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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泽!”清歌豁然开朗。
“绮罗是怕你兄弟情深,所以不告诉你,她一定是跟父皇串通一气了!”九天终于相通了全局。
清歌抿着嘴唇,脸色渐惭暗了下来。
“我们千防万防,就是忘了防范自己的亲人,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清歌皱起眉神色黯然。
已经来不及了!
太监连滚带爬地跑来传皇上的话。
勇王凤雷泽软禁一年,颠狂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竟趁人不备逃出软禁后宫,意图袭击皇上,幸亏发现得早,皇上要太子去处理此事,清歌从旁协助!
九天和清歌面面相觑,心情突如其来地沉重万分。
第五十四章 残酷
用不着九天和清歌伤透脑筋地想着怎么处理了。服侍勇王雷泽的太监匆匆传来了一道让人心痛的消息。
匆匆赶到那里,只见异常的安静中透出深深的恐慌,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黑压压地跪了满她,瑟瑟发抖!
九天和清歌对视一眼,准备跨进去,闻讯赶来的凤雷渊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让我进去看看!”凤雷渊冷静地对九天道。
九天无声地偏头示意他跟上来。
一走进内殿,他们就忍不住掩起鼻子,阴森黑暗的环境中,一股酒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而这怪味中更参杂了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内殿空荡荡的,当中一张凌乱的大床,被褥被什么利器割开,撒了满地雪白的鹅绒,四周的帷幔被揪了下来,在床上覆盖着,显出床中间那静止不动的人形,血,透过帷幔,
将帷幔浸染上暗红的血渍。
清歌上前一步,仔细地观察着中间那人形特异的肢体姿势,双手大张,双腿蜷曲,上身和脸正面对着上面,而腿却翻过来呈现趴姿——很显然,勇王凤雷泽在死之前经历了激
烈的挣扎,但终于没有逃过自己悲惨的命运。
清歌觉得心头有股热气了起来,烧得他面热心跳,一股酸气直冲他的脑门和鼻子眼睛,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雾气,尽管他知道父皇一向偏宠他,可是这不是他应该原
谅父皇的理由无论父皇有多么憎恨淑妃,也不应该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给死神啊!
感觉到,身边有人幽灵般挤了过来,把他推到了一边。
凤雷渊拖着千金重的双腿走到床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把帷幔掀开。
手,伸了出去,又退了回来,反反复复,而泪水,顺着面颊控制不住地流淌。
不管别人怎么说雷泽,在他心中,雷泽是他的唯一的弟弟,从小,在清歌走了以后,他由于自己的软弱,又开始了被宫女太监欺负的命运,母亲对他们漠视,那时候,只有年
纪幼小的雷泽站了出来,挺身维护他,甚至为他杀了欺负他的太监,落下残暴的名声。
成年后的雷泽得知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清歌大发脾气,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从此,他们之间有了裂痕,他们慢慢地疏远。
其实,他知道雷泽也想当皇帝,在雷泽看来,只有拥才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彻底挣脱他们兄弟始终低人一等、被人欺负的命运。可是他知道,雷泽不适合做皇帝,他没有
理会雷泽的种种小动作,而是继续支持清歌。
如果他能尽早警告雷泽,如果他尽到了一个兄长的责任而不是让弟弟保护自己,雷泽今天也不会躺在这里……
凤雷渊捂着脸,只觉心神俱碎,难以支撑,他一弯身蹲了下去。
九天愣愣地站在最后,表情僵硬地看着那血迹斑斑的帷幔,双目中涌动着复杂的风云,他不像清歌和凤雷渊那样感性,可是即使理智如他,也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
实。
“这么着来,他真的死了?”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背后低低地响起。
三兄弟一起回头,皇上正由随身太监搀扶着,站在内殿门旁。
他们一时都忘了行礼,也许,凤雷渊是不想行礼,清歌是不知道该不该行礼,而九天则还在茫然中。
“清儿,把帷幕掀开,让联看看!”皇上慢慢地走近,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失礼。
“是!”
