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他不问,不问她手上的疤痕,不问她害怕走进手术室的原因,只因为他在等她有一天能够告诉他,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犹豫了片刻,她问他:“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了你很丰厚的物质利益,想请我为他的亲人动手术,你会出面劝我吗?”
萧何静静的看着她,声音不急不徐,“利益?利益分很多种,你指的是哪一种?”
顿了顿,她说:“比如说国家利益。”
“份量听起来似乎很重。”话语含笑,眉宇却微微拧起,察觉出不寻常来,他开始暗暗猜测她这番话背后隐藏的深意了。
“所以,你心动了吗?”
萧何轻笑,低头吻住她。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心动呢?”
“毕竟国家利益重于一切。”
萧何搂抱苏安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良久只听到他开口说道:“国家利益很重,可我不能每天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端着,我这双手里面掌管着多少人的生死,多少人的幸福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双手想要牵的那个人是谁?你明白吗?ann?萧!”
ann?萧。
苏安的瞳孔终于退去了云淡风清的神色,呼吸开始有了细微的紊乱迹象。
k国历来传统,女人结婚后要冠夫姓。她再也不是苏安,户口薄和身份证,甚至护照签证上,她的名字是ann?萧!
萧何不说,她都快忘了。
还记得年少,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跟萧何谈梦想。
他当时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她说:“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就算给了我一包砒霜,我也会把它当蜜糖一样来吃了。”
她没有想到多年后,她终于吃了萧何喂给她的砒霜,于是毒药发作,折磨着她的身心长达几年之久。
她更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长达近十年后,她终于实现了梦想,如愿以偿冠上了萧何的姓氏。
只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沐浴晴朗,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确实是变了。
她有时候看着萧何,总会在想,或许她可以试着原谅萧何,试着宽容伤害她的人,也许都有各自的难处,也许都有各自的情非得已,其实大家都不容易,但是她的心却不放过她自己。
每每午夜梦回,她拖着满身的伤痕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在暗夜里哭泣,在地狱里挣扎,在鲜血里沉浮,她一直拼命喊着救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拉她逃离苦海,于是她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在无边的仇恨里,如果这是她生存的目的,那她也要为了这个目的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最近,她的心在撕扯,一边是云卿,一边是萧何。
云卿哭着对她说魂无所依,尸骨无存。
萧何目光悲凉对她说重新开始。
当心里的念,开始出现拉扯分离的时候,她开始噩梦连连,她梦见了云卿,梦见了很多孩子稚嫩的脸庞,他们一边哭,一边笑,声音越来越吵闹,纷纷扬手让她抱。
她惊得一身是汗,醒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在害怕,她开始自责,她的儿子,毕竟人世繁华走一遭,临死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命不好,别人怎么伤她都没关系,但他们伤害的却是她的儿子,这让她情何以堪,让她怎能甘心?
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远远没有云卿带给她的感动深,可毕竟也是她的血亲,她一边劝自己可以适当的时候放弃这两个孩子,但一边却在犹豫。
萧何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她很清楚这两个孩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问自己,她有权利去剥夺萧何身为父亲的权利吗?
萧何会晤期间,苏安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差,偏偏萧何回来的时候,她总是一派云淡风轻。
3月1日,苏安作为k国总统夫人宴请另外三国总统夫人共进晚餐。
当天晚上,城堡举行晚宴,招待a国总统夫人沈千寻、h国总统夫人洛云姬、s国总统夫人白素。
得知三位夫人平时很喜欢收藏画作和古董鉴赏,萧何为了帮助妻子苏安完善宴会,特意将城堡之前收藏的画作和古董一起放置在晚宴会场。
晚宴中,乐队依次演奏四国经典音乐,精致美味的菜肴不断被端上餐桌,考虑到四国传统不同,特意安排自助餐形式,多是西餐为主。
席间,四人初时还比较拘谨和恪守礼节,但宴会进行到了中段的时候,很明显四国夫人称谓上发生了变化。
苏安变成了安安。→看书吧-kanshuba←
沈千寻变成了千寻。
洛云姬变成了云姬。
白素变成了素素。
当几人意识到这一称呼的时候,不由面面相眈,纷纷露齿一笑,疏离感顿消,最起码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都是在风雨里闯荡多年的睿智女人,其实很多时候话语不用说太多,彼此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女人间有这么默契的一面,实属难当。
这么说来,四人其实有很多共同爱好。
苏安、沈千寻、洛云姬、白素都是难得一见的格斗高手。
沈千寻和白素又都是枪械狙击高手,不过两人所属工作范畴不同。沈千寻是狙击敌人,是握枪的人,但白素却是管理枪支的人。
至于苏安和洛云姬,共同点就比较另类了。洛云姬喜欢使用手术刀当武器,但苏安却是拿手术刀来救人。
一个人孤独游走不重要,一直孤独游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了趣味相投的人,遇到了可以分享彼此精神思想的知己,于是孤独就开始变得可怕起来。
晚宴过后,四人一起欣赏新锐钢琴家演奏的名曲,事后参观游览画作和古董。
沈千寻和苏安并排而行,沈千寻碰了碰苏安的肩膀,说道:“有关于国宴花园里发生的事情,我们谈谈。”
“我什么都没听到。”
沈千寻说:“别装傻了,光明正大的偷听,一点也不可耻。”
“狡辩。”
“雄辩。”
苏安轻笑:“我一直听说你的口才很好,很显然我不是你的对手。”
“我知道你想岔开话题,如果楚衍请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沈千寻语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我不上手术台很多年。”
难得的,沈千寻朝苏安眨了眨眼睛,很可爱:“我支持你。”
苏安忍不住笑了,觉得沈千寻私底下有时候还真像一个孩子。
“为什么?”苏安问。
“那个女人名字叫唐天瑜,昏迷五年之久,不管楚衍爱不爱她,别忘了现在楚衍的妻子是素素,那唐天瑜是什么?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小三,要我说那个唐天瑜,你就别管了。”
苏安撇了撇嘴:“媒体一直都说你爱民如子,看样子都是假的。”
“我爱a国国民,可不包括s国国民。”说到这里,沈千寻温声笑道:“安安,我只关心我想关心的人。”
苏安偏头想了想,“这么说来,如果哪天我有麻烦了,你会无条件帮我吗?”
