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在大汉帝都洛阳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每一件均是震动天下,使得汉土上空风云激荡,局势更加变幻莫测。
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何进与蹇硕、董重等太后一党在刀光剑影之中最终同归于尽,大汉天子刘宏亦于风雨飘摇之中辞世,继而新立天子刘辨竟然于帝都乱夜之中神秘失踪。而成功铲除了整个中朝势力的袁绍和袁术等人,也面临着外藩势力丁原和董卓的威胁。
正当世人拭目以待之时,先是丁原于两军阵前为部将吕布所杀,引发轰动一时的种种评论,没有等人们反应过来,一件在大汉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集体出奔事件便突然爆发了。
刚刚于动荡之中接受司隶校尉任命的袁绍,引领数千部属毫无征兆的冲出洛阳,直奔冀州方向而去,袁术也引千余人开赴荆州南阳。董卓惊愕之余,再也无所顾及的扶立了董侯刘协继天子位,引发朝野震动。典军校尉曹操、尚书卢植苦劝无果之后,亦仿效二袁之行悄然遁出帝都,不知所踪。
朝中有识有志之士正欲秘密联合以抗董卓专政之时,异事再起。城外八千并州军在吕布、张辽的统领下,向董卓宣誓效忠,何进、何苗的北军旧部约五千人也投向董卓,再过半日,董卓军后续部队约一万三千人开抵洛阳,与此同时,一支神秘的凉州兵马也打着董军旗号由长安方向而来。
由此董卓兵力大盛,总军力达到四万。于是,百官震惶,再也无人敢于公然出面抵制。
再数日。董卓以长期下雨导致水灾为由,迫使朝廷禳灾,革除了司空刘弘的职务,由自己取而代之。为了稳固形势,董卓在暗中或以高官厚禄相许。或以金银财帛相贿,或以昔日秘闻相胁,逼迫何颙、伍琼、荀爽、王允、韩融、周毖等未及随同袁绍出奔的天干地支旧人辅政,再征召陈纪、蔡邕、申屠蟠等在野名士入朝听用。这些人除了申屠蟠婉拒外,纷纷在朝担任重要职位,倍极荣华。
一时之间。董卓不仅军政实力大振,更在士大夫之中威望剧升,稳稳掌控了帝都局势。
然而,潜波暗流之下,一场针对董卓的大规模军事联合行动也正在蕴育而生。袁绍刚抵冀州。便设计压服了冀州刺史韩馥,尽并其众。袁术也在南阳降服黄巾军余部,并招兵买马,实力大涨。二人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四处联络各方诸侯,随时准备反攻帝都。
决定了中国未来命运的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内战序幕,即将拉开。
暗红色的炭火上,一把铁锤一下又一下的抡打在铁胚上。迸溅出点点火星,映亮了打铁之人的双瞳,仿佛直射出那人内心喷涌的怒火。
曹操从来没有想象到。自己会沦落至今日。自当日逃出洛阳后,他只带少数从人一路晓行夜宿,直奔故乡谯县而来。只道虽然一时朝中失势,却也从此天高海阔,可以揭竿而起的自成一体。
岂料世事无常,命运多舛。他曹孟德注定将要蒙受一场劫难。他在途经成皋县时,曾去老朋友吕伯奢家中探访。却不料吕伯奢之子刚刚看到洛阳方面飞骑传来的悬赏告示,见财起意的想要拿他前去见官。曹操无意间撞破之后,登时怒从心起,一口气连杀八人后,仓惶逃走。
等到一脚踏入中牟县,洛阳的追捕文书又至,县中百余名捕役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一场恶战之后,从人们尽皆战死,曹操亦力尽被俘。若非县中一位功曹亦是天干地支隐伏的属下,趁夜将他救出牢笼,只怕他已经被押至洛阳受辱。
待他再次逃至陈留,又被新任豫州刺史黄琬派人追杀,若非其友秦邵舍命相救,他仍是难逃一死……熊熊怒火充斥着他的心灵,这黄琬其实亦是天干地支中人,却在高官厚禄之下彻底投向了董卓,总有一日,他会血债血还!
如今的曹操正流落于已吾境内,可说得上饥寒交迫、进退两难,为了躲避追杀和积攒路费,他唯有冒充过路铁匠,混入一家铁铺内帮工。这对于曾经锦衣玉食、指挥千军的曹孟德来说,无疑于一次由心至体的无情淬炼。
苦涩的笑容泛于嘴边,居然还有一位将军曾说自己将会大放异彩、青史留名?若他看到自己此时如此颓废之相,不知将要作何感想?