清歌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帷幕,一身鲜血的勇王凤雷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皇上更加靠近过去,近得连九天都觉得以皇上现在衰弱的身体未必受得了那股冲鼻的血腥气,正要开口劝说皇上——
皇上仔细地观察着床上的凤雷泽,而其他所有人,除了皇上,都不约而同地偏过脸去。
勇王的确死了,那死前的表情狰狞如厉鬼,透着深深的憨惧和憎恨,邪气的双目此时凸出如鱼眼,正死死地盯着每一个凑在他身边的人,让猛一接触到的人,包括凤雷渊,都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僵硬的身体扭成了一般人不可能做到的形状,显示出他在死前,做过怎样激烈的反抗。
可是皇上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打算,他仔细地端详着勇王的脸部,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又像是满意,又像是惆怅,又像是担忧。
“原来,原来如此,这个儿子,也算是聪明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用在了正处,竟然连……天罗地网都能破了,朕……未免不近人情,好吧,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谁是……你
……了,那么天日……你也不妨!”皇上喃喃自语道,声音几乎是含在嘴里,众人只能模模糊糊她听到一两个词。
慢慢地,皇上直起腰,脸上的表情已径恢复到惯然的冷静。
他连一颗泪都没掉,甚至,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屑于去做,这让清歌,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父皇,五弟的事情,是否要追查下去?”清歌站出来问道。
凤雷渊朝他投来感激的一眼。
皇上没有当场回答,他的眼睛,慢慢地从清歌看过去,然后是九天,然后是凤雷渊,从那极其平淡的眼睛里,他们三人完全看不出来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绮罗,进来看看。“皇上突然扬起声音。
内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我知道清歌在里面,所以我犹豫不决,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进去,可是皇上都发话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过来看看。”皇上语气温和,但透出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口吻。
我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遽然背过身子干呕起来。清歌连忙走过来要帮我拍背顺气。
“过来看看。”皇上又冷淡地重复了一遍,“清儿,让她自己适应!她是我们北疆天军的先锋将军,早就见惯了这些,只是一时还不适应罢了,给她时间,你总不能一辈手把
她捧在手心里。”
清歌掀掀唇,我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我没事,只是乍一看到,有点吃惊罢了!”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努力靠近床边。
“看看,是他吗?“皇上没头没脸地问我,可我知道皇上在问我什么。
慢慢地仔细打量勇王从恐怖的脸到扭曲的身子再到大张的四肢,突然,我的目光停了下来。
我迟疑地看向皇上,皇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们三个先去外面问问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发生的?发生的时候有没有异常!”皇上简单地一句话,摆明了赶人。
凤雷渊忍不住要说话,清歌把他拉住,看了我一眼,我偏过头,不敢看他,“那儿臣们就先告退一步!”
清歌三人慢慢退到了外殿。
随着内殿门的关闭,我抬头看向皇上,“勇王的武功极高,而此人,”我伸手指了指他的虎口,“一双手白白净净,连一点老茧都没有,绝对不是常年习武之人。”
“你的意思是……,皇上抚着胡须。
“要么,床上的这个是真的,那假的那个就代替了勇王,以他的身份活下去,要么,床上这个是假的,真的那个已轻金蝉脱壳,远走高飞了——我个人倾向于后者!”我再次
瞥向床上的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过了头。
“为什么?”皇上问。
“皇上的子女不会如此平庸!”我轻声道。
皇上一怔,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他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这丫头也会拍马p?”
我叹气,“皇上也早就笃定他不是了吧?否则皇上现在怎么笑得出来?计划是一回事,但血缘关系不同于其他,皇上若认定了他是真的,此刻绝对笑不出来!”
皇上微微一笑,旁边伺候皇上的太监把我用力地瞪了一眼。
“罢了,既然朕算计到这个份上都被他溜了,那也是他命中不该绝,以后丫头若要报仇,就只好靠你自己了!你与清儿的危险将大大增加,朕这个儿子,行动起来胆大妄为,
心狠手辣,可不能拿清儿的慈悲心肠跟他比!”皇上离开床边,语气淡淡,我却似乎,仿佛听出了一点为人父的骄傲!
我没听错吧?!皇上为勇王的任性妄为感到骄傲?
“敢伤害清歌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坚定地答道。
那太监再次看了我一眼。
“今天我们的谈话就留在这里,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要提起。”皇上吩咐。
我一怔,“连清歌也不让说?”
