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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等待什么?
不知道行云走了多远,回来我能不能追得上。
行云有的时候喜欢捉弄人,也许会故意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汉青哭了一阵,替我收拾了伤口,慢慢的走了。
平舟和汉青,应该不会被牵累。
这就行了。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我看着头上微弱的寒冷的光,等着时间过去。
等着死亡来临。
身体越来越冷,连手足的那种麻痛都渐渐消失了。
我看着头上那一点光,很奇怪为什么那光看起来越来越遥远。
“飞天。”
我呆滞地看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飞天。”
有人捏着我的下巴,我被动的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
“飞天。”
他看着我,目光停在我的头发上。
很难看么?
行云如果见了……会不会嫌弃我?
会讨厌这样子丑陋的我吗?
“奔雷已经到了。”他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自持:“他会亲自审问你。”
我想点点头,不过脖颈已经僵硬,于是只好眨一眨眼。
“你想给他殉情?”辉月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嘲弄,我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说话:“你以为以他的身手,菩罗一个伤得了他么?他的仇,你就扔下了?”
我心头一震。
辉月站在朦胧的昏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脸:“还有谁?”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等你从奔雷那里活着出来,再问我这个问题。”
他走得决绝,再也没说一个字。
我又一次见到了奔雷。
想到上次与他的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他并没有穿着那样金彩辉煌的礼服,甚至没有象辉月说的那样把我带去审问。
他来的时候,我还是被牢牢锢在墙上,头无力的垂着。
他摸着我的头发,把我抱住,一声一声唤我的名字。
“我会死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痛。说明我是活着的。
“你要怎么和其他人说?”我看着他。
奔雷把我的头发握在手里,语气温柔但是目光坚定:“我要你活着,你就不要管其他。”
是么?
有这么容易吗?
奔雷抱着我离开石牢,一路上,许多的人跪伏着,头抵在地上。
在回廊处,星华迎面拦着我们,急切地说:“破军在集结人手,怕是一定要发落飞天,你们现在不要出去。”
我手脚渐渐回复知觉,看着星华憔悴了许多的脸,觉得他意外的陌生。
“我的剑呢?”
我挣扎下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剑呢?”
星华扶了我一把,把背上的剑解下来递给我。
“你尽量能走多远走多远。”他眼睛红红的:“再也别回上界来了。”
我冲他笑笑。
我算是杀了他小舅子,他还跟我讲义气。
可是,行云的仇人,我还没有杀完呢。
我不会走。
奔雷伸出手来想拉住我,我反过剑锋来在他袖子上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飞天?”他不解的看我。
“陛下,你刚硬正直,因私废公的事,不该你来做。”我看着在明亮处立着的他,何必多拖一个人下水:“我是伤了你逃脱的,你现在可以去调集人马来捉拿我。”
我居然笑了笑:“不过,调的慢一点好了,我还想去会会七神的老大呢。”
“星华,昨天,究竟有多少人,伤了行云?”
星华看着我,张口结舌。
我战栗了一下,觉得手中握的剑柄一时冷一时热。
不是错觉,是真的忽冷忽热。
你也难过么?
这把象是已经和我心灵相通的剑,也在为行云哭泣么?
不要哭……
我们去报仇。
我只是要给行云报仇,这是行云和我两个人的事情。
如果我杀不了他的仇人,和他一起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里,不需要星华辉月和奔雷来背负什么责任。
为什么行云会遭遇不幸,是什么人杀害的他,我要靠自己去弄个清楚明白。
行云那么骄傲,我如果躲在奔雷的身后苟活,他会看不起我吧。
“你如果告诉我,那我可以避免错杀无辜。”我稳稳站着,双盈剑握在手中。
不是我的错觉,有汹涌的怒焰,从剑身上烧到我的身上。
似乎双盈剑在赞同着我的话。
我们去报仇。
让伤害的行云的人,付出代价。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么昨天所有在辉月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慢慢的抬起剑来,凌乱的白发缠在臂上,剑上,身上。
“包括你和辉月在内。”
“辉月是我叫出去的……”他揉揉鼻子,眼睛通红:“跟他商议几天后的比武。听到这边惊变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我只知道破军是今天才来的,其他六个人,昨天都到了辉月殿。”
“六个么?”我弹弹剑刃,勾起嘴角要笑不笑:“原来是六个。”
行云,他们是怎么伤害你的?
