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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清歌抬头看向若风,在他清如寒潭的眸光下,若风几乎抬不起头来。

    “王叔,若风既然不知,自然不敢随便开口。”

    不忍见若风如此,朗乾忙从中圆场。

    “朗乾,日后若风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如果一味地如这般藏头缩尾,不止皇上不能放心,连我也不能不失望,”清歌道,“更对不起绮罗一番栽培之心。”

    “舅舅……”若风不安地低叫了一声。

    “我知你为何不说,一怕得罪皇上,二怕抢了朗乾风头,”清歌严肃地道,“但是,一个真正忠心爱君的臣子,会在皇上的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心话吗?朗乾又难道需要你这样事事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让他?”

    “舅舅教训得是!”若风低声道。

    “从你过了十五岁后,我便好久没有与你好好聊聊了,”清歌淡淡地道,“你要记得,我说得再难听,终归是为了你好,将来如果我们都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兄弟二人撑起偌大的天日王朝,你以为平平常常的表现和能力可以应付?”

    “舅舅如何说……”若风蓦然抬头,俊脸上泛起惊诧。

    “有王叔在我们身边指点,朗乾和若风自然不会行差踏错!”朗乾语气果断地道,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的心一般。

    “我是你们长辈,年纪比你们大,总归是要早你们而去的。”清歌含糊地道。

    要走了,才发现心头还是相当牵挂的,只是,这份牵挂,恰恰需要自己以离去来维系。

    御花园内,皇上接过太傅递上来的奏疏,顿时脸色瞬息万变,再联想起刚刚清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艺,最后满怀惊涛骇浪化为一片沉静过头的海洋。

    “皇上,皇上——”见皇上久久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太傅心头升起不安的感觉。

    御花园的上空飘来了一朵乌云,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终于,皇上缓缓地开口,口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太傅,单看这奏疏内容,乍一看的确像是出自您老人家的手,但朕做了您近三十年的学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此文的筋骨,虽也刚正不阿,一片赤胆忠心,却刚中有柔,心忧笔虑,心窍多密善于思谋,这样的文断不会出自太傅之手。太傅,您可否认真地告诉朕,这篇《十思疏》,是谁让您呈上的?”

    “皇上对老臣了如指掌,老臣不敢撒谎,”太傅苦笑道,“老臣原本也不愿掠人之美,皇上既如此问,想必已经猜到此文出自谁手了。老臣乍见此文,也震惊至极!”

    皇上静静地听太傅娓娓说着当日在礼部大堂发生的舌战之事,心慢慢沉入低谷。

    “朕知道了,太傅辛苦!”

    听太傅说完后,皇上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只觉得五内俱焚,痛不可抑,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原来,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难怪她会如此积极地准备会试,这一切,一切表面的和气顺利,风平浪静,都是为了麻痹自己而已!

    她连温色敷衍一下那些书生都不再愿意,可见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底线,这篇十思疏也许早就在她的头脑中酝酿出来,只是非到最后关头,以她的个性,她不可能拿出来。

    怪不得,清歌无意中(现在他也不确定清歌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下了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子,他们,是要开始他了吗?

    恨,像冲破堤防的洪水,汹涌肆流,霎时席卷了残存的一线自制和理智!

    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他先下手为强!

    “逐流,监视睿王府的那些回报什么消息?”

    快速地召唤来莫逐流,下达一系列的命令,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准备好一切,一定要拦下他们!

    “禀皇上,睿王府的人如平常那样出出进进,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不妥!”莫逐流清晰地道。

    睿王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为什么皇上会那么紧张,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总觉得,皇城的氛围,仿佛是一支上了弦的利箭,他的呼吸也有了不定时的停顿,战场上的血y,在他的体内……

    “很好。”

    ‘很好’后面,皇上又顿住了,脸上飘过一片苍凉的阴云,可是莫逐流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窥破这一刹那的帝王心事。

    “你马上去调集两——万士兵,分头守住京师各路出口,绝对不许有一丝的遗漏!”

    “是,皇上。”

    “逐流,你再去挑选六百精悍士兵过来,朕要他们团团围住睿王府,抽身出来的两百死士,你率领他们听候命令!”