“他心里很难受,就让他难受吧,晚痛不如早痛,反正这个儿子,”皇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床上,“就算是死了!但他一生对天日也有很大的功劳,朕会以亲王礼葬之!”
“要是清歌自己发现破绽怎么办?”那就不算是我说的吧?
“清儿跟他正面对上的时候不多,倒是你曾跟他数次交手——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除非他自己跳出来。”
为什么皇上会决定隐瞒勇王的事情呢?前几日,他可是打算把魏家谋刺的罪名推给勇王,好让他自尽,可是现在,难道这个勇王真是他派人。。。。。。
“朕还没来得及动手,你能猜出是谁先动手的吗?”皇上停在门边,笑着问我。
我想他并不是要我回答,只是一种矛盾。
一个老谋深算、六亲不认的皇上,临到最后收局时,却动了恻隐之心,恐怕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吧?
“父皇跟你谈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们?“九天单刀直入。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把一叠东西交到他手上。
“这是?”九天随手一翻,顿时瞪大了眼睛。
“魏家的罪证都在这里,每一条都足够让他们家男丁全部发配,女眷全部充公!”我伸伸懒腰,“为了折叠罪证,我可是连着几天不眠不休!”
清歌在一边沉默不语。
我推推他,他缓缓转头看我,幽泉般的眼眸盛满忧伤,“告诉我,五弟的事,你没有参与!”
“他几次三番想杀你!”我困惑地看着他。
没有人能动清歌,所以我才答应了皇上配合他的计划,牢里的那些人,其实都是皇上安排除掉的,皇上早已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口供。
这样,想得到圣旨的人就从魏家嫌疑最大转向了凤雷渊兄弟——而这时,凤雷渊突然提出辞去封号,让皇上意外之余,决定答应他的请求,以清除他的嫌疑,那么剩下来的,
就只有一向狂妄残暴的声名在外的凤雷泽。
如果皇上这时候再安排一出刺杀自己的戏码,那么就算勇王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
很简单的计刊,淑妃在遭受打击下早已没有了跋扈的能力,而魏家正陷在天牢刺客的泥泞事件里难以自拔,没有人能够阻止皇上实现计划——除了清歌。
所以皇上制造自己病入膏盲的印象——实际上皇上的确病入膏盲了,只是他自己不承认,利用朝政拖住精明的九天和清歌,他知道那些忠诚的臣子一定会出各种各样的刁钻问
题来考这两位未来天日的执政者,他们忙于解决这些繁琐的问题,自然就没有时间关注我们在做什么。
谁料到最后功亏一篑,我还不能跟清歌说,任由清歌误会我——我突然想到,皇上是不是故意借此整我和清歌?
九天坐在一边看着我们,丝毫没有劝解的打算。
“即使是那样,他还是我弟弟,父皇让我们伤透了心,我没想到你也——你应该明白我的心的!”清歌低声地苦涩地道。
我猛然搬过他的脖子,让他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明白你的心,可你也要明白我的心,我们三番四次死在勇王手上,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死了无所谓,但我不可能放任他一次次地去害你!要不是他,安圣也不会
失去健康的体质,他有把安圣当姐姐吗?”
我实在没想到勇王的死对清歌打击这么大,如果知道,我事先一定跟他商量。
“不,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帝王家的子女命运多舛,我不是怪你……”清歌攥住我的手。
我沉默不语,清歌一时竟被我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九天察言观色,知道这时候是他说话的时候了,“绮罗,你要是知道清歌小时候是怎么维护雷渊的,你就能理解他的心了!他把雷渊藏在自己的宫里,把自己的衣服和饭食全
部给雷渊,甚至遭到淑妃的责骂痛打,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了,也不把雷渊交出来,后来他离开皇宫时,一度回来要把雷渊带上,只是那时候有了雷泽,常常保护雷渊,他才打消
了念头。”
我惊讶地听着九天的话,清歌的脸着起了火,要阻止九天说话,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可爱的一面。九天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含笑看着我绊住清歌。
“他不仅对自己的兄弟,对朝臣,对宫女太监,甚至对动物,对植物都是这副心肠,现在雷泽出了事,他心里不难过才怪!”
“可是,有时候,清歌也非常的,手段也很……”
至少,我认识的清歌或者凤十三,手段可没有这么柔软,当初凤十三杀强盗的时候,连我都自叹不如呢!
