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闹市回去后穆颜清就没出过四柳胡同,直到成亲这一日。
八月初三的确是个好日子,从早间开始,就有一丝微风轻轻的吹,阳光也是暖暖的洒下,既不会太热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6家双喜临门,天气又好的让人太舒服,所以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
顾颜涛代替6离接亲,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等到了6家后众人惊奇的现,六年没出现在人前的6离竟然迎出门来接新娘子了!
这一下引得众人更是好奇了,虽然6离走路缓慢了一些,脚下的步子也很虚浮,旁边更是有人时刻准备扶着他,但他确实是自己走出来迎新娘子了!
只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没有成亲该有的喜悦,他神情严肃,黑眼珠如一泓清水,虽看着喜轿却又像透过喜轿在看别的什么,忽然他勾起唇笑了,黑眼珠也立刻变身成了流动的星星。
就像突然间冬去春来一般,感觉很不真实。
路人甲说,6家的院子可不小,他能从6家走出来,说明他的腿已经很好了!
路人乙配合道,果然只有恩义伯才有资格当太医院的院正,这医术真是出神入化。
穆颜清从喜轿中被接出来时听到了这些话,盖头下的人得意的笑了。
原本想要看二房笑话的唐家和韩家人不可思议的看着6离。
明明之前还听说6离不能下床,怎么这会儿竟然都能迎出院子了?顾准给他治了六年,不可能突然好了,难道是穆颜清给他治的?穆颜清的医术竟比顾准还好?
韩崇沉眉,或许他和岳父的这个决定是自砸脚面啊!
当时他被顾准逼得不得不去问岳父的时候,岳父也很赞同他的想法,当即便同意帮穆颜清做假证,说当年是他救了她。
岳父说,她是伶人,想要造谣好造,而且大殷朝除了毒医圣手没人会比顾准的医术好!
他朝唐硕看去,却见到岳父嘴角微弯,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一丝的担心或气闷。韩崇叹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是做不到岳父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6离的情况虽然好了很多,但到底不能久站,所以拜堂后就回了新房,至于应酬的事,依然是顾颜涛出面替他做。
新房安置在湖心小筑,6离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挥手想将丫鬟喜婆打下去。
喜婆迟疑了一下说:二爷,您还没揭盖头,喝交杯酒,撒帐呢!
其实喜婆最想说的是,二爷今天您成亲,您不好多笑一笑吗?
总是板着一张脸,哪里像是成亲的样子?
直到现在,喜婆从6离身上都没感觉到一丝喜庆,哪怕在大门口他笑了,她也没从二爷身上感觉到任何喜庆的感觉。喜婆觉得就好像他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走一个过场罢了。
6离淡淡的说了一句下去,虽然声音很轻,可喜婆却浑身抖了抖,赶紧带着人下去了。
他看着一身青绿色喜服,盖着盖头安静的跟他并肩而坐的穆颜清,他想到了玖儿,如果盖头下的人是玖儿,他会比现在高兴,不,应该说他才会真的高兴。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想着穆颜清平时的样子,也不知道今天的她会是什么样?
这么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上身挺直,双肩平正,两臂自然弯曲,两手交叉叠放在两腿中部,并靠近小腹,两膝并拢,小腿垂直于地面,两脚保持小丁字步。
他眉头微蹙,只有世家女才能做到这么标准的坐姿,她竟也会?
哦,对了,她十岁以前都是在韩家长大的,估计是以前学的吧?
但她真够聪明的!
玖儿当年学这些礼数,直到十五岁及笄才算学的标准。
最后6离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十根手指头上,白嫩嫩胖乎乎的,看的他很想过去摸一把。
想法一闪而过,他骤然起身道:我很累,想要睡了,你应该不在乎这些虚礼吧?你若是饿了,就自己去吃点,桌上的菜肴都是香儿让人准备的,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说完他抱了被子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到了临窗的小榻旁,铺好,然后躺下。
穆颜清平放的双手不禁攥成了拳头,他怎么可以这样?
盖头也不掀,交杯酒也不喝,然后他就这样一个人抱着被子去了小榻上?
大哥说她对待感情的认知是错误的,感情并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也可以是细水长流。
为了她的身份不暴露,她不能陪他上战场,她以为她可以和他慢慢来,他们也可以有一段细水长流的感情,可事实却不是,只要她一天不是玖儿,她跟他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夫妻!
他和她难道真的是有缘无份吗?
她紧抿双唇,六年来练就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刻化作乌有,眼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她觉得落在她手背上的眼泪不是泪,而是火团,烧的她手生疼。
她闭上双眼,许久她才抬起手摘掉盖头,顺势抹掉眼角的泪痕,她知道这不是6离的错。
六年前,她嫁给三皇子夏谨枝的那天,6离的心一定比她现在痛上百倍。
她起身去了净室,再出来时她喊了香儿过来,去请二爷回床上休息,他是病号我怎么能让他睡在小榻上呢?他的脚才刚刚有了起色,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可罪过大了!
香儿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小姐,可你们都成亲了,难道要分床而居?
穆颜清轻笑:香儿,你也不看看他什么状况,分不分床有什么关系吗?再说你也知道我身边不能睡人。
香儿身子一凛,是啊,小姐有时候会梦到以前的事,而能在她身边睡下的人必然是对小姐知根知底的人,否则小姐若呓语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可不知是什么后果呢!
她转身了去了内室,穆颜清则在餐桌旁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肴,却毫无食欲,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