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瑞尴尬的看了看看湘湘,又看了看惜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惜恩抿嘴一笑,伸手将哥哥手中的碟子端了过来,今日这荠菜看似十分的鲜嫩,可见哥哥必然是花了心思特意为我采的。她说着便拿起筷子挑起一根放进嘴里。
这碟子凉拌荠菜是用了最嫩的荠菜头,拿开水过了,切碎,再拌上细盐,淋上麻油,最后调和了花生碎。碧绿鲜脆香郁,莫说吃上一口,就是闻一下便让人食指大开。
众人只当惜恩必是面上过不去而黑了脸,哪知她谈笑自如,吃喝随意,全不把刚才之事放在心上,不由得又是一番暗暗称颂。
陈掌柜拿起筷子招呼道,今日既说是家宴,便没把李老弟当外人,都别客气,赶紧尝尝味道如何。
李墨林抢先夹了些荠菜进嘴,果然鲜美无比,啧啧赞道,惜恩妹妹爱吃的东西不仅看着精致,就是这一桌子菜,也未必有胜过这盘的。
草木乃万物之本,就如这荠菜,不仅人吃,就如湘湘妹妹所说,那些子牲畜也爱吃。人吃了活命,牲畜吃了是为了人而活,譬如牛能耕田劳作,狗能看门守户。但是人活着却往往做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是以便有句话叫做‘禽兽不如’,可见,人不能轻看了畜生,否则岂不是忽略了它们的功劳,变得禽兽不如了?惜恩说完,轻笑着将碟子里的荠菜推到了湘湘的面前,妹妹也尝尝,看是否还合你口味。
湘湘见惜恩脏字未带一个,却骂的自己有口难言,她哪里受过这等气,平日里就是姐姐还要让自己三分,爹娘宠的心肝一般。眼前竟是被她瞧不起的一个小叫花子骂成禽兽不如,握着筷子的手已是气的抖。
惜恩侄女说的很有几分道理,湘湘你还不谢过姐姐!陈二爷沉声呵斥女儿。今日原本就是自己女儿冒犯了,当着兄长的面,有这一遭他亦是不好说什么。
什么,让我谢她?湘湘目瞪口呆的望着爹,叫道,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叫花子,野丫头,您老就是不怜惜女儿,也不能侮辱了自己的名声,什么侄女,。
啪!陈二爷一巴掌打的湘湘半边脸顿时紫胀起来。
湘湘只觉气血上涌,夺门跑出屋去,碧云有心跟着出去,又恐爹不许,只好遣了小丫鬟前去照应。
湘湘年幼无知,多有失礼!
二叔不用多虑,儿女自有他的秉性,也非一朝一夕可改,且由她去,她自会领悟。惜恩淡淡说道。
陈碧云拿眼看着惜恩,这哪里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言谈举止带着一副威严,庄重不可侵犯。今日妹妹一句挑衅的话便挨了爹的打,若是换做自己,还不知会怎么样。心里不由得对惜恩生出几分戒备。
儿女自有儿女福啊,我们老了,日后还要看着他们大展身手。李掌柜端起酒杯,兄弟我恭喜宏昌染坊又添门面,老哥的前景越的让人羡慕啊。
陈掌柜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举起酒杯陪酒道,三家铺子,分你一家。
李掌柜酒刚端至唇边,惊得险些洒落,一双金鱼眼瞪的好似要冒出来,此话当真?
我爹岂有虚言。惜恩走过来给爹添上酒。
这话从惜恩嘴里出来,李掌柜方才信了。感激之情毋庸言表。丰泽县城内共有十处地势最佳的当口,其中属马家的三间铺子最是热闹,都是卖啥稳赚的地方。陈家能让出一间给自己,这份恩情可让他怎么说呢。
陈李两家多年的世交,若说来,我亦是墨林的启蒙恩师,李兄就不必客气了。陈二爷适时的插进话来,一下子便将这份恩情也往自己身上揽了几分。
正是,正是,墨林小的时候顽皮,不知麻烦了二爷多少。李夫人笑看着二夫人身旁坐着的碧云,就连大小姐小的时候也我家被墨林带着淘气呢。一句话让众人想起二人小时候一同玩耍的情景,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瞧瞧,如今人都大了,看着可还如小时候那般青梅竹马吗?二夫人意味深长的望了眼李夫人,复又看了看自己女儿。
碧云心知娘的意思,做娇羞状,低着头不说话。两颊飞红,眉黛如画,只那形态却是此时无言甚有言。
李墨林很是不自在的扭转了头,做无视状。偏他平日里滑头惯了的,此刻却不知为何,越是强作无意,越是会不自主的看向惜恩。
惜恩此刻已是吃完,正端了清茶品茗,两眼笑意满满的望着墨林。
见她如此,墨林更加的心虚,手足无措,竟是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李伯父,我明日去丰泽县城查看铺子,与马公子商谈租金一事,您老可有甚要交代的,我好一并代您向马公子说了。因已经决定转一间于李家,惜恩则不能不顾及李家的想法,是而提前打好招呼。
李掌柜连连摆手,一切皆由侄女你做主,伯父再无意见。
惜恩又道,只有一件还要麻烦伯父。
李掌柜愣住,如若有要我做的,但说无妨。
惜恩抿嘴一笑,我听说你租出去的那十顷田地今年都种了豌豆,前儿个见丰泽县城的几家较大的酒楼饭馆都在收这东西,侄女便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横竖那马车来回拉我一个,就是多放几只袋子也无妨。
李掌柜拊掌笑道,真真你是个七窍玲珑心,今年豌豆丰收,无奈咱屯子里的酒楼接纳不下,佃户愁的交不出租子来。这么一来,你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伯父我也要感谢你呢。
惜恩但笑不语,只把手里的茶品着,看某人向自己皮笑肉不笑的献殷勤。
异日清晨,老田头赶着马车到了李家。佃户们已是连夜将摘好的豌豆打包装好,整齐的码放在李家门前。豌豆不值几个子儿,平日里只是就近买卖,若说运进县城去,盘算起来,竟是不值来回的盘缠花销。如今得这个便儿,一个个黑黝黝的脸上莫不是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