏偏,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喜欢上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他太娘了,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直到那次生日会,遇到了我
秦奋说到这里,好像怕我不高兴,故意停了下来。
我却听得津津有味,想着那样一个娘炮,四处被人拒绝,那该是多么有趣的画面啊。
难怪,冯乾跟我说,他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还没遇到更好的,现在,我总算能理解他的话了,他哪里是遇不到更好的,只是更好的都拒绝了他,这世界上,愿意要他的,就只有你这一个傻瓜了。
我故作生气,果然,秦奋连忙道歉,跟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聊冯乾的事了。
挂掉电话,喊小唐进来,要他陪我逛商场,打算选一件像样点的风衣。
过几日,便是除夕,沈小萍通知我,要我去她家里吃饭。
这女人,大概忘了前一阵子是如何得罪我了,如今用到我,便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跟小唐一前一后,往楼下走,方军突然从后面把我叫住,追上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那个女人,是不是快要生了?
夫妻一场,如今在方军的嘴里,叶子已经成了那个女人想想,也是心酸。
哪那么快,怎么也要到明年春天吧。
快过年了,别扫我的兴,我本来心情挺好的。
推开方军,继续往楼下走,然而,买新衣服的兴致,却被叶子要生孩子的事,给吹散了。
第六节
除夕夜,穿新买的风衣,到沈小萍家做客。
进门前,碰到沈秋,递给我两瓶茅台,说,老爷子喜欢。
一定很不高兴吧,这样全家团圆的日子,没办法置身其中,反而要看着另一个男人,陪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我冲沈秋讳莫如深地笑笑,接过茅台,大摇大摆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李姐,之前见过两次,在沈家负责家务的阿姨。
李姐,您最近保养的不错,看上去气色比之前还要好了。
随口一说,老女人被我夸得枯枝乱颤,恨不得拉起我的手,把我拉进房里去。
此时,还未到晚饭时分,客厅里,只沈小萍一人,陪着父亲在下象棋,小女孩的音调,一会儿撒一个娇,对面的沈父,偶尔抬起头,对这个女儿,也是无可奈何。
我跟沈父打一个招呼,知道下象棋,最忌讳就是旁边有人打扰。
于是,便不再言语,只安静坐在沈小萍一侧,观棋。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这盘棋,总算有了胜负,我虽不懂棋,但也看出来,沈父先是处处相让,最后,再来个迅雷不及掩耳,杀沈小萍个措手不及。
好了,就到这儿吧,一直把客人落在一边,像什么样子?
沈父先把棋收起来,此时,李姐刚好拿了糖果瓜子,送到我面前。
强子,我听说,你这是年在北京过春节,家里的老人,不生气吧?
在北方,有个传统,刚谈恋爱的男女,年春节,男方要把女朋友带回老家过年,第二年,男方再去女朋友家过年。
我和沈小萍,只是逢场作戏,当然不需要把她带回老家,不过如此,倒让沈父觉得,我好像是为了迁就沈小萍,才把这男方女方的顺序,给故意颠倒了过来。
因着如此,沈父跟我说话的口气,还更温和了些。
没事儿,家里那边,想着等天暖和了,到北京来看看,所以,今年不回去,也就没什么了。
扯谎,对我来说,应付一个老头子,并非难事。
就算他是再厉害的大人物,在我眼中,也只是个快要入土的老人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咱们家里难得的热闹,以往,就我们父女两个,干坐着,无聊透了。
今年好了,客人多,我这把老骨头,都觉得更有精神了!
怎么难道今晚还有别的客人?
没有问出口,只用眼神询问沈小萍,沈小萍像没看见一样,兀自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
我和沈父,聊了一会儿北京的雾霾,又编造了一些小时候在老家的趣事,然后,门铃就响了。
李姐走过去开门,我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一前一后,李姐迎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还未看清面目,只看到火红的皮草大衣,甚是华丽,而另一个,我都不用费心去看,便知道,是老顾。
想不到,这大年夜,沈父竟然邀请了老顾夫妻二人过来,这下子,还真如沈父所说,一屋子人,当真是热闹了。
顾太太进门,刚打了招呼,就开始展示礼物,不消说,自然都是名贵的,最后一件,是老顾专为沈父画的一幅画。
强子,你最懂画,快来看看,老顾这一幅,功力如何?