是怎么伤害了你?
我,让他们全都还出来,好吗?
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行云?
“多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给我留会儿时间。”我握紧剑:“完事儿以后,随便你们要怎么样都可以。”
侧耳听一听,我微笑。
来了。
省了我去找的功夫,他们已经来了。
在辉月殿里这样气势汹汹,打着除恶的旗帜,真是师出有名。
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辉月远远的站着,汉青随在他的身后,掩着口不停流泪。
哭泣真是软弱。
从昨夜到现在,我都不想哭泣。也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来不及体味悲伤。也许是觉得死亡并不能分隔我和他,所以哭泣是极无必要的一件事。
对不住了汉青,以前答应你的事,看样子是没法儿做到。
大风吹得头发乱舞,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行云,你在看着我吗?我要用你教的剑法,替你杀死那些人。
你在看着我吗?
看着我是不是可以艺满出师了?看我能不能杀死那些人?
行云,请你看着我吧。
觉得炽热的力量,从我身上流到握的剑上,又流返回来,象是剑成了我身体延伸出来的一部份。
伤处都不觉得痛,身体力量充盈。
是谁的力量?是我的还是剑的还是什么别的来处?
那不重要……
我站在石阶的顶上,看着向这里涌来的兵士。
那些都不重要。
当先一个冲到面前的人,看到我的时候居然呆愣了一下,长枪的攻势缓了一缓。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头发上,半张着口可能想表示一下讶异的心情。
不过他这个震惊的表示到这里就已经中止。
我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长长的剖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真可笑,居然为了这种理由就送了小命儿。
剑贯穿血r,刺到骨殖上的感觉,如此鲜明,象是我的手指在那令人作呕的脏肮的的身体里摩擦过一样。
剑好象成了我的手臂的延长。
我冷笑着踢开那已经破败的r体,含着笑看着台阶下目露凶光可是面带惧色的人群。
七神的装束与旁人不同。
这是七神中的哪一个?
我不认得,昨天我已经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是女的,那个叫菩晶的。
漫天横飞的血r,象是赤红的腥涩的梦魇。
行云,你在看着我吗?
血珠沿着双盈剑辉煌流光的剑身流下来,象是艳丽的宝石蜿蜒。
原来清亮的宝剑,变得如诡异嗜血。
这才是双盈剑喜欢的一切吧?破坏,毁灭,杀戮,鲜血。
看着象潮水样涌上来的人,我在心底无声冷笑。
这个才是飞天,这样才是双盈剑。
七神呢?只会躲在人丛的后面,贪生怕死的,看着这些蝼蚁送命么?
可笑,那些人始终不敢冲到我的面前,离着十几步远,就惊恐战抖,惶惶的注视着我,包围着我。
看着白石的阶梯上洒满了腥红的血。
恶意的想笑,不知道辉月看到这样狼藉的辉月殿,会不会狠狠头痛皱眉。
能打碎他万年镇定的面具,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
人丛向两边分开,两柄刀一前一后,凌厉无匹向我当头劈下来。
我在喧嚣的死寂中挥剑迎了上去。
心境从来没有如此清澈明净过,来者的每个细微的动作,眼神,心跳,呼吸,出刀,身法,甚至他可能的后招儿,都一瞬间在心中清楚了悟。
长刀击在双盈剑的刃口处,怪异的力量,象是吞陷又象是要吸取我的力量。
但双盈剑坚韧不拔,分毫不动。
我猱身卷扑了上去,背后要害全露给了另一个执刀者,身子团起来,重重撞在了先一个人的胸口。
耳中听到可怕的骨折声,那人口吐鲜血向后仆跌。
身后的刀发出的寒劲已经割破了背心的衣裳。
身子以绝不可能的迅疾和柔软,在那刀尖刺进皮r的瞬间团缩起来,刀割过背脊,长长的一道凉意后是辣辣的痛。
反手间双盈剑从自己的腋下向身后疾刺回去。
不用回头,我知道双盈剑一定没有失手。
因为渴饮到鲜血而快乐愉悦有些颤抖的剑刃。
它这样渴望着杀戮,如此时的我一样。
身子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处,杀机一闪而骤强,我吸气闪退,那剑尖如影随形而至,象附骨之蛆般紧叮不舍。
双盈剑明明格了出去,却击在空处。用错的力道令胸口气血翻腾着难受。
偏头回望,却是一团如银星的剑芒,虚实闪烁,幻花人眼,不知道它将要再刺向我身体的哪一处要害。
很厉害的剑法。
尖细的痛,在左臂上爆开来。
一瞬间作出反应,肌r紧缩着滑开避其锋芒,将被刺中的伤害减到最小。
双盈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回来,切在那执剑的手腕上。
惨叫与惊嗥声大作,那血淋淋的断肢,还紧握着利剑,斜斜飞了出去。
我的剑根本一分一毫的犹疑也没有,直挑上去刺穿了他的喉咙。
血溅得极高。
昨天晚上是一个。
刚才是四个。
星华的未婚妻是女子,不在其内。
应该还有一个,是破军么?
