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 31
齐远答应了温泉旅行的提议,全公司到南京去玩两天。员工们都鼓足了干劲,就等著项目完成後,大家一起享受公司福利。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叶韩却提出了辞职。
当初给他面试的人是我,拍板决定要他的人也是我,而他现在递辞呈的对象还是我。其实我早猜到叶韩迟早要走,只是没想到竟然这麽快。
chu略地扫了一遍辞职信,我皱眉问他:“你真的决定了?”
他看著我,点了点头。
我无奈地摇头,忍不住劝他:“叶韩,我们公私分明……”
“太难了。”
他唐突地打断了我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说:“你可以,我不行。”
我仍然不肯死心,又说:“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我们的关系还没差到不能见面的地步吧。”
叶韩没吭声,沈默许久,他才说:“你应该知道,我对这个行业一直兴趣不大,只不过以前想和你一起工作,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心头大惊,没想到叶韩会说得这麽直白。而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意思,解释说:“以後我不在这个行业做的,大家碰面的机会就少了,现在能说说清楚也好。”
他不再避开我的视线,笑著说:“这次我总算可以不受别人影响,努力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管面试有多难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话已至此,我当然知道叶韩的决心有多大,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既然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底。
我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收下这份辞职信。
“既然要做到月底,公司的活动还是一起去吧,还有欢送会也是要开的。你和公司同事的关系都不错,怎麽说都应该留下一点回忆。”
叶韩点点头:“恩,我明白的。”
过了一会儿,叶韩仍然站在那里,我不免问他:“还有什麽事吗?”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表情略微显得僵硬,刚刚的沈著冷静竟然都不见了。
“没事……”
不等我开口,他很勉强地笑笑,不自然地说:“那我先出去了。”
我还来不及说“好”,叶韩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连个背影都没让我看清楚。
手里拿著叶韩的辞职信,我不禁苦笑,原本还想和他继续做朋友,或者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而现在,恐怕连见他一面都不容易了吧。既然叶韩都逼著自己和我断个干净了,他又怎麽会允许我在他身边打转。
温泉旅行总共就两天,我和叶韩g本没说什麽话。公司包了一辆大巴士,我和齐远以及另外两位经理坐在最前面,而叶韩那群小朋友抢占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去的路上,我和齐远他们一直在闲聊,叶韩他们则是凑在一起打牌,偶尔往他的方向看一眼,那孩子不是低头看牌,就是和同事笑成一团,压g没有看过前方。
到南京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我们找了家当地的特色饭店,吃完之後就出发去泡温泉的地方。
按照齐远计划的行程,我们泡完温泉再去吃夜宵,听说那里有一条街专门做大排档,有风味又不会超支。
可能大家j神都不错,吃完夜宵还不肯散夥,回到饭店又准备通宵喝酒。我们这组人都聚在小丁他们房间,叶韩本来想溜走,最後还是被他们留下了。平时大家都在一起办公,现在叶韩又要辞职了,不好好聚聚实在说不过去。
我很周到地把齐远赶去睡觉,老板刚走,这群人就开始热闹起来。他们向来没大没小,当然不会忌讳我在场。一口气开了三瓶威士忌,个个都说今天要把这些都干掉。
叶韩快要离开公司了,自然成了他们劝酒的目标,不管是玩筛子还是吹牛皮,他都不是那帮老手的对手。而他也不知怎麽搞的,到後来竟然连绿茶都不加,咕噜噜地就往下灌,倒是把小丁他们吓到了。
叶韩自暴自弃地想灌醉自己,没多久就真的醉了。我一直没加入他们的战局,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他喝醉了。”
我把小丁递过来的酒杯拿过去,猛地喝了一大口。
“这杯我帮他喝。”
“这可不行啊,你喝和叶韩喝是两码事。”
他们开玩笑地要灌我,如果换了平时,我也就笑嘻嘻地接过去了。可是,现在看到叶韩满脸醉意地躺在床上,我忽然没了心思,屁股都坐不住了。
“回头再跟你们喝,我先把他送回房间。”
此话一出,他们就不乐意了。
“你让他躺著不就行了。”
“是啊,总监,上次小丁喝醉了,你不是嫌他重不肯扶他回房吗?怎麽就对叶韩这麽好啊。”
“对,我可要吃醋了,你上次硬说扛不动我的。”
我拍拍小丁的x口:“你看你的身板,不比人家壮吗?你们先玩吧,等会儿我就过来。”
说完,我一把抓住叶韩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不管小丁他们怎麽说,我搂著叶韩就往外面走。
本来叶韩是和另一个男生住一间的,结果他跑到隔壁通宵打牌,房间就剩下叶韩一个人。我把叶韩放在床上,又去找毛巾给他擦擦,没想到刚从浴室出来就被他抓住了。
叶韩死命地扣住我的手腕,一个劲地傻笑说:“喝酒啊,你怎麽不喝酒,今天就你没喝了。”
我心想,他不是和小丁他们玩得起劲吗,怎麽还知道我有没有喝酒。
“喝啊,不是我的离职聚会吗?你怎麽可以不喝呢?”
我皱了皱眉头,安抚地说:“这次不算,我们下次喝。”
叶韩突然把我推开,不高兴地说:“凭什麽你说下次就下次,你说不喝就不喝。我现在辞职了,你也不是我的领导,这次要听我的。”
说完,叶韩跌跌撞撞地跑到床边,刚想去拿电话,一不小心就被绊倒在地。我赶紧上前把他拉到床上,见他还想去拿电话,只能顺著他的心思,叫了两套威士忌送上来。
“你不是要喝吗?喝啊,反正都算在公司的账上,尽情地喝吧。”
我在那里倒酒兑绿茶,叶韩就坐在旁边看著我,眼睛里蒙著一层浓浓的雾气,让我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恩,反正都要走了,最後奢侈一次……”
说完,他一口喝光了半杯酒,吓得我皱起了眉头。
“叶韩,别这麽喝,你已经醉了。”
他自嘲地笑笑:“醉了有什麽不好,做什麽事都不需要顾虑,大不了明天一句醉了就能解释。”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他说:“叶韩,我们没必要分得这麽难看。”
叶韩硬是把酒推到我的面前,佯作轻松地说:“之前的那些事不难看吗?江衡予,我觉得够难看了。”
我知道叶韩指的是什麽事,这会儿也没法为自己辩驳。
他“呵呵”地傻笑,又说:“我知道你自傲,不喜欢别人说你不好。今天就借著这杯酒,你让我说个够吧,反正再多一阵子我们就见不到面了。”
叶韩恍恍惚惚地给我倒满了酒,看著我的目光中透著几分惆怅。我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两人对视的瞬间不免有些晃神。只是几秒的时间,我想到了很多,当初我追叶韩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还有分手後的碰面……我不知道叶韩会不会比我想得更多,只是连我这种人都会感到惆怅又沈重。
“我没这麽不讲道理,你想说什麽就说吧,气我、恨我、什麽都可以。”
我跟他干了这杯酒,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而,他却好像受了刺激,视线紧紧地盯著我,没多久眼眶就红了。
“怎麽了?”
