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夺口而出。
萧然爬到了驾驶座上,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到苏安嘴边都是鲜血,手微微颤抖,一个人喃喃自语:“舱门是哪个按钮,哪个按钮……”
萧然慌了,但是越慌越是双手忙乱,到最后竟是绝望的吼道:“哪一个,哪一个……”
萧然的声音破碎不堪,声嘶力竭。
苏安掐着普森,看着他在她手中一点点的停止呼吸,看着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她,感受到重击她后背的拳头越来越无力,终于颓然垂下,她还维持着那个动作,耳边响起萧然暴躁焦怒的声音,当另一个引擎熄火的时候,苏安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混乱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过往的记忆在一瞬间宛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将她淹没在时光洪流中。
那些凌乱破碎的画面,好比电影镜头纷沓而至。
云天明说:“ann,原来爱也可以让人这么冷。”
叶知秋说:“我欠你太多太多,就算用尽我一生去偿还,可能也只是还其冰山一角。ann,下辈子,还做我的女儿,妈妈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离开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苏启文说:“安安,你是我的女儿,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苏秦说:“亲人相爱也是一种变相的相守,当你……哥哥很好。”
木尘说:“ann,我并非那么十恶不赦,我有爱,我爱你和木槿,你们是我永远的家人。”
木槿说:“姐姐,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萧何说:“ann,我们五个人,一条命。”
萧何又说:“我选择你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我要爱你,我要报答你,直到我生命最后一刻来临。”
……
那么多的回忆挤满她的大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刺目的白光。
光晕中,恍惚想起萧何的话:“我们儿子叫云萧,女儿叫vivian,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
有人在抓她的手,试图抠开她掐着普森的手指,声音又急又快:“快松手,舱门打开了。”
是萧然,苏安意识渐渐回潮,她看着断气的普森,竟然下意识笑了笑,原来她真的很阴毒,如果手中有手术刀,时间来的及的话,她一定要看看普森的心脏是什么颜色。
但没时间了,飞机沉沉坠落,下面景象清晰,北极正值冬季,冰原辽阔空寂,一片冰雪凛冽,杳无人烟的天地间有着万古不变的苍莽……
北极,生与死同期而至!
飞机失控,在几万英尺高空快速下坠会出现什么样惊险的姿态?
从来没有进行过高空跳伞,次尝试会有怎样的心情?
苏安无暇顾及心情,她只知道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的丈夫,她的儿女,她的家人都在等着她,不为她自己,为了他们,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欤珧畱午
机舱摇晃不定,她背上降落伞包,却看到了萧然,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男人双腿残废,降落伞落地的时候,必须要助跑一段距离,他……
生死之间,至少在这一刻,苏安忘记了疯人院,忘记了她曾经有多么憎恨眼前这位男人,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回旋,他是萧然,是少时给过她温暖的少年,哪怕那温暖和笑容藏着无尽的虚伪和伤痛,至少这一刻她不能将他留在这里嫔。
在这个节骨眼里,萧然把插在猛子颈部的匕首拔了出来,接着又去翻找猛子身上的打火机……
苏安握住他的手,时隔两年后,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不曾开口说话,在萧然愣忡的神情中,苏安分秒必争快速把他和她绑在了一起,她要保证他的安全,至少在空中保证他的安全。
萧然伏在她背上,气息凝滞:“双人跳伞太危险。庐”
苏安皱眉,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最好把他一个人丢在飞机上自生自灭吗?没理会他,苏安拉紧帽带和肩胛带,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舱门口,需要用手扶着门壁才能稳住身体,风太大,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最重要的是飞机很颠簸,她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从高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川和雪地,它们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凉意从脚底直接袭击大脑,她承认自己的小腿在发颤。
萧然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却平静的问她:“怕吗?”
次跳伞的人都会感到害怕,可苏安不愿意把害怕表现的那么明显,有生存的希望,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临险境。
飞机颠簸,苏安又背着萧然,她快站不住了,抱紧备份伞,正欲离机跳伞的时候,萧然却冷静分析道:“太高,再等等。”
苏安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在这个时候有人能够给她意见总归很能安定人心。
萧然目测距离,当飞机离地面大概有三千米左右的时候,苏安收不住脚,险些摔倒,耳边响起萧然的声音:“跳。”
没时间了。苏安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她紧拉肩带,在萧然开口说跳的那个瞬间,利用身体的惯性,闭着眼睛迅速从机门中跳出。
苏安和萧然一起飞向空中的那个瞬间,苏安彻底被人抽空了所有的意识,耳边嗡嗡声没有了,只有风的速度,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带着被普森重击后的剧痛,她身体僵硬。
“开伞。”萧然在她背上提醒她,声音被风吹得近乎变形。
距离地面只有一千五百米左右,“嘭——”的一声苏安和萧然的身体被猛地一拉,伞打开了。
下坠的速度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快了,苏安开始恢复冷静,调节控制棒,调整落点方向。
别人跳伞是什么感觉?心旷神怡,还是会兴奋尖叫?苏安叫不出来,也高兴不起来,这里是北极,荒无人烟,至少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有谁会愿意来这里探险?
