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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时,他突然动了一下,一直低著的头抬起,露出一张满是黑红色烂疮的脸,右眼也长著疮,眼皮粘在一起,无法睁开。而在这样一张可怖的脸上,他的左眼却异常的明亮有神。只见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接著继续埋起头,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垛上。

    雪花从天上飘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街道又要被一场大雪覆盖了。随著入夜,寒风卷著雪花的力度逐渐加强,那人从草垛上下来,略弓著身朝巷子深处走去。他跳上一家院落的围墙,熟门熟路地进入厨房,找到两根红萝卜,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就著炉子上还有些温的水吃了他今天的顿饭。

    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在黑暗的厨房中,他的身手丝毫不像病入膏肓的人。吃完了之後,他从水缸里舀了两瓢冰冷刺骨的水,开始洗脸。当他走出厨房时脸上哪里还有什麽烂疮,干净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异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炯炯有神。这不是别人,正是冉墨枫。

    离开尤村後,冉墨枫步行前往柏邺。越往楚国走,遇到的蛮军越多。白天,他躲在无人之处,到了夜晚,他就偷袭蛮军,所过之处,鸡犬不宁。对蛮军,冉墨枫决不手软。在边关的十几年,他深知蛮族的贪婪与残暴。削弱蛮族,就等於削弱了楚国。没有将军在身边,他更加灵活,无人能捉到他。

    他一共偷袭了十几支蛮军,还有几股楚军,没有留任何活口。楚王干凌大怒,命人一个月内捉拿贼人。没有人相信,这会是一人所为,除了几个人外,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前燕那些拒不投降的兵马所为,为首的很可能就是前燕失踪的太子怀东篱。他们这麽做,是为了报燕国被灭之仇,为了救出燕国国君怀谡。

    脱下捡来的破棉衣,仅著单衣的冉墨枫回到他之前躺著的那处草垛,从里面抽出他藏在其中的长刀和“鬼啸”。背著长刀,提著“鬼啸”,他跃上屋顶,轻步向皇宫而去。这五天他已经探得了柏邺和皇宫的地形,今晚,他要带出怀东篱,早些赶回戍城。

    前来楚国的路上,他隐约察觉到北渊似乎出了状况。除了父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什麽。可是楚军似乎知道他来了这里,虽然他们做得很隐秘,但京中的守卫一直在暗中搜寻一位眼睛有异的男子。他直觉认为他们是在找他。他杀死的蛮军和楚军没有留一个活口,对方是如何知道他在楚国的?难道是怀谡透露的?若是怀谡说出他来了楚国,那又是谁把这个消息传过来的?

    异色的眸子里是担忧。若是敌人猜到的,他并不担心;若是有人故意泄露出来的,那就说明戍城有敌人的密探。戍城有敌探,那父王就会万分危险。在楚国没有人能替他传消息回去,他必须马上救出怀东篱,尽快赶回去。

    三更天到了,这个时候,宫中的守卫会换防一次。趁这个时候,冉墨枫如一抹影子,悄悄潜入刚刚凿开的冰冷的护城河里。楚国的冬天严寒,护城河的河水会结冰,为了保护皇宫,兵士们每天都会把河面上的冰层凿开,这样却方便了冉墨枫。他不怕冷,进入河水後,他调动体内的日华暖和身子,然後从河底直接游进皇宫的排水口处,从那里进入皇宫。

    上了岸,冉墨枫找到他之前藏在宫里的一身太监服换上。宫中火把通明,换了太监服的他从幽暗的小道快步走向干凌的寝宫。冉墨枫的眼睛能看到几百米远,因此他很轻易地躲开了宫中的守卫。前几日的查探他已得知,怀东篱每晚会被带到干凌的寝宫。想到怀东篱,冉墨枫的右眼红晕翻腾。即使怀谡没有求他救怀东篱,得知了他的处境,他也一定会来救他。

    走了大约两刻锺,冉墨枫远远看到了干凌的寝宫。寝宫前有大批的侍卫把守,约有一千人。屋顶和树干上藏有众多的高手和弓箭手,就连周围的假山旁,也藏著人。若想过去,可谓是困难重重。不过他并不著急,耐心地站在墙根处默默数著:一、二、三、四、五……取出眼罩,戴好……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抽出背後的“鬼啸”,解开缠在“鬼啸”上的黑布……六十、六十一、六十二……脱掉太监服,当他数到一百二十二时,寝宫的门打开了,一位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接著守在门口的一位公公起身离开,不一会,几位抬著水盆和木桶的宫女太监从寝宫後方出现,陆续进入寝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刚刚进去的人出来了。

    就是此时!