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人哪里去了?
倒提着剑,身上的袍子因为吸足了鲜血而显得饱满沉厚,在风中竟然并不摆动,头发却因为身周凌厉的杀气而狂舞。
行云在看着我么?象修罗一样在杀戮中狂欢的我。
他会笑,还是会不屑的扁嘴?
一瞬间,四周的气象被抽空,乱舞的头发竟然全部垂落。
巨大的杀机的压迫,我慢慢回头。
一身黑衣的老者,手执长剑立在血泊中。
“破军?”我扯扯嘴角:“我应该是没猜错。”
“你不算是我的仇人……昨天你不在。”我轻轻吐字:“要是你现在走开,我想我不会杀你。”
他看着这一地的血r竟然毫不动容,冷眼注视着我一举一动。
他不是我的仇人,但现在我是他一意要杀的对象。
我冷冷一笑,剑尖提了起来指着他:“要打就打吧,还看什么?”
绝料不到这个死气沉沉的老儿,动起手来强横得比星华毫不逊色!
七神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交手十余招,硬生生拼了一记,刀剑相格的爆弹的气劲令我向后翻仰,臂上腿上十余处伤口迸血剧痛。
我抹了一把额上被刀柄磕伤流下来的血,不惧反笑。
我有什么好怕。
那几个家伙已经收拾掉了。只剩这个老骨头。
打他不过,我去陪行云就是。
他敢和我拼命么?
我一无牵挂,生无可恋。
我可以毫不留连,他能么?
嘴角扯动,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狰狞而阴险。
双盈剑杀气满满。
我长啸着,长剑疾取他的双眼,完全无视他搠向我小腹的攻击,明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果然他回剑格当闪劈,气势弱了一层。
怕死。
我心中冷笑着,招招式式都不留余地。
只是奇怪。为什么另一边也传来格击拼斗的声音。
还有谁在这里动手?
那人牵制住了身周那些兵卒的大部分注意力,他们纵然还有余裕向我偷施暗算,攻势也不会对我构成太大威胁。
惨呼声纷纷传来,破军的气势又为之一馁。
我情知道那动手的人不会是辉月他们。
但是破军应该是不知道,他在辉月的地盘上,毕竟不可能肆无忌惮。
我仍是剑剑紧,他却越斗越是散乱气虚。
被我削断了手臂,委顿在地的时候。
那给我帮了忙的人,已经一路冲到了我的面前。
青衫上处处染血,头发有些散乱,呼吸却还宁定。
我一手扣着破军的喉头,回头看着那人。
“飞天。”他口唇动了两下,喊了我一声。
“平舟。”我静静地说。
大约猜到了,可能会是他。
第章
平舟。
他怎么会来?他不应该来。
“飞天。”他说,走近了,微低下头来,定定看着我:“你伤得重么?”
我摇摇头。
“你不该来。”
手上紧紧扣着破军的喉头,看着他一双眼里写满怨毒。我咬咬嘴唇,杀了这个老家伙么?
双盈剑象是感知了我的想法,兴奋的轻颤不停。
“杀了你……”我轻声呢喃,看那双眼因为恐怖和窒息而睁得更大,几乎要挤出眼眶。
“可是杀了你你也就不痛苦了……”我喃喃的说,忽然转头问:“平舟,天城有没有那个对天奴处刑的烙记?”
平舟静静的看着我,然后回答:“有。辉月殿中就有。”
我痛恨的,把行云的骄傲击伤的天奴的标记。
看着手中那个颤抖不停的老头儿,我恶意的笑:“我不杀你。”
行云, 这些渣滓贱踏你的骄傲,凭借什么?