我忍不住皱眉,伸手抚过他的脸颊,他默默地看著我,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江衡予。”
他笑得很勉强,生硬地把我的手拍开。
“是不是只有你觉得新鲜的时候,才会对人这麽温柔?”
我心头一怔,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是贪图新鲜……”
“是吗?”
他脱口而出地反问,讽刺地说:“不是贪新鲜是什麽?你就是腻了,对吧?”
隔了半个月,这是叶韩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那天在家里,我还急著考虑怎麽哄他,现在反而能好好回答。
“不该说腻了,只是……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对你那麽用心。”
叶韩了然地笑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是啊,所以才会一声不响地失踪,无所谓我有多担心……”
叶韩苦笑,接著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急x子,心里藏不住事的。可是,我找不到你却不能和别人说,明明有同事的电话也不敢多问。我只能一个人担心,一个人胡思乱想。你g本想不到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手机没电了就用家里的电话打,可是打来打去还是关机……”
叶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低头捂住脸,声音渐渐哽咽:“我从来没这麽急,这麽担心过,江衡予,你玩得高兴的时候能不能想想别人的感受呢?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喜欢把麻烦事丢到脑後!”
我愣愣地看著叶韩,无法想象他究竟付出了多少感情。我以为当我不在的时候,叶韩顶多不过试著找我,找不到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g本不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事实就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对他的了解,也低估了他用心的程度。
“怎麽了,觉得内疚?江衡予,你该内疚的远远不止这些……”
叶韩抬头望向我,忽然又笑了:“你记得吗?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你会对我很好,可是,这种好的时限有多久呢?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但它有一年吗?”
不等我回答,叶韩摇了摇头:“你那时候说得这麽认真,到後来不都忘光了吗?对了,你大概也不记得答应过要戒烟的,可你坚持了多久呢?答应的时候说得这麽好听,事後也坚持过一阵子,但你忙起来就能忘个j光,又拿工作当理由,害我连提醒你都不敢。”
叶韩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望著我:“你每次都让我感动、失望、然後就什麽感觉都没了。如果你刚开始就不要对我这麽好,我也不会犯贱地对你有期待。”
如果不是叶韩的这番话,我从来不知道过去对他的好,竟然也会变成使他痛苦的源头。我以为隔了这麽久,有些事情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忘记,却忽略了叶韩的x格,还有他为人处事的作风。或许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多谈几次恋爱就琢磨出了相处的道理,彼此之间不会当真也不会较真,可惜,叶韩终究和我不一样。
“你怎麽不说话呢?江衡予。”
我该说什麽?看到叶韩神情苦痛地讲述我们之间的事,回忆我带给他的种种伤害,难道我还能辩解吗?
“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别告诉我你是心虚了。”
我难道不该心虚吗?江衡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也曾经全心全意地喜欢叶韩,把他当做非常重要的人,重视他的每一个感受。
“你为什麽不说话?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了?”
可能叶韩真的喝醉了,刚刚还闷闷不乐地低著头,突然又情绪激动起来,他一个劲地把酒杯倒满,硬是要我陪他喝:“喝啊,你不是说陪我的吗?这麽快就忘了?”
我接过酒杯,喝得干干净净也惹来叶韩的怒气,他忽然愤怒地瞪著我,气冲冲地说:“为什麽不说话?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你懒得和我的争辩吗?我知道的,江衡予,你从来都觉得自己什麽都没错。”
或许我从前是觉得自己没错,可是,看到叶韩难受的样子,我不禁感到心疼。那种心疼不单单是为了叶韩,甚至开始後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叶韩,我们好好地说,好好地相处,好吗?”
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不愿意和叶韩形同陌路。我无法想象当我在街上看到叶韩,他却冷冷地转过身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可是,我仅仅想要搂住他的肩膀,就已经被他使劲地推开了。叶韩激动地站起身,涨红著脸对我骂道:“什麽叫好好地说话,好好地相处,你还想看我笑话吗?我知道自己没这麽大的本事,我没法和你好好地相处。看到你的脸,我就想到你说过的话。看到你的东西,我就想到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你能什麽都忘掉,继续和我做普通朋友?对不起,我做不到。”
“叶韩,你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吧,我不会特地去打扰你。”
我尽力安抚,他却越来越激动,猛地抓住我的衬衫,愤怒地吼道:“你怎麽每次都能把话说得这麽好听,你要是能把以前的承诺都做到该多好?”
我没有推开叶韩,只是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腹细细地摩搓他的皮肤,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对,我曾经答应你很多事,但绝大部分我都没有做到。”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察觉到叶韩的身体逐渐僵硬。然而,他的表情让我无法逃避他的目光,更无法对他辩解或者撒谎。
“我确实对你不够重视,做事荒唐又散漫,但是,叶韩,那天你说要分手我就後悔了。如果不是你要我承诺一辈子,我真的不放你离开的。”
我直视著叶韩的眼睛,眼睁睁地看著他的目光渐渐松懈,先前的愤怒似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哀愁。
“我没办法安定,也害怕承担责任,我不敢再许诺太多,不想让你又一次失望……不过,那不代表我想和你分手,更不代表我对你就一点感情都没了。”
叶韩慢慢地松开手,躲开了我的视线。他自嘲地笑笑,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晚了,江衡予,我们还能不分手吗?”