“爱也分大小,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们付出,当清歌发现那种人并且必须要除去他们的时候,心里的感受是什么呢?”九天笑笑,话中有话地道。
我看了清歌一眼,清歌也正看着我,我微微一笑,饱含了满怀的心疼。
“有你陪着,人间也是乐土呢!”清歌悄声地对我道。
我甜甜一笑。
九天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阵子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就要散了。”九天淡淡地道。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头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把该忙的已经忙完了?”
“父皇应该没有其他未了的心事了吧?”清歌想了一想,道。
我也觉得皇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做完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皇上的随身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想见他们兄弟,我焦急地留在凤隐宫等他们,心头泛出一丝寒意。
两杯热腾腾的茶放在他们面前,皇上裹着簿毯,坐在他们面前,看起来,蜡黄的脸瘦成了一条,可眼神还是那样的锐利,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个病人,他似乎是打算长谈一
番了。
“雷泽的事,朕已经叫内务府协同礼部按照亲王之礼去办,雷渊主持,你们认为怎么样?”皇上道。
九天和清歌谁也没有心情,拿起茶杯,他们蠕动着嘴唇,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聊聊,我们父子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聊天了。”
“父皇此时保重身体要紧,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清歌真诚地道。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皇上道,突然抬头看向清歌。
“当日你从澜城附近匆忙回京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是为了,皇祖母的死!”清歌顿了一下,才答道。
“后来,你为了绮罗的事情离开京师,不过,朕倒大胆地猜上一猜,你是否也查出了其他什么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皇上锁住清歌的面庞不放。
清歌一震,脸色顿时苍白,这时候,连九天都看出了异样!
“你查出她其实是死在一个你和她都万万没想到的人的手上是不是?你接受不了,那时候绮罗又出了事,让你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再也不打算挖出来?”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清歌有点虚弱地问道。
“因为,朕希望你们能够请楚,朕为了你们母亲,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皇上敛起微笑。
九天明白了皇上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也开始苍白,他万万没料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残酷,这样的可怕。
“从那个时候起,朕就在逐步布局,”皇上淡淡她道,“那叠魏家的罪证,等九天登基后可以拿出来,然后九天再重新提拔几个被朕贬黜,或者被朕得辞官的老臣,再开一
次恩科,从天日选拨专门忠心于皇帝的年轻官员,这是朕要吩咐九天的,明白吗?”
“儿臣明白!”九天颤颤地道,心底涌起不祥的感觉。
“还有,朕要你们明白,珍惜自己眼前得到的,不要让自己事后后悔,”皇上的眼睛淡淡地瞟向九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朕爱你们母亲,可是为了朕的责任,朕伤害
了她,你们应该吸取教训,认真地完成自己的责任,不要太过贪心,否则,下场就是我、雷泽这样。身为帝王家的子女,九天,得到权力,清儿得到绮罗,这是朕所能做到的最大
的公平,你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些就是你们要终身去守护的,守护一份爱,守护你们的希望!”
“朕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丈夫,甚至失败的皇帝,如果你们无法从朕身上吸取教训,那么联将对你们感到无比失望!”皇上的声音庄严地响起,“现在,联即使马上离
开,也完全放心了!”
“让安圣过来,她是朕最亏欠的孩子!”
皇上单独召见安圣,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安圣离去后,皇上去皇后生前最爱的练武场待了很长时间,场地被私密封锁,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天景十四年夏,六月二
十六日夜里,皇上突然驾崩,享年五十三岁,谥号圣安!
第五十五章 登基
又是一年秋色,京都满山谷近似枫叶的红叶,昭示着火一般的不输春光的生命力,季节的交替是生命的轮回,梦想不息,所以春华秋实,总是一年时光中难以或缺的伤感交替
。
如同我们的青春、理想、激情、斗志,总是在一次次交替轮回中改头换面,可走到最后,我,依然是我,你,依然是你。
如今的我,是算是走过青年冲动的时期走向稳重的壮年呢,还是脱离了轻狂的少年蜕变为行智俱明的青年,我也不知道,这些都已经没有关系,就如同我现在已轻无法分清自
己到底是裴夜凰还是云绮罗,抑或是云梦洛,就像这满山的红叶,有今秋的,也有昨岁的,可是就算是有心的游人也恐怕难以分辨明白吧?!