    “是——”

    “还有,马上派人追上睿王,就说……”

    最后一道命令,让莫逐诧异地抬起头,可是随即又低了下来,皇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还是像平时那样从容威严,可是皇上的面孔——已经扭曲得近乎狰狞!

    “睿王,不好了,睿王——”

    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叫,阻住了清歌的步伐,一个小太监浑身浴血、踉踉跄跄地摔在他的脚下。

    “王,王,皇上,皇上……”

    小太监满面鲜血混杂着恐惧,模样可怕至极,他艰难地手指向御花园,却最终没有说完话,双目大睁,僵硬地倒在地上,死了。

    清歌脸色有一霎那微微地苍白了一下,这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刚刚就是他来禀报太傅求见——

    皇上有危险,可是,自己才刚刚离去,那时候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

    看着快捷如闪电般疾奔向皇宫的白衣背影,悄然潜出的莫逐流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原来,睿王不但没有失去武功,还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高深……

    伸脚踢了踢小太监的尸身,他的脸上是漠然冷酷的表情——只有杀了小太监,他的话,才更加真实,否则以睿王的聪明智慧,一旦看破皇上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为了皇上的计划能够成功,死个把小太监,又算得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准备着牺牲的棋子罢了。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御花园,已经乌云密布,清歌赶到那里,皇上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浑身血窟窿的小太监,看得清歌心惊r跳,敏捷的思维一瞬间空白罢工——

    皇上呢?

    不要慌,皇上同样身怀高强武功,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一定要定下神,一定要——

    果然,摒弃了脑中的纷纷乱乱,将灵台归于清明,他慢慢捕捉到一丝杀气——御书房?

    修长的身影霎时去如流虹,一瞬间无影无踪。

    御书房内,高耸如屋顶的书架未倒,但是上面的书籍却早已纷纷扬扬,变成无数纸屑。

    皇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三个黑衣人,他的右臂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鲜血迅速染红他那一身明黄皇袍,除此之外,他倒是没受到一点伤。

    他力大无穷的左手,捏着一名黑衣人脆弱的脖子,而他的脖子,则暴露在另一名黑衣人锋利的长剑下,腰上的死x,正被人用利剑牢牢地指定。

    破窗的啸声震得其中两名黑衣人立足不稳,霎时,一枝满是嫩绿柳叶的枝条已经拂到他们面上,看似力道轻微,却在收尾的刹那——在他们的额上留下深如刀刮的血痕!

    不容他们有丝毫时间喘息,柔韧的柳条刷刷刷连挥三招,招过后,一名黑衣人扑面倒地,一动不动;第二招过后,第二名黑衣人指着皇上脖子的长剑化为段段碎片,分c在黑衣人自己的周身要x上;第三招过后,那指着皇上腰部的黑衣人大骇,翻身便倒,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清歌突然停下了汹涌如狂涛的进攻之势,白衣飘飘,翠枝依偎,即使在如此狼狈万分的环境中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美丽协调,可是他死死地盯着最后那名黑衣人,俊雅容颜上已经温和不再,脸色更是严峻到了极点,“你,剑影?”

    那黑衣人喘了一口气,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看向他身后的人一眼,慢慢拉下蒙面黑巾——那血迹斑斑的面庞如此地熟悉,伤痛愧疚的眼神无言地看着他,正是他手下唯一一个背叛了他的死士,剑影。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很想猛然回过头揪住身后人的衣领,大声地责问他到底是不是疯了,就为了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失去武功,就忍心牺牲掉这么多的人命,如果他不回来,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可是他毕竟是清歌,涵养和包容力无人能及的清歌。

    他默默地垂下头,迅速跨过已死的黑衣人,走到个黑衣人身边,出手准确地点了他几处x道止血。

    “去叫太医过来,他的伤势虽然沉重,但还救得回来一条命!”他哑着嗓子吩咐道。

    皇上冷冷地瞧着他颓然的背影,有一种解恨的痛快和刀割的疼痛在同时进行着,仿佛心跳会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随时停止,仿佛呼吸会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随时中断……

    咬咬牙,他随即向剑影一挥手,要她带走受伤的死士,如果不是剑影翻身躲避露出了自己的行藏,这场戏他本来还想多演一会——

    举手投足,一瞬间错位移形,三招便足以杀死他三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这样的身手,是应该出现在武功全失的清歌身上吗?