就是凭借他们高一等的身份吧。
我收起双盈剑,拖曳着破军,平舟静默的跟在我的身边不作声。
沿路所遇的人,无不惊逃远遁。
直想发笑。
行云,你看这些人。
胆怯懦弱,虚伪丑恶,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可是他们却可以昂首挺胸立在天地间,他们可以对你轻视鄙贱肆意侮辱。
我觉得胸口窒闷难受,双盈剑不安地在身体里激荡。
平舟让人取来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敞开口,就是一把黑沉沉的烙器。
我拿起来看了看。不是铁的,也不是金银之属。
很奇怪的质材。
铁烙在火中静静的,任凭烈焰焚烧。
“疼吗?”我自言自语:“行云,当初,很疼吧?”
我不太记得,行云在受这种苦楚的时候,飞天在做什么。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我只记得我爱行云。
但是行云死了。
破军委顿在地,已经去了九成的性命。
我执起那烙的一端,平舟静静看着我。
“哪里好呢……”我左右看看那张象树皮的老脸,怎么看都不顺眼,随手就按了下去。
可怕的惨嗥的声音撕扯着人的耳鼓,隐隐的霍霍的疼。
皮r焦臭青烟升腾,我皱皱鼻子。
我不喜欢这味道。
当初行云很痛吧?
我厌恶地看着手里的烙器。
行云一定恨这个东西。
双盈剑银光闪烁着,朝那烙器劈了下去。
火花迸溅 ,双盈剑居然弹了起来,那烙器分毫未损。
我好奇起来。
我还没见过双盈剑劈不碎的东西。
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我抱着那仍然火烫的东西,反来复去的端详。
平舟从身后环抱住我,想把那东西取走。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跟我抢东西。
我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我记忆中的平舟是不会哭的。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挺疼的。
手上起了水泡,被那烙器的柄灼伤了。
平舟的眼泪落在那些鼓起来的水泡上,我笑起来:“不怎么痛,不要哭。”
“真的不疼的。”
我不肯放手,紧紧握着那烙器。
他没有继续跟我硬夺,只是那样环抱着我。
不知道……
真的很疼吗?
我看看那烙器,仍然有灼人眼目的奇热。
行云当初很疼吧?
我按着那烙器,一下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衣裳瞬间化成焦灰,灼热的皮r有奇异的声响,青烟极其难闻。
很痛。
身体被剧痛强烈的贯穿,手脚一下子失去力气,平舟惊呼着,终于把那个烙器抢了过去。
很疼……
行云,很疼……
我恍惚地看着平舟向我扑过来,手忙脚乱的撕开衣服,拿出药瓶,粉末纷纷扬扬落在我身上。
行云,我很疼……
当初你也这么疼过对不对……
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多起来,我努力撑着自己,把眼前那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推开。
“飞天!”
谁在叫我?
看不清的人影晃动,我摇摇幢幢,扶着墙看着围在身边的人。
都是谁?
是谁?
我扶着墙慢慢向外走。有人想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我手腕一翻,双盈剑就挥出去。
眼前一团的混沌,各种各样的颜色。
耳边是乱纷纷的声音,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行云,行云,带我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去游历天下,去看遍名花,去你的故乡,去一切我们想去的地方。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不好,行云?
我们一起走,不要撇下我一个人。
耳边仿佛有大风呼啸,象狼的号哭。
那种失了群的一只孤狼,在雪夜里迷途,将死之前的号声。
我定定神,看清楚拦在我前面的是星华。
我迷迷糊糊的,冲他笑一笑:“好兄弟,你来送我上路的吗?我要去找行云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他说的话都被耳边那大风的声音淹掉了。我无力的推一把他的身子,继续向前走。
行云,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的方向。
你在哪里?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带我回你的故乡。
行云,你在哪里?
来带我一起走啊,行云,你不能扔下我一个。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茫然四顾,烟水浩淼。
后面有人在喊我,声音渐渐清晰。
“飞天,回来,飞天!”
“回来飞天!”
我看到身后许多人,站在崖岸上。
岸上……
是了,我站在水里。
这是什么地方呢?
一路上跌跌撞撞,我记得我打伤了星华,推开了平舟,跃身跳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飞天,回来!”