我刚想说话,叶韩失神地跌倒在床上,他四肢放松地躺在上面,目光呆滞地望著天花板,嘴里喃喃地说:“我们只能分手了,最好分手了就别见面,省得互相惦记,也免得让你下一任也误会……”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那种感觉很不好受……我也是男人,你要我怎麽好意思说自己吃醋了,怎麽好意思问你要一句解释。”
我坐在叶韩的旁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他的脸颊,却被他不著声色地躲开了。
他睁开眼,无奈地笑笑,情绪似乎平静许多,只是眉宇间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哀愁,让我感到揪心又难受。
他忽然对我笑了,关切地说:“你千万别喜欢上一个不够喜欢你的人,喜欢别人要比被人喜欢痛苦多了。像你这样又懒又自私的人,一定熬不下去的。”
不等我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也许换了你就不一样了,可能只是我太傻而已……”
叶韩闭上了眼睛,而嘴唇却在微微地颤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和不甘。
“为什麽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以为这次不会这样的……江衡予,我真以为我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叶韩喃喃地重复著同一句话,渐渐地没声音了。我专注地看著叶韩,贪恋地抚他的脸颊,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肯定他是睡著了。
叶韩睡著了,我却睡不著。恍恍惚惚地坐在他的旁边,脑子里早就一团乱了。我想到的事情太多,应该想的事情更多,面对面听到叶韩的心情,那种感觉比起上次更让我无法形容。当叶韩失落地望著我时,我迫切地想要紧紧地抱住他,可是,当时的我连一句挽回的话都说不出。
不管叶韩骂我还是气我,他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他的眼神一直在告诉我:江衡予,我们真的应该分手。
他已经接受了分手的事实,尽管他仍然不舍,仍然怨恨我的态度。可我却逐渐走不出来,好像困在一个圈里,总是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在意他对我的态度,更在意他的心情和感情。
我当然没有蠢到以为我们还有和好的可能,就好像当初叶韩说要忘掉徐捷一样,他自从和我在一起就没有提过他。
叶韩不舍得轻易放手,但他一旦决定抽身,那就是真正的不相往来。我不希望我们会形同陌路,可我确实什麽都做不了。
那天晚上,叶韩很快就睡熟了,而我却迟迟睡不著。我就坐在另一张床上,窗户开了一条缝,抽了一整晚的烟。
我就这麽看著叶韩,渐渐抑制住纷乱的情绪。从烦躁到平静,最後,我只想著不要让烟味把他吵醒。
☆、我的爱人 32
那天以後,我和叶韩默契地不再提喝醉的事。回到上海,我到外地出差一个多星期,更不可能和叶韩碰面了。
仔细想想,分手的力量实在可怕,曾经这麽亲密的两个人一下子就没关系了,甚至往後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
月底,叶韩正式离开公司,小丁他们囔囔著要给他办聚餐,而他也没有表示拒绝。整个小组的人都去了,包括齐远在内,唯独我借口说要突然应酬没有到场。
并不是我不想见叶韩,而是他下班前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上面说: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以後不要见面了。
我本来就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何况他已经这麽说了,更没有必要纠缠下去。当然,我的心中不是没有遗憾,既然我们的分手没有触及原则x问题,理应可以继续做朋友,就好像我和姜妍现在这样。可惜,叶韩的一句没有必要否决了这种可能x,理智且果断的为我们的关系划上了句号。
叶韩辞职以後,我们完全断了联系,生活不再有交际。除了他留下的生活用品,家里渐渐没有了他的痕迹。客房没有人住了,柜子空了一大半,房里总是这麽安静,每日换洗的衣服只有几件……如果不是浴室还放著他的牙刷,我几乎就要忘记叶韩曾经在这里住过。
齐远来我家的时候常问我,为什麽把叶韩的牙刷杯子都留著。我随意地回答说,一时忘记叫锺点工丢了。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总是笑嘻嘻地看我一眼,转而又说其他的事情。事实上,我很清楚这种拙劣的谎言是瞒不过他的,如果真想丢掉的话,只要往垃圾桶一扔就行了,何须这麽多理由?然而,真要问我是不是还想著叶韩,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也没法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留著他的东西就好像我并不打算刻意忘记他这个人,这是一种很简单又理所当然的念头,只是因为我想这麽做,而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目的。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会在叶韩住过的房间坐一会儿。或者是刷牙洗脸的时候,也常常会看看他用过的牙刷和漱口杯。甚至有时候没留神,还会错拿他的马克杯去倒水,喝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我毫不避讳地把这些小事说给齐远听,而他也会笑话我说,你还是对叶韩念念不忘。对此,我不反驳也不承认,事实是什麽样子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没必要对齐远的玩笑话认真。又或者说,如果我真的还在想念叶韩,反而会急著向他辩解。
我对叶韩的感觉一直简单又明确,即便是在我们分手之後。然而,唯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明明我们之间没有特别的事情,为什麽他在我心里仍然存有一个位置?就好比我和姜妍的关系,我们在一起五年,差点就要结婚了,她对我来说当然是难以忘记的。但是,我和叶韩之间又有什麽?也许只有那句说不出口的承诺。
很快,我和叶韩分手已经半年多了。记得我们是前年冬天在一起的,到了今年春天就分手了,而现在竟然已经入秋了,时间过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这段日子,我恢复了从前的单身生活,空闲的时候和狐朋狗友到处游荡,看到中意的男女就试著勾搭,合不来就一晚上玩过就算,合得来就相处一阵子。但是,所谓的一阵子不过几个星期而已,就连超过一个月的都没有,这倒是让齐远他们大为吃惊。早知道我不定x,却没想到我会这麽不定x,见过几次就相处不下去了,他们也感到十分诧异,纷纷问我到底哪里不对。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能推说“没有感觉”。其实没有感觉确实是一个原因,但真正让我无法跨出这一步的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和对方相处。哪怕两个人都看对眼了,继续接触的时候,我没办法保持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总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太刻意”、“不适合”、“相处得太勉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暗示,但我确实被影响了,感情上少了一种轻松而简单的感觉,但又没办法燃烧起激情,夹在当中只会让我觉得不耐烦和没意思,态度也跟著越来越无所谓了。
这天,齐远趁周末的机会,介绍一个女孩子给我认识。对方是英文老师,长得很漂亮,脾气很温柔,五官和姜妍有著惊人的相似,想必也是齐远的用心良苦。
到了饭店,齐远的妻子也在场,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从场面上来说,我和那个女生聊得不错。饭後,两个女人说要到商场逛逛,手勾著手离开了,而我知道齐远有话要说,也不急著买单付钱。
果然,齐远开口就问说:“怎麽样?够漂亮吧,我一看到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和姜妍多像啊。”
我忍不住笑了,反问他说:“所以你希望我以前没娶成姜妍,这次别错过这个?”
