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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自己竟然手贱又还给了他!!小七突然醒悟,恼得在心底哇哇大叫起来。

    于是就搬了张椅子坐过来,托着腮看着卿五生闷气。卿五道:“小七,你不困么?去歇着吧。”

    “守护主人是我的职责。”小七睁大眼睛看着他,就要看着他怎么研究那本龌龊的书。

    卿五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小七,我的轮椅你搬过来了么?”

    “在外厅,昨晚就给你寻回来了。小七为主人跑了半夜,主人还要研究怎么驾驭小七么?”莫小七道。

    “唉,小七你个别扭的小孩,这本书是别人送过来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是那般内容。”卿五道,“你可见过我舍得打过你一下?”

    “哼。”小七撅嘴,把脸别到一边。卿五道:“你若是不喜欢,那我就烧掉这本书好了。”

    “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小七管不着。”小七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渐渐舒服了——看他家主人急于解释的样子,哼哼,果然自己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卿五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别扭小孩给安抚了,笑意不动声色地浮上嘴角,他摸出那本书,丢到火盆里,便靠着软枕闭眼小憩。

    小七见他虽是和自己说笑,却是一脸倦容,知道他带着伤辛苦,便也不再说话扰他,过了一会儿,看卿五真的睡得熟了,他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捻起毯子给卿五盖上。

    卿家堡的规矩未免太苛责,不过是做了几本假账就把人打成这样!把卿五多收的钱没收了不就好了么!卿五啊卿五,你少赚两个钱会死么?小七默默地腹诽,随即他想到若是卿五不去做假账,一个月就那几十两银子,还要打点下人,着实太过清贫——卿家堡主真不是好东西!——小七终于得出结论。

    小七就那样默默地守着睡着的卿五,就像守着主人过冬的猫儿一样。好像坐在主人的跟前,就会安心似的。疏风阁一片宁静,只有火盆里噼啪作响的声音。卿五的睡颜十分安详恬淡,不知道做的什么梦。

    主人挨打,自己却没能在旁边替他受过……一丝歉疚掠过小七的心头。

    院落里的脚步声虽然离得还远,小七却倏然警觉。他立刻站起来,悄然靠到窗边,从窗户缝往外看——来的人竟然是卿老大,还带着两个随从。小七皱皱眉,他来做什么?

    “主人,大少爷来了。”小七轻轻唤醒卿五。

    卿五睁开眼睛,道:“我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小七,你去找赵大宝一起吃午膳吧,我和老大有事情谈。”

    哼!什么神秘的事情我不能听么?!一定又是什么阴谋,不让听就不听!信不过我拉倒!小七应了声,不爽地从侧门退了下去。

    听见小七走远的声音,卿五才松了口气。这时卿大已经进了屋,很快就走到了卧室。

    “大哥,恕我不能起身相迎。”卿五在床上想坐起来些,被卿大制止:“你歇着吧,昨晚着实那顿刑罚不轻。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说说现在堡里的形势。”

    卿五道:“父亲现在重用卿四,看似卿四风光无限,实则加给他的几个分堂最近乱子出得不小,想必卿四现在也在头疼这件事,大哥是准备按兵不动冷眼旁观,还是要助他‘一臂之力’呢?”

    卿大眼睛里多了几分狠厉,道:“老五你向来心思缜密,看事情总是清清楚楚,说实话,我不介意给他多添一把火。”

    卿五道:“父亲多年以来,对于西北分堂的事务有意侧重,甚至不惜破坏平衡,调给西北大量特权,因而导致如今西北方面恃权作乱,争权夺利一片混乱。将这部分的处理大权交给卿四,也许是希望卿四能够加以整顿,殊不知这是个马蜂窝,就算卿四也不敢乱捅。现在西北四堂闹得如火如荼,大哥可先派人先行一步,代为传话,就说堡中已有决策,叫卿四全权执掌西北,剪除乱局,叫他们先行准备。