我差点儿忘了,这房间里,除了老顾,剩下的人都把我当成是画家经纪,说到画,可不是我最懂了吗?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老顾,再去看画。
老顾的眼中,似乎透露着惊讶自然是惊讶的,几个月不见,我就已经是满脸胡子的大叔了,跟当初分别时,完全变了个人。
顾老师的画,当然是没得说了,嫂子,这大过年的,您就别拿我开刀了。
我不去评画,事实上,也评不出什么来,好在顾太太,也只是随便找个话茬,并不是真要我评,嘻嘻哈哈,很快,就拉着沈父,去研究要把画挂在哪里了。
我见沈父走远,一个人,去阳台抽烟,透一口气。
烟刚点燃,有脚步声自身后靠近,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萧晓,好久不见。
是老顾,跟上次分别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为何,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期盼可以再见到这个人,甚至在梦里,都梦见过跟他再次相见。
他陪我逛超市的身影,在厨房里做饭的身影,还有在我手臂烫下的那一个疤这些年来,我遭遇过很多个男人,但我从来都只是利用他们,因为是利用,所以就算他们离开,也不会觉得可惜。
唯有老顾,在他离开我的时候,我竟从心眼儿里狠狠地憎恨起他来。
若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我想问老顾,没有我,你过得好吗?这几个月来,你想过我吗?你明知道我会在沈小萍家里出现,为什么还愿意来,难道也是想要见一见我吗?
好多话,哽在喉咙,不知道先说哪句。
反而,是老顾再次开口。
萧晓,你还记得你丢过一个手机吗?那里面,有很多咱们两个人的照片现在,有人拿那些照片来勒索我了
第七节
手机我几乎已经忘了。
那个深夜,在那场冬雨里面,我的手机不知所踪。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身边的两个男人,史蒂夫和老顾同时离开了我。
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捡到手机的人,竟是认识老顾的而且,距离手机丢失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若真是勒索,为何会等到今天?
很多个问题,想问,又碍于此时在沈家做客,太激动,难免会引起屋里那几个人的注意。
故作镇定,小声问老顾,你知道我在这里,还愿意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本来,我有很多种猜测,甚至还自作多情地想,老顾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跟我修复关系。
原来,实在是我想多了,若没有手机事件,老顾怕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萧晓,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只能找你,虽然,手机是从你那里丢的,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搞定这件事。
钱,我不是不能给,但我就怕给了钱,对方依然不讲信用,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
老顾这几句话,明明有责怪我的意味,可又说得低三下四。
不知为何,我真他妈想好好发一顿火,跟老顾吵上一架。
你要怪我就怪我,要找我办事也大可以直说,何必这样阴阳怪气?好像我们之间,竟是什么情分都没有了一样。
忍住,把烟掐灭,转过头,轻轻对老顾说了句,行吧,我尽力,事情是我搞出来的,烂摊子就让我来收拾。
说完,往客厅走去,再不理老顾。
接下来的晚餐,吃得生硬,席间,沈父和顾太太像有了默契一般,轮流逼我喝酒,来者不拒,喝到后来,头有些晕晕的。
我掏出手机,给沈小萍发了一条微信。
救我,不然,我难保会说出什么实话来。
沈小萍看到微信,果然紧张,倒真像是护着自己的爱人似的,不准任何人再拿我开刀。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饭后,李姐拿上来水果,瓜子,大家围着沙发,边聊天,边看电视。
我跟老顾,各坐在沙发的一角,距离甚远,偶尔抬起头,看他一眼,他都是在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又包养了新的男孩。
肯定是了,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于寂寞呢?
胡思乱想,越想脑袋越涨,最后,竟连顾太太问话,都忘了去接。
强子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等到了零点,再起来跟我们一起看烟花。
沈父隔着沈小萍,关心了我一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小萍就拉了拉我的胳膊,带我往客房去。
我猜想,她心里肯定也自有算盘,不希望我在她父亲面前出现太久,因为我出现得越久,越不安全。
一个人,躺在床上,门关着,外面的谈话声一下子远了,在这除夕之夜,想不到我竟是这样的境地,莫名的孤单,慢慢席卷上来,很快蔓延全身,待回过神来,脸上竟已经湿了。
萧晓啊萧晓,为什么,你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屋外那些人,无论老顾,或是顾太太,又或是沈小萍,哪一个不是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固然,他们偶尔也会有苦恼,但生活之路,却是一直往前,并且,能看到前面的路可以走到多远。
而我呢?
我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呢?我脚下的路又在哪里呢?
那些我用尽心机,终于抓在手里的东西,那么轻易,不就消失不见了吗?
生活最后留给我的,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能留给我的,还剩下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