    天空突然狂风大作,悬挂在走廊上的灯笼全部被吹到了地上。宫灯灭了,侍卫手中的火把灭了。铜盆、木桶掉在地上,惊呼声响起。

    当寝宫外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而陷入黑暗时,刀光闪过,一道人影好像乘著风,从宫门前的侍卫身边掠过。

    “刺客!有刺客!保护陛下!”

    “快点灯!快把灯点上!”

    “火把!火把!全都到寝宫门口去!”

    左眼在黑暗中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敌人。“鬼啸”在狂风中嗡鸣,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被沙子吹得睁不开眼睛。他们只听到侍卫的惨叫声,却不知来人究竟是何方怪物。

    “护驾!护驾!”

    寝宫的油灯还亮著,冉墨枫一冲进去,就被屋内的四名高手挡住了。风在外呼啸著,油灯来回摇曳。

    “来著何人!胆敢私闯陛下寝宫!”高手们叫著扑上来,“鬼啸”如有生命般在主人的手中旋转,油灯灭了,惨叫过後,寝宫内安静了下来,浓郁的血腥飘荡在空中。

    狂风随著冉墨风的进入吹至寝宫内,凡是看到他的人,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地死在了“鬼啸”下。冉墨枫不恋战,他带著狂风闯入寝宫深处干凌的卧房内。床上已经没人了,一条被子卡在床板和床架之间。他举刀劈去,床板“轰”地断成几块,下方赫然出现一个暗道。想也不想,他跳了进去。

    跑了几步,密道的前方隐约有火光,冉墨枫顺著火光追了上去,很快,他看到了五个人。一个是刚才出来的公公,两个是护卫,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护卫驾著,另一个在前跑著。这两人只穿著中衣,其中那个两鬓有白发的男子就是楚王干凌。而被护卫驾著的,双腿无力行走的男子是燕国太子怀东篱。冉墨枫的步子很轻,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前方的人根本没有听到後面有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嗡”

    奇怪的声音突然在後方响起,最後面的公公回头一看,“啊”地惊叫出声,同时,他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到死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前方的三人转过了身。

    “陛下!您先走!”

    两名侍卫的反应极快,看到这个追到地道里的独眼刺客,侍卫把手上的人交给干凌。干凌慌张地看了一眼刺客和死去的贴身太监,驾著怀东篱就要逃。就在此刻,一直毫无反应的怀东篱突然挣扎起来。一名侍卫刚要出手打晕他,就听一声嗡鸣,他的胳膊掉在了地上。他惨叫地捂著断臂摔倒在地,下一刻,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陛下!您快走!”另一名侍卫举刀挡下冉墨枫的攻击。“鬼啸”砍断了他的刀,劈开了他的脑袋。

    干凌吓坏了,他双腿发软地向後退去,怀里的人仍在挣扎,消瘦的脸上是拼死的决心。“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他!”怀东篱沙哑地喊著,掰著干凌左手的双臂上满是牙印和淤青。干凌手中抵著他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脖子,怀东篱却像是根本不觉得疼,用力喊著,让冉墨风杀了干凌。

    地道里传来清楚的脚步声,侍卫们赶来了。干凌听到後笑了起来,匕首向怀东篱的脖子处顶了顶。

    “你是来救他的吧。放下你的刀,否则朕杀了他。”

    怀东篱的脖子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壮士,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他!”怀东篱双目血红地喊著,雪白的衣服上落下斑斑血水。

    冉墨枫面无表情地看著干凌,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丢掉了“鬼啸”。当侍卫们拿著刀出现时,干凌“哈哈”大笑了起来。接著他阴狠地吼道:“把他给朕拿下!”