眼下看起来暂时脱离了死,但是以后将要面临什么,她根本就不敢多想。
飞机下坠速度比降落伞速度要快上很多,在空中时,有一只油箱自动脱落,还有一只重载的油箱挂在飞机上,机舱里已经起了烟雾,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火花。从苏安的角度往下看,能够清楚的看到飞机在空中拖拽出浓浓的黑烟,机尾冒着红色的火焰,最终飞机发出刺耳的响声直直的砸落在冰川里。因为冬季冰层很厚,机头插了进去,机尾高高翘起,机身因为强大的冲击,零件脱离,并没有所谓的爆炸,但普森和猛子的尸体在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人由生到死不过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在此之前,苏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普森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她的手里,她更不曾想过她的次双人空降对象竟然是萧然。
快要着陆的时候,飘得很慢,着陆地毫无疑问是雪地,积雪没有别的地方那么深,但地面冲击力还是很大,因为还背着萧然,苏安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但伞衣却带着身体继续往前,她只得咬牙强撑着身体,跟着伞包继续往前跑。
她本身就受了重伤,普森每一拳落在她身上都不留余力,摆明了她不让他活,他死前一定也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萧然呢?双腿没有任何的力气,身体重量悉数都压在她的身上,她每跑一步都像在火刃上游走,跌倒是毫无疑问的,偌大的伞包罩在她和萧然的身上,视野里一片黑暗,却感觉有人在迅速的解开她身上的伞具。
她握住他的手时,明显感觉到萧然僵了一下,将他的手拿开,然后松手,她自己可以。
萧然没有多说什么,他开始解自己身上的伞具。
等苏安和萧然合力把罩在身上的伞包掀开,寒风吹来,苏安才意识到后背全都湿了。
她站在北极,到处白茫茫一片,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周遭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这里白昼不分,不远处就是冰川,而飞机失事的地方就在那片偌大的冰川正中间。
这里是一片被冻结的世界,浮冰各式各样,犹如怪石嶙峋。
抬头望天,层层叠叠厚积的云朵罩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触摸。苏安永远都忘不了,当她看到苍鹰在尖锐的冰块顶端飞起的刹那,它带动的生命力有多么的强劲和让人震撼。
鲜活的生命,想到的是生,但是面对那样冰冽的雪景,任何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面对这样陌生,荒无人烟的北极,苏安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才能表达她此刻的无力和绝望。
严冬酷寒,冷飕飕的风吹来,苏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的身体甚至已经冷的近乎麻木。
在北极,只有冬夏两季,夏季没有黑夜,冬季没有白昼,现在按照k国时间来计算的话,还是上午。因为有雪花和冰川渲染,这里虽是黑夜,却天色发白,白皑皑的冰雪和白茫茫的天空造就了一个非一般的北极黑夜。
气温只怕已经达到了摄氏零下40度,严冬酷寒,任谁都难以忍耐下去。
苏安不愿意自怨自艾,不愿意再去咒骂死去的普森,她看着冰川里的飞机,想到的是如何在天气这么恶劣,环境如此严峻的世界里求生。如果飞机不是砸落在冰川里,她会再次冲进飞机里剥掉普森和猛子的衣服,她会寻找一切可以让她生存下去的工具,但这世界一直没有所谓的“如果”,它一向残忍。
萧然坐在地上,环望四周,触目白茫茫一片,飞机失事,完全脱离了既定轨道,所以这里具体是哪里,他也分不清楚,目光落在苏安身上,她环抱双臂,因为寒冷,唇瓣颜色变得青紫起来。
事实上,他也很冷,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足以保暖,但总比苏安穿的厚,他脱下衣服,手撑地挪动了几步,碰了碰她的腿,把衣服递给了她。
于是,苏安低头就看到了那件黑色羽绒服,她垂眸,没有接,可也没有婉拒,只是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不冷。”
短短三个字,那些被沉压的回忆,百转千折的涌上脑海,压迫着萧然的泪腺,这个时候的萧然,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他只能看着苏安,她似乎在这个时候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开始收拾伞包。
他看着她把蓝色的伞包撕成一缕缕长条,因为太冷,她不时的把冻僵的双手凑到唇边哈热气取暖。
没有无线电,没有任何求助的条件,苏安不能坐以待毙,也许这么做到最后注定徒劳无果,但不管结果怎么样,她总要一试。
当身体没有任何热量的时候,有时候连续做俯卧撑也是快速取暖的方法之一。这个方法还是很管用的,至少她身体有了热量,环顾四周,她抱着布条上了一处高坡。
苏安开始搬石头,拂去上面的积雪,一块块垒高,几个小时过去后,山坡上出现了好几个“石柱”,苏安把布条系在石柱上,蓝色的布条在风中肆意飞舞。
萧然看着她,这里是冰天雪地的炼狱,这里的人必须和死神对抗才能挣扎生存,而苏安正在为了生执拗的拼命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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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和她患难与共!
雪地里,六个蓝色布条系在石块顶端迎风飘荡,看起来很显眼,至少从苏安的角度看很显眼,但从天上往下看,这些布条连个蚂蚁大都没有,也许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欤珧畱午更甚者,大雪来袭,这些布条很快就会被积雪覆盖,但她总要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白茫茫的天空,层层叠叠的云朵好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被抛至无人区,分不清楚究竟身在何处,更何况救援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