齐远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对她有意思。”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还好吧,既然是你老婆的朋友,我们可以相处看看。”
听到这话,齐远顿时变了脸色,问道:“什麽叫相处看看?别说你没兴趣。”
不等我回答,他又嘀咕说:“人家小姑娘多漂亮,绝对不比姜妍差。”
我笑著摇摇头,故意调侃说:“红颜白骨,其实也没差到那里去。”
齐远立马问道:“别跟我绕圈子,这种长相不好看,还有什麽算漂亮?”
我轻笑:“是啊,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她是挺漂亮的。”
齐远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问道:“所以,你是没感觉,不动心?”
我点点头:“差不多吧。”
闻言,齐远佯作深思地看向我,突然又笑道:“江衡予,你还对叶韩念念不忘啊。”
齐远不是次拿叶韩调侃我,而我也不是次模糊地带过。
“你又来了,别老扯叶韩啊,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齐远轻哼道:“你也知道很久以前了?和叶韩分手以後你有好好地谈过恋爱吗?”
我故意皱眉,逗他说:“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要像小青年一样,整天没了爱情就不能活?这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又不是全部……”
“得了吧,玩玩总行吧,你能玩多久,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以前没见你这样的。”
我对他笑笑,半天才说:“难道我还能被叶韩伤了?连谈恋爱都不敢了?”
齐远回答道:“那倒不至於,我就觉得你忘不了他。”
我忍不住摇头,笑著说:“有什麽忘不了的,一年多的时间并不太长,我和他也没发生什麽惊天动地的事情。真要忘不了的话,我早就把他追回来了。”
齐远冷笑,一针见血地反驳道:“你怎麽可能回头再去追他,你这个人要面子,又自以为是情圣,你输不起的。”
我楞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这麽说。
“当初如果不是瞄准了徐捷不会接受叶韩,而叶韩也对你有点意思,你会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追到他?”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确实无法反驳。
“除非现在被你撞见叶韩不如意了,被人伤得心灰意冷了,你才会去接近他,好像救世主一样去爱他、对他好,我早料准你是什麽样的人了!”
我以为我会生气,至少会不高兴,可是,当我听到齐远的话时,反应竟然是回顾我和叶韩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说中了我的心思,至少是一部分的心思。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至少被人说穿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在我自以为高明的感情方面,甚至有那麽点狼狈。
见我没出声,齐远渐渐忘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又问道:“总之,你今天给我一句话,有没有兴趣和人家小姑娘发展,如果没这意思的话我就跟她说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没法爽快地回答。如果要说愿意,我没办法保证能和她发展出什麽。但如果要拒绝,在齐远看来不就等於变相地承认我还想著叶韩?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及时地救了我。可惜,当我接起电话之後,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挂断电话,齐远立刻推推我:“说啊,到底怎麽样!”
我无奈地苦笑,答道:“别提这事了,阿姨刚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趟。”
齐远愣了愣,立马就忘记刚才的问题。
“难得啊,最近不是过年,也不是其他什麽节日吧。”
我忍不住叹气,回答说:“突发事件,老头子糖尿病犯了,挺严重的,还在医院躺著呢。”
齐远变了脸色,立刻催促我说:“那快去啊,还磨蹭什麽,等你爸自己打电话过来就完了。”
看到齐远一脸紧张的表情,我倒是被逗乐了,一边掏钱买单,一边说:“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不会连累你挨骂的。”
齐远硬是不让我付钱,急著叫我赶快走:“你先去吧,我还要等她们回来吗,等会儿我来买单。”
我看了看时间,不再和他争下去,赶紧就往医院去了。
☆、我的爱人 33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车子停在路边好一会儿,我才决定转弯开进医院。每次和父亲见面都是一件让我头痛的事情,和一般的父子不同,我们既处不来,又不能撕破脸。我从小就不是冲动叛逆的儿子,即便看不惯父亲的某些作为,也不会在场面上让他丢脸。何况,他要面子又强势,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麽问题,往往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父亲在一家国有垄断企业工作,一直都担任高层,虽然家里不及齐远家富裕,但随著父亲的步步高升,往来的领导下属越来越多。就好比现在,连我都是刚刚接到阿姨的电话,竟然已经有下属前来慰问了。
帮我开门的人是阿姨,还没进去她就告诉我说,父亲的几个老同事在里面。幸亏我没有空手而来,放下东西以後和他们逐一打了招呼,至少没有给父亲丢脸。
既然他们在谈话,我只能坐在旁边陪阿姨,尽管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父亲的观念里,晚辈是不可以随便c入他们的话题,当然,女人就更不可以了。
等到他的同事都离开了,父亲这才把目光转向我,朝我点点头:“来了啊。”
父亲一直都是严肃的人,此刻,脸上并没有什麽表情。他对阿姨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会去洗澡吧,一个小时之後再来。”
阿姨是父亲现任的妻子,一个非常温顺的女人,我们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我从未见过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即便是现在,父亲的态度可以称之为命令,她也不过是微笑著点头,拿著东西离开了。
阿姨刚走,父亲便把我招呼到旁边,好好地将我打量了一番,问道:“周末没在家里?”
我对他笑笑,老实地答道:“恩,刚和齐远他们吃饭去了。”
父亲立马板起脸,毫不客气地说:“一群狐朋狗友。”
我不禁轻笑:“爸,别这麽说,齐远现在是我老板。”
父亲瞪向我,又说:“如果你肯听我安排去上班,还用得著帮他打工?”
在我考大学的时候,父亲就希望我从事金融行业,甚至连往後的规划都安排好了。可惜,我志不在此,毫无兴趣,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爸,你跟齐叔叔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这麽说不好吧?”
父亲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只是又问道:“你们在一起能干吗?又在打麻将?”
