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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泪真的是为我流的吗?”程铮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因为开了一线车窗,风强灌进来,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的空洞,“刚才我很害怕,怕你不肯跟我走。我本来想离开你几天,让你难受一下的,结果我更难受。我舍不得你,苏韵锦,我想听你说一句,你也舍不得我。”

    苏韵锦启唇,却发不出声音。一句话再轻易不过,可就在昨夜之前,她是真的动了舍弃这段感情的念头,可最后为什么她又乖乖就范?为了妈妈和周叔叔?为了早孕试纸上的两条红线?为了刹那间白头到老的奢望?她分辨不出来。而且她忽然发现,这个时候孩子的到来将她置于一个再难堪不过的境地。程铮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他知道后会娶她的,可是当两人的心越走越远之时,用一个孩子强行将他们拉进婚姻里是个明智的选择吗?他会怎么看她?怎么看这个出现得如此及时的孩子?想想她都觉得这桥段太过拙劣。

    程铮静静地开了很长一段路,却不再纠结于她的答案,好像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明晚是有个老同学聚会,周子翼联系了好几个在g市的高中同学,大家平时天南地北的凑到一起不容易,你一起来吧,听说莫郁华也去。

    第17章 是我不要你了

    周子翼订的包厢里,昏暗迷离的灯光、震撼的音响效果夹杂着酒杯碰撞声、笑声,将气氛推向高潮。原本以为只是个小辨模的异乡同学聚会,没想到竟召集了十几个高中同学,当然其中也有几个是当时同级不同班的同学。

    高中毕业转眼已经六七年,当年的惨绿少年和豆蔻少女都已长大,有些人竟是毕业后便再没有见过面,重逢时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彼此都有不同感叹。

    周静如今已嫁作商人妇,一身珠光宝气,哪里还看得出从前乡下姑娘的影子;孟雪在深航做了空姐,娇俏依旧,更添了几分干练气息;宋鸣变化最大,过去带着厚厚眼镜的小蚌子男生已变成了一个肩膀宽厚的男子,虽然谈不上多帅,但气质沉稳,风度颇佳。

    倒是周子翼还是不改那副混子模样,好在容颜俊美,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他大学毕业后子承父业做上了房地产生意,可谓少年得志,又有了一个家世品貌相当的未婚妻,只等对方国外游学回来便可结婚。莫郁华早已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微胖,面孔平凡依旧,但自有一番书卷气息。

    当晚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程铮一对,据说当时同年级的小情侣有好几对,但是现依然在还在一起的,除了他们之外可谓绝无仅有。大家都嚷着要罚他们几杯,谁叫他们惹人嫉妒。程铮的兴致异常高昂,不管谁敬的酒都来者不拒,一干而尽,包括苏韵锦那一份也包揽了下来,几轮下来,饶是他酒量再好也有了些醉意。

    苏韵锦与莫郁华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两人在角落里私下交谈,所以也没太在意程铮的举动。倒是孟雪看不下去,将周子翼为首的灌酒军团统统挡了回去。

    周子翼笑道:“真是怪事了,正牌的女朋友还没发话,你心疼什么?”

    孟雪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就凭我跟程铮是光屁股玩儿到大的朋友,怎么样!有本事跟我喝!”

    周子翼是聪明人,哪里愿意跟她硬碰硬,便一笑置之。

    苏韵锦这边还是纹丝不动,莫郁华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势,对苏韵锦说:“怎么啦,我看你和程铮都有些不对劲。”

    苏韵锦苦笑,“何止不对劲,我觉得我们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莫郁华只说:“那你就停下来想一想再走。在一起不容易,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意气做傻事。程铮对你的感情怎么样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苏韵锦黯然道:“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两个想对彼此好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累?郁华,你信缘分吗?”