分辨不明,那就不如在树下铺开一块空她,就着热情似火的红叶,邀朋引伴,相与斜阳,不醉不归!
在这小小的霜红雅筑里,我情愿远离尘嚣,开辟半块桃花源地。
如今,太子登基之路已径被彻底扫清障碍,我曾轻的梦想已化为满手彩色缤纷的虚幻泡沫,如果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人生也想梦想那样成为别人的囊中物,我不得不退一步,避
开前面无数伪装的陷阱,刷毒的触手,艳丽的蘑菇,尽管退一步也许只有弹丸之地,未必海阔天空,但起码能免去清歌和我可以预见的悲惨下扬。
六月二十六日早上,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阳光温吞得像没脾气的好好先生,爹一大早就赶到宫里听候消息,云梦海已经辞去九门提督一职,本应该赋闲在家,可是他已经
好多天没有露面了,大娘担心他,还特意找到我这里,请我代为打听一下,云梦池连着数夜夜宿凤隐宫,让贴身侍卫回来拿了几套换洗衣物。
清歌什么消息也没有露出来,那天我在东宫外徘徊,被不明就里的爹看到,身不由己地随他回了云府,随即,皇宫就被戒备森严的把守了起来,闲人免进。
我带着秋灵,纪情,云青,先去了睿王府一趟,不料连爷爷都被召进宫去。于是,我悄悄来到了京西郊云蓝为我偷偷置下的霜红雅筑,我并不知道京师会发生什么,但我的预
感告诉栽我希望自己能够避开。
还没到霜红雅筑,我们一行人便被拦了下来。
“八小姐,宫里来了圣旨,大夫人着小的立刻请你回去!”
我面色不知不觉地凝重了起来,如果一道给我的圣旨而清歌都没有预先透露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也不知道。
匆匆赶回去,比出门时更加迅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氏八女,前已赐婚于睿王,朕感其忠孝节义,更与睿王并肩沙扬,为国争光,遍历患难,特赐以公主之尊,皇家以公主之礼迎娶。朕时日无多,不
能亲为睿王与云氏八女主持婚礼,着两人务必在朕身后百日内成亲全礼,召告天下,以慰朕泉下之灵!钦此——”
我颤抖着手接下圣旨,眼睛涩涩的,只是流不出眼泪。
“我们进去吧——”
最后不知道是谁把我拽了进去,等我回过神来,只见南若风正关切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诧异。
“我不放心姐姐啊!”南若风夸张地大松一口气。
“死小子,你的德行以为我不知道?那会儿就会骗人,现在还得了?趁早说明白了才好,免得让我动手揍你!”我举起拳头恐吓。
“现在的姐姐怎么这么暴力?就跟我娘一样,次从战场上回来,我就发我那温柔的娘不见了,后来是娘越来越像爹,唉,没想到我风华绝代的云姐姐也要加入我娘那一伙
中,真是太太太可惜。。。。。。”
“说不说?”我索性拧起他的耳朵,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
“我说我说。”
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耳朵,我下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就是朗乾那小子关心你,想看看你,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包着伤口吗?可是那小子行动不自由
,所以就让我替他来问候你,还说什么一日之师不敢忘,什么一日之师?姐姐,你不会跟朗乾之间有秘密不告诉我吧?”
“他倒有心。”我微微一笑,心头微暖。
“可是,我娘今日也进宫去了,姐姐,是不是宫里要发生大事了?”南若风凑近我,嬉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轻松。
“是啊,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赶紧赶回去!”我叹了一口气。
宫里如果不是发生了事情,皇上如果不是就要——,那么,他给我的圣旨中就不会说百日之内的话,如果可以,我相信皇上宁愿亲眼看着我和清歌步入d房,他才会真正放心
,而我却苦笑,如果事情的另一面真有皇上预料的那么糟,那么就算我和清歌已经有了孩子,也依旧避免不了灾祸的降临。
当夜,宫里噩耗传来,皇上果然——
机关算尽太聪明,岂知人生如梦亦如幻,一朝离开人世,功过是非后人自有评判,皇上只怕也没有领教过民间的野史史官毛笔的犀利泼辣吧?