回去做什么?我咬咬嘴唇,我记得我要找行云。
那里没有行云,我为什么要回去?
发尾湿了水,淋漓的披了一身。我看着湖水里的自己,慢慢的冲那影子微笑。
行云,你在等我么?
眼前银光闪烁,我本能的向后让躲,双盈剑斜斜探出去,被那银鞭缠个结实。
“飞天!”
是……辉月的声音。
他凌空扑了下来,衣带当风,虚踩在水面上,真是态拟若仙。
“跟我回去。”
我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慢慢摇头。
“我要去找行云……”反复念着这一句:“我去找行云。”
他缓缓收劲,缠着手臂的银鞭把我慢慢向他拖过去。
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我皱了皱眉头:“疼……”
他手顿了一下,没有松开。
“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找行云。”
他说:“我带你去找他。”
我犹疑地看看他:“你骗我的,行云变成烟了,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他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脸色大变,腾身上纵,一手紧紧拖着我。
他看到什么了?
什么能让辉月这样的人失去镇定?
我回过头去看,头发胡乱的披在面上,我只看到脚下的湖水浮起圆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的水流旋转,象是湖底有个塞子,而现在塞子被拔开了,一切都要被吸下去一样。
水面上的落叶飘了一飘,就迅速被水流带入了看不见的水下。
真有意思……
我看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巨,白浪向上汹涌席卷。
水流已经包住了我的脚。
辉月死死的抱着我不放手。
我着迷着看着那水流象有意识一样攀高,已经包裹住我的双腿了。巨大的吸力,把我向下拖。“辉月?”我仰头看他。
“飞天,跟我回去。”他美丽的眼睛里次出现平静之外的神色,几分忧几分怒:“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么样?
我要去找行云……
我最后冲他笑了笑,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没做过的事。
低头,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身子一震,我翻掌击在他的胸口,将他身子向上托了出去。
巨大的水流迅速卷住了我的全身,将我拖入了黑暗的漩涡中去。
看到辉月睁大的双眼,满是震惊,不信,愤怒,惊怕……
原来这个人,有这么多情绪……
他的银鞭在空中浮荡,我看到他咬住了唇,眼睛闪亮定定看着我。
那灵蛇一样的鞭子凌空刺了下来,紧紧绕在了我的腰上。
他向我扑了下来。
大浪如岩石般的硬实,扑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他就在那碧绿的水墙后面,银鞭穿过了水壁紧紧缠着我。
水壁阻绝了呼吸,心脏突突的乱跳,眼睛充血涨痛着。
辉月他……他……
银鞭在卷缩,漩涡将我们一起向下拖去。
巨大的水流急转着让人不能再保持平衡,银鞭在他的手上越缩越短,我们终于被水流卷到了一起。
张口就有水涌进口中来,迅速的呛进了肺部。
剧痛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去想,他为什么会跟下来。
银鞭的那一端紧紧的绕在辉月的臂上,他伸手抱住了我。
眼睛睁不开,意识渐渐的糊涂。
行云,你走远了么……
滴嗒,滴嗒。
水滴声,一声,再一声。
滴嗒,滴嗒。
细细的呻吟声音。
好象是醒着,又象是睡着似的,头沉甸甸的,找不到四肢百骸都去了哪里。
一动也不能动,象是身上有万钧的巨石压着。
痛楚的感觉象是一线光,由远而近。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身体绷得紧紧的。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视野里却还是一片昏黑。
我死了么?
有水滴滴在了脸上,象是揭掉了皮,水滴在脸上破碎,冰凉而痛楚。
会痛?做鬼也会痛么?
一滴水打在眼皮上,重重的一下有些痛,破碎的水珠迸进了眼睛,我彻底清醒过来。
没有死?
我没有死!
猛地坐起身,却啊的一声又倒了回去。
痛!
没有一个地方不痛,手脚腿臂胸背头……
象是被撕得零零碎碎的一个破败的人偶,手脚都不听使唤。
转过头打量身周,这是一个岩d,处处都潮湿生着厚厚的青苔。
被暗流卷到了这里么?
竟然……
那样的巨浪下,竟然还有生机?
为什么?