    莫郁华道:“我信,但我更信缘分亦要把握。喏,你看那边。”她用眼神向苏韵锦示意。苏韵锦看过去,程铮喝多了,神志不清地将头靠在孟雪的肩上,孟雪有些尴尬地推了他一把,他晃了一下,又靠了回来,第二次,她没有再推开他,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怜惜。看见这一幕的宋鸣自己喝了一大杯闷酒。

    “两个美女躲在角落里偷偷聊什么?”周子翼端着杯酒走过来,“郁华,你比我上次见你更有味道了。”

    “哪里,是你鼻子更灵了。”莫郁华笑道。

    “我说我请客,程铮那家伙也不用喝得那么卖力吧。”周子翼对苏韵锦说道,“我老是搞不懂你们两个,人生苦短,干吗老和自己过不去?”

    苏韵锦站了起来,“你们坐,我去看看他。”她走到程铮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还好吗?”

    孟雪话里带着挑衅,“你现在才想起要来看看你男朋友喝死没有?”

    苏韵锦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蹲在程铮面前,“程铮,醒醒,我们先回去吧。”程铮没有反应,她手下用了把劲,强行搀起他,趔趄了一下,不远处的宋鸣忙伸手扶住程铮的另一边身体。

    “谢谢。”苏韵锦对宋鸣说道,“麻烦跟我一起把他扶出去。”她又转向孟雪,“谢谢你的肩膀。”

    孟雪自嘲地笑笑,也站了起来。苏韵锦跟在座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孟雪不放心地尾随着她和宋鸣走到外面。看程铮这个样子,车是肯定没法开了,苏韵锦走到路边,正要招手拦车,程铮却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意识,揉着头问自己怎么在这里。

    “你喝多了,我先跟你回去。”苏韵锦轻声说。程铮迷茫地看了一下她、宋鸣和孟雪,挣脱了她的手,“要回你先回,我没醉,还可以再继续。”他挣开的力气太大,整个人站不稳,顿时摇晃了一下,孟雪眼明手快地扶住他,他半倚着孟雪,方才站稳。

    苏韵锦上前几步,拉过他的手,“程铮,别闹了,这些天你喝得还不够?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她的声音有了些许哀求的意味。程铮再度甩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揽住孟雪的肩膀,“说了不要你管,我没话和你说。要走你就自己走。”

    孟雪在被程铮搂住的那一瞬间有些许失神,苏韵锦也看到宋鸣目光同时一黯。

    “程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孟雪有些吃力地说道。

    “你不喜欢?”程铮弯腰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场面一时有些难以收拾,在场的人都感到了沉默中的尴尬。

    苏韵锦静静地看了程铮一会儿,随后平静地对宋鸣和孟雪说:“既然这样,我先回去。麻烦你们多照顾他,别让他喝那么多,别让他开车。”她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匆匆写了几个字,“这是我们家的地址,拜托等下散了之后给他打辆车,上车后给我个电话,谢谢。”

    直到苏韵锦坐上的计程车消失在街角,程铮才慢慢地站直,眼里醉意退却,只余失望,他像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孟雪的贴近,连忙将她推离,简单说了声“对不起”,转头就走回刚才聚会的地点。

    “程铮!”孟雪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他疑惑地回头,不料正迎上她扬过来的一巴掌,程铮反应及时地在她的手落下之前一把拦住,愕然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孟雪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泪光。和孟雪一起长大,她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快乐又直爽的女孩,这是她次在他面前哭泣。

    “我这一巴掌是想告诉你,我是个人,不是道具,即使我喜欢过你。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这么利用我,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却把这个当作是你们两人感情游戏的筹码,你这样太卑鄙!”

    程铮颓然松开她的手,觉得无比混乱,双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做什么都不对。好吧,对不起,如果这巴掌打下来能让你比较好受,那你就动手!”