    看着清歌逃避似的背对着自己,他想,他应该先开口,可是他刚刚清了清嗓子,清歌缥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不也是你想要的?”皇上嘲讽道,也不管自己鲜血长流的右臂。

    “正因为我不要,我才隐藏,难道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清歌慢慢回头,看向皇上,清潭眸中,终于一片死寂,冰封的死寂。

    “有很多时候,我真想敲破你那颗顽固的脑袋!”清歌苦笑道。

    “明知道这样下去你和我都会陷入痛苦深渊,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以前那个精明坚强、决不做损人利已之事的九天哪里去了?”

    “以前那个,心中有情,会偷偷关照被欺负的兄弟的九天哪里去了?权力真的腐化了你的心吗?”

    “以前那个淡漠如仙的清歌也早已经死了!”皇上薄唇微动,终于道。

    清歌默然,皇上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兄弟之情,早已随着那个万事不萦于怀的清歌而消逝,现在仅剩的,只有君臣之义罢了。

    “我看你还是留在宫里吧,此刻时局混乱,谁知道出去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就算你是堂堂亲王,有些事情,能避嫌自然最好。”

    皇上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去,清歌已经恢复了平静,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从他看出剑影的身手后,便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皇上知道,清歌绝对不可能在他背后偷袭,清歌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他的背后下手。

    门在皇上的背后缓缓关上,隔断了清歌死寂的视线,以及,皇上深眸中滑下的唯一一滴泪。

    第五十四章 考场风波

    考场的庄严大门在我的背后缓缓地关上,阳光在我背后慢慢缩小照s的范围。

    为期三天的会试正式开始,考官迅速宣读了一遍考场规则,无非和往年一样的陈腔滥调,大部分考生们的表情异常地麻木,只偶尔出现一些神情比较轻松活跃的考生。

    当我跨进去的时候,三百名考生,齐刷刷地看着一身绢白男装、却分明是女人的我,有震惊的,有傲慢的,有轻视的,有怀疑的,也有极个别看起来很平静的。

    一切基本准备就绪,这些考生只要通过最后的搜查一关,就可以进入考场各就各位了。

    当场搜查,无非是搜查是否身藏夹带,是否冒名顶替,而真正影响会试公正的举动却早在台面下进行过——达官显贵徇私舞弊,有钱人家贿赂考官,考官主动泄露试题等等。

    只不过今年他们遇到了刁钻j猾商人出身的我,三场考试的题目,赋诗,经义,策论,完全出自睿王府的后花园,没有任何考官知晓,完全杜绝了他们被贿赂或者泄露考题的可能;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我早已让云梦海放出话去,谁敢向这次参与会试的考官施加压力,迫其徇私放水,我云绮罗不但要让他家的子弟永此失去参考资格,更会从严治其罪!

    虽然考官们因此失去了一次发财机会,但同时也免去了一次饱受压力甚至官位不保的危机,因此对我是又爱又恨,简直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才好,我却整日在府里怡然自得得很,敢来惹我的达官显贵,似乎还没有出生呢!

    有部分显贵慑于我和王府睿云家的威名,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但也有一些不怕死的照样去找考官的麻烦——我让那些被麻烦缠身的考官直接来找我,由我来解决这些血统正宗的癞皮狗!

    反正一出戏已经唱到了最后,我实在不介意帮皇上杀几只肥j儆儆那些隐在暗处的大猴,让天日早朝的阵容亮堂一些。

    早晨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我懒洋洋地坐在云青为我搬来的椅子里(本来纪情打算随我过来,可是云青考虑到我一身男装,由他陪伴比较方便,而且不可否认的,他的武功比纪情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有他陪着我,家里大大小小都很放心),看着一个个已经检查完毕、没有异常的考生,规规矩矩地从我面前走到另一边排好队。

    当考官摸到一个布衣清寒、眉清目秀的考生时,从他的袖中抽出一卷东西,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据说古代考生舞弊的本事都很了得,连拿着放大镜都未必能察觉——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身上拿出东西来,这也叫高明?