    依照卿四的速度,定然不及大哥暗中训练的追风影卫,我想,这样一来,咱们也不叫使坏,只是替他早做通知罢了。”

    卿大笑道:“没错,老四原本就打算趁着父亲刚下命令消息还未扩散,雷厉风行地行动,给西北四堂一个出其不意。这样一来,正好可以打乱他的计划,让西北四堂联合起来,对他提防,让他有力无处使,还可以顺便拉拢西北四堂。老五,我真是庆幸当初你没有站到老四那边。——我今天原本只是为了专程看望你,还为你带来了疗伤圣品‘雪灵凝露’。”

    于是他的随从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子上。

    卿五连忙道谢:“多谢大哥关怀。”

    卿大道:“你安心养伤,至于你指使影卫私自取出羽月刃一事,我会再向父亲求情,以求此事平息。不过依照我的意见,你最好让你的影卫归还羽月刃,省的日后父亲想起又生恼怒,对你又加惩罚。”

    “我在父亲面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刀已认主,就算父亲要杀我的头,我也绝对不会下令影卫归还羽月刃。在卿家堡二十载,我并没有什么要求,我中毒将死,没有求过父亲,我残废无助,也没有求过父亲,如今我只是需要给我的影卫一把趁手的兵器,难道这个唯一要求,身为父亲的他都不能允许么?我只是这个要求,就值得他用鞭刑来对待我么?我还算他的儿子么?”卿五说到这里,竟有几分负气,说到动情处,竟然声音微微发颤。

    那份渴望亲情孺慕的失落,叫卿大也不禁无言以对。他只好拍拍卿五肩膀:“五弟,你受苦了。”

    而后门窗外,小七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睁得浑圆——他刚才故意去而复返,还隐匿了脚步声音,不料听到最后,竟然得知原来卿五受刑的真相不是什么假账,而是那把羽月刃!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的刑!

    卿五的控诉让他心头痛楚难当,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淡定如水、温润如玉的卿五心里竟然藏着那么多凄苦,他总是说自己是小孩,卿五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从没得到过关爱的孩子?

    “只是想给我的影卫一把趁手的兵器罢了,就值得用鞭刑对待我么?”

    那委屈的话语一遍遍在小七的耳朵里轰鸣。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小七浑然不觉,眼前恍然回想起了昨晚接卿五时,他坐在那里的样子。

    那时的他,刚刚受了鞭刑,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么从容。

    他回来之后,依旧和自己说笑,可是他脸色上的疲惫和痛苦,根本就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

    这一次,小七是真的为卿五心痛到了。心疼到眼泪都止不住,揉也揉不完。

    第20章 君心似渊

    卿大终于走了,小七蹲在角落里,眼睛红红地。

    周围恢复了寂静。半晌,卿五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说的那番话,本来也只是说给卿大听,让他去转告父亲,借以开脱这次私自拿出羽月刃的罪行,可是说到最后,终究还是动了情。

    莫非,我的心底还在渴望从父亲那里得到什么么?他苦笑地想,他心底清楚,自己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一味算计,枉顾亲情。但是方才那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卿大听,那番话,几句真,几句假?

    若无感触,焉能织成语句?

    我还在期待什么?这样的卿家,我还能期待什么?卿五不禁扪心自问。

    十多年前,母亲去世,可父亲却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露面,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母亲的故去,那时他还小,一个人披麻戴孝,在仆从的帮忙下草草了结了母亲的丧事,自那之后,本就不多见面的父亲便更加和他相隔如同天堑,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而卿家堡的兄弟之中,亦只是充斥冷漠的争斗和嫉妒。