悠悠岁月,万古不衰。
天景十三年到十四年是皇室最难以遗忘的伤痛两年,先是太后突然薨逝,接着安圣残废,恭王辞封自禁,勇王意外病逝,到最后皇上驾崩,皇室遭遇沉重打击,元气大伤。先
帝四子两女,摧残殆尽,仅余当今皇上与睿王二人得以保全,皇室血脉单薄,朝臣大张旗鼓,要为皇上选纳三千后宫,为睿王广置美貌姬妾,事未成,睿王夫妇俱火中遇难,皇上
震怒追查,不果,睿王夫妇死因成为天日又一个难解的谜团。
天日北疆初定,南蛮听闻皇上驾崩,顿时蠢蠢欲动,南蛮多沼泽,江河湖泊连绵不断,防守情况十分复杂,加上当地一面近海,海中众多小型岛屿,岛民自给自足,与天日两
不相犯,但最近在有心人的调唆下,频频与天日驻军发生争执,南蛮原驻军监军无法抵挡南蛮土族的狡猾偷袭,已奏报朝廷,自请治罪,并请求朝廷派来得力元帅领兵退敌。
国不可一日无主,云熹于孟理初拿出先帝当日所立遗嘱,众臣经过太子多日的坐镇早朝,处理大小国事,心底更加有数,于是,天景十四年六月二十七日,太子凤九天于天凤
台登基,国号改元为靖观元年,封长子朗乾为太子,入主旧东宫鸣凤宫,封朗乾母孟梨妃为皇贵妃,四正妃之首,仅次于皇后,封次子朗坤母魏婷妃为魏妃,八侧妃之首。
凤九天即是后来的圣武帝。圣武帝宣布将先帝遗体送入皇陵,与先皇后合葬,同时宣布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百姓欢声载道,人心瞬间归顺。
圣武帝同时公布了魏家的一系列罪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魏文甫俯首认罪,圣武帝念其曾有功于朝廷,赐其全尸,家中男子发配边远苦寒地区,女子官卖为奴,前九门提
督云梦海奉命抄查魏家,所有财产一应充公,竟使在北疆几乎耗费虚空的国库重新充实了一半,使空瘪的粮仓充盈丰收!
圣武帝亲自为亲弟睿王c办婚事,务必在百日内为亲弟完成先帝的圣旨遗命。
悲事中夹杂着喜事,红白之间已不分明,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百日只剩十日,九日,八日,七日,我并非不为皇上的去世而难过,可是越来越近的日子让我有理由……
百日的最后两天,诸礼终于齐备,百官争相前来云府庆贺,显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被迫无法在婚前见面的清歌(九天特意让凤雷渊日夜跟着清歌)托云梦池给我
送来了一枚同心结,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九月二十五日,秋天的京师天气格外睛朗……
第3卷
章冬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打开房门,眼前突兀出现了雪白皎洁的天地,眼前白光耀眼。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周围静悄悄地,院子里高大的松柏白额翠颜,不老的灌木如一垛一垛的雪堆子,花圃里
几株矮小的腊梅正迎着严寒绽香吐蕊,而墙角的红梅白梅则交错虬枝,怒放浓香。
远处,几个力大的丫鬟提着扫帚,准备扫去院中青石路上的积雪,我连忙叫住她们,“不要忙,雪就让它留着吧,怪好看的,一扫就破坏了雪景的整体美。”
丫鬟们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有些犹豫不决。
“去忙你们的吧,放心,我不会怪罪你们。”我扬扬手,让她们随意离开。
纪情从里屋拿了件雪白的狐裘出来,一身利落暖和的皮袍,一看我就那样随便披了件袄子站在风口,伸手把我拉了进来,“别站在门,当心受了风,可不是要我们的命?!”
“谁敢要你的命呀?”我调笑,任她给我穿上狐裘,又仔细戴上帽子。
“还能有谁?”纪情白了我一眼,“当然是这府里老爷难道是你啊?!”
“……他又不在。”我悄悄咕哝。
“可是他耳目众多!!”纪情一句话堵死了我,这丫头,近两年跟着我好像都变机灵了,我是不是该跟她收学费呢?