    地道里很狭窄,并排最多只能站下三个人。当最前方的三名侍卫冲上前准备拿下冉墨枫时。地道内突然卷起了大风。瞬间,火把被全数熄灭。干凌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凉,还不等他感觉到疼痛,怀中空了,接著他被人踢飞了出去,在落地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了。然後,有一道凉凉的东西,划过了他的脖子。

    “嗡”

    风停了,凄厉的嗡鸣声在地道里回荡,冉墨枫左手抱著怀东篱,右手握著“鬼啸”,踩过干凌的尸体朝地道口飞奔。怀东篱浑身发抖,却没有发出一声。他们的身後,侍卫仍在追赶,也许已经发现了干凌的死,他们变得疯狂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冉墨枫却不受影响地快速穿梭。野兽般的直觉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找到了密道的出口。来到出口处,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放下了怀东篱,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後。

    “趴到我的背上。”

    取下父王命人给他打造的长刀,他蹲下。冻得四肢僵硬的怀东篱趴了上去。在他趴好後,冉墨枫站起来,用腰带把怀东篱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後一脚踢开了密道的门。门外,无数的弓箭手包围了他,弓箭手的身後,是几百名骑兵,骑兵的後方是手拿兵器的几千京城守兵。

    索瞳:第十三章

    寒风萧瑟,楚王被闯入的刺客轻易地砍去首级,如果拿不下这名刺客,不管是谁,都会受到抄家灭族的灾难,即便是拿下了,他们也难逃干系。侍卫统领赵允在得知陛下被杀的消息後口吐鲜血,差点晕死过去。他疯了般地命人守住皇宫和暗道的各个出口,不管用什麽办法,都要抓住这位胆大包天,应被千刀万剐的刺客。

    当刺客从地道里出来时,赵允骑马上前,冷冷地对刺客背上的人道:“怀公子,若你现在回去,太子殿下回来後,赵某会对太子殿下禀明,这件事怀公子是一时糊涂,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别怪赵某不念……先皇对你的宠爱之情。”说到先皇时,赵允的声音哽咽了。

    怀东篱厌恶地看著赵允,当听到他说“先皇”时,他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大人……死又何惧?若不是为了父皇,东篱岂会苟活到今日。能杀了干凌,东篱就是死,也值了。”

    火把下,怀东篱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难掩他绝世的容貌。即便是在愤怒中,他的双眸依然如水润过後动人心魄,也难怪干凌会以怀谡的命来要挟怀东篱就范,日日召他侍寝。如果当初干凌没有偶然间看到怀东篱,也许燕国不会那麽快灭亡。

    “只是……连累了这位壮士……”怀东篱的声音瞬间又低了下来,他贴在冉墨枫的耳边轻声说,“壮士……放我下来吧。他们不会杀你,杀了你,干仲天回来定会治他们的罪,他们只会活捉你。壮士,没有了东篱,你一定能冲出去。东篱……”他哀戚地笑起来,“东篱已是残败之身,活著也是为了父皇……父皇……壮士,若,若你可怜东篱,就帮东篱,救出父皇吧。告诉父皇……告诉父皇,东篱……从不悔……唔!”

    冉墨枫的左手迅速扣住怀东篱的脖子,一个用力,怀东篱的嘴巴因疼而张开,血水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原来在得知干凌已死後,怀东篱就不打算再活了。刚才的那番话却是他的遗言。还好冉墨枫及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不然怀东篱已是咬舌自尽。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日华透过冉墨枫的身体传入怀东篱冻僵的身子里,渐渐暖和了他。直到他的身子热了起来,冉墨枫才开口。

    “我能带你出去。”放下扣著怀东篱的手,他拉下怀东篱的胳膊,让他搂好自己。然後左手拿过长刀,右手握紧“鬼啸”。

    “怀谡在等你,我带你去见他。”

    怀东篱搂著冉墨枫的手瞬间用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抓紧了。”

    怀东篱咽下出口的呜咽,双手扣紧。

    “捉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