我摇头,答道:“没有,齐远想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带老婆和我一起吃了顿饭。”
父亲愣了一下,沈吟良久,终於点点头:“恩,三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该定下来了。”
他无所谓我对那个女生的看法,只是说:“条件不错的话就定下来吧,年纪也不小了,趁早把婚结了。”
我忍不住笑了,答道:“哪有这麽快啊,我对那个女生没什麽意思,更不打算结婚。”
他挑眉看向我,半天都没有吭声,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表情严肃又认真。对我来说,除了笑之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兵遇上了军官,我哪里能说一句“不”。
终於,他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点,说道:“男人总要结婚的,你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吗?喜欢玩是可以,结婚了一样可以玩。”
早猜到他会这麽说,每次听到的时候,我仍然有点不舒服。
见我不吭声,他又教训道:“我知道你喜欢玩,也没有阻止你玩。只要你把婚结了,随便你在外面怎麽玩。”
我无奈苦笑,说道:“这样不好吧,爸……”
话未说完,他突然板起脸孔,怒道:“什麽好不好,只要你赚够钱,老婆自然就会闭嘴!”
父亲一直都是个极端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思想还有些老旧,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我和他总是无法达成一致。
“男人的责任就是赚够钱养老婆和孩子,只要你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没有人会管你在外面怎麽玩,赚不到钱、管不了老婆是你没本事!”
我没办法认同他的观念,但也深知不能使他改变。
“找老婆有什麽难的,年轻,漂亮,温顺,小康家庭就足够了。没人要你找个漂亮到哪里去的,也不需要她赚多少钱。”
不管是我的母亲还是现在的阿姨,都不算长相特别出众的女x,以父亲本身的条件来说,彼此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差距。然而,也只有这样的女x才能包容父亲的缺点,温顺到足够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
“我知道了,爸,如果遇到合适的人……”
不等我说完,父亲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你前阵子和姜妍走得很近。”
我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姜妍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会儿:“还行吧,她刚回国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太习惯,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了,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父亲点点头,警告道:“带著孩子的女人别和她走得太近,我们江家还不至於娶个离过婚的。”
对於当年的逃婚,父亲虽然责怪我不该放弃婚姻,但并不认为我伤害了姜妍有什麽问题。
我不想和他争执,只能点头附和道:“是,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听到这话,父亲才放心,转而又问起我的工作情况,我就好像向上级领导汇报情况一样,对他的每个问题都要小心回答。
一个小时以後,阿姨准时回来了,父亲说他要擦背,阿姨立刻拿著热水瓶去要热水,而我也总算可以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我接到了齐远的电话,他问我父亲的情况怎麽样,我经不住苦笑,回答他说,我在里面一个多小时,唯一得知的病况还是从他和同事的对话里听来的。
晚上,我和阿姨通了电话,她告诉我说,父亲的糖尿病很严重,加上他x格执拗,不听医生的话控制饮食,就算定时打胰岛素也不见得能控制。
当时是六点多,我正奇怪她怎麽没在医院陪老头子,反倒是她先开口,说是父亲让她吃好饭就回来,今天晚上也不必去了。我料想是父亲的红颜知己会来,这才特意把阿姨支开。
阿姨和我母亲很像,温顺,隐忍,很容易满足,对生活得过且过。她显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多事,也不敢和父亲吵架。长此以往,父亲越来越放肆,也更加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把这种思想灌输给我。
我虽然喜欢玩,又不定x,但我骨子里仍然不能接受这种思想。可能是小时候看多了母亲的痛苦,对父亲的想法总是存有些许反感。我无法依照父亲的意愿随便找个温顺的女人结婚,如果没有专心专情在一起的决心,又何必害了别人?
每次和父亲见面都会让我想到很多事,而这一次,我甚至想到叶韩和姜妍,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信心安定,才一直都无法安定。如果我给了承诺,给了希望又做不到,岂不是就好像父亲一样?或许这就是我给自己的枷锁,不该也不能践踏别人的感情。
☆、我的爱人 34
朋友们听说我和父亲见面了,纷纷说要出来唱歌,让我好好地解压。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玩乐的借口,心里不免哭笑不得。
齐远手里有张卡,不需要等位子就能直接进去,几个朋友都是不安分的家夥,点酒的点酒,找人的找人,哪有人真想唱歌的。
其中,庄谨是最喜欢来事的人,每次在外面都要招惹桃花,身边围绕不少男男女女,一刻都不得安定。他挂了电话,坐到我的旁边,勾肩搭背地说:“喂,今天我可找了个好货色,等会儿介绍给你认识。”
他和我们算半个同行,平时难免有些生意往来,见面的机会多了,大家的关系也更好一点。
“你怎麽和齐远一个样,他昨天还给我策划了一场鸿门宴。”
庄谨看了齐远一眼,笑嘻嘻地说:“他能介绍什麽好货色?小家碧玉还是贤妻良母,自己要跳进婚姻的坟墓还硬要把别人也拖去,别理他。”
他使劲地拍拍我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趁年轻就得好好地玩,你说,我们还能玩几年啊。”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接了电话之後,这家夥更来劲了:“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等会儿叫朋友带点人来玩,就我们几个老面孔有什麽意思?”
见我不说话,庄谨调侃地问道:“江衡予,你怎麽变得这麽没意思了,以前不也是这麽玩吗?”
我心头一愣,看到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说道:“胡说什麽,我有说不玩了吗?你的人又没到。”
他乐呵呵地笑了,故作神秘地说道:“前阵子齐远就这麽跟我说的,江衡予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不管是多好看的男女都处不长,好像丢了魂一样,别是被上次那个小男孩给勾住了吧。我当时就说了,这怎麽可能啊,江衡予是谁啊,连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都能说算就算,怎麽可能和个小男生认真呢?你们分手的时候在一起多久了,一年有了吗?”
我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地答道:“快一年半了。”
庄谨顿了顿,故意盯著我看了半天,拉长语调地说道:“是啊,才一年半算什麽,你看我和许明言在一起这麽久还不是该玩就玩,我告诉你,两个人要想在一起更久一点,偶尔尝尝外面的滋味,保持新鲜感是绝对有必要的。”
我斜眼看向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算是在跟我传授经验?”