狐裘不暖锦衾薄,尤其是对于我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而言。唉,哀叹自己年轻时候不知道保养,现在也没有后悔药好吃了。
举步欲待出门锏影匆匆跑了进来。原本他是不能再随意出入内院的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加上我向来也不是拘泥的人,所以就这么任他来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殿下,吃点热包子再走吧!”
我停住脚步,有些眼馋地看着锏影笼着的热腾腾的包子,可是,纪情面无表情地催促我,“你已经把吃早饭的时间赖床赖掉了!”
我塔拉下脑袋,唉,我为什么要在大冷天出门?
看我低着头,纪情快速从锏影手中接过包子,笼进袖中。
“走吧,殿下们都在等着呢!”
大门外,云青已经套好了车子,马鼻中喷出道道热气,云青背后,打着厚厚的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寒冷,里面,放着个炭炉,车内温暖而舒适。
我懒洋洋地靠着车壁,又想睡觉,“吃罢!”纪情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包子。
我惊喜地坐直身子,“真是好姑娘!”
快速将里面的包子分成均等的两份,将一份递给纪情,我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食欲变得很大,可能是因为怕冷的缘故,要多吃多囤积抵御寒冷的
脂肪,所以总是饿肚子,吃起东西来也顿不上什么形象,填饱肚子要紧。
纪情看着手中的包子,犹豫了一下,掀开帘手的一角,“云大哥,你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好暖和一些。”
“我吃过了,你吃吧,车子抽屉里有热汤,你喂小姐喝一些。”云青万年不变的平静声音响起,纪妹妹万年不变的夫望表情也如影随形。
“行了,呆头鹅不解风情,你又何必饿着自己了?赶紧吃吧,不然凉了就不能吃了。”我吃完了,才有力气劝慰她。
她恼恼地瞪我一眼,“没良心的家伙!”
我吐吐舌头,佳人生气中,少惹为妙。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慢慢地停了下来,跟着,车帘被一把掀开。
“到了,小姐。”云青沉稳地站在一边,道。
纪情扶着我慢慢下了马车,眼前道上的雪巳经被扫,为了不留下哪怕一丝雪,防止贵人们滑跤摔倒,洒扫的太监们甚至把砖缝里也仔细地打扫了一遍。
“小姐路上小心,属下傍晚的时候再来接您!”云青低声道。
“没问题,不用担心,你们回去吧,你若有空,可以去帮帮云蓝,他现在忙得分身乏术,怪可怜的。”我不在意地招招手。
接过纪情递过来的书,我轻快地朝鸣凤宫而去,一路上扫地的小太监不停地请着安。
看着洁净得仿佛从来没有遭遇过雪花的大路,我一时玩性大起,撇开腿绕到鸣凤宫后面,从树林斜穿向正殿,牛皮的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一个个鲜明的脚印在我身后慢
慢形成,仿佛是一串好玩的符号。
树林里安静,明净,玉树琼枝横伸过头顶,稍有交错即行分开,显得明朗清爽,端肃典雅;那大大的水池巳结满了厚厚的冰,估计我跳下去再狠狠跺上几脚也最多只出现几道
白印手;巨石森然,整个鸣凤宫,依然给我初次进来时的那种感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缕幽香慢慢钻进我的鼻尖,我一怔,我记得鸣凤宫好像没有花香啊,可是这种暗香分明是梅花散发出来的。
循着香味找过去,只见假山的缝隙中,钻出来一枚幼小脆弱的花枚,还没有人的手臂长,花枝的顶部,张着三两个米粒大的花骨朵儿,和一朵已经盛开、拇指盖大小的花儿。
“这么小,你就敢努力挣出属于你的冬天?”我轻轻抚过柔嫩的花枝,心头微微一热。
小小的花枝,竟然也有自己努力的方向,而我,走过商场与战场,见识了那种极端的不同人生,不论那是我的情愿还是不甘,我是不是都不该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他们,都
为我担心了好久,我呆呆地看着花枝。