心象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吸不进气,无力动弹。
行云。
行云。
躺在那里象一条离水的鱼,定定看着虚空,头脑里也是一片虚空。
身体慢慢的凉了下来,热痛变成锐痛,象是有刀子在割划着身体。
划开皮r,划开筋骨,浇上冷冷的水。
不是热辣辣的痛,是冷森森的,一直侵到骨子里去的。
身子动了一下,试着撑着上身坐了起来。
衣服破碎不堪,只余一件单衫,袍服血迹发带全都被水流冲走,整个人疲倦而苍白,一点身外之物也没有。身子伏在一块石头上,脚还浸在水中。
象是暗河下面的溶d,我被水冲进来搁浅在这块石上。
试着动动了手臂。
腰上一紧,我低下头。
银色的练子缠系在腰间,紧紧的勒进身体。
这是……
辉月的碎银鞭!
辉月?
一下子抬起头来!
辉月呢?
他一起被水卷了下来,他人呢?
活着吗?还是……
手颤抖着捋着那条银练,站不起身所以就爬着。
那根在昏暗中也熠熠生光的银练,一端是系在我的腰上,一端向下延伸,没在水中。
辉月?
我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根本拉不动练子。
那一头沉甸甸的!
难道辉月还在水里?
身子整个儿扑在石头的边缘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提拉,骨头格格的作响,似乎无法负荷就要寸寸断裂的一般痛。
银练被我拉高一截,也看到一只手臂被扯出水来。
袖子湿淋淋的贴在肌肤上,苍白的美丽的一只手。
心头一颤,为了那毫无生气的,垂萎着的手。
咬牙用力,一手伸出去拉住了他的手,向上提。
最后一分力也要抽空时候,终于张臂抱住了他,重重向倒仰倒,石的尖棱刺进身体,眼睛发黑,痛得睁大了咬紧牙。
辉月!
手慌脚乱把他平放在地上,先伸手去鼻端试了一下。
并没有呼吸,但是,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
辉月!
是不是因为在水里太久不能够呼吸……
把他的身子翻转过来也并没有控出水。
应该……也不会是普通的溺水。
看着一动不动身子软伏的辉月,有种深沉的无力感。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这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堕天湖么?
无论功力多么高深,从无一人能从堕天湖中逃生。
为什么?
辉月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
定一定神,将他的身子半抱着靠在一边的石上,双手一翻抵上了他的背心。
虽然身体疲倦欲死,好在灵力仍然没有到油尽灯枯那一步。
可是灵力一送进辉月的身体,我心里就猛一沉。
他身体里空荡荡的象是个望不到底的d,没有半点灵气与我相应和。灵力源源不断的送进去,竟然象是泥牛入海,波澜不惊。
辉月没有一点反应。
我毫不懂医术,就这么简单的运送灵力还是行云指点我的。
运了一会气,停了下来,扎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辉月身上的衣饰也都被水冲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什么,一件单衫还水淋淋的贴在身上。
不能让他就这么裹着湿衣服……
好好的身体大概也要冰出病来的。
身体蒸腾出热力,我身上的那件薄薄的丝衣倒是干得差不多了。抽开衣带解下来,他的那件湿衣贴在身上,一点点褪了下来,给他裹上我这一件。衣服上还带着我的体温,可他的身体仍然是冰冷的,没有一处稍稍暖和点的地方。
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想分一点温度给他。体力与灵力双重消耗,做完这简单的事情,我累得一动也动不得,靠在身后冰冷的石壁上喘息。
四顾打量处身的石d,黑沉沉的,上面看不到顶,下面则全是水。
没有光,没有风。
只有水声。
潮湿而阴冷,这里绝不可久留。
看着辉月惨白的面庞,我心里沉沉的。
随行云而去,是因为已经无牵无挂。
可是辉月这一跳,却……
本该死去的人,仍然活得好好儿的。可是该好好儿的人,却变成了生死未卜。
心里象是热油淹煎着,痛又茫乱。
辉月难道不知道跳下来的后果么?
他这样冷静睿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可他为什么还跟着跳了下来!
抱着他手臂酸痛无力,好在他总算被我暖和了一些,不再寒似冰块。
怎么离开这里?
往哪里都看不到光。黑沉沉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我该如何才能让辉月脱离这险境?
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死。
我不想再看到一次死亡。
抱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就是在这双手的环抱中,行云依然逝去了。
现在又是辉月。
不……
不能。
一定得让他活下去。
原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最坏的,都已经经过了,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牵挂放不下?