听到这话,庄谨更是得意万分:“那当然,我才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资格说这话的。”
庄谨的话让我想起父亲的言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倒是和老头子不谋而合。只要家里有个人在,外面怎麽玩都无所谓。只不过庄谨没老头子这麽大男子主义,他仍然会说家里那个人才是他的最爱,真正让他愿意一直在一起的人。不过,甜言蜜语的包裹之下,风流多情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按照叶韩当初的说法,我确实算个寡情的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不管多麽荒唐的事情都会发生。然而,我始终算不上多情,也不曾做过背叛他的事情。
说来奇怪,和叶韩分手已经半年了,他当时的那些话现在想来仍然清晰,甚至有点一针见血的意思,往往猛地想起都让我有些心惊。只是,如果我真的这麽寡情薄幸,又为什麽还会记得他的事情、留著他的东西?
庄谨推推我,似乎还想说什麽。这时,齐远带著服务生进来,把酒和小吃送到了桌上。忙完这些事,他坐到我旁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叶韩了。”
我还没吭声,庄谨先叫起来了:“就是上次那个小朋友?叫过来一起玩玩啊,我都忘了他长什麽样了。”
我无奈地看向他,答道:“叶韩连我都不愿意见,还肯过来坐坐?”
见齐远盯著我看,我拍拍他的大腿,说道:“年轻人和朋友出来玩玩很正常,上海就这麽大,撞见了也不奇怪。”
听我这麽说,齐远不再开口,他听说庄谨叫了点人过来玩,兴奋地跑过去问他找了什麽人。我开玩笑地提醒他说,小心惹了一身香水味回家又要跪搓衣板了。他气恼地瞪了我一眼,答说,现在早就不兴这一套了,要跪也跪电脑键盘。
没多久,庄谨的朋友就来了,这家夥人脉广,什麽圈子都有他认识的人。这次找来的朋友都是影视圈的,女的像模特,男的像演员,混了几个三流小明星,没什麽名气,但长相都还不错。
男人的聚会总少不了腥膻色,很快,包厢的重点就不是唱歌了。房间里灯光昏暗,烟雾腾腾,气氛中充满了暧昧和情色。
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尽管齐远笑我很久没谈恋爱了,但不代表我没有正常的生理欲望。坐在我旁边的是个挺漂亮的男孩子,丹凤眼,轮廓柔和,鼻梁很挺,看得出他对我有点意思,刚坐下来就问我名字,借机和我攀谈起来。
我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先和庄谨打了招呼,这会儿便逗他说:“怎麽不和庄谨多聊聊,你们是老熟人吧。”
他脸上一红,比我想象得要青涩一点,看了一眼庄谨他们,答道:“和他熟的人太多了,我还排不上号。”
我闲著无聊,故意和他开玩笑:“是吗?和我熟的人也很多,你肯定在这里能排上号?”
果然,他微微变了脸色,有那麽点生气的意思。我不禁大笑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给他倒了半杯酒。他接过了杯子,仿佛是读懂了我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们刚碰了杯子,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抱歉地对我笑笑,然後便出去接电话。我没想偷听他讲话,刚好齐远让我打个电话给一个朋友,问问他什麽时候才到。
我走出包厢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并不在附近,打完电话,我正准备回去,不小心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来他就在转角。
“我都和你们说了,今天有事,有活动,听明白了吧?”
“什麽乱七八糟的饭局,我告诉你们,谁也别去,那老头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个老gay。”
平心而论,刚才坐在里面的时候真看不出他的嗓门这麽大,而他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分贝过人,仗著附近都吵吵闹闹的,干脆是破口大骂起来,对著电话里的人不停地抱怨。
我看著他皱眉大骂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如此情景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初,我次对叶韩留下印象就是因为他对著电话发牢骚,完全没发现牢骚的对象就站在後面听著。而现在看著这个和叶韩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我不禁有些恍惚,当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慢慢涌现,虽然没有到惊心动魄的地步,却让我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无奈地笑笑,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冷不防地撞见了叶韩。
叶韩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四目相交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他穿著简单的休闲装,和半年前没什麽不同,脸上仍然带著几分稚气,愣愣地看著我,然後愣愣地开口:“江衡予。”
我以为他会对我视而不见,不料,先开口的人竟然是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面会是什麽情况,而我心里也有不少场面话可以对他说,只不过,当我们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却有那麽点恍如隔世的味道,仿佛时间在此刻就停止了,喧闹的环境里只剩下我和他,而他的声音在我听来特别清晰,甚至连呼吸和心跳起伏都能感觉到。谁也不会相信,我刚刚才想到他,一眨眼,他就真的站在我面前了。
“来玩啊。”
我对他笑了笑,他对我点点头,从容地答道:“恩,和公司的同事过来放松一下。”
我笑著看向他,故意不说话。果然,他尴尬地动了动嘴唇,没话找话地说:“你和齐远他们一起来的?”
我点头,答道:“是啊,年纪大了,玩来玩去都只有这些老朋友,和你们年轻人不能比了。”
如果换了从前,叶韩一定立马跳起来说,你要是算老的话,我爸怎麽办。然後我就会假装生气,掐住他的手臂逼问,难不成你还把我跟你爸比。
可惜,这种开玩笑的对话已经不会发生了,曾经有过的轰轰烈烈到分手时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此刻,叶韩不过是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那也挺好的,这麽多年的朋友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江衡予在爱情上也能这麽长久,或许就不会有这麽多烦心事了。
“那……我先走了。”
面对我的时候,他仍然有些拘束,而我表面比他从容很多,心里却不见得如此。看到叶韩要走,我不禁心头一跳,忽然开口,提议道:“要不要过来坐坐,你和齐远也很久没见了吧。”
叶韩愣了一会儿,苦笑地摇头:“不用了,我和他本来就不太熟。”
齐远是老板,叶韩只是个小员工,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他们连交情都谈不上。现在我和叶韩都没关系了,他又何必和齐远谈交情?
明知如此,我却不死心,笑吟吟地看向叶韩,说道:“难得碰见了,哪怕是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说话也不算什麽吧?”
叶韩盯著我看了半天,迟疑片刻,还是摇头:“改天吧,我同事还在包厢等我呢,已经迟到了,不好意思再耽误。”
我自认为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此刻,竟然厚脸皮地还想和他绕下去。刚才和叶韩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很多藏在心里的事情都冒出来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旧情难忘,只是有那麽片刻的晃神,忘了我们半年多没见,忘了我们现在身处何地,也忘了我们早就分手的事实。
两个人相对无言,场面自然尴尬,我刚要开口,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你怎麽出来了,来找我?”