    孟雪眼含泪光冷冷地笑,“现在我又不想动手了,因为我发现其实你很可怜。这些年我都在嫉妒苏韵锦,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她而不是我,这是你选的路,可你幸福吗?你不就是想用我来激她嘛,可惜呀,人家根本不在乎。从头到尾,你苦苦爱着的居然是一个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她爱不爱你的人,你以为你得到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

    她说完就飞快地往回走,宋鸣看了程铮一眼,拔腿追了上去。

    程铮用手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听不到孟雪的话,娱乐城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在别人眼里他就像一个喝多了的醉汉。他蹲在那里许久,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地想起这几年,他好像是真的大醉了一场,醉在一个他为之心动的眼神之下,所有的人都说他们不合适,他怪他们不懂;所有的人都赌他得不到,他觉得自己得偿所愿了。结果一直是他自以为是的沉迷,他有些害怕醒过来的那一刻。

    回到家已经很晚,灯还亮着,苏韵锦还在,这多少让程铮有些安心。她没有换下外出的衣服,平静地坐在电脑前,显示器的白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回来了。”她从一盘棋中抽身,站起来去接他手中的外套,如同以往无数次的等候。“你还没睡……有话要跟我说?”程铮把手插进裤袋里。

    苏韵锦扬起脸打量他,半晌,才说道:“程铮,你真的很幼稚。”

    程铮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膝上,“我是很幼稚,我天真地以为那么做可以刺激到你,以为你会为我吃醋,为我生气。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要不你教教我?”

    苏韵锦脸上看不出情绪。

    程铮一反常态地放慢了语速,“韵锦,你实话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继父还要在我妈的公司里讨口饭吃,如果不是他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我?”“他是这么对你说的!”

    程铮笑得无比讥讽,“他和你不同,他是个实在的人,当然不愿意我和你就这么完了。他还特意向我邀功,说是他让你妈妈把你劝了回来……这就是你逆来顺受留在我身边的原因?韵锦,我就这么不堪?我像傻子一样把心掏出来给你,结果还不如随便施舍点小恩小惠换取你继父安享晚年?我真的搞不懂你的心思……我要的是一个爱我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服务周到,还可以陪我上床的钟点工!”

    苏韵锦听到他的话,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睁开。如果叔叔知道他为了不让她和程铮分离暗中所作的安排,成了压垮他们脆弱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会不会垂头顿足,悔不当初?可这不怪他,他只不过撕毁了那份他们掩耳盗铃的不舍,让结局来得更快。

    “你说句话呀,苏韵锦!”程铮像被逼到绝路上一样暴跳如雷,伸手就将茶几上的杂物通通扫了一地,“你他妈说话呀,我最恨你像个哑巴一样。”

    苏韵锦像座冰雕,没有语言,看不出情绪。

    “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不爱我。”这是他一直不敢想也不敢面对的一件事,如今亲口说了出来,竟有了种心如死灰的释然。

    “之前为你家里做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此一笔勾销,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继父的工作也不会因为我们的事受到影响。苏韵锦,你不用为这个进退为难,因为是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吧,你可以走了。”

    苏韵锦从梦中惊醒过来,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没有程铮,没有幸福的孕妇,没有昨晚在酒吧里小麻雀一样的陆路,窗外暴雨倾盆。梦里那个声音似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她翻身起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清晨五点,于是也就没有了睡意,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徐徐坐在梳妆台前。

    二十九岁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就像一朵蔷薇,开到极盛的那一刻,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到极致,但下一刻就是凋落。苏韵锦用手轻抚自己的面庞,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过自己了,一个没有任何遮掩和防备的苏韵锦。

    拉开抽屉,她找出那只剩一个的海兰宝耳环,握在手里,冰凉的,带点刺痛。他给她带上耳环的时候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可是她终究弄丢了另一只。

    她和程铮,彼此弄丢了对方。

    程铮,程铮……曾经身体发肤般亲密的一个人,原来也会在人海里断了音信。她已经不怎么记得那晚分离时的细节,人的记忆也会保护自己,只知道走出了他的公寓,她试过不眠不休地把手机攥在手心,潜意识里有种荒谬且毫无根据的坚持,他会来找她的,一定会,就好像从前无数次争吵,他总会把她找回来,到时她会放下所有的尊严,亲口告诉他那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可是他没有。

    当她松开手把程铮送的手机沉入江底的那一刻起,她终于清醒,她和程铮真的分开了,他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