    “这不是作弊的东西,这只是我在场外得到的一篇好文章,放在寓所怕被别人拿去,我才不得不随身带在身上!”

    远远地,只听那考生据理力争,脸涨得通红,考官一脸严峻和不耐烦,显然遇到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已经懒得应付了。

    “让他过来。”我扬声道。

    这考生堵在那里脸红脖子粗,死活不肯妥协,然后另一个颇为壮硕的考生挤过来一脸正气地帮他说话,后面的考生被挤的踉踉跄跄,根本无法按正常程序搜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开始露出焦急之色,考官急得打算叫人来拖走这考生,整个场面混乱得媲美菜市场,再耽搁下去百分百会影响整个会试,所以我当机立断,这个难缠的书生交给我,考官继续去搜查其他人。

    那考生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一脸敬畏之色。帮他向考官据理力争的壮考生也冲破士兵的阻挡跑了过来,他跑近前,看到随意散漫地看着他们的我,一愣。

    云青站在我身后动都没动,看样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敬畏?发愣?我眯眼,我确定我不认识这两个考生,可是他们似乎认识我。

    云青接过考官司搜到的那卷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禁不住一笑,抬头看向四周,果然,被我搜到了目标,做了那么多年侍郎还升不了官的人,应该是不懂得隐藏心虚的。

    “你贵姓?”我和颜悦色地询问那个眉清目秀的考生。

    “我,我姓丁,我不是作弊,我只是喜欢……”他声如蚊呐,悄悄抬头,却看到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脸一红,连忙再次低下来。

    “丁宁是不会作弊的,咱们同年里头,他胆子小得像个娘们,绝对不可能作弊!”

    那个大块头在一旁嚷嚷,这个人应该去考武试而不该来考会试,那书生长衫绷在他壮硕的身上简直快要撑裂,还有那张粗犷深刻的五官,此刻正皱成一团,那大嗓门——我忍不住扶头,觉得有点疼。

    “礼部丁侍郎是你什么人?”我开门见山地问,不想让他们再糟蹋我的听力。

    那胆小害羞的丁宁顿时呆住了,慢慢转头——不远处,丁侍郎窝在椅中,老脸惭愧,脸色灰败。

    “是,是我叔叔。”丁宁小声地道,脸色惨白,表情极度绝望。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剥夺考试资格了,我这些天在京师杜绝徇私的布置早就传到了一些寒门士子的耳中,大多数人是感激不尽的,现在,他以为我当然也不会顾及丁侍郎的面子。

    我看了看他一身劣质的布衣,看看那张清秀却有着细纹的脸庞,再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手——干干净净,谈不上多么粗糙,但隐隐被重活磨砺过的粗大的骨节还能看得出来一丝端倪。

    当官家的孩子,不该这么清贫,除非他叔叔自己都三餐不继,无法补贴他。

    “这篇十思疏,是你叔叔给你的?”

    这十思疏,原稿我请太傅拿给了皇上,按说不会流传到这些士子当中——除非是当日参与礼部比试的官员,其中有某个官员将它默默抄写出来,他说他姓丁,据我那天的观察,也只有丁侍郎那样性格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

    “是的,叔叔只说,此文可以作为读书人修身养性、树立目标的榜样,但是暂时不知道能否公开,我不能随意拿出来让别人看到,”丁宁越说越羞愧,声音越小,“只是,我看着这篇文章实在喜欢,便每日拿出来揣摩——偏巧被几个去我房中做客的同年看到,他们想要抄去收藏,我不肯,又怕他们趁我考试的时候要他们书童偷偷抄去,所以才随身携带在身边……”

    “你觉得,这篇文章好在哪里?”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啧,这小子看起来比若风他们大不了多少,可是这害羞劲儿连同年的女孩只怕都要自叹弗如,看他的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这篇文章是出自我的手笔——丁侍郎明知道我这篇文章已经献给了皇上,在皇上看到之前,他应该不会有胆子承认自己先皇上而看到——自然也就不会泄露写文人的身份。

    听闻我几乎风牛马不相及的问话,他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我专注的眼神,慢慢地,他扬起一抹羞涩真诚的笑容。