    对于他来说,父亲,兄弟,亲情,天伦之情,这些竟是如此陌生和遥远。

    母亲临死前说过,别人对你好一分,你便要对别人好十分。

    卿五始终记得这句话。

    母亲去世后,父亲几乎忘记他的存在,养他长大、对他好的人,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仆人和曹师傅。母亲去世后年,疏风阁里冷冷清清,到了冬天分外寒冷,是扫地的老仆人领着他去自家,经常带着他和自己的家人们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卿家堡的子弟学堂练武场一开始故意刁难,不让他进入,是曹师傅和一干影卫教他识字读书和武艺;收拾祠堂的丫鬟可怜他年幼无依,便将供桌上的水果偷偷藏起,再偷偷塞给他吃…… ……

    所以他对曹师傅说,尽自己所能,也会报答这些人和曹师傅。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无论换了几批,他都会尽力照应;曹师傅生前嘱托,只有小七这一个徒弟,所以对于小七,他便尽力维护,小七想要的,他都会为小七争取。

    可是对于真正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兄,他竟然找不到丝毫理由来感恩——他知道,母亲嫁入卿家,自然以夫为天,为了母亲,他应当恪守孝道,为父亲守住这个卿家,可是父亲的意思,竟然只是任由卿家子弟自相争斗,而自己却闭关不出,任意妄为,父亲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卿家堡上。

    这样的父亲,还能指望他会给予自己什么?

    明明是父亲兄弟,一个个却形同陌路,显耀世家,却亲情沦丧,凄凉到连寻常人家都比不上,就连身处这样的家族之中,他感到自己也变得越来越无情了。

    可是那日赵大宝在他这里吃饭时,却对卿五说:“天下再找不出如你这般多情的男子了。”

    他问:何以见得?

    赵大宝笑而不答。

    赵大宝惯用左手拿筷子吃饭,卿五给他摆的碗筷,总是把筷子放在碗的左侧。

    赵大宝说:卿五,把剪刀递给我,我要裁布。

    卿五便握着剪刀的前端,将剪刀把儿对着赵大宝。

    就连将改装好的羽月刃交给小七,他也是刀刃对着自己,刀柄对着小七。

    ————

    莫小七默默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卿五连眼睛都没有动,只是道:“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你……你根本就不是因为作假帐被处罚!你骗我!”小七握紧拳头道。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卿五笑笑道,“我那是故意说给老大听的。”

    “是因为你带我去拿了那把刀对不对?”小七咬牙道,“我不要那把刀了!我不要了!我这就送回去!”

    说罢,他竟真的抽身去取羽月刃,卿五首次提高了声调:“小七!!你给我回来!!”

    他这一声吼,让莫小七心中发憷,他从没听过卿五这样吼人。

    “我卿五要的东西,向来没有再往回送的道理!!你若是敢送回去,我便亲自将羽月刃取来折断销毁!”卿五狠狠地道,这一次,倒是像卿五在任性赌气。

    “你过来,坐在这里,不许擅自行动!”卿五瞪着小七,目光竟然如此具有慑服力,小七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不得不老实地垂头走过来坐下。

    “你听好,莫小七,我说了,羽月刃就是我赏赐给你的兵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拿不走!就算是堡主也不能!这是我的原则,谁也不能触犯,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允许更改!”卿五幽深的眸子染上浓得化不开的偏执。

    小七默默地听着,竟然一时被慑服,大气都没敢出一下。

    替仆受过,明明合该是收买人心的举动,到了卿五这里,怎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小七偷眼看着卿五,他那执狂之态,真真暴露无遗。

    活活受了一顿鞭刑,该说他是为了收买自己?还是为了向堡主赌气?还是只是……只是因为他那一身压抑不得的狂气?

    卿五似水,表面沉静如渊,可谁知那渊底如何波澜汹涌?

    沉寂许久,卿五终于恢复了往日淡然温雅的语调:“你刚才哭了么,眼睛红成那样?”

    “…… ……嗯。”小七低低应了声。

    卿五没问他为什么哭,只是道:“去洗洗。以后不要为我哭,因为你的主人不需要别人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若我不能庇佑于你,我便不配称为你的主人。”

    小七便耷拉着头出去洗脸。卿五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