“当然。”
车祸,苏安哭了!
大概四年前,有位少年车祸重创,胸部受伤严重。残颚疈午医生正在为他做胸内挤压急救的时候,病人忽然间心脏骤停,尝试过多次心肺复苏,完全没有反应。
在少年停止心跳差不多三小时之后,院方决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开胸挤压心脏,但是病人并发症丛生,左冠动脉血管出现破裂,有血汹涌而出,手术室的心胸外科专家都急坏了,但却没有人敢做缝补手术,就在这时候,苏安因为接受院方恳请,携带助手进行急救。
苏安走进手术室,一边由助手快速帮其穿上手术服,待询问少年的突发病症之后,当机立断,命令医生找出动脉血管出血口,她进行紧急缝针,她缝针速度又快又稳,看得身边的人一个个吃惊不已,每个人只是那么看着,都忘了那里是手术室,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一般。
苏安缝针竟然高水平完成,而时间只有两分三十秒。心电图上,病人的生命迹象不再下降,甚至有了回升的趋势。
苏安随即唤醒发呆的医生、助手和护士,剪开少年心包,而她用双手开始有节奏的挤压心脏宀。
她做这些急救的时候,旁边的人完全都愣在了那里,一边看她挤压,一边抬头紧紧的盯着心电图。
奇迹的是,四分钟之后,少年开始恢复了心跳!心跳速度开始逐渐往上攀升,恢复生命迹象。
而苏安的名气因为这名少年一夕之间在k国家喻户晓,那时候把她比作救世主也不为过枪。
在此之前,所有人认为,苏安无非是脑外科非常出色的专家教授,但是没想到她在这么大的心胸外科手术面前竟然临危不惧,冷静指挥大局,以罕见的高水平医术瞬间就折服了医学界那些泰斗名医。
这件事情在当时着实轰动了很久,如今被人提出来,难免瞬间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女人还在哭着哀求苏安救救她的孩子,她撕扯着苏安的手臂,因为孩子死亡的噩耗接受不了,力道自然是不知轻重。
木尘脸色发寒,一把握住女人的手,甩开的时候终是留了几分力道,话语却显得很冰冷:“你没看到吗?她已经尽力了。”
女人突然被甩开,再看看面前寒气逼人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只是无声流着泪,却停止了开口说话。
木尘深吸一口气,扶苏安起身,“我们走。”
苏安走了几步,回头看女人,她死死的咬着唇瓣,力道很大,唇瓣出血了都不知道。
也许她知道,但是此刻心里的痛远比身体的痛还要来的深刻。
苏安握住木尘的手臂,开口轻声呢喃,音量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
她说:“跟我总归是同命相怜。”
众目睽睽之下,苏安坐在女人的身边,跟她一起看着孩子。
那一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总统夫人,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两个人却像是多年老友一般,沉淀着悲伤,坐在一起聊天。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苏安在说,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苏安说:“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身为医生,所以就对各种疑难杂症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我要告诉你,你错了,跟你有这种想法的人都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责任和义务为别人的生命买单,纵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爱人,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的血亲子女。”
众人站在一旁纷纷聆听着。
苏安接着说道:“我在医生行业里工作多年,我们每天迎接小生命的到来,拯救生命,同时也在送走那些脆弱的生命。我每天的工作场合是手术室,在那里总有数不清的手术在等着我,我看到的是鲜血,是痛苦,是病毒,是恐惧,是绝望,是人类濒临崩溃时最混乱的情绪。我曾经为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少女主刀,她还很年轻,只有十五岁,她上手术台之前很害怕,她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