    “是,晚生献丑。这篇文章是献给皇上的,故晚生斗胆以为此文出自本朝某位大人手笔。大人忧国忧民,劝谏皇上在政治上要慎始敬终,虚心纳下,赏罚公正;用人时要知人善任,简能择善;生活上要崇尚节俭,不轻用民力。这些主张不但巩固了我天日王朝原有的根基,更在某些方面使人民得以休养生息,有利于天日现今战事初定、几乎百废待兴的局面。”

    他沉静地侃侃而谈,“晚生以为这位大人高瞻远瞩,实是天日不可多得的能臣,百姓的福星。晚生曾浅薄地以为,这个时候,天日应该着重发展农业和商业,一使粮足,一使钱足。”

    “说的很好!”我赞许点头。

    在看到这篇文章的人当中,除了清歌,我还是次听到有人从政治君主和国家人民的角度来分析这篇文章。

    而且,他的眼光,没有纠结在某一点特别出彩的地方,而是看到全面综合的力量,涵盖了一整个天日王朝。

    很好,我会把他推荐给我的父亲,当今丞相,相信有我父亲的指导和提携,他会在天日的历史上取得辉煌政绩,就像他眼中看到、心中想到的那样。

    “光从经济上发展国家还不够,我觉得还要从人心来进行统一,”旁边书生听着我和丁宁的对话,也忍不住嘴巴痒痒,c话道。

    我听出他的话里有些道理,眼看那边的搜查还没有结束,我便向他点点头,“你贵姓?你倒是说说,人心怎么统一,为什么统一?”

    “我叫杜君南,我觉得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只有用心去感化百姓,才能使他们慢慢团结,使打下来的散沙天下融合成一块坚固的整体。君王高高在上,但毕竟只有一个君王,百姓如同地上的泥沙,但泥沙积累得多了,也足以冲毁高高在上的一切。所以,要是有一天我能进入庙堂,我一定会上书给皇上,减免赋税、兴办学堂、兴修水利——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才会死心塌地地效忠朝廷!我也是老百姓中的一员,我说的这些,绝对都是老百姓的心声。”

    见我允许他发言,他顿时滔滔不绝,神情激昂,但是说到最后,突然看到我似笑非笑的神气,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他忍不住恼火的加上一句。

    要把他放在庙堂内,他绝对只适合做一方大员,实地实时地解决百姓的民生疾苦。

    “你们认识我?”我突然道。

    既然不是因为这篇文章认识我,那么他们见到我时那种表情是怎么来的?

    云青老早就习惯了我的思维脱线,可是眼前这两个书生却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晚生在来京师后,便听闻了关于本次主考官的很多事迹……”

    “那你对这些传闻有什么看法?”我和颜悦色地道。

    丁宁和杜君南对视了一眼,丁宁低下头,脸红红的,“晚生只觉得——您,巾帼不让须眉。”

    “我不相信。”杜君南老老实实地道。

    我顿时哈哈大笑。

    “你们说的很好,这样吧,你们进去参加会试,我要看看你们的才华是不是像说的这样好。”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努努嘴。

    他们呆呆地回头一看,所有的考生都已经陆陆续续进入考场,偌大的会场,只剩下包括他们在内的寥寥数人。

    “我们没事?”杜君南呆呆地问我。

    “你们希望有事?”我故意道,“要不,我现在叫人把你们送回去?”

    丁宁还在发愣,那杜君南已经边大叫边拉着他逃命似的往考场内狂奔。

    直到他们进了考场,丁侍郎才一脸羞愧地挪到我的面前,没等他开口请罪,我便先笑道,“丁老好福气,令侄才气过人,很是令人欣赏,回去你就不必责骂他了。”

    “那,您……”他呆呆地看着我,那呆样跟他侄子如出一辙,果然是一家人。

    “他既然不是作弊,我也没必要惩罚他,丁老若没有别的事,我要进去巡视考场了!”我笑着站起来。

    眼前突然一阵晕眩,身后云青一把握住我的后肘,差一点点,我就摔倒在地。

    “小姐——”云青担忧地唤道。

    “可能是晒太阳的时间太长了。”我不以为意地道。

    “纪情已经将那边的小房间打扫出来,小姐如果不适,可以去休息一下,这次考试是三天,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云青依然十分不放心。