可是辉月为什么要一起跳下来,他……
闭上眼喘息一阵,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妥当。
好象……
睁开眼看时,这块本来高出水面的岩石,不知何时竟然被水淹了一半。
我倒抽一口气,心猛地向下一沉。
这么一块暂时栖身的岩石也没有了,该去向何处?
仍然不知道哪里才有出路,不知道这水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会流向哪里去。
何况辉月现在这样孱弱,该如何是好?
心里惶急,想不出对策。
该怎么办?
………………我是感冒刚好就猛喝可乐的分割线…………………………
不多说了,要去澡澡觉觉了……熊猫们,这两天偶情绪极度不稳大家都跟着受累了。自拍。罚跪……
去睡吧。。这周工作又多老。。。粉累。。。
希望周末有时间可以多更点。
周日周日快来吧……
本周初一位亲亲……汗,名字都米仔细看,给写了篇诗体评,名挽歌。当时因为时间紧所以加了个精华而没能仔细看过,词真的美不胜收。可是过了半天再找,长评居然消失了!后来有朋友翻历史记录把此评找了出来,真的很美。
但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何管理员会无故删一则合法的,优美的长评。
将碎银鞭牢牢系在他腰间,另一端缚在自己的身上。
张臂紧紧抱住辉月,水已经淹到了脚边。
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我欠不起他。
他飞身扑下来这一跃,我该如何能还?
现在他生死难测,我又怎么做才能保护他?
水涨得极快,转瞬间升至胸口。
我牢牢抱着辉月,一起在暗流中没顶。
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了过来,胸口象是被巨石挤迫。
我的唇贴上辉月的。将灵力与气息渡给他。
他毫无反应,身体软垂任我抱住。
心里有浓重的无力的感觉。
在这无边无际的深水里,我能不能保护得了他?
行云,我该怎么做?
环抱他的手臂慢慢收紧,我只能尽力的,去保护他。
太久得不到空气,渐渐有了要窒息的感觉觉。
湍急的暗流,将我们推向不知名的方向。
浮沉不由已,随波逐流的飘荡在深水中。
看不到光,踩不到底。
不知道这水会将我们带向何方。
胸口闷痛,渐渐觉得手足无力。
口鼻闭塞,灵力渐弱。
我慢慢睁开眼。
难道堕天湖中真的是从无生还?
我并不可惜自己,是我自己选择死亡,可是辉月不该被我牵连。
象是一场幻觉。
象是做了一场太真实,太身临其境的梦。
我只是个普通人,却遇到不普通的境遇。
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遇到可以付出生命去爱的行云。
我的生命要走到终结了么?
可是辉月不该在这里丧生……他不应该因为我而丧命。
朦朦胧胧的淡银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陡然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却让黑寂已久的眼前豁然明朗。
我睁大了眼睛,看到那淡淡的微光,发自我自己的身上。
漆黑的深水之下,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升起银色的光晕,融融淡淡,并不耀眼,也不让人觉得温暖。
就象是冰雪的光。
辉月的身子在水中飘荡,双目紧闭,长发漫舞。
用尽全力地抱住他,为他渡气。
他的身子在阴寒的水中又渐渐失去了温度。
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变得缓慢而微弱,生命的迹象是要被水流冲刷殆尽。
不!
身体紧紧的相贴,灵力凝成一线从他的胸口透进去。
辉月不要死!
不能死!
身体所发出来的光芒更亮了。
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起了变化。
不是错觉,不是晕眩感乱。
肌肤有些尖锐细密的疼痛。
是真的,看到了银色的细鳞,慢慢的罩住了平滑的肌肤。
抱着辉月的手慢慢的蜷缩变型,指变得弯而枯,形似尖爪。
象是科幻的电影,一个人,变成了一条传说中的,细颀修长的银龙。
碎银鞭还紧紧绕在身体上,辉月伏贴在我的身体上,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和重量。
不再是肌肤相贴。
隔着一层细密的鳞。
原来他们真的没说错。
这具身体,真的不是人。
象是飞鸟临空,游鱼入水。
灵觉从未有如此充盈过,眼耳都象是与身边的水化作了一体。水流的每个细微的漩涡,石壁上每个可能成为陷阱的尖突之处,陡然间在头脑中全部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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