转头一看,原来是那孩子打完了电话,正准备回来了。他看了看叶韩,问我说:“朋友啊?要不要一起去坐会儿?”
叶韩微微变了脸色,看看他又看看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玩吧。”
说完,不等我开口,他失礼地往前走去,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看著他的背影渐渐走远,我无奈摇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叶韩的尴尬,叶韩的惊讶,还有最後的失态,这些反应都让我清楚知道,他并没有忘记江衡予这个人。然而,他的要面子和坚持又告诉他自己,江衡予不是个好东西,绝对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
我半天才回过神,脑中重复著刚才的几句对话,自嘲地对自己说,我竟然连一句“你过得好不好”都来不及问他。
回到包厢,我刚坐下来便对齐远说:“我碰到叶韩了。”
齐远惊讶地看向我,还没吭声,旁边的庄谨先开口了:“在哪里?”
“就在门口。”
听到这话,他立马就来了兴致,抓著我问道:“怎麽不叫他进来坐坐。”
我苦笑地摇摇头,答道:“不是说了吗,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庄谨越发起劲,又问道:“他怎麽说的?和朋友来玩?还是跟同事?”
我想了想,答道:“他说和同事聚会。”
这时,齐远突然想起什麽,说道:“对了,前几天小丁说叶韩好像在浦发上班。”
庄谨说:“浦发啊,我和他们谈过信贷的业务,他在哪家支行?”
齐远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庄谨笑道:“没事,改天我去分行问问看,这不是一查就知道了吗?”
我挑眉看向庄谨,提醒道:“你别多事。”
庄谨比齐远难缠多了,笑嘻嘻地保证说:“放心,我绝对不惹事。”
没多久,这小子又说:“我一定好好帮你打听。”
我没办法阻止他,只得随他去了。而事实上,我也想知道叶韩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庄谨又跑过来问我:“对了,你对小陈有兴趣吗?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我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笑著摇头,答道:“算了,今天没兴致。”
庄谨别有意味地看向我,调侃道:“今天没兴致?不是对他完全没兴趣?行啊,我懂你意思了。”
说完,他又跑过去和小陈嘀咕了几句,没多久,那孩子就过来了,问我要了张名片,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不和他们唱歌?你唱的不错啊。”
他笑而不答,乖乖地坐在旁边,只是和我喝酒聊天。他们玩得越来越疯,而他也越坐越近,等到快散的时候,他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下次我们自己出去玩,我会唱的歌多著呢。”
我笑著点头,没有果断地拒绝,也不会眼巴巴地凑上去,仍然保持暧昧不明的态度。
除了齐远要回家之外,庄谨他们各自都要续摊,而我开车送小陈回去以後,鬼使神差地又把车子开到了钱柜。
这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钱柜门口来往的人很多。我把车子停在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等待叶韩从里面出来。我就这麽等了一刻锺,可惜,叶韩一直都没有出现。可能他还在里面,也可能他早就走了,半年才碰见一次,我们的缘分真的不算深。
我自嘲地笑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笑话自己的无聊,一边又忍不住回想先前的情景,我和叶韩的突然重逢,以及他的态度和神情变化,还有那种尴尬到暧昧不明的气氛。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的回忆,但是,真的和他碰面了,我连叙旧的机会都没有。其实我们确实不能再做朋友,从那一眼、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归g结底,他无法忘记我,而我也放不下他。
☆、我的爱人 35
几天後,庄谨真打听到了叶韩的情况,乐呵呵地跑到我这里邀功。这小子向来不跟人客气,“乓”地一声关上门,拉了张椅子就坐下了,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忙。
“来了啊。”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庄谨。他笑嘻嘻地凑上来,得意地说道:“江衡予,你可不要太佩服我,今天礼拜几了?”
我不禁轻笑,答道:“礼拜三,怎麽了?”
庄谨敲敲桌子,表情夸张地说道:“才三天对吧,我已经把叶韩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我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此刻,却也不免愣了一下。脑中闪过那天遇到叶韩的画面,脱口而出地问道:“他现在怎麽样了?”
庄谨问我要了烟灰缸,无所谓办公室有没有开窗,非但自己点了g烟,还把一整包都推给我。
“马马虎虎吧,我星期一刚好和浦发的朋友吃饭,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这几个月的新人,真巧,叶韩上班的那家支行就在我们公司附近,负责贷款的经理跟我很熟的。”
说到这里,庄谨别有意味地看向我,低声道:“我在酒吧碰到过那家夥,大家打过招呼,看样子也是同道中人,心照不宣啊。”
庄谨扬了扬下巴,又说:“昨天我找他谈住房贷款的业务时,特意自己去他们银行跑一趟,对了,叶韩就是这个部门的,不过,他现在是和房屋中介商打交道,是那家夥的下属吧。”
我微微皱眉,明白了庄谨的意思,心里顿感不是滋味。庄谨露出了然的表情,接著说:“怎麽样?巧了吧,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应该没认出我,还跟我换了名片。”
说到这里,庄谨真拿出了一张名片,笑嘻嘻地放在办公桌上。我低头一看,果然是叶韩的名字。
我刚想拿起来,庄谨突然抢先一步,嚣张地拿著那张名片在我面前乱晃。
“人家是给我的,和你有什麽关系,给你看看就不错了。”
他慢悠悠地把名片收好,挑眉问我:“江衡予,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人家说不定已经和上司谈恋爱了。”
我愣了愣,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的。”
庄谨大笑,又问道:“你怎麽知道不会?你们分手多久了,半年多了吧?”
我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叶韩是个死心眼的人,不会这麽容易……”
不等我说完,庄谨冷哼,c嘴说:“你又知道了?说不定他就是和你分手了才知道死心眼没好下场。”
明知道庄谨的话毫无g据,我却不由得心头一惊,x口微微抽搐,竟然感到些许不安。
“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现在没意思,不代表以後没意思。”
庄谨顿了顿,忽然又开口:“而且,就算叶韩对那家夥没意思,你怎麽知道他对我也没意思?”
听到这话,我立刻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庄谨。那家夥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难以猜测是真是假。
“庄谨,你什麽意思?”