    “没事,我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这次还有休息之处?倒是你,可要辛苦了。”我笑笑。

    “小姐这些天一直在忙,已经瘦了许多,应该休息,那考场自然有别的考官负责。”云青盯着我的眼睛,皱眉道。

    我叹口气,这就是我不愿意他跟来的原因,也恰恰是府里其他人十分放心他跟来的原因——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丁侍郎,你先进去吧,我要——跟我义兄沟通一下!”我扬起笑脸看向一脸尴尬站在我面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丁侍郎。

    “好好!”他像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健步如飞地跑了。

    而我身后的云青,在听到我说“义兄”二字微微一震后,旋即归于沉默,可是那般坚持,我知道还在。

    “云青,你跟着我,是害怕在这个时候出现变数,”我微微蠕动着嘴唇,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但是,不管我们的计划是什么,这次会试我一定要圆圆满满地结束,好好挑选几个真正的人才,这是我在这里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想做好,你明白吗?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有事我一定叫你!”

    云青终于松开了手,偏开头,那冷淡如水的眸子,泛起一丝隐隐的悲伤,“我在外面等小姐!”

    我无言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考场。

    往后的三天,我都待在考场内,偶尔出去吃点东西,或者解决内急。我并不知道,在即将结束的那天,考场外,突然多了宫廷很多士兵,他们团团把守住考场,云青耳力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他和我都困在了这里面,无法出去。

    第五十五章 邪火

    深夜的皇宫,依旧戒备森严,可是无论多么森严的戒备,也挡不住熟门熟路的人轻而易举地溜进。

    凤隐宫柔柔的灯光,倒映出一条修长飘逸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桌边,黑影满意地一笑,趁着守卫的士兵还没有转到这边,迅速翻身上了凤隐宫主殿的屋顶。

    殿内,一身白衣的清歌伸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喃喃地计算什么,耳中突然听到遥远的梆子声,连敲了又沉又闷的三下,他整个人顿时一怔,“奇怪,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几声‘格格’的轻响,几片瓦被人揭去,清歌浑身一松,面上浮出浅笑,一条黑影瞬间来到他面前,狭长的眼眸闪烁不定地瞅着清歌,揶揄地一笑,“聪明绝顶的凤清歌,也有被困皇城的时候,我们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清歌慢吞吞地笑道,“自然是先回家一趟,把你们这些木头脑袋一个一个敲破!”

    黑影——煞影一愕,“好啊,我们辛辛苦苦想尽办法混进来,你却想着要敲破我们脑袋呢!”

    “辛辛苦苦?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辛苦了,只要避过固定的哨班和流动的哨班,摸清皇宫的路,以你的一身武艺,我实在不知道辛苦在哪里。”清歌眯着眼道。

    他之所以甘心待在皇宫,一方面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是相信家里那群人能够应付突发状况。

    “你以为皇帝软禁了你以后,皇宫的戒备还能像以前那样?你想到的皇帝难道没想到?”煞影非常气愤他的镇定如常,“我这一路进来,无数机关在那里等着自投罗网的我,足足比平时起码多花了两倍的时间,你就不知道问候一下我的小命保住没有。”

    “你不是完好无缺地站在我面前?”清歌眉开眼笑,“好了,别像个孩子一样抱怨个不停了,时间有限,快告诉我,联系到绮罗没有?”

    煞影闻言顿时萎缩下来,狭长的眸暗然失色,“没有,两天了,想尽办法,我们都无法接近考场,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派了千把个勇悍士兵把考场围住,连个苍蝇也别想飞进飞出,更别提我们家那庞大的猫头鹰了!”

    “这么看来,我们的计划无法提前,可是如果不提前的话,岂不是等着皇上将我们一网打尽?”清歌皱眉喃喃道。

    “是啊,别说绮罗,连云青也联系不上,你有好主意没?”煞影充满希望地看着清歌。

    以前他是很不屑眼前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兄长,可是最近跟在他身边,他渐渐发现这个男人脑瓜的确很好使,总是带给他意外的感受,想一想,自己都这样了,既然能够承认皇帝比自己厉害,那么再承认别人比自己聪明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不要,”清歌清深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透出星光的屋顶大d,然后慢条斯理地道,“把那个大d补好?”