想到此处,曹操一片茫然,心底更隐隐有心如死灰之念,什么功名荣耀?尽是过眼云烟,值此乱世之中,能够活命已属不易,谈何成就大事?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怨怼,袁绍啊袁绍,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他狠狠一锤砸在铁胚之上,仿佛要将心中的苦楚发泄在手中,当他再次高高抡起铁锤时,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铁铺门口传来:“打铁的,我要买一口宝刀!”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高高举起的手臂猛然定在半空,曹操满面骇然的循声望去,眼中尽是不能置信之色。
一身青衣的孙宾硕双手负后,施施然踏入铺中,他左右环顾一番,才将目光落在曹操面上,故作讶然道:“怎么竟是孟德?”
“哼!”曹操冷笑一声,随手将手中铁锤掷在地上:“少来这一套!你今日若是来杀我的,只管动手!若是来专程取笑的……”
他惨笑道:“你觉得凭我现在的境地,还会在乎这些吗?”
“孟德!”孙宾硕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你错就错在,跟了袁绍!”
“那么你呢?”曹操反问道:“听说你跟了南鹰,却为何没有在渤海鹰将的序列之中找到你的大名?”
“哈哈哈!”孙宾硕一声长笑,他一把解开衣襟,露出内里那枚银光闪烁的鹰勋,傲然道:“你说呢?”
“明白了!”曹操身躯一颤,颓然道:“原来鹰扬中郎将如此倚重于你,竟将你完全雪藏起来,定有重任托负!”
“那是自然!”孙宾硕微笑点头,欣然道:“当初追随南将军之时,尚有迫不得已的心思,而今想来,真是今生最为明智的决定!”
“既然如此!”曹操呼出一口气道:“我相信你决不是来杀我的!那么你此来何为?莫不是受南将军之托前来招揽我的?”
“南将军何等睿智?”孙宾硕摇头道:“他当然知道以孟德的心高气傲,是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的。我此来,乃是带来将军的一份深情厚谊!”
“什么?”曹操再次愕然以对。
“你跟我来!”孙宾硕霍然转身,大步行出铁铺。
曹操怀着忐忑之心紧随其后,踏出铁铺的那一刻,耀眼的阳光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来,他这才惊觉多日来为了躲避追杀,自己一直深居不出,竟然一时难以适应阳光……强烈的悲哀之意油然而生,他突然发现自己便象是一只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老鼠!
“上车吧!孟德!”孙宾硕指着面前的一辆马车道:“马是好马,车是好车,车内更有五百金。此去谯县不过百里,希望孟德可以籍此朝发夕至的返回故乡,从此大展鸿图!”、
“至于沿途安全?”他微微一笑,挺了挺胸膛道:“若是有人能够动得了孟德一根汗毛,我孙宾硕三字从此便倒转来写!”
“为什么?”曹操身躯一晃,泪水止不住的充盈了眼眶:“我欠下鹰扬中郎将的恩情迟迟难报,他为何还要如此厚待于我?”
“我家将军说了,孟德是个鸿运加身之人,更是一位难得的朋友。他对你不求任何回报,却有一个要求!”孙宾硕亦是感慨万千道。
“什么要求?”曹操整个人仿佛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采,他迫不及待道:“只要我能够做到,定当不负将军厚望!”
“以下是将军的原话:将来若有一天,孟德与我对决沙场,彼此各凭本事,不论生死……然而若我侥幸取胜,孟德便须听命行事,再不得怀有异心!”孙宾硕转述着,面上却尽是不以为然之色,显然认为凭着面前这个落魄之人,怎么可能日后成为南鹰的劲敌?
“什么?”曹操整个人仿佛都呆住了,半晌他才低呼道:“将军他?他竟然认为我能够成长为足以与他对敌的人物?”
“孟德啊!将军重情重义,堪称一代人杰!”孙宾硕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为兄亦不认为你能够达到那种高度……然而真的如果有那么一天,请你想一想将军对你的恩义!你,好自为之吧!”
他大步离去,头也不回道:“孟德,一路顺风!”
只留曹操一个人怔在当地,久久没有稍动。良久,一丝笑意突然从他的嘴边扩散开来:“世人都说鹰扬中郎将一语成谶,所说预言无不应验……这么说?我曹操真会有一番锦绣前程?”
“哈哈哈!先从讨伐董卓那个狗贼开始吧!”长笑声中,曹操一跃跳上马车,驱着马车绝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