我应该跟他开几句玩笑,一笔带过这个话题。然而,可笑的是我竟然笑不出来,甚至有那麽点严肃。
果然,庄谨越发来劲,嬉皮笑脸地说道:“什麽意思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知道的,我就喜欢这种年纪轻,长得不错的男孩子。”
我对他笑了笑,摇头说:“算了吧,叶韩不好玩,你别去玩他。”
庄谨反问我:“好不好玩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跟你的标准不一样,就是喜欢这种专情的孩子。”
没说几句,他又露出痞气的笑容,接著说:“再说了,还没玩过呢,你怎麽知道我觉得不好玩?”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当然猜到他是故意激我,也知道应该表现得无动於衷。可惜,脑中不断浮现出刚遇到叶韩的情景,还有分手那天,他临走时的那种眼神。明明已经隔了半年的时间,当时的感受仍然这麽真切,我甚至产生了错觉,现在的我还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著叶韩离开。
这种感觉算不算後悔?为什麽过了这麽久才开始後悔?或者说我早就後悔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
也许我对叶韩的感情在分手前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但是,分手的震撼让我迟迟都无法忘怀,相反,我们曾经的回忆,他留下的东西,这些在我的心里逐渐放大,竟然变得越来越重要。
“喂,江衡予,别不说话啊,再不说话我真去追他了,反正我也没损失。”
庄谨推了推我,迫使我回过神来。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地看向他,说道:“别说这个了,有意思吗?庄谨,你小子就像我说一句不准招惹叶韩,对吧?”
庄谨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个劲地朝我笑。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突然问他:“叶韩过得好吗?工作还顺利吗?”
庄谨轻笑,答道:“顺不顺利你应该能猜到,银行哪有这麽好做的,他现在还没转正呢,听说要做到一定的业绩才能报到上面。”
我不由得皱眉,确实为他担心了。就在这时,庄谨走到我的旁边,背靠著办公桌俯视我,一针见血地说道:“江衡予,你问我没意思的,你要知道他好不好,问他本人才最准确。”
我抬头看向他,自嘲地笑了:“我去找他?他不愿意见我的,到时候多丢人啊。”
庄谨冷冷地说:“齐远真没说错,你不是对他无所谓,就是要面子不肯承认,也不肯让他知道。”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向我,笑道:“江衡予,你是次被人甩,滋味很不好受吧。”
我无奈地苦笑,长叹道:“是啊,确实不怎麽样。”
庄谨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说道:“反正我的资源就摆在这里了,你要打听什麽消息,我一个电话就能帮你问问。要不然,我找个机会跟他套套关系,故意接近他也行。”
我知道庄谨够意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过阵子再说吧。”
庄谨气呼呼地瞪向我:“还等啊,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明天就和谁在一起了。”
我按住他的肩膀,笑著说:“庄谨,我有我的顾虑。”
庄谨奇怪地看向我,问道:“你能有什麽顾虑?”
我不自觉地笑了,叹了口气,说道:“太多了,比如,我应该怎麽回答他的问题,怎麽让他相信我不会再跟他分手,还有,我凭什麽要他原谅我、愿意接受我。”
不等庄谨开口,我摇摇头,接著说:“不错,我确实放不下叶韩,可是,庄谨,我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不可以想怎麽样就怎麽样的。我已经伤了他一次,不能伤他第二次。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江衡予是懂得责任、懂得好好过日子的,我要怎麽样才能让叶韩相信,难道骗他?哄哄他吗?”
想到洗手台上的那套牙刷和杯子,我突然忍不住笑了。我曾经告诉自己,留著就是留著,没什麽特别的意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我一直没忘记叶韩。可惜,叶韩还会愿意跟我回家看看吗?看看我留著的东西,以及我们生活过的地方。
“哄哄他也没什麽不好的吧,先把他哄回来再说……”
庄谨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心有感触地说道:“骗骗他是很容易,可是,再骗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自己都没想清楚,光靠哄、光靠骗,我们处不长的。”
庄谨仍不明白,问道:“我真不懂,江衡予,那你到底想怎麽样?等你改变了、愿意和他过一辈子,说不定到那时叶韩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况且,他现在也未必愿意再接受你。”
我不禁轻笑,点点头,答道:“是啊,所以,我该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希望他给大家一次机会。”
庄谨忽然想到什麽,问我说:“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和他做朋友。”
我笑著看向他,反问道:“做朋友不好吗?什麽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庄谨似笑非笑地答道:“好是好,不过,江衡予,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佯作沈思地想了一会儿,经不住笑道:“自私就自私吧,发生了这麽多事情,就算我要说自己是无私的也没人相信吧。”
我点了g烟,然後把盒子和打火机丢给庄谨。
“我们一直都很自私,什麽爱不爱,对谁好,就凭自己高兴。自私了二十年,谁知道什麽时候能遇到一个值得自己无私付出的人,就算遇到了,你怎麽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仅凭眼的感觉吗?就当是试试看吧,我也想知道自己对叶韩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遗憾?後悔?还是真的忘不掉了。”
庄谨不再说什麽,笑著点点头,抽完这g烟就说要去齐远那里坐坐。
等他离开以後,我没有开始工作,也没办法投入工作。脑中不自觉地想起刚才的对话,叶韩到底过得怎麽样?他会喜欢上别人吗?他的新上司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假公济私地追求他?我的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却没人可以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很明白,答案在叶韩这里,也只有他最清楚,但他愿意告诉我吗?哪怕是和我见一面,好好地吃一顿饭。
庄谨的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震撼,真正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自己的感情,当我听他说起叶韩的事情时,那种专注,那种沈默,以及刹那的走神和失态,这些都意味著他在我心里存有重要的位置,非但不能听过就算,甚至被他牵动了心弦。然而,我仍然无法肯定对他的感情到了什麽地步,到底是因为遗憾、内疚还是不甘心,而爱情的成分是否足以让我开始改变?我确实放不下他,但放不下的同时,我也不敢贸然做点什麽,当初的追求更是万万不能。因为,我g本无法忘记他临走前的问题──江衡予,你可以跟我过一辈子吗?
我不得不承认,江衡予确实够自私,想到什麽就要去做,没有信心就停滞不前。因为害怕责任,所以不敢承诺。因为放不下他,不愿意远远观望,做朋友多好,给我时间慢慢想,给我机会接近他。