    煞影努力眨眨眼睛平息暴躁的心情,看着他,“我认为我不是泥水匠,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补d。”

    清歌惋惜地道,“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呢,真是怪可惜的!”

    煞影气得想拿把刀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正在这时,清歌嘘了一声,梆子声还在寂寞地响着,黎明的空气,悄悄地渗进他们的皮肤。

    “知道吗?这个时候,是侍卫的警戒心最低的时候。”清歌微微一笑,眸中滑过一丝精光。

    也是他离开的最佳时候,这次是真的离开了,没有不舍,却淡淡地浮出一丝伤感。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出去?”煞影迟疑地道。

    “放心,我还是要回来的!”清歌回头一笑,“你不去看看自己的寝殿?你要明白,你将再也看不到这里的一切了。”

    “有什么好看的,”煞影漠然道,“从小到大,我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居住的日子,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清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许,皇宫带给他的伤心,远远大于眷恋吧,他彻底离开这里,也好。

    清晨的御书房内,轰然一声巨响,皇上的怒气,直接造成了眼前巨大书案的分崩离析。

    下面,跪着瑟瑟发抖的侍卫们。

    莫逐流走进来,目不斜视,朝皇上跪下,“睿王在黎明时分回到王府,身边是那个面具侍从。”

    “你的意思是,那个面具侍从进宫救走了清歌?”皇上阴沉地问道。

    “以睿王的本事,原不需要人救,他要走,属下自认宫里的人根本拦不住,可是睿王却甘心留在皇宫。也许那面具侍从是去向睿王报告什么消息,使得原本准备留在皇宫的睿王改变主意,决定和他一起走。”莫逐流冷静地分析道。

    “没错,一定是绮罗的消息,”皇上喃喃道,“朕被怒气冲昏头脑了,原本,他们是约好的,可是现在,计划提前泄漏,绮罗却不知道,他们必须先通知绮罗,清歌留在宫中,只是为了稳住我,为睿王府的那群人争取时间。那个面具侍从也好本事,竟然能够避开皇宫中的各处机关,熟门熟路地直接找到清歌,他——”

    蓦地,皇上猛然站了起来,面色一僵,“熟门熟路?”

    谁能够对皇宫熟悉成那样,谁又会甘心留在清歌身边,谁的武功有那么高,还有那背影,真是该死的熟悉……

    下面莫逐流突然若有所思地道,“皇上,属下看那面具侍从的身手和背影有些熟悉,那天他和睿王遭到阻击的开始,他并没有使用本身的武功,只是用其他门派的驳杂功夫与我们对打,直到睿王受伤,他大怒之下,似乎出了一招极其凶猛的招数,就在那时候,属下远远地看到他的影子,觉得十分眼熟——”

    莫逐流突然噤口不语,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面具侍从了!只是他压根就没想到,那么骄傲高贵的人,竟然宁愿做一名小小的卑贱侍从,而以友爱闻名的睿王竟然也允许他做自己的一名死士侍从!而且,他的脸也的确毁了,那蜿蜒的伤疤是做不得假的……

    “勇王雷泽?”皇上喃喃道,英俊的面庞上渐渐地浮起一抹寒彻心扉的扭曲的笑意,“朕放他一条生路,他却自动送上门来——”

    心头,有重重的一处,遭到背叛的痛!

    清歌救了雷泽,收留了雷泽,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不论往日恩怨纠结到底有多深多痛,他们现在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而自己,往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世事的变化真是出人意料啊,昔日的恩恩怨怨,到底又算是什么?

    “皇上——”莫逐流小心翼翼地唤道,他从没看过,皇上深沉莫测的脸庞上,出现这样的悲痛绝望。

    “我们,马上去考场!”

    绝对不能再耽搁了!