花枝上那朵粉红的小花儿慢慢变成深红,颜色还在逐渐加深,加深,如血一般鲜艳欲滴,慢慢地,从一朵化成了万朵,从一点红化成万般红,铺天盖地,欲罢不能。
犹记得那一夜燃烧得火一般艳红的灯笼,跳入眼界的全是红色,仿佛是一团不息的烈火,熊熊地燃烧,人心在鼓胀,鲜艳轻快地跳动着,血y从人体最深处涌动,透过暴起的
血管,透过l露于皮肤上的脉,透过眼睛,透过语言,透过笑容,透过喧嚣,传达着极致的喜悦,甚至泪水也不曾在这里惹人厌烦,泪水也成了欢宴上的贵客,在宣泄着激狂的冲
撞灵魂的情感。
然后是醉意朦胧的新郎,被搀扶着送进了新房。房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界的种种错杂纷乱的声音,尽管那每一声中都透出深深的喜悦。
灿若白昼的烛火摇曳下,新郎俊逸脱俗的面庞比身上的喜服还要艳红,醉意在进入新房的刹那间消退得干干净净,只余清醒得过份的眼神,平时不卑不亢的风度显然巳轻丢失
在某个角落里,像是被什么牢牢粘住了嘴巴,竟一个字都挣不出来了。
可是,新房里有一点很怪异,是什么呢?新郎茫然思索。
一低头,接触到新娘柔媚狡黠的凤眼,新郎恍然大悟,是了,新娘怎么站在桌边?新娘不是应该盖着鲜红的盖头,等待新郎一把掀开吗?可是现在,盖头已经扔到了一边,点
缀着宝石翡翠琳琅满目的沉重的凤冠也不知所踪,新娘露出艳光人的绝色面庞,自信的微笑让美丽无形中成了优雅气质的一部分,这就是新娘,绝对不掺一丝杂质的绝顶完美。
是的,那种漫长的羞涩的等待,绝对不是眼前这位新娘能够做到的事情,即使羞涩,她也会本能地把它封锁在心底,或者用一切行动来化解,而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等待紧
张发生。本来,他就已经猜到,他的新婚之夜绝对不会过得像别人那样,他深深地叹息,微笑。
“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新娘目不转睛地仰头看着新郎,唇边泛起一朵笑花儿,手臂不知不觉地揽上了新郎的腰。
新郎很想告诉新娘,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看着新娘那样闪亮璀璨的眼睛,新郎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以,但是不能玩太长时间。”新郎最后勉强答应,顺便讨价还价了一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新婚之夜完全泡汤在莫名的游戏中。
“都说我的夫君是天日最具聪明才智的人,且文武双全,让我脸上跟着增光了不少呢!”新娘娇娇地笑道。
新郎觉得自己的皮顿时绷紧了,新娘每次这么笑的时候,总是他需要万分防范却依旧防不胜防的时候。
“其实,宾客们都说是我艳福齐天,夫人不仅绝色美貌,更身怀绝世才华,让为夫面上何止增了一点点光啊!”新郎赶紧道。
虽然在外面说这样的话是稍显r麻,可是现在是闺房,闺房中说些无伤大雅的恭维妻子的话,大概也不会传到外面让自己成了笑柄吧?
新娘掩嘴笑,新郎还是次见到新娘笑得如此妩媚艳丽,一时看呆了,就忍不住希望跳过游戏直奔主题—
新娘伸手打掉新郎伸过来的魔手,道,“请看!”
素手一张,一面雪白帛锦在新郎面前推开,帛锦上,是一道算术题。
“这道题目,是要你运用你想得到的数字,把他们分别填入这九个格子里,使之不论上下左右横竖斜计算结果都完全一样!在我们那里,十二岁以内的孩手就可以解出这道题
,不要说我欺负你!”
接着拉新郎来到书桌边,书桌上一副文房四宝,一面帛锦记录着一副对子:“双手推开窗外月”。
“这是咱们那里一位大才女,考验她那新婚夫婿的才华,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题,答出了,就认他为夫,答不出,对不起,睡书房去,等哪一天答出来了再进新房。我知道自己
墨水才限,所以干脆就直接用古人的对子,但我想你的才华一定不输给她的夫婿秦观吧?!”新娘笑眯眯地道。
新郎双肩微微垮了一下,又振作地耸起来。
第三张桌子上,放着许多不同的瓶瓶罐罐,装着各种深深浅浅颜色的y体,看得新郎心惊r跳。
“这是一道逻辑推理题,具体规则和那内容都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