    眼看着考生陆陆续续走出考场,我忍不住伸伸懒腰,很好,圆满地结束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评选名次了,刚才我已经草草地浏览过丁宁和杜君南的试卷,的确是难得的人才,我有心推荐他们为第二名,只不过还要看看别的考官的态度。

    云青一脸沉重地张望着考场外,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会试结束了,你看,我也好好的。”我开玩笑地道。

    “小姐,我们被困住了。我想,我们要离去的消息不知怎么被泄漏了。”云青叹息道。

    “什么?”我一怔,随着云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围在考场四周的士兵,脚步沉稳,眼底有光,绝对不是普通负责考场安全问题的京师守卫。

    他们是皇城里的人!

    “这三天,我一次都无法闯出去,外面送饭的,也经过层层盘查,尤其是我们的饭食,不是府里送来的,而是宫里。”云青低声道。

    我这才想起来,难怪我每日吃的饭菜口感都不像是府里厨子做的,我还以为是厨子新研发的菜,或者是我忙得没有时间去思考,却原来——

    我冷冷地一哼,“用不着急,我们马上就能出去!”

    我端坐在堂屋口,云青站在我身边,其他考官还在忙碌善后,唯有我,显得格外悠闲,悠闲地注视着考场的门口,悠闲地看着一抹高挺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我们淡淡地互相注视着,我们都意识到,有一些曾经存在在我们之间的东西,是注定无法挽回了。

    “云青,等一会我们会坐车去皇城,你找到机会就离去……”

    “别说了,我不会离开。”云青淡淡地道。

    我叹口气,其实离不离开都没有多大区别,能够安然离开的机率很小,我只是不希望他被关入天牢,那样的话就更加麻烦了。

    “假如他们迫我离开小姐身边,我会另外想办法。”云青又补了一句。

    我看向他,他向我微一点头,浮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温暖笑意,显然,他明白了我的忧虑。

    皇上直直地走到我的面前,一下子遮去了仅有的阳光,我叹息着站起来。

    “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朕在宫里特意为你们这些辛苦的考官办了一个筵席,朕现在接你过去。”

    皇上昂着头斜睥着我道,声音意外地冰冷凌厉,我心头窜起一丝冷意,我们的走,真的让皇上扬起这么深的恨意?

    “臣,遵旨!”

    除了遵旨,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选择,皇上背后跟着一群黑衣的沉默寡言的人,有一两个人我甚至见过,是那群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死士——

    一个漂亮女人也夹杂在其中,很眼熟,我眯起凤眼,半晌想了起来,好像叫剑影,是清歌曾经的死士。

    原来,就是她,我不该意外,当间谍的女人通常都很漂亮,我耸耸肩,幸亏今天跟在我身后的是云青,要是锏影或者钺影,那场面可真就热闹了。

    马车颠得我有点头晕,我索性靠在软垫上,小小地眯了一觉,朦胧中感觉到云青的手轻轻划过我长长的发丝,有一种压抑的伤怀。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云青已经不见了,我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可是我立刻翻身下来,只觉得胃里翻涌不休。

    这张舒适华贵雍容精致的大床,只要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皇上的,我不该躺在这上面。

    窗边坐着一个人,阳光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锦辉,显得生动耀眼,我摇摇昏昏然的头,慢慢走过去。

    “皇上?”

    他没有回头,非但没有回头,还偏过头去,但在一刹那,我还是看到了一抹晶莹的柔辉,出现在那双始终精明锐利的眸中。

    我在他身边的椅中坐下,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你刚刚昏睡不醒,我让太医过来给你做了检查。”他突然淡淡地开口。

    “哦,也许这几天太累了。”我咕哝道。

    “不是,你真不像个女人,”他转过头看着我,眼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情绪,“你已经生过忆爵了,难道还没有进入状况?你只是怀孕了!”

    怀孕?我顿时张口结舌。

    怀孕了吗?我轻轻地抚摸着肚子,不由得心头盛开一朵喜悦的硕大鲜艳花朵!

    “真出乎我的意料不是?”皇上喃喃道,“又怀孕了!”

    “忆爵将要有一个弟弟了,这样他就不会寂寞,真好!”我兴奋地笑道。

    “是啊,寂寞,忆爵不再寂寞,因为他有了兄弟,”皇上轻声地道,“而我有了那么多兄弟,为什么还会觉得很寂寞?”

    我无言地看着他,他俊朗威严的身影此刻被浓浓的忧郁包围着,无法自拔。

    “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皇上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